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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浮生》第五章 求丹谷小胖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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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求丹谷小胖墩

问卦镇西面山谷,左侧山峰茂盛如蓬的生长着数不尽的桂树,香樟,桃树,苦槠。右侧山峰则漫山遍布着奇花异草,茶树桔梗,龙葵苦参。整个山谷里散着阵阵的花香和药香,闻之沁人心肺,宁神静心。

山谷低洼处立着个小村落,村前溪水潺潺流过,沿溪错落有致的排列着些高低不一的茅屋草舍,屋前屋后篱笆围成的菜园内,一片椒红葱绿,豆紫瓜黄。茅棚草顶上缭绕着的阵阵炊烟,浮在那山谷中,似云遮雾罩,宛若一方仙境。

山谷东面的问卦镇内,桃溪酒楼前的石桥上,一个黝黑精瘦,身穿一件灰褐色麻布短衫的小伙,正闭着眼抱手坐在张青黑色的矮竹凳上。小伙面前平铺的蓝棉布上,并排摆放了五只丝绸香袋,青灰紫朱绿,依次绣着竹梅桃梨菊。绣工精致,不似出自平常百姓之手。

八金和枪痴正行在那石桥之上,枪痴拍了拍他左侧八金的肩头,侧了个身子朝他伸了只手,摊开了那手掌,便定在那小摊前。

八金愣了愣伸瞧着他,一脸茫然的问道:

“大...海哥,这是何意?”

枪痴面无表情的答道:

“拿钱来,买香袋。”

八金听得他这一副讨债的口气,正待问明原由,那木炭似的小伙闻得面前二人要买香袋,忽地睁开了眼睛,唱戏似的大声吆喝了起来:

“香袋哟,明目醒神,芳香化浊,驱虫辟邪啦!香来一身浊气走,满身自有清气留。灵药珍草在其中,安神定心七窍通。”

八金听得这小贩舌灿莲花似的将这香袋吹了个天花乱坠,不禁哈哈大笑了两声道:

“这问卦镇可真是个奇才宝地啊,前有那当街啃鸡腿儿的小道士,如今又冒出个卖香袋的木炭小子。这道门大仙的悟道之地,修身养性之辈一个没瞧见,倒尽是些八面玲珑,伶牙俐齿之人,真是世风日下啊!”

那小摊贩听得八金此言也不气恼,拿了只紫色香袋站起来递到八金跟前道:

“客官谬赞了,小的为讨生计,胡乱吆喝着几句,伶牙俐齿谈不上,倒是小的这香袋,上好的绸缎,求丹谷的药材,巧工坊的绣艺,这问卦镇也就这独一份了,客官要是瞧得上,小的自当倍感荣幸,若是瞧不上也不打紧,小的平日里也挑些散货走街串巷,若哪日有缘碰上了,必当请二位喝几杯浊酒,结下这缘分交了二位朋友,还盼二位客官到时莫要嫌弃。”

八金听他说得言真意诚,便接了那紫色绣着桃花的香袋,仔细瞧了瞧,确实是上好的绸缎,那彩线绣成的桃花旁,衬着几片青翠的叶子,红色的花蕊顶着嫩黄的尖尖,活灵活现。凑到鼻前闻了闻,丝丝艾叶的清香夹着些桔叶苦参的药香,的确也有些安神定心的功效。

枪痴瞧着他那一副老行家的模样,朝他伸了伸手道:

“别闻了,给我香袋,给他钱。”

八金本想调侃他几句,瞧得他一脸认真的神情,便将那香袋递给了他。心中想道,这大爷,平日里也没个戴香袋的习惯啊,难道是买来送人的?待会寻个机会问问他,既便是送人那就都买了吧,剩下几只还可以带回去给馆主和八银八铜那两个胖猴儿,想到此,便朝那小摊贩道:

“这香袋的确是真材实料,看你也是个实诚的摊主,这余下的几只就都卖给我吧。”

闻得八金此言,那小摊贩赶忙用棉布将那四只香袋一卷,扎成了个小布袋递到八金跟前道:

“客官真是个豪爽之人,五只香袋共五百文,您收好。”

八金接过了布袋,从衣襟里摸了块碎银子递给他,那小摊贩躬身捧着双手接了,八金瞧见他双手掌心各有个刺青,一边刺了个小碗,一边刺了五枚铜钱。不禁笑了笑道:

“下次若是有缘遇上了,可要记得你说的那几杯浊酒”。

那小摊贩点了点头,朝着两人拱了拱手道:

“那是自然记得的,小的做的就是这缘分的买卖,哪有自断缘分的道理。今日这货托您的福全卖光了,就先在此谢过了,改日再会吧。”

说罢,提了那青黑矮竹凳下了石桥,朝着出镇的方向行去。八金待他走远了,对着枪痴问道:

“方才那小伙,能接你几招?”

枪痴朝他比了两个手指头,八金点了点头道:

“那也快赶上白奇啦,乞财帮这五钱库的就有这等功力了,真不简单啦。”

枪痴听他还在自言自语,拍了拍他肩头,指了指那石桥边的桃溪酒楼,八金会意一笑道:

“哈哈,海哥,这可怨不得我了,这香袋可是你自己要买的,如今误了时辰,若是那桃溪酒楼打烊了,你这肚皮想装的桃仁鸡丁,挂炉烧猪怕是没指望咯。路边的烧饼倒是可以试试,哈哈。”

枪痴瞧着他一副幸灾乐祸的贱样,当下也懒得理他,加快了步子朝那桃溪酒楼行去。

八金看他加快了步子,不禁觉得好笑,便在他身后大喊道:

“嘿,别走啊,有银子吗你?跑那么快。想吃霸王餐啊你。”

说罢,将那小布袋套在肩头理了理,赶忙追了上去。

到得桃溪酒楼门口,一个身穿黄色麻布短衫的店小二迎了出来道:

“两位客官里边请,喝茶还是打尖?”

八金摆了摆手道:“也喝茶,也打尖。”

那店小二躬身伸了伸手,将两人朝那靠溪边的雅座引去,待得两人对桌坐了下来,方才道:

“小的瞧两位客官气度不凡,自是坐这靠溪边的雅座观景品茶最合适不过了,两位喝点什么茶,上点什么菜?”

八金见他殷切周到,想必是个是个熟门熟路的店小二,便朝着他问道:

“店小二,这桃溪流向何处啊?”

那店小二拿了肩头的粗麻布边擦着酒桌边道:

“回客官,这桃溪往西流经求丹谷,出了求丹谷就汇到那九洞河了。”

八金点点头道:

“这镇不是叫问卦镇吗,为何卜卦道士没瞧见几个,摆摊卖货的摊贩倒瞧见了一大堆。”

店小二拍了拍胸脯,一脸自豪的道:

“客官你这算是问对了人了,这镇上本是有很多卜卦道士的,前阵子都去了那求丹谷了。”

八金又问道:

“你怎知都去了那求丹谷?”

店小二咧着嘴笑道:

“嘿嘿,前几日我去求丹谷送烧猪瞧见的。”

八金听得店小二此言,想起了先前那啃鸡腿儿的小道士,不禁笑道:

“烧猪?这问卦镇的道士都好这一口的吗?”

那店小二也跟着笑了笑,端了那桌上的茶壶朝两人面前的茶碗分别倒了碗粗茶道:

“道士吃不吃烧猪小的就不知道了,是那前几日来店里的铁匠嘱咐我送去的,这问卦镇十里八村的铁匠怕是都去了那求丹谷了。也不知最近在造什么大仙,需要这么多铁匠。店里每日的烧猪一大半都被他们买走了。两位客官来的赶巧,今日那卦炉里还剩了一只,要不要切半只给两位尝尝?这挂炉烧猪可是本店的招牌菜,皮脆肉滑,肥而不腻,配上本店的桂花酿可是一绝。”

八金心里想了想,道士,铁匠,有意思,看来馆主估计得不差。赶紧吃完饭去求丹谷瞧瞧。想罢,便端起面前那碗茶喝了一口道:

“今日来这桃溪酒楼就是来吃你这店里的烧猪的,不用切半只,就整只上上来,再来盘桃仁鸡丁,醋溜肚片,炒个时令小菜,一壶桂花酿,这粗茶换壶熏茶过来吧,动作麻利些,我这大哥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店小二将那粗麻布往肩上一搭,提了那壶粗茶拱了个手道:

“好嘞,马上去给二位客官安排。”

说罢,大声朝着后厨那吆喝道:

“溪边雅座,挂炉烧猪一只,桃仁鸡丁一盘,醋溜肚片一盘,时令小菜一碟,桂花酿一壶哟。”

枪痴听得小二的吆喝声,吞了吞口水道:

桃仁鸡丁脆绵软,醋溜肚片滑又弹。

时令小菜解油腻,桂花酿里寻仙意。

八金听他居然吟了首打油诗,大笑道:

“哈哈哈,今日这趟出行算是开了眼了,没曾想到你这武痴竟然还有这幅面孔,这又是戴香袋又是吟诗的,真是个附庸风雅的文人雅士啊。”

枪痴听得他冷嘲热讽的,将那背上麻布裹着的游龙枪取了下来放在身旁的条凳上道:

“香袋买了就非得自己戴吗?这吟诗也不是只许文人雅士才能吟吧。兴致来了不就随性吟一首了,哪管他风雅不风雅。你这张嘴该闭下了,一路上没停过,多喝几碗茶润润吧,别待会吃烧猪哽住了。”

八金听得他竹筒倒豆子似的一顿反驳,实在是有趣。心想,这枪痴,平日里就知道追着我比试,今日这难得的机会,可得好好逗他一番,便朝着他问道:

“香袋既不是自己戴的,那定当是送人咯,这馆里的男人你自是不会送了,莫非是送给心上人?后院喂猪的王大妈?你这品味未免也太独特了吧,哈哈,跟她结为夫妻的话,你这顿顿都有烧猪吃了,也是门不错的亲事。回去我就帮你向馆主禀报,定要风风光光娶了那王大妈,可不能委屈了别人。”

枪痴听他胡言乱语了一通,懒得接他的话,拿了根桌上竹筒里的筷子,双指一夹,手腕朝外轻轻一抖,只听见那竹筷“嗖,嘣”,直接穿透了那窗外溪边的一株粗树,掉在了那溪水中。

八金瞧他露了这一手,想他自是懒得解释了,便摇了摇头道:

“行了行了,每次懒得讲话就用这招,不是扔石头就是飞树叶,一分力都没使,没什么看头。居然会觉得你这疯子有心上人,我也真是太愚钝啦,惭愧,惭愧啊。”

枪痴又从竹筒中拿了双竹筷,八金以为他还要飞筷穿树,正要制止,却瞧见那店小二端着那烧猪朝着这桌过来了,便笑道:

“哈哈,原来如此,快吃快吃,吃完了赶紧办事情,今日还得回去复命,别误了时辰。”

那店小二放下那只烧猪后,又转身去提了壶换好的熏茶和一壶桂花酿放在桌上拱手道:

“两位客官慢用,这剩下的几个菜也马上就来,这烧猪要是吃不完,待会可切成薄片拿油纸包走。有什么需要使唤小的便行了。”

八金提着那酒壶在枪痴和自己面前盛了半碗酒道:

“吃得完,我这大哥饭量大,吃得也快,剩下几个菜也快些上吧。这饭要是吃到一半没菜了,这银子可就要少赚啦。”

那店小二躬身笑道:

“客官说得对,小的马上去催,您二位先慢用着。”

说罢,朝着那后厨奔去。

此时将近午时,酒楼里只有几个零散的宾客,角落里坐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正在独酌,眼神时不时瞟几眼八金这桌。店小二去那后厨催促了一番,八金桌上的几个菜陆陆续续上齐了。两人将那桌菜吃了个干干净净,又要了壶桂花酿,饭饱酒足后,付了食钱,谢过了那店小二,出了酒楼朝着求丹谷行去。

二人沿溪行了约五里地,便瞧见了那傍溪而立的山谷,枪痴指了指左侧的山峰细声道:

“左边那座,先去山脚,我来引开他。”

八金点了点头,二人朝着左侧那茂盛如蓬的山峰行去,到得山脚下,只见那一片乱石草地上,一个身穿红褐色麻布衫的小胖墩,一手从别在腰间的小布袋里掏出几个石子丢过头顶,另一只手挥着把粗制的木刀在空中劈了几下,只听得砰,砰,砰三声,石未落地,便中刀锋,刀刀劈中,刀势干脆利落,毫不拖沓。八金看了枪痴一眼,上前蹲身笑着问道:

“小娃娃,几岁啦?怎么一个人在此练刀?”

那小胖墩停下来看了看面前的八金,又从小布袋里抓了把石子道:

“这最后一把劈完再告诉你。”

说完将那把石子丢过头顶,八金抬头一瞧,五颗,只听得砰,砰,砰,砰四声。那小胖墩摇了摇头道:

“五颗还是太勉强了,还要练。”

说罢,将那木刀放在一旁,解下那腰间的小布袋蹲在地上开始捡小石子,边捡边道:

“你们两个叔叔不是这村的,这村的人我都认识。我也不知自己几岁了,可能八九岁了吧。在这练刀是因为村里有几个臭屁虫看我义父义母因病离世了,便总欺负我,等我能劈五颗石子了,就一人一木刀,脑门每人劈个大包。让他们也尝尝被欺负是什么滋味。”

八金听他说得愤慨,又是个孤儿,心里顿时生出了股同情。细细看了看这小胖墩,额头饱满圆润,眼神清澈,眉宇间透着股英气,是个乖巧的小娃娃。便接着问道:

“你亲生父母呢?”

小胖墩起身四处瞧了瞧道:

“也许像方才那袋石子样吧,定是不在这一片了,我不去寻他们,他们自是不会过来寻我的,石子无情也无根,我也认不出方才那几颗了。就是寻到了,也未必有这新捡的几颗瞧着顺眼。”

八金听他小小年纪说话如此透彻,倒像是看透了凡尘俗世,不禁心里一酸,又接着问道:

“你练刀多久了?这村里没有其他人照顾你吗?”

那小胖墩答道:

“练了五六日了吧,这村里人不多,我义父义母本就年纪大了,跟村民们没什么往来,那五个臭屁虫倒是挺照顾我的,经常来毁我的菜园子。等我练成了这劈脑门的绝招,他们定不敢欺负我了。”

枪痴站在旁边一直听着,也不搭话。拿了块巴掌大的石头走到那小胖墩跟前蹲下身,手中暗劲一握,巴掌大的一块石头咔咔嚓嚓的全散成了整齐的小石子。枪痴将那把石子堆在小胖墩跟前笑了笑,拿了其中一颗甩手对着左侧一扔,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响,左侧合腰粗的一株樟树应声而断。枪痴拍了拍手起身对着山峰上指了指,便朝着那边去了。

八金不耐烦的朝他挥了挥手,待他走远了后,对着小胖墩说道:

“这叔叔烧猪吃多了,是个疯子,整日里就知道吃肉喝酒,他现在要去那山里打点野味晚上下酒,待会等他回来教你怎么劈五颗石子,如何?”

那小胖墩收了面前那堆石子放到小布袋里,点了点头道:

“这叔叔挺厉害的啊,这山上可没什么野味,只有铁匠和道士,运气好倒是能遇见野兔,先去我家吧,菜园里还有些青菜,我们还可以去这林里采些菌菇。等他回来我炒些小菜给你们吃,你们教我劈石子,我请你们吃饭,互不相欠。”

八金瞧他一副有恩必报的小大人模样,不禁觉得好笑,点了点头,便跟着那小胖墩结伴朝着村落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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