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窘迫

无情的阳光再加叽里呱啦鸟叫声，终于还是把陈林无情地从深深的睡梦中唤醒，他皱着眉头怔怔地盯着天花板，该死，又是难熬的一天。。

再安静地躺下去已经不可能了——况且他也没有那个心情，陈林两脚在地上一面无意识地划拉着拖鞋，一面思考接下去该怎么办。

不到六平方米的小房间显得空空荡荡，除了房东安置的一张写字桌和一把木椅，就剩他现在坐着的这把弹簧床，东西都很有些年头了，桌椅表面的黑漆早就磨得七零八落，露出浅色的木纹，弹簧床更是锈迹斑斑，陈林十分怀疑，说不定他再摇晃两下，这张床就会彻底地报废。

陈林这时伸手摸了摸，从枕头下摸出一块手表——那是他刚刚从体校毕业时，阿梅用她攒了两个月的工资买了这对情侣表送给他，“以后你就要参加工作了，有个表也好看个时间啊，看到它就要想到我哦……”阿梅说话时雪白的脸庞上说不清的红润，透着无限娇羞。

看到这个，陈林终于记起，阿梅还在国内等着自己寄医药费回去，上去晚寄回去三天，医生就停了药。但现在……

最终，他烦躁地点了一根烟，慢慢从床上爬起来，他从没有觉得日子是如此难熬过。然而烦心的事情一想起来就没个完，你越刻意不去想它，它还越望心里去。记得出国时，介绍他们去签劳务合同的同乡将国外说得如何如何美好，那大胖子说的话陈林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林子，告诉你，那些外国佬都是傻帽，他们的钱好赚得很，等在那里混个两三年，就能把买车、买房、娶媳妇的钱都赚上。要不是看你是我老乡，这样的好事我才不会留给你呢。”似乎觉得煽动力还不够，他顿了顿说道，“而且这次我介绍你去的可是间大公司，那公司放在全美国也是数得着的，听说还是上市公司，效益好福利高，若是混得好，年薪怎么也不得十万八万的。”大胖子那带着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听得他晕晕忽忽。言犹在耳，但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一个据说是上市企业的大公司说完就完了？过完圣诞节的第一个工作日，公司里就传出被收购的消息，接着就是公司拆并出卖、裁员等坏消息，而当初带着陈林几个人签订临时合同加入公司的大胖子也突然人间蒸发了。

原来公司因为上大项目，被套牢了资金，结果被一家大型投资公司在股市上狙击，经过短短的抵抗后即被并购。随后公司被拆分成多个部分出卖，而当初只是签订了简单劳务合同的陈林自然没了活路。

看来是得找份工作了，但该干什么呢？在国内，由于他是从体校毕业的，就一直没找到工作，后来签了廉价劳务合同来美国，干的也是卖苦力的活计，甚至签证到期后，由于没有按时回国，只能当黑市劳工，现在到哪里去找工作。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思绪回到眼前，今天怎么办？还是去街上转转吧，看有没有店子愿意低价招他这样的黑市劳工……陈林苦笑着从床下的皮箱中找出一件看上去还蛮新的衬衣。这世道啊，去街上晃悠也得打扮一下，不然美国的那些警察看自己时就象在看贼一样。

房东张翠娥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看见陈林出来也没说话。

“房东太太……过两天找到工作，房租我一定马上给您补上。”心虚地说出这话，连陈林自己都不奢望能起什么作用，在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对方过得也不容易，孤儿寡母的，几乎就指着房租过日子。

张翠娥的目光没有离开电视，只是轻轻点点头，应了一声。

随着沉闷地关门声，张翠娥脸上的笑容慢慢被失望代替，其实她今天是专门在客厅等陈林出来下最后通牒的，可是当看见陈林那尴尬局促的神情，她又实在狠不下心来。

“妈，你又没有和他说？”一直在卧室里的女儿显然也很关心这事，从虚掩着的门中透过来的话音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满。张翠娥叹息一声，喃喃说道：“都是华人，在这国外，能帮衬就帮衬点吧。”虽然没看见，但是她还是能想到女儿听到她这话时的表情，一定是扁扁嘴，然后说：“妈，您就是心软……”

“妈，您就是心软！”女儿抱着书走出来，恨恨地说道，“象他这样的人值得同情吗？再说咱们同情他，谁来同情咱们！这个人，今年就没给过房租，您还由他在这里住？亏咱们以前对他那么好，有点好吃的都叫他一起吃！他是不是觉得这是咱们欠他的？”女儿越说越气，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

陈林住的地方就座落在休斯顿近郊的一个街区，第二环城公路正好从镇边饶过，因为便利的交通和低廉的地价，目光悠远消息灵通的房产公司一早已经就把触角伸到了这里，大张旗鼓地圈画出自己的地盘，到处都在拆迁，到处都是工地，到处都是“高尚住宅区”“时尚社区”的巨大广告牌。伴随着汹涌而来的居民，本来不算繁华的街区也日益昌盛，居民们纷纷把自家的房子改造成商铺，或自营或出租。

今年的夏天来得早，这才四月初，似火的骄阳就开始毫无保留地喷洒着炽热的热浪，呼啸而过的卡车卷起一团团褐黄的尘土漫天飞扬，即便是马路对面的行人和店铺也是朦朦胧胧的。

在路边的快餐店买了两个最廉价的热狗，陈林一边啃着一边琢磨着到底是去附近转转，还是到市中心，那里机会多些，但花上一个多小时——还是坐公交车去，最后他拿定主意还是省下那一元钱的车钱，就这样走去吧，反正他也不确定能找到工作，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钱已经非常紧张了，如果下周再找不到工作，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即便找到工作也最好是日薪制，不然自己还要担心自己兜里的钱能不能撑到发工资……吃完热狗顺手把塑料袋塞在一个污秽的垃圾桶里，陈林顺手拿起路旁长椅上一份别人遗留下来的报纸，也许能到上面招工的地方碰碰运气，也许在那里自己能够找到点什么事情先做着吧。他也没太大的奢望，只要能把欠刘家的房租还上，能吃上饱饭，做什么都无所谓。

希望父母在天之灵保佑，今天运气好找到一份好差事，陈林在翻开报纸的时候暗暗地祈祷。谁能说清楚哩，这是个飞速发展的社会，这是个飞速变幻着的城市，这是个重新开始的人生，什么都可能发生……

第二章科学实验

在报纸上，陈林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招聘信息。那些要用人的公司不是要求专业学历，就是要求相关工作经验，至于那些小工的招聘信息，显然不会出现在报纸上。不过到最后，陈林还是珍重地把这份报纸收了起来，因为末页的一则关于A公司的消息吸引了陈林的目光。

“本公司最近在全真虚拟游戏系统的研究方面有了突破性进展，在此基础上，本公司已经完成该系统第一款游戏《BA2Konln》的基本架构，有望在近期开放给广大玩家。不过全真虚拟游戏系统毕竟是第一次使用，为了减少因为意外带来的事故，本公司诚聘500名志愿者对该系统进行测试，在测试完成后，每位志愿者将获得两万美元的酬劳，条件优厚，先到先得，A公司期待您的加盟……”

看到这则消息，陈林眼前一亮，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虽然两万美元对于普通白领不过是两个月的工资，但对于他来说则是救命的事情。而对于A公司，即使以陈林的孤陋寡闻也知道一二，全球五百强企业，世界上最大的网络游戏公司之一，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信誉问题。

于是他立刻按照报纸上的地址找了过去，甚至因此奢侈地做了一块钱公交。

不过当陈林来到报纸上所登的地址，却发现这里和想象中人山人海的景象完全不一样。宽广的大厅内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在道明来意后，前台小姐首先带着他来到一间放满仪器像似病房的地方。接受过全身检查之后，医生满意地签呈，然后由护士领着他走了出去。

这时，一个高高瘦瘦，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来到他面前，“r陈，恭喜你通过检查，可以正式加入到我们的实验计划中来，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先签一份协议。”

说着，中年男子满脸微笑地将一份协议递到陈林面前。

由于之前就没少在劳务合同上吃亏，所以陈林很认真地捧着协议看了起来。不过仅仅看了一页，陈林的脸色就变了，因为这份协议的条件之苛刻完全超乎想象，完全就是传说中的“卖身契”，特别是合同中的一条：凡是在实验过程中因为意外造成的损伤，本公司概不负责。这让陈林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一些人体试验，也明白了为什么没有多少人来应聘……

自从十多年前，人类将基因谱全部翻译出来后，理论上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治愈不了的疾病，人类的寿命大大增加。因而一些用绝症病人进行的人体试验就无以为继，没有人不想活得更久，而试验本身就意味着风险。

想着，陈林不由有一丝退缩，然而当他摸摸空空如野的裤兜，再想到在病床上等待自己的妻子。他猛地一咬牙，对那中年男子道：“我可以签这个协议，不过之前我有一个条件。”

中年男子冷峻地道：“你说。”

“我希望你们先把那两万美金打到一个账户上。”

中年男子听了，毫不犹豫道：“没问题，我马上就可以办。”

十几分钟后，陈林通过网络查询，肯定了那两万美金已经划到了妻子的账户上。于是他接过中年男子手中的笔，在协议上重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中年男子领着他走向公司内部。一重一重的闸门在前面升起，直到抵达一道升降机的门前。八名警卫守在门旁，在中年男子输入了秘密和校验了指纹、视网膜后，升降机的大门打开。这过程看得陈林一阵心寒，这究竟是个什么实验？为何实验室竟是在A公司下面的地牢里？

升降机下降近十层楼的高度之后终于停止。有些愣愣的陈林给身后的警卫推了出去，经过几重门户来到一个广阔的大堂。

陈林往四周一看，吓得差点坐倒在地上。在这个高达三十米的大堂的另一端，一个以合成金属制成大溶铁炉似的庞然**，矗然出现在眼前。大堂内布满各式各样的仪器，有些儿像一艘巨型太空船的内舱。百来个白色制服的男女研究人员正忙碌地操作各种仪器。大堂两旁分作两层，最顶的一层被落地玻璃隔开，另有无数研究员坐在各武各样不知名的电子设备前忙个不休，亦有人透过玻璃在对他指指点点。

陈林糊涂起来，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测试游戏吗，那种严肃的气氛，绝不是开玩笑的。

这时中年男子将他带到一男一女两名研究员的面前：“这是31号志愿者……”

那男的研究员闻言笑着对陈林道：“我是怀特博士，她是莉莉安博士，我们是这个时空计划的总工程师罗特博士的助手。”

陈林闻言惊恐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是测试游戏吗，至少应告诉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有点像老姑婆，姿色平庸的女博士莉莉安博士严肃地道：“放心！一切安全，至于细节，罗特博士将亲自告诉你。”

怀特博士道：“这是一个伟大的构想，能让全真游戏的理念变为现实，陈先生能成为这计划第一个真人试验品，应该感到荣幸，来！”

陈林摇头苦笑，无奈地随他们往那庞然**走去。唉！今天究竟走什么运道呢？

这时，陈林在几个警卫眼光的注视下，躺进了一个金属人形箱子里，手足腰颈被金属带子箍紧，变成任人宰割的试验品。而他发现，在这大厅中，同样的金属箱子还有好多个，不过里面的人似乎都已经沉沉睡去……

陈林心里正七上八下的时候，箱子的上方出现一个头发花白戴眼镜的白人老头，俯视他笑道：“我是罗特博士，你感觉如何？”

陈林冷哼道：“感觉就像一条被送往屠宰场的畜牲，却还不知道那是宰猪还是宰牛的屠宰场。”

罗特干笑道：“陈先生真会说笑。”顿了顿又问道：“你是否对BA感兴趣？”

陈林愕然道：“这和做实验有什么关系？”

罗特随即不高兴地道：“先回答我的问题。”

陈林大叹倒霉，只想匆匆了事，想了一想之后答道：“还可以吧，家里我父亲就是个球迷，从小就带着我看球，后来考上体院也没少看球，还算是了解吧……”

“嘿，这就行了。”罗特博士听了兴奋起来，老脸泛光，伸手下来轻拍陈林的脸颊，微笑道：“朋友！你不知道你有多么幸运，竟然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批返回过去的人。”

陈林不明所以地问道：“你……”

陈林根本没有兴趣听他的话，激动地道：“你有没有看电视上那叫‘时光隧道’的影集，你看！眼前正是伟大的时光隧道，这再不是一个梦想，而是一个事实，很快地，我们将会改变人类关于时空的所有观念……”

陈林躺在箱内，当然看不到什么，用力挣扎道：“不要说笑，告诉我到这里来究竟是做什么实验？不是说是对全真模拟系统进行测试吗，怎么又变成了时光机器……”

罗特博士兴奋不减，滔滔不绝地道：“呵呵，还有什么比现实更真吗？我们的游戏就是把你送回到过去的现实中，在那里你将会有一个全新的人生，就像是游戏里创建的游戏人物。而你的身份我们都已经处理好了，包括你的出生、小学中学大学就读的学校这些都有记录可查，当然，这些记录都是我们篡改的……好了，不跟你多说了，待会儿你会被送进时间炉，只要我按下一个按钮，装在炉底的氢聚变反应炉会在二十六小时内，积聚足够的能量，然后在炉内的热核里产生一个能量的黑洞，破开时空，那时磁场输送器会把你送回21世纪初的世界，你说那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

陈林冷汗直冒，对着这个和疯子没有什么两样的科学狂人道：“你不是在说笑吧。”

罗特博士道：“当然不是说笑，我已经成功地把十二只白老鼠、两只猴子送回过去，甚至用智能机器人在那些空间发射了多颗长波卫星，请你放心，我们的技术非常成熟。”

陈林魂飞魄散叫道：“我不同意，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

罗特博士不悦地道：“不要慌张，你只会在那里停留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像是一个短暂的梦一样，我只要你牢记梦里曾发生过的事。可以给他戴上了。”

随即，他的手腕上被戴上了一个手表状的金属圆环，接着，他躺着的金属箱，箱盖合拢起来，合成金属铸成的坚实箱子缓缓在输送带上移动，穿过时间炉旋开的圆形入口，没入炉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