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阳城外，官道熙攘，作为宋国的都城也是最大的城市，封阳城外没有一天能够安歇下来，来自宋国各地以及周遍国家的商队人潮将这条宽达十米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中有别的城市的宋国商人，身穿灰衣，有周遍国家的外来商队，衣服样式与宋国截然不同，让没有见过大世面的百姓们看了大开眼界：那些老爷们头戴一顶高高尖尖的长筒帽，看上去很是有趣，还有那些随从女子，完全不像宋国女子般待字闺中，只是身披一条若隐若现的纱巾就敢出现在众人面前，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是否被别人看光了。

异域风采，一览无遗。

更多的则是都城边的那些农户们来往其间，挑着蔬菜瓜果大米面粉之类的日常食物，欲进城换取日常的开支费用。整个都城，周遍共有农户近数十万户，正是这些农户们养活了都城中的天子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

只是同往日不同的是，宽阔的封阳城门只是开了一条小口，门口的军曹们仔细检查着过往人群，一丝不苟的程度就是挑蔬菜水果的担子都要揭开来看看，搜索一番。也是因为他们这样仔细缓慢的检查，才让这么多人堵在城门口，远远望去如一条长龙，延伸到极远处。

“嘿，我说这前边是干什么，这大门这么大，就不好开开吗？”

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两个农户并列排着，其中一个看向城门口，见到城门只是开了一条小口，不由埋怨道。

同行的农户看了下四周，神秘兮兮地拉住他，把他的头拉低，附嘴上去小声说道：“听说是城里出事了！”

“出事？”刚刚提问的农户不解，“这都城，能出什么事？这可是天子脚下，谁敢搞事？”

知道内幕的农户继续小声散播着八卦消息，“就是天子出了事！老皇帝不是驾崩好几日了么？两个皇子为了争夺皇位，自相残杀，听说其中一个皇子落败逃遁了，另外一个即位成为皇帝，正发布了圣旨追杀那皇子呢！”

这农户长“哦”了一声，这些帝王事，他们这些升斗小民也就是听个热闹。相比起这事，他更关心的是这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的，“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另外那个农户神气地挺起胸，拍了拍胸脯，傲然道：“我小姑子的姨夫的二大爷的拜把子兄弟的干儿子家那条狗的姘头的主人可是在皇宫里做事的！”

这名农户立刻肃然起敬，连连拱手，“失敬失敬。”

……

城门口的人有进有出，只是进的多，出的少，军曹们的重点防范对象也都在那些出城的人中。其中一个胖军曹，一边对照自己手中的画卷一边检查进出人群，面上无甚表情，心中却是把上司埋汰了个够：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这几天做下来，自己天天盯着这些进出的人口，每张脸看起来都差不多，眼都看晕了！还是之前坐衙门里舒服啊。

再检查到一人时，胖军曹立刻捏住了鼻子，双目圆睁，这个人可真够恶心的！

只见在他面前排队要出城这人一身破旧的黑衣，头发乱糟糟的如同一蓬乱草顶在头上，他还看到有一条虫子在其中爬着；面孔掺不忍睹，左脸上有一个小坑，已经化脓发臭了，脓水都变成了黑黄色，差不多干涸了，令人作呕；右边眉毛已经被烧掉了，还有被烧的迹象，该是生火时不小心烧掉的，对着他裂开了笑脸，让胖军曹可以看到他嘴里漆黑的牙齿，其中有好几颗已经掉落了；鼻毛也都从鼻孔里钻了出来，在嘴上乱爬，最长的一根甚至伸到了嘴里。

他也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身上恶臭传来，令得门口的几个检查的军曹全部捂住了鼻子，生怕被这臭味袭击晕倒。

“出城何事？”虽然眼前这乞丐令他作呕，可到底上头有吩咐，对进出人等要严加检查，胖军曹不敢违背，还是例行公事地询问他。同时把画像举到眼前看了下，对比一眼，连连摇头。

这画上之人正是前几日在斗争中落败的大皇子林岳，此人眉清目秀、风度翩翩、温润如玉、潇洒如林，画师虽只是寥寥几笔，却将大皇子的精气神全部勾勒了出来，实在是一浊世翩翩佳公子。

眼前这乞丐，和他差远了，只要不是眼瞎之人就可一眼辨别出来。

乞丐谄媚讨好道：“军曹大人，小人是丐帮中人，昨日接到讯号，前去汛临参加丐帮大会。”说着抖了一下腰，胖军曹这才注意在他腰间挂了两个袋子。

胖军曹当兵之前也曾在江湖上混迹过一段时日，知道凡是丐帮子弟，均会在腰间悬挂袋子，袋子越多，代表在丐帮的地位越高。这样看来，他还真是丐帮子弟。

他点点头，手一直捂着鼻子没有放下，“既然如此，快走吧，别堵在城门口了！”声音沉闷，连连挥手，像驱赶苍蝇一般让这乞丐快走。另外几个军曹也都一样，捂着鼻子，都没什么心思检查过往人群了。

把这乞丐赶走出城去，几位军曹们才感觉好受了些。

乞丐走出城外去，一路上众人纷纷捂着鼻子给他让路，一脸嫌恶地看过来。他只是谄媚地陪着笑，不断给众人作揖，眼中却闪过一丝杀机。

林峰，今日我逃得性命，他日定要叫你将所有恩怨一并偿还！

他正是当日由赵元化护着杀出皇宫的林岳。裂血诀的代价就是燃烧生命，对于年迈的赵元化，这代价更为恐怖，那就是死。护得林岳逃出的当晚，赵元化就身亡了，尸首落在了阴沟里，林岳甚至无法将他好好入土。

他还记得赵元化最后和自己说话的情景。

当时的赵元化散了功，仿佛一下老了十来岁，本来黑白相间的头发全部灰白，面上皱纹浮出，嘴唇苍白，虚弱之态，一眼看出。只是直到此刻，他还在笑，似乎很是欣慰。

“为什么？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你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安然走掉的！”林岳不解。赵元化理都没理老皇上，他可不认为他会是那种忠臣的思想在作怪。

赵元化撕扯着嗓子说话，声音沙哑：“若是你死了，我的喜儿就没了父亲，我的茹儿可就没了夫君……答应我，先逃出城去，觅得时机再杀回来，一家团圆！”他有把握，林峰不会杀赵倩茹，因为林峰的心思他懂。

是了，在老人的心中，现在牵挂的只有那个唯一的女儿和外孙女了。倩茹啊倩茹，我总说要如何保护你如何给你幸福，想不到今天我能逃出生天却全是托了你的福！

说完那话后不久，老人就去了。

而林岳两天之后却得到了噩耗：逆臣贼子林岳一概亲属，包括赵倩茹在内，全部处死！

恍恍惚惚几天后，他才生起了求生的希望。为了逃得性命，他不惜忍受痛苦，让阴沟中生长的榘虫吞噬脸上的肌肉，造成左脸那恐怖的模样；一直不洗澡，在阴沟中摸爬滚打，和老鼠同睡，让臭味遍及全身；还故意用火烧掉眉毛，焦灼面孔，这才有了今天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他确信，即使是林峰现在站在他面前，也是认不出他来了。

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他不想死！

终于挤出了人群，站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前面是没有尽头的官道，林岳突然迷茫了：现在自己总算是逃得性命了，可该怎么报仇呢？自己孤独一人，孑然一身，如何能与林峰所掌控的偌大一个宋国相抗衡？

“嘿，小兄弟，去哪？送你一程啊！”

一辆马车在他身边停下。这是一驾双马四辕车，车厢偌得宽大，前边驾车的是一个魁梧大汉，右边脸颊上有一道刀疤，直伸到嘴边，虽然是在笑着，可那条蚯蚓般的刀疤还是让他看起来很是凶恶、狰狞。

路过的人，见他停下车来招呼这样一个恶臭难当的乞丐，都是一脸古怪。

这刀疤大汉自然也注意到了路人的目光，在心中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们这些人懂什么，没看到他后腰间偶然露出的白绸吗？他年轻时候是做**生意的，眼睛很是毒辣，虽然只是瞄到几眼，可已经很判定那绝对是汉白丝绸，宋国没有生产，都是从遥远的大汉国运来的。这汉白丝绸在宋国隶属贡品，非皇亲国戚不能拥有，由此可见这乞丐的身份绝对不同凡响。

至于他为什么要打扮成这副模样，大汉心中有些数目，很多达官贵人微服出巡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都是打扮得很不堪、不起眼的。只是打扮成如此极端的，他还真倒是第一次见到。

林岳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再看看这车，问道：“你这车去何处？”

大汉道：“我这车是前往翠微山冷凝崖，只要是这一路上顺路的地儿，我都接。”这乞丐颐指气使的口吻，更加让他确信这是一个乔装成此的达官贵人。

“翠微山冷凝崖……”林岳喃喃自语，对这个名字他感觉有些耳熟，却不知道是在哪听过了。

大汉见他若有所思，赶紧颇为炫耀地道：“没错，就是穿云门所在的那个翠微山冷凝崖！看来小兄弟见识不凡哪。”对于这乞丐身份非同一般的猜想更加肯定了。普通乞丐，就算是江湖的丐帮中人，又有几人能知道翠微山冷凝崖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