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木直亮的脸色黑得有如锅底一般，两眼喷火，一副直欲择人而噬的表情，恶狠狠地盯着眼前那一排腰快要弯成九十度的军官。.已经年届五十的松木中将面相和善，在部下面前常常笑咪咪的，一点不像曾经做过那位动不动就搞尸山血海、肉弹冲锋的所谓“军神”乃木希典的副官的样子。

说起来，松木直亮也称得上相貌堂堂四个字，只是这会儿，他的形象只能当得两个字：狼狈。没错，就是狼狈！在铁血军夜袭营地所引发的一片混乱中，倒霉的松木直亮刚迈出出屋门查看情况，就被一发流弹击中，更倒霉的是，这发流弹无巧不巧地带走了师团长阁下的半片耳朵，所以，半边脑袋被包了厚厚一堆的松木中将的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或者，用滑稽这个词来形容也不错。

值得庆幸的是，除了略微有损将军的威严形象之外，松木直亮并无大碍，如果那发流弹再偏上一寸，后果必然不堪设想。但是，这次好运气绝不足以让松木熄下心头的无边怒火:太不像话了！师团主力重兵猬集，竟然被支那军队堂而皇之地踹门而入，施施然大肆破坏之后，又安然呼啸而去，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

如果支那军队在营地外寻机伏击，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这还属于松木直亮可以接受的范围，而现在，对手不但已经杀上门来，还差点要了自己的老命！真正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这要是传出去，自己的老脸该往哪儿搁，这叫自己情以何堪呐情以何堪！

自然而然地，第十四师团所属的各级将佐们成了师团长发泄怒火的首要目标，一通拳打脚踢之后，年纪已长的松木直亮只剩下了喘气的份儿，那十多位鼻青脸肿的将佐耷拉着脑袋，甚至有些羡慕起步兵第五十九联队长宫村俊雄大佐来－－－－宫村同样中了一发流弹，不幸的是，他受伤的部位是在腹部，所以他现在只能躺在野战医院里，等着天亮以后，由轻型飞机后送医治。因此，宫村大佐逃脱了直面松木中将羞辱的待遇，在精神上保持了神圣不可侵犯的状态。

松木直亮打累了，扯开风纪扣，喘着气一**坐回椅子上，师团部立刻陷入了一片沉寂。没过多久，这片诡异的沉寂就被打破了。一名参谋敲门而入：“将军阁下，损失情况大致统计出来了。”

“唔，说吧。”将佐们都支起了耳朵。

“根据初步统计，人员伤亡不大，共阵亡一百四十余名、伤九十余名、失踪十余名。”

松木直亮郁闷地点点头，遭此突然夜袭，没有导致营盘崩坏，伤亡尚处于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足以说明皇军官兵训练有素，能够在非常不利的情况下坚持战斗，直至将敌人打退。不过，伤兵的数目里，是不是还有自己的一份贡献？看那名参谋的古怪眼神，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松木直亮顿时无名火起：“八格牙鲁，快点接着说！”

那参谋脸色白了白，连忙接着道：“物资损失如下：汽车三十余辆、军马一百二十余匹、枪支三百余枝、火炮三十余门、弹药……弹药……”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有如蚊子在哼哼一般。

听到火炮枪支损失如此惨重的时候，松木直亮的眉头就已经皱成了“川”字，再听那参谋谈及弹药损失的口气，一股不祥的感觉转瞬便涌上了心头，毕竟，支那袭击者撤退时，那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就算是死猪，都能被震醒了。

松木直亮死死地盯着那参谋：“弹药的损失到底怎么样？”

逃是逃不掉的，那参谋苦着脸，报丧似地道：“枪弹的损失微乎其微，但是，炮兵阵地附近的数个炮弹临时存放点的大口径炮弹全部炸毁……”说到这里，他缩了缩脖子，等待着松木直亮劈头盖脸的痛骂。

出乎意料的是，足足五秒钟过去了，预想中的风暴并未来临，只听见松木直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声音异常平静：“为什么不把炮弹转运到师团的专用物资仓库去？”

“是这样的，师团属野战炮兵联队的阵地离简易飞机场很近，驮马运送仅需十分钟，加上连日来炮兵对支那阵地的轰击强度较大，转运其他仓库后还得再运回来，从而容易造成战机的延误，所以，炮弹就存放在了阵地的临时地点，这一措施，是经过野战炮兵联队申报师团参谋部核准的……”

“呃，”原来事情还和自己有关联，松木直亮只能转移话题，“那么，师团各炮兵单位还有多少大口径炮弹？”

“大概不足三百发……”

“什么！？”松木直亮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扔在那位参谋的脸上：“这么少！”

“是的，”那参谋畏缩了一下，“其它的两千多发全部损失掉了……”

“该死的支那人！马上向关东军司令部发报，紧急运送急需的炮弹！”松木直亮急了，这还了得，没有炮弹，重炮就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缺乏重炮的压制，在即将到来的两军决战中，势必导致部队的伤亡增大。

松木直亮下达了命令，却惊讶地发现，那位参谋并没有应以“哈依”，相反，他迟疑了一下，壮着胆子说出了另一个噩耗：“师团长阁下，我不得不提醒您一个事实：在大批炮弹爆炸的所产生的巨大破坏力之下，师团集中使用的大口径重炮基本上全部战损，即使炮弹运来，也是没有用处的……”

这绝对是一个晴天霹雳，松木直亮两眼发直：异常珍贵的重炮，居然成了一堆废铁？！

半分钟的沉默过后，在师团部门口站岗的哨兵听见屋子里传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干嚎，满是怨气和蒸腾的杀气：“我命令！明天午后十三时整，发动总攻击！务必歼灭当面支那之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