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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世仵作》第九十七章 炳如观火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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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些是沈舒窈自我安慰找的托词而已,对待无视以及轻贱她的人,她一向不放在心上,因为她从来不试图让任何人来了解她。

从前不需要,现在不需要,将来更不需要,但是这些并不阻碍她在狭隘的鄙视中找寻平衡点。

权势,她也有一套衡量的标准,在恃强凌弱的男人堆里行走,审时度势想的尤为重要。

尤其她的家族也曾几代立足于朝堂,而她作为后人,在皇帝面前更会谨言慎行,绝不让先祖蒙羞。

“谢陛下。”她恭敬有礼地起身,挺直的脊背让她浑身正气凛然,微微低垂的头表示对皇权的敬重。

呼延沁轻轻扯了扯呼延拓的衣袖,低声道:“七哥,你又没有觉得沈仵作的身形看起来很眼熟?”

呼延拓闻言微皱眉头,转而细细打量起了沈舒窈,她身形修长轻盈,比一般女子略高出半个头,平淡的神情仿若尘世间一切浑浊在她面前都变得明净清透。

他转而环扫众人,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平静的面容上,“许是沁儿与她多见了几次,才会这样觉得她格外熟悉。”

“或许吧。”呼延沁直视着萧玄奕,见他神意自若地端坐着,冷漠的面容上丝毫不流露任何表情。

然后他又转向沈舒窈,“我就是觉得沈仵作的身形跟步公子很是相似,居然魔怔地以为步公子就是沈仵作女扮男装后的样子。”

呼延拓刚将目光投向沈舒窈,就发现萧玄奕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这样散漫而又不着痕迹的表情,让他越发觉得这位晋王爷深不可测。

瞧着是一个极其平淡的眼神,可却让他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意味,若说是畏惧倒也谈不上,总之他就是觉得这不经意的眼神之中别有深意。

对于瞪呼延沁的异想天开,呼延拓只能轻叹一口气,转首微锁眉头耐着性子说:“晋王行事光明磊落,怎么可能让沈仵作扮做男子诓骗你。”

“哥哥说得极是,许是我这些日子一直寻不见步公子的踪迹,心中有些着急,这才会胡乱猜测。”

呼延沁焦虑的眸光瞬间转为暗淡,是对不确定的未来产生的虚浮茫然,再看韶华殿内众人略带期待的眼神注视着沈舒窈,似乎都在猜测这个世人眼中鹤立鸡群的女子,如何揭开这桩命案的谜底。

金碧辉煌的宫殿,处处散发着闪烁熠熠的耀眼光芒,皇帝的奢靡之风自继任起便延续至今,沈舒窈不以为然地站在正殿最中央。

她略微瘦弱的身躯在这偌大的殿内,想的越发单薄起来,她敛下心中所有神思,正色道:“启奏陛下,丕威将军遇害一案还得从二十一年前的一桩旧事说起。”

“居然会牵扯到这么久远的事情?”皇帝捏了捏眉心,眼神略有疑惑地望着她,缓缓道:“这倒是令朕有些意外,你且说下去。”

“是。”沈舒窈仰起头望向单陛上的九五之尊,却从未给过她威慑天下的感觉,反而觉得这个皇帝在何时何地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二十一年前的阳春,万物生光辉,草场莺飞的辽阔大草原上,以游牧为主的戟陇部落,北边的乌勒戎族正在紧锣密鼓地为即将到来的盛宴而忙碌着。

因为明日,便是族长的女儿与乌勒戎族第一勇士成亲的日子,合族上下都对这桩门当户对的婚约赞不绝口。

毡房外络绎不绝的人,男人从健硕的骏马上卸下一件件为新人筹备婚事的物品,妇孺们娴熟地布置新房,孩童们偷偷掀开毡帐的一角,红艳艳的一片甚是喜庆,转而欢快地围绕草原奔跑嬉戏。

然而远在几十丈开外的山脚下,一望无际的波斯菊丛中传来悠扬美妙地歌声,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女正在放牧,成群地羊儿低头慢慢啃食着,春日阳光明媚下嫩绿的青草。

少女轻扬着手中的鞭子,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仰望着金灿灿的朝霞,青涩的脸庞展露出一抹似鲜花般明艳的微笑。

她将手枕在后脑勺上,轻轻地躺在大石上,忽然觉得明媚的阳光黄的她睁不开眼,她抬手揪下旁边一片两指粗的野草,覆在眼上挡上那道晃眼的光线。

她心满意足地阖上眼小憩,耳畔传来微风轻轻流转的声音,金色的光线映照她的身上,在大石的另一面投下一道黑色的阴影。

少女双手交叠在胸前,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用线穿成的珍珠手钏,这是她爱慕的男子在一次外出时,在一个巨大的河蚌里撬得的二十几颗珍珠,回来后便直接交给了她。

少女兴高采烈地捧着珍珠,回屋就将它们穿成了一条手钏,从此这条手钏便成了二人的定情之物,她清秀的面容在每一次抚摸着手钏时,总是笑得若月牙般皎洁美好。

她娇小的个子,总是让人心生怜悯,觉得是她日子过得太清苦才会这般瘦弱。却鲜少有人知道,其实她本不是戟陇本土的女子,自然长得不如她们高大。

她原本生长的地方发生洪涝,洪水不仅冲毁了房屋,还无情地带走了她的父亲,辛辛苦苦种的庄稼也在一夜之间被摧毁。

母亲只好带着豆蔻年华的少女,跋涉到很远的山林去挖野草,平时里郁郁葱葱的野菜早就被挖得光.秃.秃一片。

原来饥肠辘辘的并非她们,莫说是野草被挖完了,就是树皮也被拔得不剩,这样经历洪涝灾难的何止她们一家。

母亲见女儿饿得两眼都发绿了,在林子里找那些被挖走的野菜下残留在深土的根,为了解决女儿的一口吃食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一整个下午她终于挖到了小半框野菜根。

母亲赶紧找到一处有水的地方,将菜根上的泥土清洗干净,然后又在衣裳上把菜根上的水渍擦干净,微笑地递给女儿。

少女高高兴兴将这些野菜根生吃了下去,这种野菜生吃是无毒的,她们以前进山采蘑菇的时候会顺带着摘一些回去。

用这种野菜做凉拌菜最是美味,每次母亲将这道菜端上桌,她总是吃得最多。这时父亲就会在一旁笑说“下次记得带个大点的竹筐,这样也好多装一些。”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少女发现母亲精神越发不济,她们自从房屋被洪涝损毁后,便一直住在以前的猪舍里,之所以猪舍没有被损毁,是当时在建猪舍时多加了几根支撑房梁的木头。

本是为防群猪乱拱啃撕木头,从而造成房梁坍塌,却未想到成了如今唯一的栖身之所。

可每次少女问母亲身体可有不适时,她总是笑着摇头,只说是年纪大了的缘故,直到有一天她重度昏迷过去,少女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四处去求人救她的母亲,可是大家同样困难,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无计可施的她只能跑到破庙去求已经身首异处的观音菩萨,希望她能显显灵救救她的母亲。

然而事实总是难料,母亲最终在两日后撒手人寰了,少女为了筹钱敛葬她的母亲,只好去卖身。可是这场洪涝带给人们的损伤太过惨重,就连她们镇上最富有的,三天两头就买几个丫鬟下人的人家,都不约而同地拒绝了她。

穷苦百姓为了寻得生路,纷纷四处逃荒,然而少女这边却依旧无计可施,眼看着她母亲的尸身已散发恶臭,她却依然没有筹到买棺椁的银子。

看不下去的人苦口婆心,劝说她就用草席将尸体掩埋,她也实在找不到别的办法,虽然心中打定了主意,可她却依旧觉得愧对亡母。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恰巧一支戟陇的商队途径此地,听说少女愿意卖身葬母,便将她买下了,在她敛葬后亡母后便跟着商队打算去了戟陇。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商队的人在途径峡谷的时候被一群劫匪杀害了,他们在拆卸货物的时候发现了少女。

盘踞在山上,许久见不着个女人影儿的劫匪,顿时见色起意,双眼发光,唾沫直咽,“哥几个,今儿个运气可真不赖,不仅得了钱财,还能有这么嫩的雏儿让咱们享乐。”

少女亲眼看见残暴的劫匪,用弯刀屠杀商队的十几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此时她的脑海里呈现的全是血淋淋的尸体。

就连什么时候被劫匪拉扯在地的都浑然不知,直到她感觉胸前微凉时,才猛然回过神来,自己这是要被这群劫匪侵犯了。

她刚要奋力反抗,突然有几滴温热且黏糊糊的液体落在她的颈部,她还未反应过来,这个试图伤害他的劫匪就暴毙在她眼前。

她赶紧推开半压在身上的尸体,连滚带爬地躲在货物木箱后面,双臂环膝浑身颤抖,毛骨悚然,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已经腿软地没了奔跑的力气,苍白的面容,惊恐万状的眼眶,簌簌而下的眼泪。

这一切足以说明这个涉世不深的少女,在这一刻是多么无助与害怕,可是,为什么忽然听不见打斗的声音了,她不敢探出身去看,因为她害怕这一探便是万丈深渊。

她紧紧抱住依旧在哆嗦的双腿,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直到一个人影站到面前,许久,她才缓缓抬起头。

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男子,满脸鲜血地打量着她,“你是我阿舅家的女奴?”

此刻,少女依旧茫然无措,颤抖不已的身体冷不丁地无意识点点头,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就凭他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便是他不是坏人。

男人低叹一口气,转身就出去夺了尸体手中的弯刀,少女不知他要做什么,微微探出头望外看去。整个峡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吓得她赶紧捂住了双眼。

整个峡谷上空传来此起彼伏的凿土声,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又走了过来,问她:“阿舅的尸体已经埋葬了,你现在自由了,赶紧离开这儿吧。”

少女望着他不说话,男人见她已经懂了便起身离去,鬼使神差的她竟然追了上去,静静地跟在男人身后。

起初男人还以为或许她是与自己同路罢了,随着越走越远他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个女子是在跟着自己,他转首看着她,“你这一路都这么跟着我,可是要到我家做女奴?”

“嗯。”她重重点头,既然这个男人是她主人的外甥,眼下又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么她就必定要报恩,正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更何况是对方的舅舅还出银子敛葬了她的母亲,现在她的主人被坏人杀死了,那头也只能跟着眼前这个人,毕竟她现在是孤儿,早已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我会洗衣做饭,擦屋扫地,还会放牛牧羊,反正所有脏活累活我都能干,而且饭量也不大。”她哀求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说只要你肯收留我,一切都没问题。

男人略带思索的表情看了她一眼,须臾,皱眉道:“你会放牛牧羊么?”

“会的。”少女赶紧答应,听这语气是愿意收留她了,“我家以前养过牛羊,平时爹娘腾不出空来,都是我独自牵着挑眉去后山的。”

“那你从今往后便是我家的女奴。”男人微微颔首,“你称父母为爹娘,说明你不是戟陇的人,那你是哪里人?又叫什么名字?”

“我叫春香,是东陵人氏。”少女道。

就这样,少女跟着男人到了他家,没想法男人的母亲很喜欢这个吃苦耐劳的少女,当即就将她留在自己毡房。

除了平时里只服侍她一个人外,便只让她去山脚下放羊,只因有一会羊群失散是少女将它们寻回来的,男人母亲便认定她是一个放牧的好手。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少女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在这期间,当年救她的男人也对她暗生情愫。

在到了男人家时,少女才知道这个男人,当年施以援手时,他才不过十八岁,只是长相成熟了一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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