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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呼前夫当关》第一章 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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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国齐宣三年,盛世。

年轻将相辅佐庙堂,呈现一番欣荣气象。

而在这凤毛麟角般出类拔萃的年轻一辈里,一人硬生生脱颖而出,成为争相传颂的一代传奇人物。

传闻此人十三岁的年纪考取文武状元,金榜题名那日骑着高头大马去赴琼林宴,有人在城楼惊鸿一瞥,少年足风流,迷煞了天下多少女子。

短短几年,此人朝堂之上屡立奇功,奇的是同朝为官,与他相熟的未有几个,偶尔见他上朝,也只望见修长挺拔的背影,鹤立鸡群一般立在芸芸百官之中。

齐宣六年,此人侦破一件贪污大案,年轻帝王大悦,赐封为相,允披蟒袍,享皇族礼遇。

自有妒者暗地查其身世背景,更奇的是,无论派去多少人,得到的答案均是——未果。

身世不可查,背景不可查。

只是封相以后,此人越发少见,本就上朝次数寥寥,之后一年半载都难见玉颜。年轻天子对此竟是视而不见,也再未提起这个人。

民间却是众说纷纭,传闻他奉密令行走地方,专为天子解除疑难杂症,又有人说他看透官场,从此鲜衣怒马,笑傲江湖。

此人仿佛从天而降,卷起飓风,又凭空消失。一跃成为顾国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神秘人物。

又四年过去,新人辈出,那人的消息渐渐不再被人提起,只是那天人一般创造的神话,竟再无人能与之匹敌。

…………………………………………………………………………………………………

齐宣十一年,苏城。

楼阴缺,栏杆影卧东厢月。

东厢月,一天风露,杏花如雪。

我与慕老太的未来大女婿——商户朱谋仁一前一后自酒楼出来,正遇上被被数名官员众星捧月般拥簇而来的苏衍斐,彼时朱谋仁殷勤邀请:“明日花节,百花齐放,花团锦簇一片盛景,小姐可愿陪在下同去?”

女眷出行需用风貌遮面,我轻轻抬起头来隔着轻白烟罗对那朱谋仁微笑。

甚好,自我回了娘家,爹爹严令不许我私自踏出房门一步,得此良机实在是高兴,正欲答应,忽想起娘亲掐腰狂吼的嘱咐:给老娘记住,要矜持!端庄!

垂首做羞涩状,发上裹着薄透烟纱的风貌堪堪下垂,我盯着身上散花百褶裙开口:“奴家明日正好有些闲散时辰。”

朱谋仁眉开眼笑:“那明日一早在下便去慕府迎接小姐。”

我微笑着轻轻点头,只听身后小小低呼一声,衣袖被极快的扯了一下:“小姐,是姑爷。”哧溜一缩,便躲到我身后,我还未回神,便见绯色锦纹官袍下黑履官靴踏进五步之内的视野里,纻丝纱罗绯袍上水城唯一的锦鸡祥云补子,再是熟悉不过,以往每日入夜皆是我亲手熨烫叠好,以备他明日之用,猛然在这里瞧见,未免一怔,身旁朱谋仁本是走在前面面向我,见我止步,本能回过头去。

他虽到水城不久,交接城中达官贵人却是必修之课,自然认得苏衍斐,极快堆了笑上前一步笑:“小人叩见诸位大人,不想能有幸能遇上巡抚大人,实在是巧。”

苏衍斐端的是芝兰玉树之姿,花犀革带勒着如束窄腰,衬着修长身形,绯色常服衬得面白如玉,一双黑如点漆的凤眼勾魂摄魄,目光投过来,我忙低头,只觉他目光在我面上幽幽一转,旋即垂下眼来掀浅唇一笑:“是很巧。”

我见他那笑自头到尾都透着冷意,只觉颈后一寒,之前明明派人打听过苏衍斐的行踪,听说他再在巡抚衙门办公,并不出行,怎到这万盛酒楼来,他来也便罢了,偏偏就遇上,真真冤家路窄。目光未免不由自主的打量两人,初见这朱谋仁眉是眉,眼是眼,也算个英俊人物,怎到了苏衍斐这妖孽跟前便立即矮了一截,只觉容颜猥亵,不堪入目。

也不知谈了什么,两人目光突投到我身上,我茫然眨了眨眼,朱谋仁正望着我殷勤介绍:“这是慕家小姐,与小人不日便要成婚,倒时还望大人光临。”

苏衍斐眉心隐隐皱起,却并不说话,垂下眼来浅唇微抿,伸指斯斯文文的抖抖衣摆,身后官员却皆吃吃笑了,朱谋仁心中必定以为他们笑他配不上我,憋得脸色涨红,又不能发作,甚是难堪,身后官员忙解释:“阁下有所不知,这位慕家小姐,正是巡抚大人休妻。”

朱谋仁瞪眼:“那……”

苏衍斐才噙着笑睨着我低笑开口:“几日不见,夫人口味越发奇特了。”

他这一声“夫人”唤的极是顺溜,我瞧了朱谋仁一眼,他本已瞪起的眼睛果然又大了一圈。也适时有官员小声对那朱谋仁“慕家大小姐人前端庄,人后悍妇,阁下怕是看走眼了。”

我双眼一闭,我就知道。我这夫君大人对我之前假装端庄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若是遇上能有什么好事。事发那日,他正一身青衣立在门外,本来泰山崩于谦都面不改色的苏衍斐看到我的样子竟当场石化,可见震惊了得。

我极力与他撇清干系:“再怎样奇特的口味,也和大人没有关系了。”

“是么?”他深睫微垂,旋即弯唇笑了:“不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夫人日后将要托付终身之人,便是这个样子么?”说着,他斜斜睨一样那朱谋仁,朱谋仁感受他的目光,小心回过眼来,目光对视,竟让他双腿打颤,一软,“扑通”就跪到了地上。

众官哈哈大笑:“大人已免了你的跪礼,好端端的你跪下做什么?”朱谋仁哪里还敢看我和苏衍斐,低着头窘迫难堪的站起身来。

苏衍斐淡漠回眸,我深感丢脸的往下拉了拉风貌帽檐。

我不认识这人……

忽听左参政正拉住朱谋仁惋惜的开口:“古语云,所谓悍妇,乃凶险之顽人,阁下又是入赘,前途堪忧啊堪忧。”闻言,其他官员皆用怜悯目光看向朱谋仁:“悍妇不只凶险,且蛮不讲理,阁下想纳妾怕是不能了。”

“不用说纳妾,只怕要事事以悍妻为先,低三下四,能藏点私房钱便不错了。”我私下瞧着朱谋仁虽面有疑惑,身子仍是抖了抖。

好,很好。

老虎不发威,把我当成是病猫了。

我咬牙切齿的弯起眼,缓缓瘫开掌来,按了按身侧酒楼的木板雕花花壁,只当那是苏颜斐一张俊脸,凝神,狠狠的一掌。

声音脆响,众官均是一怔,皆忍不住看过来,我笑眯眯弯眼:“对不住,手滑了一下”。话音刚落,便闻花壁“卡擦”一声响,自所拍之地列出数道放射状的缝隙来,下一刻,“啪”的四分五裂,纷纷砸落在我身后,酒楼内尚有食客吃饭,蓦然墙壁碎裂,看着外面一干人,一脸的茫然。

“是谁,敢拆万盛酒楼的墙!”

蓦地楼中冲出二三扛着狼牙棒的大汉,一眼看到苏衍斐,刺溜又缩了回去。

众官员呆呆且震惊的转回我的面上,皆忍不住后退数步。

苏衍斐凤眼一挑,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我,我只觉霎时流光溢彩,晃的眼前一阵眩晕,便闻苏衍斐在耳畔极低的笑:“为夫还不知,夫人原来有这样的本事。”他嗓音低醇好听,蛊惑一般,我不自觉耳垂一麻。

苏衍斐声音虽是不大,却是字字清晰,四下里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只闻四下里抽气声响起,接着“扑通”一声。

“小姐。”衣袖被身后的小小拉了下,我茫然转头,便见她指了指朱谋仁。

我自云雾之中回神,才见我那位未来夫婿来不知何时跌到了地上,此时正神色惊恐的从地上爬起来,我忙重整微笑体贴上前:“公子没事吧。”话未落地,朱谋仁脚一崴,又重新跌回去,我忙伸手扶他,朱谋仁竟连连后退:“不,我……我自己来。”半晌才狼狈爬起来,拱手朝众人告辞:“小人想起来还有事要办,告辞告辞……”

想起明日花会,我急急朝他喊:“朱公子,那明日……”

朱谋仁一拍脑门:“哎呦,在下想起来了,明日有事无法前去。”转身拔腿便跑。

小小在身后气馁开口:“小姐,这朱夫人怕是又做不成了。”

我也忍不住幽幽一叹。

只是可惜去不成那花会,若是被慕家老太知道今日情形,慕家老太张牙舞爪的影子在脑中嗖的闪过……我不由浑身一个哆嗦。

说起那花会,原是苏衍斐和我约过的,彼时我二人尚是夫妻,寒冬里大雪纷飞,我竭力压住出去踏雪的冲动,只闷的在榻上滚来滚去,外室里毡帘嗑的一响,我忙闭了眼假寐,便觉有人踏进室来,撩袍在我身侧坐下,暖热气息拂在耳上,听他俯身低笑:“待春日花会,为夫带夫人前去观花。”语调渐渐降下去,我闭着眼不敢睁开,只觉他缓缓俯下身来,微凉薄唇终落在我发烫的颊上……

想必他早已忘记了吧。

正听见众官纷纷对苏衍斐笑言此妻休得好,另择佳偶云云,我咬着牙朝那里看过去,不想苏衍斐正朝这里望过来,浅唇微弯,白若冠玉的面容上凤眼微微上挑,带着点不明意味的风流恍惚。

晃得我心脏一撞,忙撇过脸去。

罪过罪过,我实在是闷坏了才想起这些。这厮皮相实在是太好,还是少看他为妙。

想了想,不能如此示弱,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的刹那便见他带着笑意唇角的唇角略沉,眸中似有什么要溢出来。我只顾捏着下巴苦思。

那朱谋仁本是新来的商户,慕老太欺他无知请了媒婆言明招赘,未想到他竟允了,一天之内便送来了彩礼,那朱家本是刚刚起步,彩礼并不贵重,慕老爹面上却终有了几丝笑意,慕老太一时泪流满面,嚎啕大哭:“我家行云终于有人肯要了。”

……

好吧,除去这一句,也还算件喜事,未想到今日受他相邀来万盛酒楼尝试新菜竟碰上了苏衍斐,原本的好事也变成坏事……我该慕老太如何和交代才好。

待我回神,便听小小在身后泪奔而来:“小姐,等等奴婢,姑爷好可怕……”我才惊觉已经走出很远,回过脸去,便见苏衍斐身姿颀长的立在绯袍娥冠的人群中,鹤立鸡群般,分外惹眼,他正回眸看来,便觉那目光刀一般冷嗖嗖的擦过脸颊。

我也忍不住缩了缩头。

……

是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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