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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杀人的剑客》第五章、病来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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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逸至此精神一松,因为他知道,前面的嘉兴府城乃是南方极热闹的大城,更是官方极为重视的鱼米之乡,朝廷在此处的势力不可小觑,任铁拳门再是猖狂,也不敢在这种地方搞事。

安小逸脑中紧绷的弦一断,立刻觉得周身酸痛起来,背上更好似压了一座大山,便扭头对独孤雪道:“我说喂!我都背了你一整夜了,你也该下来歇歇了吧!”

谁知背后毫无反应,安小逸觉得奇怪,便将独孤雪慢慢放了下来,谁知后者好似没了骨头般,软软地瘫在地上。安小逸吃了一惊,赶忙凑近了细看,却发现独孤雪面红似火,双目紧闭,再一摸额头,哎呀,简直烫手!

安小逸一跺脚,不禁哀叹:“偏偏这个时候又病了!这可怎么办?不然我把她一扔就完了!”他自顾发了会儿狠,到底还是无奈认命,道了声:“我真是欠你的!”将独孤雪背起来,暗暗想道:“这丫头病成这样,再赶路是绝对不行了,一个不好小命都要交代,还是赶紧进城看病才是正经,可是……”他又看了看自己周身上下,“可是我和群蛇厮杀半夜,又放火烧镇,满身都是血迹和烟灰痕迹,就这样进城岂不是太显眼了?说不定不用铁拳门出手,官府就把我当臭贼抓了,哎呀,这可怎么办,真是急死我了!”

安小逸正急得原地打转,眼角忽然瞥见路边一个院子,院中有几间小矮房,院子中央晾衣杆上则搭着男女的粗布衣服,很像是一户平民人家。安小逸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主意,他将独孤雪轻轻放在路边的草丛中,蹑足潜踪来到院子外面,运用轻功跃上墙头。他先是依从盗门的规矩捻了一颗小石子扔在院中,这叫“投石问路”,然后侧耳倾听,并未听见犬吠鸡鸣,于是他轻轻落在院中,从晾衣杆上拿了一男一女两套成人服饰,不过是粗布麻衣。

安小逸想了想,自己身无分文,总不能把独孤雪身上的银票当作入门费吧,其中最低面额都有千两之巨,随意拿出来必要惊世骇俗。而不掏钱的话,恐怕连城门都不好进去。于是他进入正室之内,也不管床上睡得正熟的一男一女,用极轻巧的手法翻找起来。最后只找到几吊铜钱,他便随手拿了两吊塞入怀中,心中暗道:“今日借你两套衣服穿,两吊钱用,暂时没法子补偿你了,得闲再说吧!”他这么想着,动作却是不慢,又将做案现场恢复原样,然后顺原路出去,来到独孤雪近前。

此时独孤雪已经开始讲胡话了,咕咕哝哝,大半都听不清,安小逸也只听见“杀了他”“嫁人”“我不要去”等寥寥数词,不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已经烧成这样了么!”

安小逸心头沉重,行动上却不敢耽搁,眼看天就要亮了,到时行人来往,若见到自己两人的狼狈模样,必要生出事端。于是他背着独孤雪,在附近找到一处小溪,为自己和独孤雪都清洗一番,又扒下两人的外衣就近埋了,换上偷来的衣服。至于独孤雪身上的秘籍、银票、田契和盘蛇剑,则自己小心收好。

这样一改装,安小逸和独孤雪就完全换了画风,像是一对普通的乡农小夫妻了,只是独孤雪姿容太美,实在不像村野妇人。安小逸见此,干脆抓了些泥土抹在她的脸上,又把她的头发扯乱,认为如此足可搪塞。而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天光已是大亮了。

安小逸依然背着独孤雪,顺大路来到嘉兴城门外面,此时路上已渐渐有了行人商贩,在城门处进进出出。两个守城门的兵丁腰配单刀,正在查问进城的人。安小逸装出一副讨好的样子,说了一车拜年的话,最后到底把刚偷来的两吊钱全舍出去,这才好不容易进了城。

安小逸一面走着,一面在心中发狠,他的肚皮都要气炸了!想他杀剑安小逸,纵横江湖七八载,闯下偌大名头,让多少英雄好汉闻风丧胆,何时吃过这么大的闷亏?

安小逸暗暗冷笑道:“你们两个东西不必得意,今日收了我两吊钱的好处,改日我定要你们十倍百倍的还回来!若做不到我就是小妈养的!”不过他转念又一想:“我还是少想这些没用的事,先去给独孤雪看病才是最要紧的。”可是他想得虽好,但是对于嘉兴府城实在是不熟悉,转了几个圈竟是没遇到几个医馆药铺,且有限的几所医馆规模很小,坐馆的医生也太过年轻,实在不令人信服。

安小逸正在着急之际,一抬头,却发现已走到一所医馆附近,这个医馆挂着“仁心堂”的匾额,气派甚大,里面有一个白发白须的坐堂医生,正在为患者诊脉治病。

安小逸赶紧背着独孤雪走了进去,径直来到老者近前,喊道:“老先生快快救命,我媳妇得了急症!”说着将独孤雪放了下来,一下把坐在老者对面的患者拉开,扶着独孤雪坐下。

那患者可不干了,大声嚷道:“你这个乡巴佬干什么呢?懂不懂先来后到的规矩!”

安小逸回身一瞪,浓眉紧皱,道:“我可对不起了,你还是先让一让吧!”一眼把患者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弄得他连一句狠话也不敢说,灰溜溜的走了。安小逸这才回过头来,冲着老者道:“大夫,劳您多费心吧!”

那老者本是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医生,名叫宫无量。他看安小逸甚是无礼,不禁满心不高兴,下意识地就要赶人,可是仔细一辨别,发现安小逸和独孤雪两人虽穿粗布衣衫,可是那气度卓异,绝不是普通人家,尤其是安小逸瞪患者那一眼,杀气腾腾,就连自己这个旁观者都心惊不已。他有些心机,也就顺势换了态度,乐呵呵道:“不妨,不妨,待老夫先为尊夫人诊一诊脉。”说罢取过脉枕,将独孤雪的手轻轻放在上面,诊起脉来。在这过程中宫无量又是一惊,他发现这只手莹白如玉、细致非常,绝非寻常农妇的手!

安小逸满心焦急,问道:“大夫,到底怎么样?”

宫无量皱眉道:“尊夫人这是风寒入体在先,邪气侵扰在后,加上思虑过甚,耗气劳神,医家有言……”

安小逸忙打断道:“大夫,我不想听你背医书,你就说能不能治,怎么治就完了!”

宫无量一滞,勉强压下心中不快,道:“治是可以治的,不过要麻烦些,只靠吃药是不行的,还需用熏蒸之法,把体内的寒气彻底逼出来。”

安小逸一愣,道:“什么叫熏蒸之法?”

宫无量道:“就是准备一个大蒸笼,将患者放入里面,底下则是不断沸腾的药汤,靠药气熏蒸患者,从而达到治病的目的。”

安小逸挠了挠头,道:“这倒新鲜!”又急道:“怎么治都可以,大夫你还是赶紧开药吧!就在你这里用药就成!”

于是宫无量便开了药方,令药铺的伙计按方抓药,煮好了端过来。不多时一大碗浓浓的药汁端来,安小逸接过来,慢慢喂给独孤雪喝了。

独孤雪本是半睡半醒的状态,且喃喃细语,不知说些什么,等将这一大碗药灌下去,气息渐稳,竟是沉沉的睡了。安小逸仔细探看,发现她的脸色好像没之前那么红了,热也稍褪了些,不由得松了口气。

宫无量道:“这还早呢,下面就是要熏蒸了。不过在此之前,客人你是不是先将医药费结了?”

安小逸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身无分文,而独孤雪的银票也不值得给他,于是道:“大夫,我现在手头有点紧,你看能不能先容我赊欠一下,等我有了钱再……”

谁知还没等说完,之前慈眉善目的宫无量脸色“刷拉”变了,霍然站起,咬牙道:“没钱?没钱你看哪门子病?你竟纯粹是来消遣老夫的!你赶紧让这女人把我的药吐出来!不然我可要和你打官司!”说着上前就要抓安小逸的手腕,嘴上更是吵嚷个没完。

安小逸的脸色也变了,他向旁边一闪,躲开宫无量的手,厉声道:“你这老头儿好不通情理!我又没说过赖账,只是缓一缓再付钱罢了,你就杂七杂八的一番话,是什么意思!我可告诉你,不要把爷爷惹急了,不然爷爷跟你讲理……”把腰中藏着的青锋剑霍然拽出来,啪地拍在桌上,“爷爷的剑可不同你讲理!”

宫无量浑身一抖,这才发现对方可不是良民,看这架势简直是高来高去的江洋大盗,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怎么跟这号人较起真来,哎呀呀,这个死要钱的毛病,可真是要了老命啦。他赶忙另换了一种面孔,谄笑道:“客人莫怪,我这是老糊涂了,方才都是玩笑之言,客人你手头不方便,那就容期缓限,等什么时候有了钱再给我就是。所谓医者父母心,我岂能为了区区银钱就不治病了呢?”话虽这么说,宫无量的心内却是绞痛不已,他可知道,这些开出去的药可着实不便宜呢,这实在比割他的肉都要来得疼!

安小逸见宫无量态度软了,自己也不好太过计较,因为归根到底是自己理亏,而且还指望着对方治病,于是道:“老先生也不要过意,刚才我做事是有些过分了,我那是急的。我可以在此立誓,等我有了钱,必定加倍还给老先生,决不让老先生蒙受一丁点损失,你看这样可以吗?”

宫无量忙道:“可以可以。”又道:“客人你上心就好了。”

安小逸却不理会这一茬,只是道:“你看能不能先用那什么熏蒸之法给我媳妇治病,要是耽误久了我怕……”

宫无量一拍额头,道:“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连正事都忘了,客人你在此稍等,我这就去准备蒸房。”说罢便招呼了一旁正发抖的伙计,一起下去准备了。

等一切准备妥当,宫无量出来请安小逸,安小逸背起独孤雪,随宫无量穿过医馆后门,来到一所房间门前。

此时早有两个仆妇等在外面,忙把独孤雪扶进门去。安小逸则和宫无量在外面等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仆妇又将独孤雪扶了出来,安小逸仔细看去,独孤雪脸上有些粉润润的,但更像是熏蒸出来的,之前那些妖异的红色已是近乎不见了。

安小逸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想到方才与宫无量谈话时,说到汤药和熏蒸法都要再来上几次,便对后者道:“宫大夫,这里有没有干净的房间呢?我们可要打扰几天了!”

宫无量心中道:“你们两个穷鬼去死才好,还想住干净的房间?!”脸上却带着笑,道:“有,有,张才,把两个客人带进西跨院的客房里。”原来这间医馆占地很大,除了前面看病的大厅之外,后面还有三进院子,东西两个跨院,西跨院就是空的,无人居住。

那个叫张才的伙计听见老者传唤,忙答应一声过来,带着安小逸来至西跨院,并引他进入一所大居室内,可是安小逸进入后却浑身不自在起来,原来此间屋子十分干净整洁,物资也是齐备,却只有一张双人大床。这却也怪不得张才,谁叫安小逸自称和独孤雪是夫妻来着,除非感情破裂,不然谁见过分房睡的夫妻?

安小逸心中无奈,也有些破罐破摔的想法,便干脆不说什么了,等张才告辞下去,他把独孤雪放在大床上,自己则远远坐在一张椅子上,出起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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