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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楼》番外·卢格和他的学生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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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要除去艾迪卡拉的这条‘后手’?』

『你想要切断这孩子与神明之间的联系?』

『很简单啊。』

背叛了自己所侍奉的神,从而被封印在墙壁之后的神明使徒如是说道。

『‘洛桑’能帮助你实现这些小愿望。』

『只不过……会有一点点小麻烦。』

『——武器,是需要磨合的。』

___

___

“你给了我们一个告别的机会,不过,看来是没时间用了。”

金色的影子正在逐渐消散——若是一件遗留物的主人死了,那么它也会随之崩解、最后化为灵力消融于天地之间。

“你希望用洛桑来隔离我与我自己,为此还不惜强行使用它……是为了更好地掌控它,就像成为了它的新主人一样吗?”

“很可惜,你浪费了如此之多的时间与精力……人类。”濒临消散的金色影子饱含真心实意地叹息说着,“不,我应该要恭喜你,你不再需要这么做了。”

“我会带着他一同离开,至于会去往哪里……”金色影子摆动着它虚幻缥缈的身体,“那就要看我还能坚持多久了。”

“不……”卢格略微有些茫然地眨着眼睛,他只感觉两眼一阵刺痛,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黑与红交织在一起,令他遗忘了洛布斯堡作为“花草之都”的绮丽景色。

“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啊,人类。”金色影子说道,“你不希望这个世界迎来神降,而你也亲自断绝了……其中一个可能性。”

“嘶……你又在刻意压制我了。”它感慨道,“再过不久想必我就说不了话了吧?不如在这之前,让我好好听一下你的感想?”

它无限贴近卢格的脸庞,好似要与这位掌权者融为一体。

但很快它又远离了卢格,悬浮在早已经看不清轮廓的一具身体上,金色身躯上代表眼睛的部分一动不动地瞪着卢格。

“……我这是、杀死了珂赛特吗?”

“你杀了我。”金色影子纠正道,“你杀死了艾迪卡拉,你杀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后手。”

“怎么,人类,看你的表情,似乎并不相信这个事实啊?”

“……他并没有死。”

素来高傲的掌权者此刻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伤感与侥幸,他手指轻触面前的空气,一颗表面有着淡红色光泽的空气球将珂赛特连带金色影子一同包裹了起来。

“喂,人类,你想要做什么?”金色影子在其中挣扎起来,“人类又不比神明,你们一旦死去便再也不可能活过来!”

『你知道什么是血脉魔法吗?』

“呜!”

卢格顺手将血色的锁镰扔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中,紧接着他用灵力线牵过了逝去花农手中的武器,一番操作后身心俱疲地施展了转移魔法。

『血液魔法?』

『不,不对,是血脉魔法。让我想想……嗯,也有人称它们为……』

【‘家族传统’。】

“啊……啊啊。”第一次在消灭了垃圾后感到全身无力,仿佛刹那间自己苍老了数十岁,就像是从刚踏进三十岁的门槛变成了能够同奥贝特老人分享阅历。

卢格在他们周身展开了结界魔法,他不想让任何人趁虚而入——这些人一直躲在暗处,自顾自地以为他们还未被发现。

在花农们惹怒他之前,卢格也只当没看见他们;而在他控住不住自己的怒火、失控让这片河岸区域生灵涂炭后,他也失去了处理那批麻烦的心情。

___

“老头,你用你的‘家族传统’救了我?”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知道怎么和我说话吗?不、不对,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彼时还“年轻”的奥贝特老人正蹲着身子,盯着面前刚从混乱中拽出的臭小鬼。

“你怎么那么爱惹事呢?”老人不甚理解地抓了抓下巴,“确实,他们是惹了你……可你一个人也对付不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冲上去找抽呢?”

而且最后料理所有麻烦事情的还是他……奥贝特有些哭笑不得地提起小孩的领子,打算就这样一路把卢格拎回图书馆去。

“我不可能用我的‘家族传统’来救你。”老人说,“血脉魔法是不能随意使用的——好比是血液魔法在施展时会折耗生命,元素魔法需要含有金属成分的媒介物一样。”

“它消耗的是我们的天赋。”

“那你又为什么要说自己使用了血脉魔法救了我的性命?老头子,你是在骗我吗?”

“这一次没有这种必要。”奥贝特神情逐渐严肃。

“我把你从那个阴暗角落里带出来的时候,用它治愈了你的伤口,以及萦绕在你呼吸器官上的疾病诅咒。”

“为此……”老人的话语间唯有感慨,却并没有悔意,“我选择留在了希顿尔达的图书馆内,从此远离外部的纷争。”

“能恢复吗?”小孩难得地表现出了心疼。

“时间总能抹去一切创伤。”老人说,“哪怕在永恒中也充斥着它的存在,令人类无法触及所谓的‘尽头’。”

“也许在未来的哪一天,我的力量、我的天赋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老人笑了笑,“也许这样的情景在幻境中、在梦中发生的概率要更高一些呢。”

……

“时间总能抹去一切创伤。”卢格咬开自己的手指,他本来能采取更体面、更“简单”的方式,但他的心实在是太累了,唯有疼痛才能让他的心恢复挽回所失之物的欲/望。

“他告诉我,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让你离开这孩子……永远地离开。”

“‘他’是指谁?”

濒临消失的金色影子不再像从前那般尽可能地保持沉默,仿佛是打算把几年内处在被封印状态时没人听见的话全部重复一遍。

“某个被关在墙后的混球。”卢格嘴角微微扬起,但他的眼中并无笑意。

“是他啊。”金色影子左右摇摆着身体,似乎并不担心它这么做会加速自己的消亡。

“那么,是怎样的方法呢?”它问道。

“让这孩子的体内不再流淌着艾迪卡拉的血。”淡红色的雾气从卢格的伤口中溢出,随即反扑、扩散至他的一整条手臂。

瞬间,手臂上鲜血淋漓,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豁口,大量红色的液体滴落向结界中的地面,又很快被他另一只手掌中产生的吸力吸走、汇聚成一团血球。

“我不理解,人类,你应该是一个十分自私——哦不。”金色影子意识到自己消散的速度正在增快,那是由于卢格自身的灵力在催促着它“要完早点完”。

“你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自认为做任何事都拥有充足实力的愚蠢人类。”

“你为什么想要救这孩子?”“神的遗留物”不解地问道。

若是珂赛特就这样死去了,卢格便再也不用为这位“离自己最近的‘艾迪卡拉’感到忧愁”。

金色影子相信面前的掌权者深谙这件事,它的身体一边瓦解崩溃着、一边又不断地贴近正在施展血脉魔法的卢格。

“你真的清楚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能力不足’的会是你哦。”它仍旧对年前卢格的话语耿耿于怀。

___

卢格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他的脑海内一片混沌,方才的黑与红堆积在这其中,仿佛永远都无法散去。

他曾经感觉自己的一生中充满了“暴怒”这位原罪神遗留下的痕迹。

无论是同行还是领地还是学生还是任何的其他事物,仿佛深究的话到最后一定会与艾迪卡拉扯上关系。

所以当他从加拉帕戈斯口中得知神明们为了寻找剩下的同伴,而在他们的世界上布置的各个“后手”时,珂赛特与他的关系便并不再像老师与学生这般简单了。

他产生了退避的想法,神明的存在令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质,他想要远离洛布斯堡,他收回了对“暴怒”遗留物的兴致。

反正,新魔法也已经实验过了,若是能将金色影子彻底封印,那么他也不欠珂赛特什么了——他原本就没有任何事情对不起那可怜的孩子。

反正,珂赛特很有可能活不过二十岁……

洛布斯堡家族的人不打算告诉那孩子真相,于是卢格也没有说出来,所以他也不欠洛布斯堡家族。

他将有关这位魔法使的信息连同加拉帕戈斯有关的内容一并做成书签夹在了珂赛特的书中,所以他也不欠自己什么事了。

卢格决定撒手离去,做港口的掌权者不潇洒吗?打海盗的这种发泄途径难道不痛快吗?没必要一直纠缠着艾迪卡拉不放。

既然找到的答案不允许他深究——不要紧,卢格的实力允许他从中抽身。

——我为什么要救他?他真的能算是我的学生吗?

——奥贝特老头为什么要救我?他那时候甚至都不认识我!

——我为什么要救他?

——可是,现在只有我能救这孩子了。

“等到我的血液转变为你的血液时,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金色的影子趴在珂赛特的肩膀上,它很满意这具得到重塑的身体,就连诅咒的痕迹也淡去了不少。

“你可以告诉我啊,蠢神。”卢格脸上短暂地洋溢出浅淡的笑意,但旋即便被无尽的痛苦所替代。

他无法控制住自己体内血液的流出,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其他人的,又仿佛自己即将被另外的人吞噬殆尽。

平日里随时能感受到的灵力正在离自己远去,他从未感觉到过此刻的大气,其中蕴含的灵力是如此的稀薄——也有可能是他不再能感受到更深层次的灵力了。

“哼,你看着办吧,人类。”

金色的影子挣脱了长期以来的束缚,卢格的自创魔法已经起不了多少作用了。

随后,它瞬间膨胀、或者说是炸开。

无数细小的金色光点充斥了这片结界中的任何一处地方,它们纷纷聚集、依附在卢格的身体上,包裹住掌权者的头部。

“我感觉到了……”失去反抗力量的掌权者仰天倒向地面,“你是在蚕食我的记忆,这种感觉不太妙。”

“你们都在离我远去……”

黑色与红色被视野中的金色所代替,卢格觉得双眼的眼皮无比沉重,他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结界也无力再继续维持。

___

“艾迪卡拉,你在做什么?”

小孩子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金色影子的行为,它浑身一激灵,直接闪现到了即将消散的结界的边缘。

“你在对他做什么?”珂赛特质问道。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未曾有过的轻松,大气中更多的灵力正朝着他涌来,它们此刻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亲近他、都愿意为他所用。

“是时候说再见了,艾迪卡拉。”金色影子将它的剩余部分从魔法使的身体上散开,“有人付出了令神明满意的代价,所以你现在……”

“如他所希望的那般,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活下去吧?”

“我不理解,艾迪卡拉。”珂赛特神色一凝,“你在对他做什么?”

“他会忘记你——忘记与我们相处以来的一切……算上他以前得罪我的那几次,干脆让他忘光所有的事情,从头来过吧?”

“神明可不能一直仁慈下去。”被冠以“暴怒”罪证的原罪神如是说道。

“你不能这么做,艾迪卡拉。”珂赛特上前一步,可脚下忽地踩住了某块坚硬的物体。

他朝地面上瞅去,看见了一把血色而装饰有长长锁链的镰刀。

“哈啊……”金色影子摆动着它的身躯,“那是你的,珂赛特。”它不再用自己的名字来称呼面前的小孩,“它是‘洛桑’,是你的武器……‘本命武器’。”

“请你不要删去他的记忆。”小孩用灵力线牵动着地面上的锁镰,崭新的灵力线比原先的要长、要更坚固,也能比从前能举起更重的事物。

“艾迪卡拉,公平一些。”小孩并不清楚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隐约感觉卢格遭遇的事情与自己有关,“如果你真的想要收走什么东西再离开的话……”

“你可以尝试着一人一半。”他张开双臂。

珂赛特能料想到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卢格将会迎来什么样的未来。

___

“这正是我想要的东西。”

被黑雾笼罩的神秘访客告别了洛布斯堡的主人,通过一个转移魔法躲藏回了临时的家。

他才不会去关心被囚禁之人的命运与遭遇,两个人各自处理自己的事情,谁都不会去在意对方。

赛维尔希雅卸下了伪装,将怀里来自“最杰出的自创魔法使”的血液倒入了一个花状器皿中。

他没能料想到洛布斯堡的普通人居然有胆子反抗他们的主人,也没想到卢格居然会找上门来——不过他也能同时利用上这两件事情,伪装成另一人去与那位主人商讨事务。

洛布斯堡的家主很有可能认出了他,但接下去会发生的事情也早就与他自己无关了。

……

“那家伙竟然在自己的血液上下了魔法禁制?”

家主的两条眉毛几乎挤在了一起,一旁的管家与女仆们也纷纷劝他息怒。

谁也没注意到他们的小主人正隐蔽于墙边的阴影中,一字不漏地听完了他们阐述的全部内容。

仅管有许多事情已经无法理解,可是洛桑依旧发自内心地感到愤怒、悲伤与失望。

兴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家人”这个概念在小孩的心中会发生极大的变化……甚至会让洛布斯河畔的那一幕再度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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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怎么喜欢那个新来的傻瓜。”

“到下一年也许会换人呢?别气馁了,卢格,这一点都不像你。”旦照惯例走在几个掌权者的最后面,他一直都是最晚离开会议室的人。

“你可从来都没被换下去过。”卢格撇撇嘴,额上一撮白色的刘海在他黑色的头发中格外的显眼,这也成了几个掌权者同行打压他气势的某种方式。

不过,卢格似乎一直都不打算改变这一造型。

“哇啊!”突然,一个影卫从地底下钻了出来,正好被卢格踩中。

“你……没事吧?”缩在卢格身后的旦又往更后面缩了缩,影卫现在有没有事他暂且不清楚,不过很快就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了。

旦朝卢格瞟了几眼,他的这位同行似乎还没怎么生气——也有可能是这次卢格并不占理的缘故。

“你是来找首领大人的?”掌权者皱起了眉,难得没有出言嘲讽对方不长眼睛、或是干脆讽刺对方不适合担任影卫。

“是的……”那个影卫向掌权者们行了礼,“在暗之森林中发现了一处古堡遗迹,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将它……”

“行了。”一旁的奥贝特担心年轻人之间起冲突,“你去吧。”

于是影卫风风火火地朝着会议室的方向离开了,卢格仍旧紧拧着眉毛,仿佛一提到“古堡”他就能联想到许许多多其他事件来。

可事实上他的记忆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虽然这已经是许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他不清楚那时候自己遭遇了怎样的事故。

但这次,这种感觉尤其明显、十分强烈。

“影卫们发现的古堡遗迹……也许里面会存在着某种事物……”

“喂!卢格,你打算去哪里?”看见卢格准备折返回去,原本走在他身后的旦有点懵。

“我去看看热闹。”掌权者笑了笑,“顺便怂恿我们伟大的首领对那座遗迹出手。”

“我对它很感兴趣。”

___

(卢格和他的学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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