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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世仵作》第一百章 遂心清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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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爽的清风吹拂过游廊,廊檐下垂挂的幔纱徐徐舒展开来,仿若一簇簇绽放出瑰丽色彩的夕颜。

“既然金禾泰已经默认了杀害丕威的事实,那皇上是不是会下旨放了宁王殿下?”魏启章皱眉道。

走在前面的萧玄奕一脸平静,望着游廊北面叶脉边缘略有泛黄的银杏树,“事实证明了七弟是被冤枉的,释放的圣旨应该很快就会下来。”

“这起案子错综复杂,牵扯人员众多,没想到却被沈姑娘能从一团乱麻之中挑出线头,轻而易举地理清了整个案情的头绪。”疑案终于破解,笼罩在魏启章头顶的乌云,顷刻便消弭无踪。

心底的喜悦,让他忍不住感慨起来,“刑部有了沈姑娘的加入,简直就是如虎添翼,无论什么难案疑案通通手到擒来。”

“魏大人谬赞,我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遇案时稍微多琢磨了一些而已。”并非是沈舒窈的谦虚之言,而是她一直都认为查案时一定要多思,这样才能从蛛丝马迹中探寻到真相。

萧玄奕回首望了她一眼,微风徐徐流转到他冷清的面容上,嘴角亦在不知不觉中微微上扬,“启章说得没错,你又何必自谦?”

清风在两人之间流动,沈舒窈清楚地看到他眼中蕴含着,如水般细腻的柔情,这样专注的目光,却难以让她视而不见。

她徐徐转过头,脚步也刻意放缓了一些,如此也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时,魏启章倒凑了过去,神情惊奇地问:“沈姑娘,我刚才在韶华殿一直有个疑问,金禾泰在浦耀伦坠楼那个时辰,我还在东市碰到了他,聊到尽兴之处还一起去了茶楼。而东市到浦耀伦死亡现场相距甚远,可以说是南辕北辙,他是做不到分身,一边与我畅饮品茶,一边跑去杀人的。”

“大人身居刑部要职,这些年也破解过不少案子,你应当知晓有时候凶手杀一个人,为了摆脱嫌疑让自己有不在场的证明,肯定会策划周全,如此,便可以做到案发当日不出现在现场。”

“刑部确实碰到过这样的案子。”他疑惑地看着她,“可问题是,你让京兆尹府把浦耀伦的尸体运到刑部时,我就专门去查看了他坠楼的地方。试想若是要造成人醉酒后不省人事,而从高处坠落而死的假象,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将人从楼上推下去,很显然,当时与我品茶的金禾泰完全是来不及的。”

“还有就是他事先用绳索将人吊起来,然后再将绳索割烂,你想绳索不结实便会断掉,这样人不就摔下了。但是,他住的那间厢房外还要一条狭小的回廊,根据绳索绑定房梁判断,他坠落的位置怎么都不可能到楼下。是以,他势必需要一个帮手,在绳索快断的那一刻直接用力一推,人便破窗出去坠楼死亡了。”

说在这里,他又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徐徐道来:“没错,这就充分解释了,为何我没有在屋子里找到任何绳索的踪迹,原来,帮凶早就将凶器带走了。”

萧玄奕看着落在后面的两人,不自觉地负手立在廊前等待,目光却落在腰间那枚月华色浮雕澹澹沧海的玉佩上。

沈舒窈望了一眼正漫不经心赏景的萧玄奕,说道:“金禾泰在策划杀浦耀伦这件事上确实花了些心思,但也并非如大人所说找了帮手,而是巧妙地运用了磷粉和弓弩。”

魏启章诧异,想到自己琢磨了这么久的推论竟然出现这么大的偏差,不由地感到有些挫败,但他并未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快说来听听。”

“金禾泰应该事前就打探清楚浦耀伦常去明泰居买醉,然后从后窗潜入房中,趁其不备将人打晕,而后灌下大量酒水,确保他在短时之内不会苏醒。然后用一根打着活结的玄铁丝将他绑住吊起来,中间用了一段麻绳,然后将麻绳的一端与另一根玄铁丝绑紧,直接延伸绑在后窗外的松树上的固定在弓弩上。”

“而中间麻绳的部分刚好对着气窗口,他在绳索下面洒了磷粉,只要阳光从气窗照进来,磷粉从环境中吸收到热量,导致它自身内能上升,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自燃起来。而燃烧的火焰很快就会蔓延到麻绳上,当麻绳其中一根燃断后,所产生的震动便会触发后窗外树上的弓弩机关。”

魏启章顿时豁然开朗,兴奋道:“我曾听王爷提过,有一种特别小巧便于携带的弓弩,不但威力极大,而且弓箭做的非常尖锐,是杀手组织专门用来执行暗杀任务的。因为弓箭的特殊性,只会在暗杀对象身上留下一个绿豆般大小的伤口,若非熟悉这种冷兵器,一般是很难被人察觉的。”

“没错。”沈舒窈轻轻点头,缓缓道:“弓箭出鞘后直入浦耀伦身体,而人体在受到剧烈冲击后,出于惯性就会出现前俯或后仰,而牵引时所产生的力道刚好能松开他手腕上的玄铁丝活结。最后,玄铁丝的韧性会直接回弹出窗,造成意外的假象。”

她说得仔细,魏启章也听得认真,全然不知何时站到他们身旁的萧玄奕,他望着她被廊前清风吹乱的发,细腻的青丝仿若锦缎般轻柔丝滑,闪烁着黑墨色的光泽。

“舒窈对案子的敏锐观察力和判断力非常人所能及,启章今后在查案时可要多向她请教啊。”身穿常服的顾燊徐徐走来,墨蓝色的锦衣将他颀长的身形衬托得更好出众,手中徐徐挥舞的折扇,无可挑剔的雍容自在,全然一副世家大族的高贵气派。

沈舒窈若无其事地看着他,顾及着身处在皇宫之中,来来往往的宫女宦官,可不能在这样的场合下失礼。

于是,她微微屈膝,朝他规规矩矩地敛衽为礼。

顾燊微笑着看了她一下,然后转而看向神情平淡的萧玄奕,拱手道:“王爷。”

萧玄奕微一点头,唇角露出一抹微笑,“瞧着仲修容光焕发,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王爷真是目光如炬。”顾燊侧过脸看着沈舒窈,笑道:“舒窈,我可是抢了赵公公的差事,特意来给你传话的。”

闻声,沈舒窈迅速与萧玄奕对望一眼,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差遣赵公公的一般都是皇上,莫非?

她稳了稳心神,把心一横,皱眉问道:“可是陛下要召见我?”

“正是。”顾燊用一直温润和煦的目光俯视她,轻声道:“陛下单独召见你,必定是念你破案有功,要赏赐于你。”

这一刻,她反倒有些心神不宁了,觉得自己忐忑的心都快要跳出喉口了,再观顾燊此时愉悦的表情,她怎么都觉得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会和他有关。

还有,皇帝这么快就传来口谕,可是呼延拓和他达成了某种共识,虽然她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

可若是呼延拓因此记恨起来,会不会打击报复?毕竟她势单力孤,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她不愿再做他想,想得再多又有何用?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她朝顾燊挤出一个牵强的微笑,不断地自我安慰,“既是陛下口谕召见,民女自然不敢耽搁,烦请顾公子带路。”

在转身之际,她特意看了一眼萧玄奕,虽然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是萧玄奕还是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担忧,他微微点头,示意她不必过于焦虑。

沈舒窈深吸一口气,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踏上了去往昭仁宫的路上,昭仁宫是什么地方?皇上亲赐给汐贵妃的宫殿,据说里面的规格陈设超过了皇宫的永寿宫。

她虽见过汐贵妃几次,可每次都是在人多的情况下,如今骤然被请进昭仁宫不知是喜还是忧,皇帝对汐贵妃是看重朝野尽知,他在昭仁宫召见她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昭仁宫是距离养心殿最近的宫殿,而之前沈舒窈是在韶华殿向皇帝汇报案情的,而皇帝能在如此短的时辰里就到了昭仁宫,恰好说明了这三处宫殿都呈相邻之势。

当然,从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这些,而是在路过韶华殿的时候向顾燊打探了一下。

巍然的红墙,宽广的道路,沿途的宫人们都贴着墙根垂首行走,对于沈舒窈这个初来乍到的人丝毫没有好奇的意味,可见这皇宫之中的规矩是何等的严苛。

宽广的道路两旁悬挂着无数盏精致的琉璃宫灯,衬得朱红色的高墙蔚为壮观,远远便闻到一阵沁人的幽香,沈舒窈知道昭仁宫已近在眼前。

当她走进昭仁宫,还是被这宜人的景致吸引住了,这哪里是妃嫔后宫,这分明就是王母的仙阙楼阁。

殿门用的是上乘的紫檀,檐上雕刻着精美的浮雕神兽,赤色柱子上透着晶莹的金光,沈舒窈凑近一看,原来这上面镀了一层金粉。

一尘不染的平坦地面,井然有序的花卉陈设,一切都是如此的相得映彰,令人神往,分排两旁的侍女宦官,各个都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如此宏伟富丽的宫殿,不知耗费了多少金银铸就,一切亦只不过是为了博美人开心。此刻,皇帝和汐贵妃在慢慢吃着甜品,见顾燊带着沈舒窈进来,才徐徐放下手中的碗。

沈舒窈随着顾燊一起向皇帝和汐贵妃行礼,然后静静地在一旁等待。

皇帝端起侍女呈上的茶盏,漱了漱口,直言道:“沈舒窈在破获丕威遇害一案上立了功,为此朕传召你来,就是打算给你一个的赏赐,是以,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直接向朕开口。”

她忽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整个人像浮雕一样呆住了,她在心中罗列了好几样,可还未说出口就被她直接否定了。

她正了正心神,低声问道:“是不是无论民女所求为何,陛下都会答应?”

皇帝听完,顿时笑出声来,却听汐贵妃在一旁陪笑,缓缓道:“既是求赏赐,就应该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而非异想天开不切实际。”

“民女谨遵娘娘教诲。”沈舒窈觉得今天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必须趁热打铁,于是,她郑重其事地跪下,道:“民女想向陛下求一个婚姻自主的赏赐。”

皇帝原以为她会求一些金银珠宝什么的,却未料到她来了这么一出,随即扬眉问道:“就这个?”

“是。”她顿了顿,续道:“家父在民女幼年时,给我定了成年之后与顾燊顾公子成亲的婚事,虽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作为儿女应该遵从。可是,将两个完全陌生的人硬绑在一起亦是一种痛苦,直到半年多以前,我收到顾府的退婚书,我才知道原来顾公子与我有同样的感受,为此,我一直心存感激。”

“可是当我回到京城以后,在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顾公子,可他却告诉我当时的退婚书不作数。我自诩配不上他,也希望他能成全我,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可惜,时至今日也未能如愿,如今也只好求陛下的恩典。”

顾燊一贯如春风般和煦的面容,终于也有了紧张神色,他也跟着跪了下来,“陛下,臣当初确实是想着退婚,我承认退婚的情由确实也如舒窈所讲的一般。可自从遇见她以后,我便后悔了,后悔自己的一时草率,险些错过了这个未婚妻。而今,我早已打定主意,愿意娶沈舒窈为妻,此生必倾心相待。”

汐贵妃命宫女将甜品撤下,而后用绢帕轻轻擦拭唇角,须臾,缓缓开口:“仲修,作为男子就应当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你既已将退婚书交于沈舒窈,就说明你根本就无娶她之心,如今你这样做,岂不是出尔反尔?哪里还有一点世家大族的风范。”

“姑姑,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为何......”

“住嘴。”汐贵妃打断他的话,浓密的睫毛下温婉和柔的目光,徐徐看向皇帝,轻声道:“陛下,沈舒窈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奇才,眼下又刚立了功,她无非就是想要婚姻自主,何不就成全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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