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风，三中有人点名要找你单挑。”

刚打完球从球场出来，陆列风接过陈星拿在手里的矿泉水仰头灌下。一边喝一边听陈星的转述，没什么反应，大口水灌入口中，水珠顺着瘦削的下颌滑落，喉结滚动。

“谁啊，这么想不开？”

“就是，他说单挑就单挑，我陆哥不是很没面子。”

曲不凡和陈星陆列风几个人勾肩搭背，边走边相互调笑着。

“别说，这事儿还真是阿风不对。”陈星拍怕陆列风肩，对自家几个面露好奇的兄弟们解释道：“上次咱们不是去＇红枫＇那打球遇到三中的了吗？”

“是啊，放狠话跟咱单挑还被陆哥完爆了。”

“你们猜怎么的？当时三中那个头儿的女朋友也在，结果回去就和他闹分手了！”

“哟，这咋回事儿呢！”年纪小些的石温深比较单纯。

“傻小子，”曲不凡拍了拍他后脑，“这还用问，肯定是被陆哥勾了魂呀。”

一阵哄笑，引得陆列风也微皱起了眉，自认对所谓三中头儿的女朋友没有一点印象。

“可不嘛！”陈星笑，“那位学姐也真是有意思，居然敢放话说要追我们阿风！”

“哈哈哈，所以那头儿气不过要找陆哥？”

“没错！阿风你怎么看？”陈星转过身问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列风，只看到他紧抿的唇和分明利落的下颌。

几个人脚步慢下来，听到他轻声的冷哼：“垃圾，上次没被虐够吗。”

听到回答的几人又是笑作一团，想起上次在球馆把三中高二一堆人打得就差跪下喊爸爸的场景，倒也没再说什么应战不应战，转而讨论起了那位放话要追陆列风的女生。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下了晚课要去吃饭的人群中分外显眼。

没有继续理会几个人的嘻嘻哈哈，陆列风加快速度大步走向食堂门口的洗手池，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然后往二楼上去。

九月傍晚的天还是亮着，火红的夕阳明晃晃地延伸，直至遮蔽整片天空。

等刚下课一群人涌向食堂的浪潮过去已是五点一刻，程悠才慢悠悠停下做摘记的笔，从笔盒里拿出校园卡，合上书起身往教室外走。

路上碰到几个光速跑去吃晚饭又光速吃完回来的同学，轻轻点头表示看到对方了，便继续慢悠悠地穿过教学区往生活区走去。

江城一中是一所封闭式管理的高中，除了个别较特殊的走读班，基本上全校学生都被要求住宿，因此校园很大，从教学区到生活区慢走至少需要十分钟，而食堂在生活区最南。

像程悠这样慢腾腾晃到食堂时，通常已经没什么好菜剩下。

但自从开学第一天和室友累死累活跑去食堂结果还是成为排在队伍末端的底层生物后，比起挤身于热烘烘的下课人潮，程悠想她还是更愿意牺牲所谓佳肴享受清静。

开学已经快一周，除了军训那三天过得比较苦哈哈，程悠对目前学习生活的节奏还算习惯，只是由于总比别人晚些时间吃饭，所以总落得一副孤零零的样子，有些同学甚至觉得她有点难以亲近。

夏末的晚风吹起她脸颊旁的碎发，像无声的安抚。

从食堂回来的人越来越多，路上可以听到不少三两成群的女孩子们笑嘻嘻的谈话，刚认识的女孩们之间总有问不完的新奇事。

程悠从她们身边经过，听到“二中”“篮球”“超帅”之类的字眼，没心思深想，而是加快步子向食堂走去，她已经闻到食堂传来的香味。

虽然程悠做别的事像她的名字一样慢悠悠，但吃饭向来快，是从小的寄宿生活养成的习惯。然而等她吃完饭准备先回寝室洗澡时，路上还是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天色也将暗沉下来。

视线前方有几个男孩子，嘻嘻哈哈闹得很是欢快，其中有一个比较特别，像是游离于他们的喧嚣之外，背影异常挺拔。程悠不由多看了两眼，心想这人可真高啊。

不过下一秒她就右转往宿舍去了。

江城中学的晚修晚上六点半开始，四十分钟的晚读后就是自习时间。

由于校方规定不能在晚自习时间补课，所以珍贵的晚读时间一般会被老师用来做个小测验。而因刚开学，学业任务尚未繁重，大多数班级的这段时间还没有安排。

然而程悠所在的7班是四个年级重点班之一，作为重点班，他们班教数学的班主任已早早带他们复习完了初中的内容，现在正给他们发初高中数学衔接测试题。

拿到题的程悠内心崩溃。

之前复习的时候她就没跟上，初中一道稍微复杂些的函数题就要比别人多花几分钟的时间才能解出来，在一群理科学霸之间实在有苦难言。

现下却也只能认命在隔壁７班闹哄哄的喧笑声和自班安静如鸡的强烈对比中开始做题。

除了前几道题能勉强算算，后面的题实在超出她的知识水平。

看旁边学习委员飞速刷题的程悠一阵绝望，已经预见自己成为7班数学一块顽强的垫底基石的未来。

然后思绪就被隔壁班一阵一阵的欢呼声和拍掌声打断。

沉默是今晚的7班。

果然，讲台上正“监考”着的老班横眉一竖，拍拍下衣，就气势汹汹地往隔壁班走去。

7班同学在老班走后才敢停下笔面面相觑，心中为6班同学鞠一把泪，低头又继续算题。

老班回来时6班也已变得安静如鸡，整栋教学楼静得只能听见各种节奏的“唰唰”做题声。

正式晚修的铃不紧不慢打响，程悠停下在草稿上拼命演算的笔，翻过试卷在最后几道大题的结尾匆匆蒙了几个数字，而后如释重负，无悲无喜。

心想至少蒙完了，也算是功德圆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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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们猜！我今天去上厕所看到谁了！”

夜里十点十分，距离熄灯时间还有五分钟，程悠宿舍的同学们都已洗漱完毕躺床上开始了夜谈。

为首的是她们宿舍的大姐方谢红，不知道今天是遇到谁能让她如此激动。

“谁呀谁呀！竟让我们小红桑这么激动！”她对铺的夏晴天穿着有长长的兔耳朵的睡衣，边戴耳机边问。

“陆列风啊啊啊！军训时我们讨论过的那个大帅比！”方谢红说着还激动地坐在床上蹦起来。

“哦——居然是他，哎你别抖我贴不好面膜了——没想到他和我们一层楼。他几班的啊？”方谢红上铺的苏丽人靠在床头，边贴面膜边问。

“6班啦！”

“想也是，他不是体育生吗。”

闻言，正在写日记的江小婉抬起头，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轻声道，“但听说他是自己考进来的，不是特招。茜雅不是和他一个初中的吗？”

正在专心涂指甲油的乔茜雅闻言一愣，想了想道，“陆列风呀，哦，我也是听别的同学说的，他初中打架超猛的，好像还号称我们二中的老大。我也没怎么接触，不过他数学很好，拿过奖，还在大会上发过言。”

“这么神奇的吗！打架猛还学习好！我的天不行了我的少女心哟。”方谢红夸张地叫了声，伴着熄灯铃，捶了捶胸口。

程悠去关了灯，此时只有她还未上床。

“不过他好像不交女朋友的，听说初中超多学姐学妹跟他告白他理都没理，你别陷进去啦。”乔茜雅打开手电，继续涂她的指甲油。

方谢红翻身摆手，连忙道：“哎呀不会的不会的，就是抱着仰慕男神的心理欣赏啦。”

“可——”

“安——静——！”屋外突然响起宿管严肃冷漠的声音，吓得2226的女孩们瞬间停止各种活动。

僵硬了几秒后，之前一直在边听歌边听室友聊天的夏晴天摘掉耳机，小脑袋率先探出被窝，小声提醒道：“好啦，明天周一，有开学典礼，咱们先睡吧。”

“嗯嗯，晚安啦。”

“晚安。”

“晚安。”

……

黑暗里，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屋外被窗帘挡住的路灯依然亮着，像沉默坚毅的骑士无声守护着黑夜。

“爱是荒原上的风，没有由来，强烈又不安。”

程悠在被窝里打着手电写下这句话，是她这几日读毛姆的小说《面纱》后的感受。

合上日记本，她翻过身又想了想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很平淡，也没什么遗憾。

她又想到刚刚方谢红几个人讨论的陆列风，脑海里闪过晚饭后看见的一个挺拔的背影，摇摇头拿过枕头下的kindle开始漫无目的的翻阅。

很快，夜深，人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