九月的江城，天空湛蓝。站在山情集团大厦门前，倪洱抬头看了看高耸的总部大楼，深呼一口气，迈步踏入大堂。作为一个刚毕业的文科毕业生，来应聘江城最大地产企业的行政秘书，倪洱深知竞争肯定很激烈。

果不其然，在面试登记处，十几个形色各异的年轻人已经坐在走廊长凳上等候，倪洱把应聘材料交给工作人员，顺眼扫了一下面临的竞争对手。一眼扫去，几乎都是忐忑不安和局促，对这个职位的渴望都写在了脸上。

倪洱立于一侧，把山情集团的情况从脑海里过了一遍。山情集团，江城最大的企业之一，主业是地产开发，占据这个城市建筑的半壁江山，创始人关山情，低调神秘，一方土豪，与另一家地产公司文氏集团并称“江城双雄”，在地方上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而倪洱这次应聘的秘书岗位，看似普通，却引来近二十人竞争，因为除了丰厚的薪水外，还有机会接触到集团高层，难怪大家都趋之如骛了。

思忖之间，前面应聘的人一个接一个从会议室出来，短则三分钟、长则五分钟，出来之人却都脸色阴郁、垂头丧气，没有一个是轻松自如的表情。

等长凳上最后一个人进入会议室，倪洱发现自己原来是压轴的，他便坐到门口的椅子上，等待面试的时刻。不稍五分钟，前面一个人耷拉着脑袋出来了。倪洱站起身来，正准备进去，收材料的工作人员从里面出来，面无表情地对倪洱说，倪先生，等一下。

这就有点突兀了，前面十几个人都是一进一出，轮到倪洱时卡壳了。重新落座的倪洱来了兴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凝心定神，把全身的力道都聚到了耳朵上，顿时耳力穿透了会议室厚重的木门，几个人的谈话传到了倪洱的耳朵里。

“现在的大学生啊，都是娇生惯养，抗压能力太差了，面试了十七个了，有一个满意的吗？”，一个浑厚的声音传出来，估摸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面试官。

“老赵啊，现在的小孩哪能跟我们那时候比啊，你就慢慢挑吧！”又一个长者跟了一句，但声音略显嘶哑。

“部长，最后一个还看吗？”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倪洱估摸着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工作人员。

“最后一个了吧，看简历是条件最普通的哦”，嘶哑的声音再次传出。

“看！”俏丽丽的一个字，简短有力，倪洱有点惊诧了，刚才估计错了，原来主考官是个女的，而且年纪不大。

等倪洱进入会议室坐下来，才发现前面出去的应聘者垂头丧气是有原因的。会议室里一张大圆桌，倪洱背着门而坐，正对着为了半圈的面试官，四男一女，而且是一水的面无表情，女主考官低着头在看材料。这是典型的“多对一”面试，那种压迫感从两面包围着应聘者。

“给你一分钟时间，先介绍一下自己”，说话的是被称为老赵的面试官，年龄有五十出头，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审视着倪洱。

倪洱微一欠身，向对面的面试官微笑致意，开始介绍自己。

“我叫倪洱，今年二十四岁，毕业于江城大学中文系，现在应聘贵公司的秘书岗位本人上学期间普普通通，成绩和社会实践经验一般，愿意接受公司的任何安排。”

短短六句话，才半分钟而已。

咦，坐在中间的女主考官这才抬起头来，与倪洱的目光相接。

瓜子脸、披肩发、一双凤眼，却眼神犀利，倪洱丝毫不惧，与她正目对视。

其实这女孩不是旁人，正是山情集团创始人关山情的掌上明珠——关晓晴，集团人事部部长，掌握着整个集团的人事大权。

关晓晴原对这最后一个应聘者不抱希望的，因为前面十几个都是简历写的天花乱坠，面试时语无伦次，当听到倪洱的自我介绍时，不禁咦了一声，这么直白、简单而又不添油加醋的介绍，是她担任人事部长以来第一次听到。再抬头看面前的倪洱，五官端正、身材精干，尤其是坚毅的眼神，看不到一丝慌乱，与前面应聘者躲躲闪闪的眼神截然不同。

两人目光相接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关晓晴微微流露出女孩子的羞涩，瞬间把视线转向了旁边的老赵。

“赵总，你问几句吧”，关晓晴把提问的机会抛给了老赵。

“小伙子，我们集团在四线县城搞开发，你愿意去那边锻炼几年吗？而且工资按当地的标准发”，老赵脸色变得温和起来，淡淡地问到。

“可以，我只要一份稳定的工作就行，工作地点和报酬我听公司安排”，倪洱气定神闲地回答。

“你的职业生涯规划是什么？一直做普通的岗位，拿不高的工资你也接受吗？”，这次发问的是那个嘶哑的声音，原来是坐在关晓晴右手边的那个中年男子，年龄比老赵要小些，声音却显得苍老些。

“我资质平庸，愿意做企业的老黄牛”，倪洱淡然一笑，回答得更加平静。

关晓晴又低头看了一下倪洱的简历。

倪洱，男，二十四岁，本省人氏，江城大学中文系毕业，大学四年未参加任何社团组织，无奖惩激励，社会实践是在街道办事处帮忙，平淡无奇的经历。平常来说，跟前面的面试者比起来，倪洱的成绩毫无竞争力，但看到他毫无慌乱的气场、坚毅甚至犀利的眼神，关晓晴又觉得这个男生并非简历上写的那么平庸。

片刻之后，关晓晴对边上的工作人员摆了摆手，叫她把倪洱请出去。一看时间，刚刚三分钟，倪洱心想这是没戏了吧，一般说的等通知就是遥遥无期。但出了门他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定神凝听会议室的声音。

“留下来试试”，听到关晓晴的这句话，倪洱的嘴角忍不住露出微笑，转身走出了山情集团大厦。留下了身后那位女工作人员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