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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赵子龙》第二十章 苦海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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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像植物人一样躺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渴望遇见个熟人来搭救自己。可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哪有半个熟人影子啊。庵里倒是经常有善男信女光顾,但她听不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何况,即使听见熟人的声音她也喊不出声呀,人家怎么可能知道这尼姑庵后院里还有一个可怜的女子在饱受摧残?

唉,这大概就是命吧。自古红颜多薄命,九侯女、西施、宣姜、孟姜女、戚夫人、王昭君,乃至妲己、褒姒和赵飞燕,从侯门贵妇到乡野村妇,哪一个红颜不是饱受命运的折磨,尝尽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风刀霜剑?

妲己多么可怜,她是被商纣王征服的俘虏,又以少女之身嫁给了那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她心里怎么会开心?为求自保,她强作欢颜侍奉着暴虐的纣王。她在凶险莫测的深宫中小心翼翼求生存,何时干预过政治?可历史却那么黑白颠倒地把一个又一个屎盆子扣到了她头上,她被骂做狐狸精,被视为可怕的祸水,被一代又一代人无情地诅咒。她是冤枉的,如果她真的如史上传说那么炙手可热的话,她的苏氏家族就不可能一直悄无声息默默无闻,就不可能不发达起来?因此,她肯定是被历史冤枉了。她就这样被人们唾骂了上千年。她应该算是千古第一怨女。

褒姒也是可怜的。她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跟随养父母度过了饥寒交迫的童年。而当她一朵花苞刚刚开放,又被逼嫁给了周幽王这个脏老头子。她不会笑,是因为她心中有太多的苦楚,太多的怨恨,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辛酸泪水。当看到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滑稽场面是时,她终于忍不住笑了。就是这一笑,给她带来了无尽的骂名,好像她多么喜欢这种滑稽表演,好像这种滑稽表演的罪魁祸首是她。她真是太冤枉了,这种滑稽表演的始作俑者是那些无聊的男人,而她不过是一个懵懂的看客。就像戏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闹剧,难道能说始作俑者是台下的观众么?你演的滑稽可笑,或者出了洋相,难道就不准许观众笑吗?笑一笑也要承担责任吗?别说是褒姒,即是我见到这种闹剧也会笑的,任何人都会笑的。褒姒无罪,有罪的是历史和那些编纂史书的书呆子伪道学,他们犯了最严重的诽谤罪!

赵飞燕也是一个弃婴,一个被扔在荒郊野外险些丧于狼口的可怜的弃婴。当时她才刚刚出生三天,三天哪!当她那么幼小的躯体在荒草丛中无助地挣扎的时候,当她忍受着饥饿嗷嗷哭叫的时候,当她因得不到父母的呵护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别的孩子正在享受着家的温暖。这种巨大的反差,为什么人们谁也不肯提起,却单单抓住她的所谓的过错不放?而那些所谓的过错真的是她的错吗?她以卑微的出身选入宫中,周围全是家族显赫的富贵千金。那些女子都有着强大的背景、骄人的美貌和出众的才华,跟人家相比,她赵飞燕算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丑小鸭。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想求得生存何其艰难,不采取一些超乎常规的手段怎么能行?好在最后她成功了,她战胜了所有的对手,将那些对手打倒在地又踏上一只脚。于是,她成了人们眼中的坏女人,成了祸国殃民的女坏蛋。她冤不冤哪!试想,如果换换位置,成功的不是她而是别人,被打倒在地的不是别人而是她,比如戚夫人、班婕妤等人,那情形又会怎样?估计她们惩处赵飞燕姐妹的手段会更加毒辣。宫廷斗争本来就是无情的,这怎么能得胜的一方冷酷?可是人们不管这些,赵飞燕照样被打入了历史的冷宫。

成功的男人是英雄,成功的女人是妖精。

这就是历史的宿命!这就是女人的宿命!

红颜薄命,是华夏文明几千年都难以改变的历史法则。

唉,既然是命运的安排,那自己就认命吧。谁能与命运相抗呢?

貂蝉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心想光这样干着急也不是办法,总得想个脱身之计。不然,自己恐怕一辈子都要这样屈辱下去了。

不行,必须设法逃出去。

这天,曹小瞒又来折磨她。她感觉有了一点力气,便强打精神张开了口:“公子,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曹小瞒这些日子从她的眼里看到的只有仇恨,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种温和的目光。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他急忙停住手问道:“宝贝有什么话尽管讲,我洗耳恭听。”

貂蝉道:“我反正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想不想和我做个长久夫妻?”

曹小瞒喜得心花怒放道:“我太想了,做梦都在想呢。如果你肯嫁给我,老老实实和我过日子,我会把你像神仙一样供起来,像月亮一样挂在头顶上。快说,我们何时成亲?”

貂蝉道:“在这尼姑庵里怎么成亲。我的意思是我们离开这里,我跟你走,去你的家乡,我们正式举办成亲仪式。”

曹小瞒贼眼一转道:“要离开这里不难,只是,只是万一你出去变卦怎么办?要我如何才能相信你?”

貂蝉苦笑道:“我的身子都已经是你的了,难道还需要其他的保证么?”

曹小瞒道:“这倒也是。不过,我带你离开这贼窝可以,但不能给你解药。只有我们正式举行了婚礼,我才能将解药给你。”

貂蝉无奈,只好点点头。

曹小瞒道:“那好,我们今晚就走。”

貂蝉道:“只怕那些妖尼姑阻拦不放,走的时候须格外小心,最好你现在去探好路径,作一番准备。”

曹小瞒眼睛一眯缝,恶狠狠地说道:“放心,死人是不会阻拦的!”

貂蝉问道:“怎么,你要杀她们?”

曹小瞒道:“这个你不必多问,只管跟我走就是了。”

貂蝉此时还不知道是慧能暗害她。她心里一阵惊恐,再怎么说慧能她们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居然恩将仇报,真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

到了夜间,忽然起了大风,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那曹小瞒一个人悄悄踅进厨房,拿了一桶烧菜用的油脂,将慧能和众尼姑的房间前后洒个遍,然后放起火来。那些房子都是木制的,又洒了油脂,见火就着。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顷刻间就一片火海。慧能猜出这火可能是曹小瞒放的,在火海里一边惨叫一边大骂曹小瞒无情无义恩将仇报。不料那曹小瞒并不躲避隐瞒,开口笑道:“我大哥曹操曹阿瞒常说,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我觉得这是一句至理名言,正好在这里实践实践。贼尼姑,你们尽管骂,我和我哥一样厚脸皮,要是脸红一下就不算好汉。放心,明年的今天我会面向这里遥祭你们的。我会烧上一大堆纸钱,你们在极乐世界不会缺钱的。我们毕竟做过一阵子露水夫妻,我不会太过无情的。”

貂蝉事先已经被曹小瞒转移到安全地带,她在一旁看得惊心动魄,忍不住开口道:“曹公子,大师说的是,她们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哪,还是放她们一条生路吧。”

曹小瞒道:“快别替这群贼妖精求情了,实话告诉你,要不是她们暗算你,就算是我八个曹小瞒也动不了你一指头。”

貂蝉一惊道:“哦,你是说是她们下的毒?”

曹小瞒道:“可不,除了那慧能,谁能想出对付你的毒计。”

貂蝉道:“可是那些饭菜我都是试探过的,她怎么下的毒?”

曹小瞒道:“你只注意饭菜了,没有留心你的屋门。”

貂蝉纳闷道:“屋门怎么了,我又没吃屋门。”

曹小瞒道:“那慧能知道你是个久跑江湖的,决不会轻易中毒,就想了一个妙计。她见你每天都到厨房打饭,然后端上饭碗回自己房间用餐,就让无嗔趁你打饭的间隙在你门上涂满了毒药。你回屋的时候必然用手推门,这一推毒药就粘在了你的手上。你吃饭时肯定要动手,这样一来毒药就从你的手上粘到了馒头上,被你吃下肚去。你就是这么中毒的,明白了吗?”

貂蝉心头不禁火起,轻轻骂道:“好阴毒的贼尼姑,活该烧死你们!”

曹小瞒道:“这贼秃驴的阴险还不仅限于此,她还想霸占我家的田产呢。别细说了,我们赶快走吧。”

说完扶上貂蝉离开了静慈庵,直奔安徽方向而来。

二人连夜赶路,走了不到十里,貂蝉毒药未解,哪里走得动。曹小瞒背着她又走了一程,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停下来,打算找一家客店稍事休息。可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有客店可住?看看路边有一棵大树,便挪到树下,找些茅草铺上,将就着坐下来喘口气。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曹小瞒去庄户人家买了辆独轮车,推着貂蝉继续前行。

那曹小瞒自小娇生惯养,根本不习惯干这种粗活,累的气喘吁吁,走几步就得停下来歇一会,半天也走不了几里地。

貂蝉道:“你把解药给我,我身上有了气力自会走路,何必这样活受罪?”

曹小瞒有心给她,又怕一旦她解了药力,自己就难以控制,因此到底没舍得。

将到正午时分,望见农田里走来一位收工的农夫。曹小瞒早已饿得眼冒金星,便对貂蝉道:“娘子,我们就求求这个农民,去他家中歇歇脚,讨口饭吃吧。”

说着也不等貂蝉同意,就将车靠在路边,上前施礼道:“这位大哥,我是从安徽过来探亲的,返乡时路过宝方,肚中饥饿,敢问能不能施舍一顿粥饭?”

农夫打量了二人一眼,答道:“出门在外,谁还能背着房子不成,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请随我来吧。”

曹小瞒大喜,急忙推上貂蝉,跟随农夫走了约莫一里路,来到一座农舍前。只见一溜三间低矮的茅草房,篱笆稀稀落落围成一个院落,一看就是个穷苦人家。

进了农舍,农夫朝屋里喊道:“爹呀,来客人了。”

只听屋里唠唠叨叨道:“斧子啊,我们这样的人家,几年也没有外人来,怎么今日来了贵客?”

貂蝉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老者颤巍巍走了出来。老者五十上下年纪,和那个叫斧子的农夫一样,也是一脸的憨厚。

斧子一边把二人往屋里让,一边对老者道:“爹,我那两个兄弟怎么还没回来?”

老者道:“这两个混球,一大早跑到前村看耍猴,此时也不回家。甭管他们,我们先吃饭吧。你去看看咱们的鸡下蛋了没有,有的话拿两个过来。客人来了,总不能也和咱们一样光吃野菜吧。”

曹小瞒扶貂蝉在椅子上坐下,老者倒了两碗白开水递给了二人。看见貂蝉四肢无力的样子,老者问道:“这位小娘子是怎么了?”

曹小瞒忙说道:“我家娘子受了风寒,不要紧,过一两天就会好的。”

貂蝉觉得这家人比较老实可靠,认为是个逃脱曹小瞒魔掌的机会,便鼓起勇气道:“老伯,您别听他胡言乱语,我是中了他下的毒药,万望老伯搭救搭救,我会感谢您的!”

曹小瞒吓得变了脸色道:“疯婆娘,你又胡说什么?再胡说当心我打断你的腿!”又转脸看着老者道,“老伯别信她的,我这老婆生来神志不正常,一会清楚一会糊涂。这两天得了病,越发信口胡说,您可千万别当真。”

貂蝉流泪道:“老伯,我并不糊涂,也不是他的妻子。我叫貂蝉,是半路上被他劫持的,您一定要设法救我呀!”

曹小瞒急得打了她一个耳光喝道:“疯婆娘,再敢胡说,回到家里我立刻休了你!”

老者见他们不过是夫妻拌嘴怄气,并不在意,对貂蝉道:“这位娘子,你既然做了人家媳妇,就应该恪守妇道,怎么能胡乱咒骂自己的丈夫呢?”

貂蝉急忙分辨道:“我真的不是他媳妇,老伯您行行好,救我一命吧!”

老者冷笑一声摇摇头,再不理会貂蝉。曹小瞒骂道:“疯婆娘,这不是在咱自个家里,不许再说胡话!”

貂蝉本来就浑身无力,说过这几句话,越加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哪有力气和他争执。望着老者,她真是百口莫辩,气得只有默默落泪。

斧子去篱笆外的柴草堆里摸索了一番,摸出五六个鸡蛋来。又去墙根下拔了几根大葱,交给老者去炒了。饭菜不一会端上来,净是些蒸了不知多少次的烂糟糟的窝头咸菜之类,一锅稀粥清得能照得出人影。若不是那一大碗金黄的大葱炒鸡蛋,曹小瞒觉得这简直就不是人吃的东西。

一边吃着饭,曹小瞒问老者道:“敢问老伯尊姓大名?家中都有什么人?”

老者道:“敝姓陈,名叫陈三两。这个是我大儿子,名叫陈斧子。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唤作陈凿子,一个唤作陈锤子,出去玩耍还没回来。”

曹小瞒笑道:“怎么全是工具名字,虽然好记,但也好笑。”

陈三两笑道:“我平时喜欢做点木匠活,就用这工具给他们起名了。小老百姓也没有文化,管什么好听难听,有个记号就得了。叫这个名字有一样好处,我要找斧子时就让斧子去,找凿子时就让凿子去,找锤子时就让锤子去。”

曹小瞒环顾了一下屋里简陋的摆设,又问道:“家里就这几口人吗?”

陈三两道:“老伴死得早,就剩下我们父子四口了。”

正说着,陈凿子和陈锤子一前一后回来了。他们也不进屋,也不打招呼,只管一边一个站在门口看着貂蝉傻笑。原来是两个半傻子,大约十七八岁年纪,嘴角都挂着脏兮兮的黑鼻涕。

貂蝉差点吐出来。

陈三两喝道:“你们两个小畜生,半天不会来,回来了还不吃饭干什么!快去洗洗手过来陪客人吃饭。”

两个傻瓜去门外小溪边胡乱抹了一把脸,傻笑着回来坐下一起吃饭。貂蝉见他们的黑鼻涕还挂在嘴边,不时伴着饭菜吃紧嘴里,有时候还拉出一拃多长的黑鼻涕线,实在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她天生心机灵巧,急忙掩饰说自己受了风寒,这两天老是呕吐。

吃罢午饭,曹小瞒不敢耽搁,匆匆忙忙就要带貂蝉上路。貂蝉眼见就要失去逃脱魔掌的最后机会,急得又淌下眼泪。她泪眼婆娑地望着陈三两道:“陈老伯,请您救救我吧,我真的是被这个混蛋劫持的。您若不救我,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您行行好吧!”

曹小瞒边将貂蝉扶上车边慌忙大骂道:“疯婆娘,休要胡说,惹众人笑话。再不闭嘴,回到家里看我不休掉你!”

陈三两摇头道:“小娘子,别再胡言乱语,赶快和你男人回家去吧。”

说着朝陈斧子使个眼色,只见陈斧子抡起一把斧子,从背后猛地劈在曹小瞒的头顶上。曹小瞒登时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貂蝉一见大喜,精神头也好了许多,对陈三两道:“多谢老伯搭救,貂蝉不胜感激,求老伯快扶我下车吧。”

陈斧子走上前去,将貂蝉搀扶下来。貂蝉给陈三两父子跪下道:“多谢老伯,今天要不是你们搭救,我恐怕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陈三两命斧子把貂蝉重新搀回屋里坐下,倒上茶水,问道:“貂蝉姑娘,你是哪里人氏,又是如何被曹小瞒这厮劫持的。”

此时若是作者在场,一定会提醒貂蝉,哪怕是对救命恩人也不可说实话,正所谓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可是没有办法,貂蝉就是貂蝉,尽管她冰雪聪明,但是她天生心地纯正,秉性善良。面对憨厚的救命恩人,她不忍心撒谎欺骗,竟将自己如何随赵云去洛阳,如何与赵云刘冰霞分手,如何被许太欺负,如何流落到静慈庵,又如何被曹小瞒挟持到此地,原原本本地述说了一遍。

这下子可坏了大事。

这时陈斧子去掩埋了曹小瞒的尸首,又去车上把曹小瞒的包裹拿了进来。

貂蝉忙说:“包裹里可能有解药,麻烦老伯找出解药,帮我解毒如何?”

陈三两打开包裹,里边除了两身衣服,还有一些银两。陈三两道:“这些银子够我们家半年的吃喝了。”

说着让陈斧子把银子收起来,又从包裹里翻出一块白绢,绢上有字迹。陈三两不识字,问貂蝉上边写的是什么。貂蝉看了说,这是曹小瞒的家书,是写给曹操的,意思是请曹操看在本家的份上,好歹给曹小瞒谋个差事。

陈三两有些害怕,后悔道:“早知他是曹操的亲属,不该这么冒冒失失杀害他。万一让曹操知道,我们岂不满门遭殃?”

貂蝉安慰道:“陈老伯莫怕,从信的内容看,曹操并不认识曹小瞒,必定是远门亲属。曹操那样的大官,即便知道这事,也不会在意他的,何况他怎么会知道?”

陈三两这才安心下来,继续在包裹中寻找。最后他找到一个小小的白瓷药瓶,瓶身上画着佛家符号,又刻有慧能两个字。貂蝉喜道:“正是这个,这肯定是解药。曹小瞒说过等到了老家,就把解药给我,必定是这个了。麻烦陈老伯给我,等我服下,估计很快就能恢复体力的。”

说着伸手去要,谁知陈三两拿着解药犹豫不决。貂蝉催促了几次,陈三两忽然开口道:“貂蝉姑娘,这解药不能给你。”

貂蝉一愣,道:“这是为何?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难道陈老伯不想救我?”

陈三两嗫嚅道:“无论怎样,这解药不能给你。”

貂蝉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问道:“到底为什么?”

陈三两吞吞吐吐道:“你吃了解药,恐怕就要走了。”

貂蝉道:“哪怕我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忘记陈老伯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陈三两道:“我也不求你报答,只是,只是……”

貂蝉逼问道:“只是什么?”

陈三两道:“只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貂蝉道:“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不遗余力。”

陈三两道:“我们家的情况你看到了吗?”

貂蝉纳闷道:“看到了又如何?”

陈三两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家徒四壁,一无所有,我又有两个傻儿子,日子简直没发过。我的三个儿子这辈子恐怕都得打光棍,我们家多少年也没有个女人。我的意思,你能不能留下来,给我们做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我们也好有办法度日。”

貂蝉一听为难起来。如果陈三两索要些金银什么的,她会千方百计满足他。可是让她留在这里此后这一家老小,而且没有期限,这就有点不好办了。何况……,她忽然又惊觉起来。陈三两的话什么意思?难道只是洗衣做饭吗?他刚才说了,自己的三个儿子将会打一辈子光棍,这大概是他的心病。莫非他想让自己给那个陈斧子做媳妇?这怎么行,她怎么会嫁给陈斧子这样的人?现在哪怕是王孙公子神仙帅哥她都不想嫁,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庄稼汉?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微微低下了粉颈。

其实,貂蝉还是把陈三两想得太好了。

那陈三两是个丧妻多年的老光棍,相貌又丑,家里又穷,多少年没闻到过女人的滋味。今天自从头一眼看见貂蝉,他心头就像猫抓一样火烧火燎的。只是由于自己年纪太大,又当着儿子们的面,不好意思显露出来。饭前听见貂蝉说是被曹小瞒劫持的,他佯装不相信,其实他心里很快就清楚了。这貂蝉的话是真话,撒谎的是曹小瞒。曹小瞒自称和貂蝉是夫妻,这不可能,因为他注意到貂蝉根本还没有出嫁,出嫁了怎么会一身少女打扮,哪像一个小媳妇呢。当时他就有心除掉曹小瞒,将貂蝉夺过来。于是,他一面稳住曹小瞒,一面暗中嘱咐大儿子陈斧子做好准备,趁曹小瞒不防备之机下了毒手。

曹小瞒死后,他认为貂蝉跑不了了,凭自己一家四个壮汉还能控制不住一个弱女子?等貂蝉诉说了自己的不幸遭遇,陈三两才感到后怕。若不是她自己讲出来,我还不知道她是个武艺高强的女侠。若不是她自己讲出来,我找到解药肯定会交给她。一旦她恢复了功力,就我们这样的庄稼汉再有四个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这下好了,想要解药?没门。

陈三两见貂蝉低头不语,知道她没有解药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病女子,对自己形不成丝毫威胁。为防万一,他索性叫过大儿子陈斧子,也不顾貂蝉的苦苦哀求,命他拿上解药瓶到院里砸碎了,将药末连同尘土一起扔进了溪水里,彻底断了貂蝉的念想。

貂蝉万万想不到貌似忠厚老实的陈三两竟然这么歹毒,气得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厉声斥责陈三两。陈三两见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命儿子们出去,关上门,抱起貂蝉上了床。

这个猪狗不如的贼畜生,就这么在貂蝉的伤口上狠狠地撒了一大把盐。

陈三两发泄完兽欲,到外边招呼儿子们过来,让他们轮流“娶媳妇”去。于是,陈斧子进去了,然后是陈凿子,最后是陈锤子。貂蝉给他们一家四口父子两代人做了“媳妇”。

貂蝉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了。她一直都是以善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总以为只要自己真诚地对待别人,别人就会同样真诚地对待自己。想当初,她也曾经把那个县令看得很友善,因为县令是文化人,文化人都是知书达理的。可是那个县令陷害了她的家庭。后来遇见了刘奶奶,她也把她看成了一个好人,因为刘奶奶是一位老婆婆,她以为老婆婆都是慈祥的人。可是刘奶奶杀害了她的父亲。再后来到了静慈庵,她也把慧能大师看成了善良的人,因为慧能是佛门弟子,她以为佛家讲求慈悲为怀。可是慧能使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对待她。现在是陈三两。开始在她眼里,陈三两一家憨厚朴实。他们都是农夫。她总以为农民是最淳朴善良的,因为他们没有文化,所以也就应该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这下子倒好,陈三两比其他人更无耻,更下流,他居然和自己的儿子们公用一个女人,共用自己,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这家人不但拿她发泄兽欲,还逼迫她干家务,伺候他们吃喝拉撒。陈三两和大儿子陈斧子下地干活的时候,就命陈凿子和陈锤子看着貂蝉。两个半傻子虽然没什么心眼,可是对老子的命令却坚决执行。陈三两说不许放貂蝉走出家门半步,两个傻子就只许貂蝉在门口以内活动。有次貂蝉出门倒洗菜水,陈锤子看见了,上前就将貂蝉推了一个跟头。陈三两说貂蝉不给做饭就揍她。有一次貂蝉闹肚子做饭晚了,被陈凿子狠狠打了两拳。

她成了这个最贫困、最底层、最卑贱的家庭的奴仆。

屈辱、悔恨、烦躁、伤痛、愤怒、压抑、无奈,所有的痛苦一起向这个柔弱的女子压下来,压得她几乎要窒息了。

转眼两三个月过去,时令进入了冬天。

这天晚上,陈三两拿她发泄完,在另一间屋子里和大儿子喝了一会酒就睡了。现在貂蝉对这家人的侮辱已经习惯了,每当他们来扒她的衣服的时候,她连反抗的心思都丧失了,就那么僵尸一般挺着任由他们**她。她已心如死灰。

窗外朔风呼啸,窗内寒气逼人。

睡到后半夜,貂蝉忽然醒了。她侧耳听了听隔壁的动静,一家人鼾声如雷。

她忽然灵机一动,这正是逃跑的好机会。他们喝了酒,怕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不趁此机会逃跑,更待何时?

她穿上自己破旧单薄的棉衣,悄悄下了床。轻轻打开屋门,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太好了。

她顾不得身体的虚弱,顾不得恐怖的无边黑暗,蹑手蹑脚逃了出来。还好,没有被发现。

她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着。她也不知道去那里,只管向前逃命。此时对于她来说,只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农家小院,就比什么都强。

然而,这个地方实在是偏僻了,周围好几里地都看不到人家。她就这么一个人独自走在黑沉沉冷飕飕的旷野里。眼前偶尔出现一片长着古柏的荒坟,阴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狼嚎或猫头鹰的怪叫,令人胆战心惊。

更要命的是她的双腿实在虚弱的几乎支撑不住身体,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偏偏在这时候,天上飘下雪花来。

那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就显出了白茫茫的一片。

光线明亮了一些,但道路越来越难走。

说是道路,其实脚下根本没有路,她走在沟叉纵横的荒野里。

忽然,不远处有个黑影在晃动。那个影子高高的,看样子正朝这边走来。离得近了,她看清了,原来是一个人骑着毛驴。她一阵惊喜,这时候能遇见个人实在太好了,最起码可以壮壮胆子。

那个人越来越近。等到了跟前,貂蝉忙喊道:“大叔,请问您往哪里去?”

可是,那个人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走自己的路。

貂蝉又问道:“大叔啊,您带上我一块走行吗?”

那个人仍旧毫无反应,只管慢慢腾腾走着。

貂蝉以为是逆风,对方可能听不见,就使出浑身力气朝前紧赶了几步。她刚想开口,突然浑身激灵灵打个冷颤,头皮发紧,头发倒竖,身体像坍塌了一样倒在雪地上。

那哪里是什么人呀,原来是个刚脱离**的鬼魂!

她听刘冰霞说过,据玉清真人讲,人死以后,魂魄会骑上家人给烧化的纸马纸驴赶往另一个时空维度,也就是幽冥界报到。这就是人死了,家人要糊纸人纸马的原因。

魂魄骑上纸马赶往幽冥界,要在阳间走一段路程。这期间如果是在黑夜里,人类遇见它,完全可以看到。只是有一样,任凭你怎么喊,它都不会回话,因为它一旦和人说话,就可能迷失方向,难以到达幽冥之所。也就是说它可以听见人的声音,但却不敢开口应声。

刚才,貂蝉真真切切看见那个鬼魂扭头望了她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它穿的衣服跟寿衣一模一样。其实也就是寿衣。

貂蝉也看清了它骑的驴子。那个毛驴浑身漆黑,只有驴嘴和四只蹄子是白色的。那只毛驴走在地上没有一点声音,也不留一点痕迹,像飘过去似的。

过了好长时间,貂蝉渐渐从方才的恐怖气氛中挣脱出来。四周望了望,天已经蒙蒙亮了。她不敢耽搁,爬起来继续逃命。

可是,走出还没有半里地,她又走不动了。她想坐下来休息一会。还没坐稳,忽见后边又来了一个影子。

她心里再次紧张起来,生怕又是一个鬼魂。等那个影子近了,她不看便罢,这一看,心说还不如是个鬼呢。

原来是陈斧子!

她被陈斧子抓了回去。

陈三两一见她回来,上前就是一顿老拳。边打边喝叫两个半傻子:“给我往死里打!这个不知好歹的臭娘们,吃我们的和喝我们的,不知道报答我们,还偷偷往外跑。干脆打死算了!”

陈凿子和陈锤子一人拿出一条鞭子,一前一后在貂蝉身上没命地抽打着。

陈三两叫道:“扒开她的衣裳,这样打太便宜她了!”

陈斧子上来三下两下剥光了她的棉衣,将她摔倒在雪地上。两个傻子使出浑身傻劲,乒乒乓乓打个没完。

貂蝉被打得遍体鳞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可怜一个花容月貌的弱女子,一个温文尔雅的弱女子,就这么被一群黑心狼折磨着。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又是一个寒冷的夜晚。貂蝉蜷缩在冰冷的破被子里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睡。她思前想后,感觉命运对待自己真的太残忍太残忍太残忍了。从出生到现在,她经历的幸福时光实在是太短暂了。她想起了赵云、刘冰霞、赵大伯、赵大婶,跟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是她今生唯一值得记住的最快乐的日子。在她眼里,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这几个好人了,其他所有的人全是坏蛋,全是该遭天打雷劈的大坏蛋!如果她有玉清真人的法力,定会将最大的灾难降到这个肮脏的世界上,把这一切全部毁灭,把所有的人全部烧死冻死淹死饿死病死。是的,只有人才会干出最龌龊最卑鄙最歹毒最恶心最下贱的事情,只有人才会干出非人之事,只有人才最不是人!

所有的人都该死!他们都死了,这个世界才会干净。消灭他们!对,要消灭他们,从现在开始!从现在开始,她将不再消极逃避,不再委曲求全!她要报复!无情地报复!

她想起了曹小瞒在静慈庵的举动。

她悄悄摸进了厨房,找到一桶食用油,但是不多了,只剩下小半桶。她想起家里还有几坛子劣质酒,可是那酒全在陈三两屋里。她怕惊动他,没敢进去。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篱笆外边堆着一大垛玉米秸秆。有了,就用这个。

她强打起精神,轻轻地抱来几捆玉米秸,堆在两间屋外,将食用油全部浇在上边。然后,她打着了火石,一团火光腾地燃起来了!

须臾,屋内传出了歇斯底里的呼救声。两个傻子在里边哇哇大哭。陈三两没命地呼喊着陈斧子。陈斧子和陈三两睡一个屋,他也不顾他老子,独自仗着年轻力壮,居然冒火打开屋门,冲了出来。不过,他浑身已经被烈火包围。貂蝉看着他惨叫着在院里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然而,他是徒劳的,那火焰将身下的积雪都融化了,地上冒起了热腾腾的蒸汽。他的身体被大火烧灼,伴着吱吱吱的响声,散发出一阵阵烤人肉的怪香。

屋里的怪香也飘出来了,伴随着冲天的烟火四处弥漫。

貂蝉冷冷地看着眼前精彩的一幕,嘴角流露出一丝平静的微笑。这微笑,美丽而恐怖。

她转过身,慢慢地朝前走去。她知道,火光熄灭之后,野狗野狼会来打扫战场的。

说到这里,貂蝉看了看赵云。赵云一言不发,默默地望着脚下。外边已经打烊了。

貂蝉道:“怎么样,云弟弟,你是不是认为我变得很残忍?”

赵云道:“不,任姐姐,你应该如此。对待那些狼心狗肺的人渣,理当以牙还牙。”

貂蝉道:“其实,这才是我报复行动的开始,更残忍的还在后边,你想听吗?”

赵云没说话。

貂蝉道:“既然说到了这里,索性我就全部讲给你听吧。”

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讲述她那惊心动魄的经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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