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好嘞，您稍等。”说话的人正是这家面馆的老板，年纪大概四十有余，一个人经营着这家面馆，生意好的时候压根忙不过来。还好这会儿店里人不多，加上林渊他们也才四五个。

林嫣四处打量着这家面馆，虽然这里的一切摆设都显露着时间的痕迹，但桌面、地面依然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收银柜台是用两块木板搭起来的一个台子，上面放着一只三脚蟾蜍的木雕，旁边还有一只镀金的招财猫，正一下一下摆着手。柜台后面的墙壁上放着几瓶酒，还挂着一本厚厚的台历，有被撕过的痕迹。头顶的灯泡散发着淡黄的光，照在桌面上，更添了一份温暖。

“小伙子，你们是来这镇上玩的吧？”一位正在吃面的老人见林渊两人进门，抬起头向林渊发问道。

“嗯。”林渊带着林嫣坐在了那位老人的邻桌。老人看起来足有七八十岁，满头白发，精神头却挺足。

“哎呀，你可真厉害，这面馆藏得这么深都能给找着，我平时天天在这儿吃面，很少见到生面孔。”老人朝林嫣他们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面前的面碗，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我和你们说啊，这里的面真的是好吃不贵。你们吃了肯定以后还会想的。”

“好，谢谢您！”林渊朝老人笑了笑，没多说话。在生人面前，他还是习惯保持他的沉默。

“哎呀，小伙子，旁边这位姑娘是你女朋友吧？长得真俊俏。”老人似乎是回忆起了过去，叹了口气，又笑笑，“几年前，我老伴还在的时候，我俩也这样牵手一块儿来这吃面。可后来，哎，不说了，不说了…”

林渊和林嫣两人好像突然被点醒了一般，同时看向桌下。两人刚才一路牵着的手，好像还没松开。隔着衣服，林嫣依然能感受到林渊手上的热度。

林渊忽地松开手，轻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耳根通红的尴尬。

老人喝完最后一口汤，拄着手杖慢悠悠地走出了面馆，推门前还不忘朝林渊笑笑。那个笑容很和蔼，就好像是一种无形的鼓励。

谁都没有说话，林嫣就这样看着老人步履蹒跚地消失在那条小路。小路的尽头被夜色笼罩着，却好像没有来时那么令人害怕了。

“两位，你们的面！”面馆老板端上两大腕面，摆在林渊和林嫣面前。细如丝线的白面上撒着翠绿的葱花，旁边还码了很多料，最明显的就是那两只通红的大虾，比林嫣平时吃过的都要大。除了虾以外，还有雪白的小鱿鱼，带壳的蛤蜊，上面淋着几滴酱油和面馆特色的秘制酱汁，海鲜和酱汁混合的香气大老远就钻进了两人的鼻子。

“谢谢老板！”林嫣冲老板笑笑，赶紧抽出一双筷子，一下夹起一块鱿鱼塞进嘴里。q弹筋道的鱿鱼块在嘴里迸发出海鲜独有的鲜味，酱汁很好地融掉了海鲜原有的腥气，更好入口。挑起一筷子面条，根根分明如头发丝一般细长的面条包裹着一层透亮的汤汁，在灯光下显得晶莹透亮。放入口中，还没仔细尝出个味道，就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回荡在口腔里的只剩下那股鲜香的味道。

林嫣砸吧了两下嘴，刚才那筷子面压根没尝出啥，赶紧再来两口。她看了一眼林渊，眼里满是感激的神色。要不是他，自己还真吃不到这样的面。也顾不上形象了，她一把扯下围巾，再拽开外套的扣子，翘起平时吃饭惯用的二郎腿姿势，开始大快朵颐。

一碗面在林嫣的“努力”之下逐渐见了底，最后连汤都没剩，全进了肚子。打了个嗝，嘴里满是海鲜味。她撇了一眼林渊，和她一样，林渊的碗也见了底。

林渊起身去柜台结了面钱，顺带抽了两张纸，一张递给了林嫣，一张自己擦了擦嘴。

“走吧！”林渊说道。看着瘫坐在凳子上的林嫣，林渊轻挑了一下嘴角，好看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就好像冬日里给予大地温暖的阳光一般。

林嫣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摆了摆手，嘿嘿一笑，示意林渊等她一下。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伸在半空中的手就被人一把扣住，顺带着整个人被从凳子上拉了起来。

“走了，小北极熊，老板要打烊了！”林渊轻快的声音混着林嫣的那句“你慢点”传遍整个小弄堂……

弄堂外的天空显得格外广阔，就好像倒映着海面的深蓝色一般，偶尔的一两片灰云轻轻地漂浮着，时而遮住天边的繁星。

林嫣和林渊两人沿着小镇的水泥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眼前是整个小镇古朴的建筑，鼻尖是不远处海浪的味道，头顶是星空。小镇的夜晚，黑得很快，也很少有人出门。不宽的马路上只有他们两人。

“要是能这么一直走下去也好。”林渊看了看身旁裹着围巾的林嫣，因为吃太饱而揉着肚子。

他的声音不大，林嫣压根没听清，只感觉身旁的人看了她一眼，“哥，你刚才说什么？”

林渊的目光慌乱地从她身上移开，移向远处，“啊？没什么，我说这个镇子还挺好的，依山傍水，风水不错哈！”

“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风水了？”林嫣瞥了一眼旁边那个目视前方神情僵硬的人。这人回来之后就没怎么正常过，林嫣的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我一直有研究好吗？你看啊，这山的北面偏阴，南面向阳，这个镇子在山的南面，冬天不冷，旁边是海，夏天升温慢，不热。”林渊满意地点点头，高中学的地理还没有全忘干净。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这个小镇冬暖夏凉，确实很适合居住。

“林嫣，”林渊突然停下了脚步，叫住她，“我们以后老了上这儿来买栋小楼养老吧！”

这……林嫣被他突然的话给吓住。他慢慢地转向她，眼神里满是期待和渴望。

“啊？好啊，你努力工作，赚了钱记得来这里买一栋，然后我就来关心你这个孤寡老人。”林嫣偏过头，胸口的心跳在和林渊对视的时候不知不觉变得飞快。她哈哈笑了两声，赶紧把脑子里突如其来的奇怪想法给甩掉。

“喂，我说，我是认真的。”

“嗯嗯，啊，好啊，挺好的，我也是认真的。”

两个人默契得转过头，谁也没有再看谁。

许久，还是林渊打破了沉默。“林嫣，这个镇子以前流传着一个故事，要不要听？”

民间小故事？林嫣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方才的尴尬荡然无存。

“听听听，你快讲——”她看向林渊，眼神里充满期待。

“传闻啊，在很多年前，这里的山路还没修好，整个镇子和外界完全隔绝，每家每户都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孩子们每天在海边游泳，在山里玩耍。直到有一天晚上，孩子们从山里回来，发现其中一人不知去向。”

“大人们着急了，在整个镇子上寻找这个男孩的身影。可是寻遍了镇子附近的山林，都没有发现男孩的身影。就有人说一定是孩子们天天去山里玩闹，惊扰了林子里的山鬼，山鬼生气了，就把那男孩一口吃了。”

“啊？那这个小男孩也太可怜了吧。”林嫣听得可认真，林渊讲的也很真实。

“可孩子们才不会信大人的鬼话呢，他们依旧每天去山上玩，弄得灰头土脸了就跑去海里洗干净再回家。每个上山做事的大人回来之后都会变得疯疯癫癫的，非说那山上有吃人的妖怪。可奇怪的是，自那以后，再没有孩子失踪过，大家伙也没丢过什么东西。”

“久而久之，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镇子里的人也不知道用什么来解释。直到镇子上开始造山路，有个做路人赶过来说在山的另一头发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尸骨，旁边还散落着一件衣服，衣服破败不堪，被枯枝烂叶覆盖着，看样子像个孩子的。镇子上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原先失踪的那个孩子，于是赶紧叫了孩子的父母过去看看，果不其然，那件衣服就是原先那个孩子失踪那天穿的衣服。”

“这件事就这样被重新翻了出来，镇子上的人又说起山鬼的事儿了，可孩子们都长大了，大家都知道山上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山鬼。于是，其中有一个孩子就在半夜去了山上，为了一探究竟。他趁着夜色，到了当初他们玩耍的那片林子，在那儿一坐就坐到了半夜十二点多。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林子里好像有人在唱歌，歌声清脆而悠扬，像极了孩子的声音。”

“林渊，你别说了，好吓人，我感觉我耳边已经有孩子的歌声了。”林嫣看着镇子旁的那座大山，大山被各种枝繁叶茂的树木包裹着，夜色之下尤其阴森，就好像山上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可是，我还是想知道那个孩子怎么了——”

林渊停下脚步，他看着林嫣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恐惧，除了恐惧，还有满满的好奇。

真是好奇害死猫——

林渊看到她看着面前的山发着愣，心里觉得有点好笑，“那我继续讲？你别怕，我在。”

借此机会，他很自然地搂过她的肩膀，把她朝自己怀里拉近。林嫣也没有挣扎，就任凭林渊搂着她这么往前走。

当然，林渊的故事也继续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