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对宇宙的理解是非常浅薄的，不只是看不透物质、意识和灵魂的层面，他们连自己生活的一个小小的城市都不够了解。打个比方，你去问一个上海人“上海”这个城市是怎么发展起来的，我们打个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不知道。哪怕你就是生在一个小山村里，好学好问的人也会默默去问去找，自己生存的这个小沟沟是怎么来的，但是大部分人其实不会这么生存，对他们来讲生活就是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油盐酱醋，吃一点好的就开心，买彩票不中就发怒，大多数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无比脆弱。就打个比方吧，热核战争里那枚在日本海爆炸的核弹头爆了的时候许多人肯定不会意识到这就是地球上这一波文明的终结——不就是个核弹头吗？炸就炸了，我们地球上还炸过五千万吨tnt当量的不是吗？还真不是那么个理，人类的文明在核武器研制到那个时代的时候已经变得非常脆弱了，个个人的神经其实都敏感无比，拔一下就会断——第一颗一炸那么地球这一波的文明就毁灭了，只需要一个傻子输入密码摁个开关就行。

不过，这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因为当时人们已经开发了月球和火星，只要开枝散叶出去，地球炸不炸的好像也没多大的影响，好像是这么个理。比如现在吧，火星被星灵波打死一亿五千万人也没多大影响，因为满太阳系都是人，过去地球上的人不愿意生育，觉得养活起来太麻烦，而且他们认为老天把人类设计成一次只生一胎而且要怀十个月是有原因的，人这种动物就不能大量地生……也许有道理吧，但恕我直言，如今太阳系里生存环境一个比一个恶劣，人反而没命地生，以前火星统计人口的时候连水星加上才两亿五千万，现在只一个木卫四就有四亿多人，就是吃饱了啥也不干就在那没命地生二百多年就生这么大一坨也还是个难事，但是人家就做到了……所以人这种生物是很有意思的，假如木卫四上的人知道再过几年他们就要被一锅端他们还会不会那么着急忙慌的生呢？恐怕不会了吧……

所以也许是热核战争或者火星星灵波来以前就有人觉得汗毛倒竖心神恍惚要倒个大霉，生了也白生，生不生有什么意思——再换句话说，很可能是那种生在一个村里还要去翻村志的人一般都不太愿意生，因为他们一翻发现这个村子就建在两座山中间的一块冲击平原上，之所以叫冲击平原，就是说这地方古时候是个过水的河道，现在水是干了，但将来哪天下大雨水还是要来的，生什么生，生下来一股洪水就把你小孩卷跑了，所以这帮翻过村志的人就不太愿意生，没翻过的才不管那么多，生！

其实水星上的情况也一样，火星人不怎么愿意生，因为火星这个地方太差劲养不住人，而且火星面临一个特别尴尬的局面就是要么不要武装自己，要武装就得去挖水星，水星这颗星球其实是太阳系里最特别的一个家伙，她本身就在奔死路你还挖她。火星上那些翻过资料的人都知道水星迟早得崩，而且看头绪这一天恐怕马上要来，所以火星人不怎么生，但是怪事来了，水星人反而没命地生……他们的人口统计非常不准确，在银心城里住着起码五千万人，水星监狱要少一点，但是考虑到这地方建成的时候只有一百来万人，现在发展到一千五百多万人已经很难得了——这是乘了个十五，指数级增长呀！复利利滚利都没这么快不是吗？

所以生育的欲望除了和生存环境挂钩，其实也和人的文化素质挂钩，热核战争没打以前那几年地球上到处是飓风干旱龙卷电暴这一类极端气候，老看老想的人一看这个头绪就离倒个大霉不远了还生什么生，眼光更远的人拼命地往月球和火星跑，当时那种移民的条件，他能把自己弄过去就烧了高香了哪有闲功夫再带个孩子过去，所以……

水星有个特别出名的现像叫作“水星进动”，这是个什么意思呢？我们知道，在宇宙里，绝大部分的天体运动都和圆形密切相关，允许出现一些小的误差，但如果你把这些小误差加到那么大的尺度上其实就相当于没有，大部分的星体轨道都是圆形，连太阳绕着银心飞行的轨道也是个圆圈。在太阳系的八大行星里就属水星的轨道扁，她的轨道就纯粹是个椭圆形，这也好理解，不这样飞她就化解不了太阳爸爸施加在她身上的动能，就得掉进太阳里去。但是她的这个扁法还有点不同，就是说水星每次公转到距太阳最近的近日点时她所在的位置都不一样，在她两次公转到近日点的时候这两个点会分别位于两个位置，以这两个点和太阳质心连线，在这两条线中间会形成一个夹角，这个情形就叫作“水星进动”。

在地球时代的时候人们就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不过那个时代水星表现出来的这种“进动”形成的夹角都不会差太多，稍微差一点半点问题不大，因为……说来有趣，就是这种进动只代表一个意思，就是水星迟早会崩溃，她的轨道总有一天会突变，我们在前面说过，这就会形成一些很复杂的灾难。一般认为水星这块铁疙瘩不会被太阳撕碎，而是她的轨道会越来越扁，她的远日点总有一天会到达金星甚至地球、火星的轨道附近，这就会挤着金星、地球和火星往外太阳系走——不走就会和水星迎头撞上。不过那会儿的人类有个奇怪又傲慢的想法是等水星的轨道扁成这样的时候人类早就飞出外太阳系开拓宇宙去了，她爱怎么扁怎么扁……这……姑且说它有道理吧，我们能飞出太阳系飞向宇宙，没人给你使绊子打黑枪，那么的确，水星再扁也跟你没啥关系。不过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水星的远日点那么远其实也就是说她的近日点会离太阳更近，不然她也得不到那么大的动能，这……怎么形容呢，这其实有点像太阳在耍流星锤，起先他只是在身边耍，耍着耍着就开始放线，看谁不顺眼就拎着水星上去照脸一锤，而且离太阳越远这一锤打上去越疼，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但是有一种可能是水星因为离太阳过于近还没等她的轨道到那么远的时候她就开始从内部崩溃，一块块地向外抛射自己的碎片，这些碎片在太阳引力的作用下会以极快的速度弹向水星轨道以外，其实用不着多大就可以让地球这个级别的行星炸成一片火海——当年把恐龙撞灭绝的那颗小行星只有十公里直径，十公里呀老铁，一个平常人一个钟头以内就跑完了，其实没多大也没多少东西，这家伙撞了地球一下就把恐龙老哥炸得一个不剩，而水星的直径是八万八千公里，你倒猜猜就这种级别的碎片弹射她能弹出来多少，这跟她打个喷嚏喷出来个鼻涕牛子差不了多少……

这种危险性火星高层的人心知肚明，不过他们也不把这个挂嘴上，因为这种事似乎对他们来讲遥遥无期，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见到水星有发作的一天，因为如果她要发作也总该有点提示才对。比如先射几个几十公里的碎片出来，或者水星内部发生了剧烈的构造活动，如果人们看到这种提示，那么就会赶快收拾东西跑路——但是灾难一般不是这么发生的，也不是这么警告的，比如吧，地球发生热核战争以前就有各种极端天气，这就是在告诉你要倒霉了，但极端天气总归还是能扛得住的，所以根本没人会上心。就像水星如今的情形一样，要倒个大霉了，所以水星进动一年比一年严重，就是说她的轨道越来越不稳定，过去水星进动的角度差大概是每个世纪（注意，是世纪，一百年）四十三角秒，现在嘛，每转一圈就达到这么个角度差都属于稀松平常，也就是说水星正在变得越来越危险。

但是银心城的人从来不会想这些，舒成春去了火星以后是一个叫作帕拉曼尼的白人接管了水星矿业公司，因为火星的不稳定如今在水星大规模的航线运输停了，但是水星这个地方不产粮食，所有的物资还是得从火星来——这不是什么问题，因为水星和木卫的人勾结起来准备进攻火星的时候早就囤了起码十年的物资，吃吃喝喝不存在什么问题——当然，这是说那些处在高位的人不存在什么问题，一般的群众物资供应越来越匮乏——话说白一点，这地方下层人也就是矿业上正儿八经干活的那些人向来也没有多少物资供应，水星矿业公司可没有工会，没人替一般工人争取权利，要争你得自己去争。所以在工人们中间其实形成了一个帮会，还不能说是工公，因为工公是处理工作方面的事的，而帮会是方方面面都可以处理，所以你知道我们要说什么了，在水星上其实是有黑帮的，不过所谓的黑帮其实就是……说得直白一点，工人阶级内部矛盾，黑帮并不对抗水星矿业公司，而主要是针对自己人——不然他们早就被水星矿业公司剿灭了，黑帮之所以能存在下去是因为他们都和当地的政府有勾结，你很少听哪个黑帮嚷着要反清复明还能混下去的，只有那些跑到公家单位去拜码头叫爸爸的才能过得下去。不过这个事得分，如果是当地的政府特别猛那黑帮叫你一声爸爸又能怎么的，他又不会少块肉，叫声爸爸他就能过得挺好。但如果当地的政府发生一些毛病没法有效地管理人民了，黑帮看见有可能取而代之也会第一个出来摇旗立杆跟政府对着干，水星上的黑帮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