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回带着季心，司青离开囚室，在无人处停下脚步。

司青的神色有些复杂，之前季心的出手被震撼到的并不只有那些囚犯，在他之前的判断中，季心是一个头脑十分冷静睿智，但武力不足的人，毕竟只是通过一个任务世界，自身应该没有得到太多的提高，显然，先入为主的形象误导了他。

即便是他，也无法确定那些囚犯经历了什么，之前狱警的判断是错误的，季心并不是在五分钟内制服囚犯的，而是在一瞬间，他甚至没有看到季心是如何动作的，所有的囚犯仿佛见到了此生最大的恐惧。

那不是幻术，在季心身旁的他明显的感觉到了，哪怕只有短短一刻，那从旁边突然爆发出的，让人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的极致的恐惧，夹带着仿佛要将人整个切割的凌冽与血腥气。

司青隐晦的扫了一眼季心，暗暗地在心中将对季心的慎重程度提高到了最高级，若之前的合作司青抱着带一带对方的心态，那现在就是绝对尊重的合作者。

季心不知道司青的心路变化，或许知道也不在意，他扫了眼四周，在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上停顿。

察觉到季心的视线，正从兜里掏烟的贺回头也不抬的道：“安全起见。”他背对着摄像头，给季心和司青递了根烟：“谈谈吧。”

季心接过烟，而司青摆了摆手，指着季心说“和他谈就可以”说完，就安静的立到一边，重新定义了季心的价值，那相应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司青甚至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季心避开了贺回的打火机，香烟在他食指和中指间上下翻飞，让人眼花缭乱：“我不抽烟。”

贺回停顿了下，收回打火机。

他没从季心的表情里发现端倪，贺回收回视线，摩挲着手上的香烟，在稍许停顿后，决定直入正题，对季心打马虎眼是不明智的：“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但我想你也不想在这里久留吧？”

贺回自认为知道对方的目的，对这次谈判也是信心十足，但他忽略了季心的为人，开门见山的确能得到季心的好感，但这并不会影响到季心的决定，季心看似万事漠不关心，实则掌控欲十足，在谈判中，先暴露底牌的人，往往失去了谈判的主动性。

“为什么不想？”季心似笑非笑：“一区挺好的。”

既不危险又不会死人，连囚犯都是如此的和蔼可亲，还有比一区更好的地方吗？

没有了。

贺回的表情凝固了一刹那：“你想留在这里？”

季心对他的反应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我有什么理由不想留在这里？

贺回沉默的注视了他许久，季心的反应打乱了他的所有思路，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如果你想留在一区……”贺回艰难的理顺自己的思路：“那你做的未免太多了。

季心眨了眨眼：“我什么都没做。”

一旁的司青面无表情，但眼中却露出了同情的神色，随后就很快就遮掩了起来，贺回并没有发现这一变化。

明明是更具有优势的狱警，谈判中的主动性却向着季心一方倾移。

季心的话超出了贺回的预想，他的表情太过真实，让贺回无法怀疑，他试图重新定位季心的人设：“这种时候，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问题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季心平静的脸上露出了笑，温和的，随处可见的笑：“有人因我而受伤吗？没有。”

对手段位太低，轻而易举地将主动权让到季心手中，挑战性太低。

贺回反驳的话一顿，想起了另一点：不管是拳王还是刀疤，都没有明确的伤口

也就是说，如果季心所说的“没人受伤”的定义是，没有伤口，那或许在他眼里，他所做的一切真的很低调。

贺回停顿的太久，久到季心都开始无聊了。

他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也很难猜到贺回此刻天马行空的判断。

季心扔掉香烟，打断对方愈发可怕的自我脑补：“要是没其他想说的，那我该回去了。”

“你们不能留在一区。”贺回回过神笃定道：“对一区来说，你们太危险。”

“我们？危险？”季心指了指自己和司青，有些匪夷所思。

他的表情太过自然，找不出一点破绽，若不是亲眼看过那些囚犯失控的样子，贺回真的会认为季心是个努力改造，争取释放的人，“你们必须去二区。”贺回放弃了和对方辩驳的打算。

“我拒绝。”

“那我会申请特殊程序。”贺回简单介绍了下特殊程序。

季心审视了眼贺回，得出结论：“你想去二区？”

贺回神情停顿了一刹。

季心似乎是回忆了下跟对方有关的只言片语：“你才是有目的的那一个？”

贺回喉结微动。

季心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在请求别人之前，起码要让对方看到你的诚意吧？”

“这不是请求。”贺回提醒对方：“这是通知。”

季心抬起手，贺回下意识的握住了警棍。

季心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重复了一遍：“通知？”

贺回握着警棍，在对方裹挟一切的气势前，恍然嗅到了几分血腥气，从刀锋顶端，于死亡身前。

他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定睛看去，季心的手维持着方才拍肩的姿势，上面什么都没有。

季心垂下手，眼神逐渐深邃，仿佛无尽的漩涡：“呐，再说一遍。”

那些无谓的坚持忽而失去了继续的理由，贺回收回握着警棍的手，平静道：“我有不得不去四区的理由。”

“四区啊。”季心自言自语的念了遍，司青看着季心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季心的语气中透着几分熟悉。

“我们可以合作。”贺回注视着季心:“你想要继续往下走，需要狱警的帮助”？”

司青收回思绪，看向贺回。

随后对着季心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浪费时间。

季心瞥见司青的动作，笑着说道：“如果你确定的话……”季心朝贺回露出稍稍热情几分的笑：“合作愉快。”

贺回喉结动了又动，无法吐露笃定的回答。

毫无疑问，他正在做一个危险的决定，比起合作内容，合作对象才是一切危险的源头。

“想好了吗？”季心兴致勃勃的注视着他：“你在犹豫什么？”

我在犹豫什么？

没错，我在犹豫什么？

死亡？鲜血？杀戮？

那是我终将面对的一切。

贺回做出了选择：“成交。”

贺回伸出手，和季心握了握，在靠近时，听到了对方压低的声音：“为了避免发生我们不乐意看到的事情，提醒你一点。”

“我不喜欢背叛者。”

季心松开手，朝走廊远方的严正挥手：“严狱警，一起回去。”

他跟贺回擦肩而过。

弱小的素食者会因为捕猎者的接近而恐惧，而捕猎者又会因为什么而恐惧呢？

——

三天后，通往二区的通道中，阴暗的通道似乎很久没有人走过，忽然，哒哒哒——

远处慢慢传来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中盘旋，仔细分辨便能发现那是三个人的脚步，最前面的脚步声规律而有节奏，显然受过严格的训练，而后面的的两位，一个漫不经心，一个刻意放轻，正是季心三人。

贺回警惕的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季心与司青，这本是称职的举动，但如果忽略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以及相当频繁的回头，确实是一个称职的看守官。

终于，在贺回第n次回头看的时候，司青忍不住叫住了他，“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