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恩挥舞着王八拳毫无章法地进攻。。每两三下手上就会闪过低级法术的灵光，火弹、电球从各种诡异的角度打向对面的赛特。但对手毫无空隙的防御弹开了所有的攻击。赛特只用单手，点、拨、弹、挑就偏移了他的每一次攻击。未命中的法术颓然飘向赛特身后，在夜晚的森林中不时绽放出礼花般美丽的光芒。

赛特抓住对方的空当，迅速的前进一步，避开迎面而来的扇形火焰，先前用于防御的手扭腕成爪反拿迪恩的右颈。

迪恩双手迅速交叉回防，但他必须要同时矮下身子才能躲过赛特角度刁钻的一击。他心知不妙，下一步赛特多半会变抓为砸，利用身高优势一拳打向自己的后背。

他变招翻腕双手上格。青光闪过，双臂上方同时形成两个光滑如镜的扁平魔盾，期望双层防御缓和并拦截对手的攻击。这相当保守稳妥的做法在他看见赛特肋下明显的破绽时立刻被放弃了，他解开了一半防御，左手捏了个寒冰爪，掌心带着幽蓝的冻气直取对手的空门。

“轻率！”赛特根本不理那慢如龟爬的攻击，拳头掠过对手头皮后垂直砸落。击碎那层可御刀剑的青色护盾砸上其后背；迪恩被拳力直接轰趴，左手因为角度关系比身体先着地，本来柔软的泥地被即刻生效的冰爪冻得梆硬，迪恩砰地一声拍到地面上，石板一样坚硬的地面让他险些背过气去。

赛特没好气的把迪恩提起来，对着他的额头“砰砰砰”弹了五六个脑崩儿，然后对着蹲在地上抱着头呼疼的男孩儿道：“十五天!十五天了！！看见这种明显的陷阱还是不长记性，每次想都不想就放弃防御打过来，你是猪吗？”

“你那个破绽太诱人了，我实在没忍住就伸手过去了，”迪恩委屈道：“而且简单的方法最容易解决问题，我不喜欢算计太多……疼！”

赛特一拳扣在迪恩脑门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亏你自夸读了多少多少书，怎么一点儿都不冷静啊。香饵的背后就是致命的陷阱，你还真是和自己发明的技巧一样简单暴力。”

“‘溃玉’可是我的得意之作，赛特你不是也承认它很了不起嘛。”多日相处，两人已经混得极熟，迪恩早在称呼中抹去了敬语。

“我是说它对身体的负担很了不起！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赛特自语道：“说起来，淬炼身体的痛苦好像也对你没什么影响，简直就是蟑螂命。”

魔力与人，如同水与容器。施法如同将容器中的水倒出，根据倒出的水量决定法术的威力。“溃玉”暴力的地方就在于，它是通过碎裂容器的方式让水喷涌而出，即以损伤身体为前提拔高法术威力。一般人这么胡来早就死了，迪恩不知为何没有受到丝毫损伤，还因为身体习惯了这种冲击提高了魔力容量——足有同水平施法者的三倍。

“嘿嘿，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命硬终归不是坏事。”迪恩笑嘻嘻的回答，接着皱眉道：“是不是快速施法的代价？同样消耗的法术效果不到以前威力的一半，而且法术一离开身边就会快速失效，难以及远。”

“还是需要锻炼和磨合，不要气馁，这个急不来的。”

“我可没有一遇到挫折便打退堂鼓的纤细神经，虽然进境缓慢，但我确实能感觉到自己比以前更强。”迪恩随手释放了三个魔法弹，一挥手，三个金色的弹丸围绕着身体从三个方向不停旋转。他得意洋洋道：“你看，半月之前，我绝对不可能把法术操纵的如此灵活。”

“真是小孩子，明明几天前还要死要活的，现在就得意起来了。”赛特翻开腰间的魔袋，这印有翠绿叶片的小包是迪恩送给他的礼物，以代替他原本厚重的背包。他从中拎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掂了掂后抛向男孩儿：“拿去，送你的。”

迪恩散去法术，夹手接过。甫一入手，对魔法无比熟悉的男孩就感觉不对，这看起来灰蒙蒙毫不起眼的小册子竟是罕见的魔法物品。薄薄一本的容量堪比藏书万计的小图书馆。

“这是……”迪恩抬头看向赛特，不知对方为什么送自己这么贵重的礼物，就算是绿塔之内的历史典籍，也很少用到这么高等级的魔法书籍。

“我的练习手札，记载了迄今为止所有的心得，尤其是关于‘气’和与之相搭配的拳术内容。这些就算是绿塔的藏书也不可能有的。你自己观摩研究就好，不要给其他人看。”赛特顿了顿，继续道：“也是饯别礼物。”

迪恩默然，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一天居然这么早到来，虽然只有十几天的相处，赛特帮助自己取回梦想，将自己从绝望边缘拉回来，教会自己使用新的力量；迪恩早就把他视为老师和兄长，一想到要和他就此分别，迪恩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赛特拍拍迪恩的脑袋，转身从石凳上把仰天晒月亮的多明戈揪起来抡到肩上。这货馋上了迪恩带来的肉干和蜂蜜蛋糕，每天不把肚子撑个滚瓜溜圆决不罢休，吃完了就爬到干净地方仰天晾着，不飞不走全靠人抱着才能移动，简直变成了赖皮龙。

“等一下！”迪恩见赛特马上就要离开，急忙张口叫住。

“怎么？可别说不想让我走这种任性的话。”赛特停步，却没有回头。

“如果是饯别礼物，可以……把你的拳带也给我吗？”迪恩记得赛特说过，那个靛蓝色的布带曾经伴随他击败了无数强敌。

“好眼光，这是以前从一个北方小城得来的战利品。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异常的坚韧结实，不畏水火，刀剑不伤；我曾经多次靠它击退强敌，化险为夷。”赛特轻抚拳带，似是想起了往昔时光。

“那我还是不要了。”迪恩只是想让自己更接近赛特而已，并不知道这拳带如此宝贵。

“无妨，以我现在的实力，早已不用依赖它了。”赛特也不回头，直接将解开的拳带向后抛出，落入迪恩手中：“它是你的了，要做一个配得上它的强者。”

“说白了还是怕我不努力。”迪恩将拳带紧紧攥住，不满道：“别小看我，下次见面我一定能让你……嗯……至少用上双手。”男孩儿有点底气不足。随着对气的越来越熟悉，他对眼前男子的实力有愈加清楚地认识，那是如大海般深不见底的强大。

“下次见面吗？”赛特的声音有些低沉。“好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孩儿觉得赛特的声音好像带有一丝忧伤。

迪恩一直将这一人一龙送到林外的大路上才挥手告别，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过了一会儿，待心神稳定，迪恩把拳带扎在腰间，边走边翻阅赛特的手札。魔法物品的观看方式和普通书籍大不相同，只需看书人把手放在羊羔皮质地的扉页上，就可以调出书中任意几页。手札的前段是由各种不知名文字所印刷的典籍，迪恩完全看不懂这些东西写得是什么，不过他想既然赛特没有特别注明，也就不用放在心上；笔记部分从中段开始，用大陆通用语记录其使用‘气’的心得，笔记中有很多新加的标注，那是特地标出提醒注意的。迪恩匆匆翻过，他只是要大致浏览一遍，毕竟来日方长，消化这些内容需要相当的时间。

翻着翻着，迪恩突然身形一顿，险些把书掉落地上，他双目泛红，怔怔的看着手札的最新部分：“帝国历282年秋……针对迪恩改良的修炼方式……将来可能遇到的问题如下……推测解决方式如下……”洋洋洒洒十几页，字迹崭新多有涂改，内容极尽详细却简洁易懂一目了然，肯定是笔者经过反复修改的心血之作。赛特每日大半都在陪迪恩练习，闲暇时间少之又少，显然这点不多的时间都用在这些笔记上了。

迪恩怀着无法形容的感动一页页仔细翻过，虽然赛特没有留下鼓励他的只言片语，但男孩还是能从字里行间看出这如兄如师的男子对自己的殷切期望。

缓缓合上书册，将其收入魔袋，迪恩深吸一口气后猛拍了下胸膛，下定决心般径直向平时练习的地方走去。

“虽然知道一定会有人来催我，但没想到是你。”赛特站在大路中间，对着右首一棵刺柏制的橘黄色魔法路灯发话。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我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呢。”一个身穿米色长袍的棕发男子悄无声息的从刺柏后走出。他胸前挂着把薄如纸的扁平银钥匙，左手抱持一本巨大的黑皮书，表情温柔和蔼。当他站定，有圈淡淡的白晕生出笼罩其身体，那光芒并不刺眼，却盖过明亮的路灯，照白了周围的一切。若有心人细看就会发现，被白光照耀的所有物体虽然都很清楚，但它们都没有影子。

“和你这么熟，凭空气的流动异常感就能确认你的位置。怎么？不需要主持仪式了？”赛特动了动手臂，让睡熟的幼龙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男子不满的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疑惑道：“还以为你遇上了强敌，想不到是在回家路上教徒弟；说实话，除了那两个小丫头，我还是头次看你对人这么亲近。”

“可能是缘分吧，感觉这个小子好像天生就和我很熟悉的样子。”

“缘不缘分的我不管你，这样好吗？这么随便就教他‘气’的使用方法，你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男子看了看沉吟不语的赛特，继续道：“为了免除后患，现在最好还是废掉他，如果你下不了手，就让我……”

“不破！”赛特怒喝一声，银色的面具下瞪视对方的灰眸似要燃起火来，一股紫气从其身上泛出逐渐飘向四周，路边的草木一被紫气触到就像脱了水，变黄变黑，干枯碎裂。他一手按住名为‘不破’的男子肩膀。语带冰寒，一字一顿：“不许对他出手。”

不破注视了对方半晌。赛特的面具已经蒙上了一层紫雾，在月光的照耀下直如鬼神。他用手中黑书啪的一下打落赛特的手，无奈道：“既然是你这么说，那就没办法了，我会替你隐瞒的。”

“谢谢你，不破。”赛特闻言收起了紫气，向不破道谢。

“但是你要知道，和我们、和‘气’扯上关系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因为这毕竟不是……”

“我知道！”赛特粗暴的打断了对方的话，扭头看着来时的小径，像是自语般低声道：“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期待和你再见面啊，迪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