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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爷养的小丫头》第三章 千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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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朝,花氏一族隶属军籍,家族中的男丁从小就舞刀弄棒,也通晓点拳脚功夫,个个都身强体健。花其婉的祖父花信芳,15岁入军营,几年中自己勤习弓马骑射,寒冬走冰踏雪,酷暑翻山越涧,练就了一身本领。本该挥斥方遒建一番功业,却生逢国祚倾颓之时,奸佞当道,以致浪遏飞舟,报国无门。

花信芳幸遇高人指点,明白了不破不立之法则,也明白了没有一个贤明的君王,就没有天下百姓的安定,于是毅然转投大周太祖麾下,凭着自己的勇武果敢,机敏善战,渐渐崭露头角,被调到太祖皇帝的身边担任贴身护卫。

在太祖皇帝亲征京城时,遭瓮城袭击,花信芳带人护卫太祖皇帝撤退,为救太祖被弩箭穿膝而过,自此他不良于行。太祖皇帝定鼎之后,感念其救驾之功,封其武安侯,因腿脚不适不能再入军营,便在兵部挂了个员外郎的闲职,且将广郡王的嫡女乐阳县主,恩封郡主赐婚于花信芳。又在赏赐的府邸正路正房五间开厅悬挂上御笔亲书的“承佑堂”匾额,太祖皇帝的庇佑之心可见一斑。

照这赏赐看来,估计世间所有的人都会认为花信芳付出这一条腿是祖上积德的好事,可是对于一个有着飞将安邦志向的军人来说是一种无奈,一种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的哀痛,这泼天的富贵也难却心中的失落寡欢。

此外,赐婚之后太祖皇帝虽赏赐了十里红妆,然而郡主知道自己嫁的丈夫身有残疾,心中失落,出嫁之时一路泪洒红衣湿,只不过因其性情温婉,随遇而安,婚后也就安心地侍候自己的丈夫,并没有摆足了郡主的架子,不可一世。这样一个志不满,一个情不动,几十年来只修炼到一个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境况。

花信芳作为一个男子,没有实现驰骋沙场的壮志,也没有遇到红袖添香的情事,几十年走过,渐渐生趣难觅。所以,世子花棣辉刚及弱冠,便让其早早地袭了职,自己便在府内后园建了别院,镇日修仙练道,不再管理俗物,除了祭祖、婚嫁等大事仪之外,府内一切事情交由武安侯世子花棣辉做主,中馈则由大太太高氏掌理。

花其婉跟着娘亲容氏来到正院,过垂花门顺着抄手游廊过小门,便到了祖母所居住的院子。祖母是有封号的郡主,当年赐婚之后,便按照郡主的规格重新修缮,以彰显郡主之尊荣。正面是五间上房,远远看去重檐高啄,神兽在脊,雕梁画栋,斗拱飞檐;两边各有耳房,游廊、厢房浑然一体,一入其间便让人感到气势恢宏,不禁心生敬畏。

现在檐下有四个上值的丫头,见到容氏和花其婉进来,忙迎上去福身行礼,其中一个稍大点的丫头走至门口通传:“回老太太,二太太和三姑娘来了。”听见里面叫进,这才打起了厚厚的帘笼,请容氏和花其婉入内。

进入正厅,迎面的墙上高悬着一幅松鹤延年图,下置雕螭条案,上面摆着两座青铜方鼎;前面是两张太师椅,两边是一溜的高几和交椅,都是一水的楠木材质;正厅两侧深红的帘帷相对,虽称不上富丽堂皇,但也是贵气无比。

平日这正厅不怎么使用,老太太都在东次间起居,接受小辈的晨昏定省,故母女俩径直走进东次间。老太太正坐在窗前的大炕上,炕上铺着牡丹夹纈坐蓐,两侧高几上正燃着沉香,满室芳醇,细闻彷如瓜果的香甜,又有鲜花的清幽,令人静心怡和,轻松愉悦。

老太太刚过“天命之年”,常年的富贵滋养,看去并不显老态,唯稍有福相,说是刚及“不惑”也令人信服。今天祭祖之日,老太太一身常服也格外素净,上身是金色提花锦缎竹叶刺绣饰边对襟大褂,下身穿着淡青色两侧打褶马面裙,头上带着与褂子同色系的镶珠额帕,简单的发髻中仅插着一对赤金牡丹花嵌翠钗,耳缀绿玉珰环,腕上一只温润的白玉手镯,通身端雅贵气,慈祥中三分威仪,让人感到亲切又心怀敬慕。

屋内除老太太外,只三太太垂手立于旁边,并无丫头仆妇侍候在侧。花其婉看了一眼三太太,发现三婶的眼圈红红的,想是因为四妹妹受罚心疼,向祖母哭着求情所致。

容氏走进几步,向老太太问了安站立一旁,花其婉正待向前行礼问安,祖母便阻止了她,牵了她的手同坐在炕上,抬起手抚上花其婉的小脸担忧地说:“我的婉丫儿,可算是醒了,今儿身上可大好了?太医院的御医怎么说?若是觉得不适,赶紧地告诉了你大伯母派人再去请御医,要多请几个一起瞧瞧。”

花其婉如今隔了一世乍然见到祖母,心中本已是潮涌不已,而今又真真地听到祖母的温情慈爱之语,情难自抑,泪夺眼眶,顺着祖母的手指流了下来。

老太太见不得孙女如此,心里疼得不得了,眼圈也跟着红起来,一把将婉丫儿搂紧在怀里,手还不停地拍着婉丫儿的后背,口中念叨着抚慰:“我的婉丫儿受苦了,好了,好了,现在都过去了,过去了。今后婉丫儿就只剩下顺遂了……”

旁边的二太太和三太太各自想着自个儿的闺女,也禁不住拿了帕子拭泪,一时,四个人都各自伤心。屋里的婆子忙劝慰住了,老太太也吩咐两个媳妇一旁坐了。

丫头们端上来四盏茶并一个食屉,又鱼贯退了出去。老太太从屉子里夹了一个水晶饺喂到婉丫儿的嘴里,说:“这些小饺都是素馅的,但这馅啊是用老参鸡汤将时鲜的菇子煨过了,再加上虾仁拌成,这皮儿是莲子粉儿的,吃了又补元气又好克化,咱们多吃些,这‘人是铁,饭是钢’,总得要吃上饭,才能有精神。”见婉丫儿吃下了一个,就又喂了一个。

花其婉边吃边连连点头,大眼睛全是信赖,清灵无浊,她咽下嘴里的食物,也夹了一个小饺喂给祖母,说道:“祖母也吃,吃好东西心情就会高兴,孙女希望祖母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这话花其婉并不是故意讨好逢迎,而是她的肺腑之言,前世她失去了所有美好的东西,如今老天让她重活一世,于她而言最好的莫过于亲人,她必定要惜福,把这些生命中的至亲至爱都拥抱在怀里,长长久久。

用过点心,花其婉挽着祖母的胳膊郑重其事地说:“祖母,孙女要向祖母禀明一件事。”

老太太笑着抚了抚婉丫儿的头说:“何事啊?说给祖母听听。”

花其婉接道:“在来之前,听说祖母因为孙女落水一事处罚了四妹妹,孙女万分感激祖母的护佑,有祖母的照拂,孙女今后定会平平安安一世无忧。只是祖母不仅慈爱,也是一位明辨是非的人,若是因为我没有及时禀明事情的真相,连累祖母误罚了四妹妹,我怎么对得起四妹妹?又怎么配得到祖母的疼爱啊?”

老太太听婉丫儿如此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恩,看看,我的婉丫儿多么乖巧懂事啊,你啊,心里也崩觉得过不去,我处罚嫣丫儿不是为了你,而是祖母想让她知道,人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然后知道悔改,不然长大后该出大事的。既然婉丫儿说不怪你四妹妹,那婉丫儿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昨日在湖中连廊上,我自己只顾着看天上的纸鸢,没有注意脚下的台阶,一下踩空了摔到了湖里,当时,四妹妹是想要拉住我的,不想却被我连带着摔倒在地,之后,怎么传成了四妹妹的错,孙女实在是想不明白。”

老太太听到婉丫儿的说辞,嘴角的笑意加深,温和地说:“婉丫儿真是长大了,祖母心中甚感安慰,今后你要多教教嫣丫儿,祖母希望你们姐妹都和和睦睦的,这样才是福气。放心吧,婉丫儿疼爱妹妹,祖母自然得成全了。”说完遣丫头到小佛堂将花其嫣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花其嫣在丫头的搀扶下一拐一拐地走进来,看到女儿这样,三太太欠起身子想走过去,被老太太一个眼神止住,又坐回到椅子里。屋里静静的,连人的呼吸声几乎都能听见,花其嫣看到祖母低头品着茶,怯怯地近前行礼,一一见过祖母、二伯母和母亲,又低声朝花其婉叫了声姐姐。

老太太虽一向疼爱花其嫣,但此刻却一脸肃容,花其嫣也不敢向往常一样直接就窝进祖母的怀里,只不安地站在跟前等着祖母说话。

花其嫣毕竟是老太太从小宠到大的小孙女,因着她的母亲是自己的嫡亲的侄女,比别个孙女更疼一些,看到花其嫣这样怯怯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然语气还是沉肃的。

“嫣丫儿,适才你三姐姐向我陈情,说是昨儿落水是她自己脚滑了,你因为想要拉住她,一并连带着把你给也给拽倒了。醒来后,听说祖母为这件事罚了你,很为你忧心,怕你受了委屈,忍着身子不适便过来了。不过这件事各有说辞,到底如何我想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如今你三姐姐这样说,我愿意相信她的话,嫣丫儿,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你三姐姐说的?”

听到老太太这番话,花其婉明白,祖母心中跟明镜似的,说愿意相信她的话,只是想让花其嫣感受到姐姐的大度和爱护,以此能够让其自省,幡然悔悟,知道姐妹真情的弥足珍贵。

祖母对于花其嫣,痛罚心疼,不罚忧心,若能以花其婉这样怀柔的方式令其内心触动,然后能思过自新,确为两全的美事,祖母的这番用心良苦,花其婉只有活过了一世才明白,花其嫣以八岁稚龄又怎能领悟得到呢?

花其嫣听到祖母如是说,并没有感动也没有羞愧,而是一脸的轻松愉悦,在看向花其婉的眼光中流露出隐隐的得意。

看她这样的不懂事,老太太甚是失望,说话便含了愠怒,话也说的直截了当:“嫣丫儿,经此一事,你要看到你三姐姐对你的爱护,她虽是姐姐,但也大不了几个月,她能替你着想,你定然也能敬爱姐姐。这个世上,至亲至爱的莫过于亲人,这点你要牢牢地记在心里,不然今后少不了你的苦头吃,那家法可是在祠堂里摆着呢!你可听仔细了?”

老太太突然又变得严肃起来,三太太心里焦灼难安,但也不敢造次为女儿求情,只能给女儿打眼色,让她乖巧听话,以免自己吃苦头。

花其嫣低头垂手地站好,心里也有些惴惴地,怕再回去跪着,听到祖母的问话,赶紧地回到:“孙女听到了,今后一定谨记祖母的教诲,不让祖母生气。”

三太太也适时地帮腔:“是啊,嫣丫儿知道错了,今后我也会严加管教她的,娘就宽宽心吧,别为了她气坏了身子,那我和嫣丫儿会心疼的。”

二太太为了成全婉丫儿的心思,也只好不再追究,现在看到老太太动怒了,也赶忙安慰到:“弟妹说的是,娘千万保重身子,不要因为这等小事生气不自在,再说婉丫儿也没事了,孩子今后知道该如何行事就行了。”

婉丫也在旁边悄悄拉了拉祖母的衣角,眼里带着一种娇娇的恳请,让老太太看着就软了心肠,拍了拍花其婉的小手,继续说道:“今儿这事,对错祖母便不再追究了,不过咱们这样的人家,走出来的女孩都得有大家闺秀的仪态,行止端方,进退有度,岂能随意身涉险境,甚至连个伺候的丫头都不带?这还是在咱们家里都出了事,若是在外面哪儿还有命在?再说女孩家还有比命更为重要的,那就是闺誉。所以,这事年龄小可以叫性子鲁莽,等大点这就能被人诟病,言女子行为有失,要得这么一句评语,这一生也就完了。所以,今儿你们两个祖母都得给点记性,这事由嫣丫儿起的头,那你就禁足一个月,一天抄写一遍《女戒》;婉丫儿身子还弱,就只禁足吧。你们姐妹在这一个月里,好好学一学女子的三从四德,练一练琴棋书画,让自己磨一磨性子,将来也少受些罪。”

说完老太太又训诫了一番两个媳妇,便叫退了,两房母女也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花其嫣刚回到三房的院子,就扑在母亲的怀里哭闹不休,委屈地说到:“娘亲,祖母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常说你是祖母的内侄女,祖母一向是最疼咱们三房的嘛,看来这些都是骗人的。祖母哪里有一点偏袒我,一颗心向着花其婉,把她搂在怀里跟个宝贝似的,却叫我一个人站在那里,让我的脸都丢尽了。娘亲,这都怪那个花其婉,您一定要给我出这口气儿,不然,我就不活着了,娘亲——”

三太太也是又气又急又心疼,气老太太没有护着嫣丫儿,又因女儿哭闹着急上火,心里又疼着女儿受了委屈,但老太太的话在这个府里就是圣旨,只有哄着女儿听话,答应女儿今后有机会定会叫花其婉吃点苦头。

这样看来,别说老太太,就算是花其婉的一切苦心也都随了流水了,不仅没有起到效果,还一石激起千层浪,花其婉还会被浪头反扑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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