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脉脉淡情伤，

柔语轻声余韵长。.

窗外楼台谁远望。

泪茫茫，

难浸伊人九曲肠。（注一）



这不知是谁家的大小姐，有柔和的声音，有柔和的性情，在柔和的阳光下，看起来格外地柔和。也许你会说，这没有什么特殊的嘛。的确，如此盛世，哪里缺小家碧玉。

而独孤此时却坐在街角的一处，大口地喝着酒，望着那扇窗。

他很随意地坐在地上，过往的人少，没有谁在注意他。

他却只在注意那扇窗，里面有那个不知名的千金。



他本可以离开，也本该离开，但他却没有。

每天路过那条街——刚刚行侠仗义的那条街，在这儿坐下，一坐就是一个白天。

没有人会认为这个抱着酒过一天的人会是个醉汉，因为他很清醒；更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个乞丐，他身上那领大氅，绝对价值千金，再如何有眼无珠，也绝对认得出来。曾今有几个混混想要趁他半醉的时候抢夺，也有人试着和他打招呼、套近乎，结果都可想而知。

他是独孤，剑门七邪中的独孤。

这一次，天上的绵绵丝雨还在飘零。那个人——那个诡异的人，就挨着他坐下了。

和幽风、狂战一样，他们也都是披散这头发。这发丝在微风中却不能飘起，太重了，占着一粒一粒的雨滴。都是散发，但独孤看着越发显出一种孤独的味道，而另一位，头发垂下前额，遮住面庞，中间露出幽邃的眼神看来还是诡异，一时间根本就没有更好的形容词。

那人怪声怪气地道：“独孤，你还不打算走吗？”

独孤灌了一大口酒，仰头朝那扇窗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摇了摇头。

那人道：“你不走，只怕盟主……”不说完，就怪笑起来。

独孤毫不理睬，继续喝他的酒，却见那人站起身来，把身上的大氅一摆，黑芒掠过一道残光，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独孤依旧在喝他的酒，仿佛他本该对谁都不加理睬。

也许他的孤独不止是自己生性孤独，更有点自找的意味。

也许，他喜欢孤独吗？

那他每天坐在这里干什么？



※※※※※



也许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姐，没有更多出门的机会，每天坐在窗前做些刺绣活儿才是正事。但不知不觉，还是看着窗外去了。逢年过节，才可以出去玩，她的玩心不重，但她终究还是需要一点玩耍的，这不过分。

对着这不大的窗外，也能看到许多东西。

也许她并不只是想玩。

她读过《诗经》，其中《国风》里不是有子衿一章吗？

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

少女的情怀，谁能言明？情丝暗生，心事难描，佳期晚，怕流年暗消年少。

很多人素有书生情节，隔壁几户的小姐，平时难得的相遇、说笑，似乎都是这般，唯独她特殊些。大家就都开玩笑地说，她应该找一个大侠做丈夫。

说着笑着，心里却当了真。

那边的街角最近常常坐着一个人，每天都喝酒，很多很多。

背上背着剑，可从来都不用。不用剑，附近的小混混都打不过他了。

自从他出现，附近的气氛不知好了多少，虽然也有很少诸如刚才发生的事情，也不都是他解决了吗？

他真的是大侠吗？

低头，微笑，嘴角微微上扬，看看镜中。

靠窗，悄顾，发乱千丝细垂，一壶浊酒。

他真的是大侠吗？

明知是，为何还要多想。

自己等待的究竟是他来下聘六礼，待媒人执斧和秤先到吗？（注二）

虽然知道不可能，却不禁多想了。

还是让他带自己走呢？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危险。



在一室之中，孤单的意念可以远至千里。



注一：词牌名曰忆王孙，笔者自作。

注二：周《礼记·昏义》，规定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此后历代大体沿袭这一礼制。首先是纳采。男方欲与女方结亲，必请媒妁往女方提亲，得到应允后，再正式向女家纳“采择之礼”。也就是俗话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名思义，媒，指谋合二姓之人；妁，指斟酌二姓之人。媒人出来混，其实按照古代的行规，手上是要有家伙的。一是斧，二是秤。



附注：本书虽然年代架空（能力有限，不是专家），但总体会努力地按唐朝为主体。介于唐朝的恋爱婚姻观较为开放（注意，是较为），私奔什么的经常有，所以在文中将这位小姐的想法写的稍微大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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