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倦顿了顿，绷住的肌肉蓦然放松了一瞬，对了，她是个瞎子。

他懒洋洋靠在浴桶上，眼神仿佛也被水蒸气暖了几分，但是说出的话依旧让人恨不得把他毒哑：“是哦，我都忘了，这双眼睛就是用来凑数的。”

绯茶正襟危坐在椅子上。

巴掌大小脸上还微微有些嘟嘟肉，眼睛空洞无神，盯着他一动不动，只是间隔一段时间轻轻眨巴一下，这时候的睫羽像小勾子似的让人挠心。

“师父，你口味有些清奇啊，别人收徒都收天资卓越的，到你这里收了徒儿，知道的说是徒儿瞎了，不知道的呐，还以为瞎了的是您呢。”绯茶直勾勾盯着他，心里啧啧嘀咕，这个师父，不得不说，皮相真的是极好。

透过袅袅烟雾缭绕，慵懒靠着的人褪去衣服后，仿佛脸上优雅温和的皮囊也跟着一同扔掉了，门板破掉了一个洞，有冷风夹杂着细雨涌进来，裴倦仿佛没听到绯茶的讽刺一样，反而盯着地面片刻之后，开始指使她。

“往旁边挪一挪，把门破了的地方帮为师挡起来。”

绯茶站起来：“哪里挪一挪？这里吗？”她茫然往前跨了两步，如果不是裴倦及时制止她，再跨两步，几乎要隔着浴桶和他面对面。

裴倦脸上厌烦明显，绯茶浑然不觉。

没办法，瞎子嘛，她有什么办法？

“你眼睛上蒙的白绫呢？”

“扔了。”

“捡回来。”

“湿了。”

“……闭上眼睛。”

“师父，我都瞎了，何必多此一举，还有，是这里漏雨不？徒儿感觉到了水汽。”

他也知道她瞎了，他亲手配的药出了点问题他能不清楚吗？但是他就是看着这双眼睛不爽直勾勾的盯着，空洞无神，让人想给她挖下来。

一边嫌弃着，裴倦一边躲开她伸过来的肉嘟嘟小手，他感觉这已经不是手了，而是让人厌恶的鸡爪子。

水汽？

他在沐浴啊当然有他妈的水汽了！

“不要往前走了！”

绯茶的手距离裴倦的脸还有一个手掌的距离，她寻思着都到这儿了，不占点便宜说不过去。

裴倦相信，如果不是他躲得快，这巴掌打在他脸上，绝对能肿起来。

带着呼呼风声，小爪子就冲着他招呼过去了，一点不含糊的，它的主人声音还带着迷茫忐忑：“师父，要不然趁着山门还未还，您下去再收个徒弟？徒儿太笨了，走路跌跌撞撞，连门都堵不上，徒儿感觉雨水越来越大了。”

绯茶抹了一把脸上雾气，心里嘀咕，这孙子上辈子是朵花吗？怎么这么香！

在上山的路上她就闻到了冷香味道，被扔在小院之后更是循着这若有若无的冷香味道找到的这里，她没想到，仅仅是沐浴这么一会儿功夫，她浑身都沾染了这种味道。

不是浓郁，但是却实实在在充斥着每个毛孔。

裴倦终于忍无可忍：“滚出去。”

绯茶挥着手保持平衡，“无意”中一巴掌拍在他后脖颈上，转身跌跌撞撞向着来时的椅子走去：“这边不对就换个方向。”

裴倦看的一愣一愣的，直到脖颈上火烧火燎的感觉席卷而来，他仍旧在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