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西城。．

经历司衙门就在这地儿的一条不怎么惹人注意的小胡同里。

锦衣卫衙门除了南、北两个镇抚司之外，就还设有这个经历司衙门了。

按分工经历司掌文移出入，镇抚司则是掌本卫刑名。

通俗点说就是，经历司主管锦衣卫公务文书的出入、誊写及人员档案报备、封存等事项。有点类似于后世的人事科办公室档案科等等部门的综合体。总而言之是管后勤的。

杨昱到这儿要找一个人。

一个在这衙门里办差的熟人，姓肖，职位很低，只是这里的一个主簿而已，但权利却不小，负责各卫所的人员登录造册。

上回老赵为了让他尽快加入锦衣卫编制，专门找到这肖主簿走了趟后门，塞了一百两银子，事儿就办成了。否则即便百户所里有缺额，也不可能三两天就能让他顶上缺。

此时已经临近午时，衙门里都差不多快要下班了。因此这地儿人浮于事，转了半天，他都没能找到这位肖主簿。

跟前堂留守的几位同仁一打听，才知道肖主簿出去办事儿去了，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于是他干脆就在前堂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才坐得一小会，正跟旁边一个文书瞎侃吹着牛呢，那位老兄突然起身朝门口喊了声：“肖主簿，您回来了！”

杨昱顺着声音往门口方向一瞧，果然看到那矮矮瘦瘦的肖主簿正往门里走进来，赶紧就从靠椅上起了身。刚要招手跟肖主簿打声招呼，这厮一看到杨昱，居然掉头就跑，就跟老鼠见着猫似的。

杨昱心里一奇，顾不得他想，拔脚就追了上去。

他的脚力够快，刚追到外院，就把肖主簿堵在了墙角处的一棵老槐树旁。

呼~~~呼~~~

杨昱单手扶着树干，喘了几口粗气问道：“老肖，你跑个逑啊！不认识我了吗？”

那肖主簿也是气喘吁吁的，弓着腰，边喘气儿边回道：“杨小哥，你上衙门里找我干啥子哟。”

“有点事儿想跟你打听打听。”杨昱歇了会儿，总算把气儿给喘匀了。

肖主簿在长年这衙门里头当班，人事方面的消息极其灵通，哪还不知道杨昱想打听什么啊。当即哭丧着脸回道：“杨小哥，你们那百户所的事我也听说了，赵百户遇了难我也很难过，可我真帮不上你什么忙啊。再说了，现在连高千户也被东厂的番子抓走了，咱怎么也得避讳点不是？就这样了，我先回了啊。”说完就又想溜。

杨昱刷的把绣春刀一举，拦住了肖主簿，怒道：“老肖，你他娘的也太不仗义了吧，当初在锦贵楼喝酒时你咋说的？你说有事就来找兄弟，你绝对没二话！怎么着，现在看见老赵遭了难，你就都当个屁忘掉了？老肖，我跟你说啊，人走茶凉那种破事别跟我面前演，老子不吃那套！”

肖主簿一脸哭相，心里叫苦不迭，心说那酒后的胡言乱语能当真吗？眼下虽然杨昱的刀子还在鞘内，但他一四十多岁的瘦男，跟杨昱这么个十**岁的少壮猛男完全不是一个当量级的，只能是生生的定住了脚步，双手扶着杨昱卡在他脖子上的刀鞘，连连说道：“杨小哥，你先把刀子放下，咱俩有话慢慢说，有话慢慢说啊。”

杨昱瞪了他一眼，缓缓收回刀子。

肖主簿松了口气，往四周院落里瞅了瞅，发现院里没人，才开口说道：“杨小哥，有事你说吧，不过要快点，不然让别人看到咱俩在一块就不好了。”

杨昱哼了一声，说道：“老肖，既然如此，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我呢这次来就是想让你帮我想个法子，看看怎么样才能让我们所里那些军户的家属子侄顶上卫所里的缺儿。”

“哎哟，我说杨小哥，我叫你爷了成不？我一个小小的主簿能有什么法子哟。”肖主簿老脸一垮，说道。

杨昱脸色一寒，就又要举刀恐吓。

肖主簿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按住杨昱的手，四下里望望，才凑近杨昱跟前，压低声音说道：“杨小哥，我悄悄跟你说句实话好了，你是不知道啊，最近我听我们钱大人提到，自打那高千户被下了狱，他那卫所里头就乱得紧，偏巧老赵又赶在这当口上失了踪，而你们百户所里头也剩不下几个人了，我听钱大人的口风，估摸着老赵那百户所的编制要被撤掉，现在那些百户长个个都盯着你们的缺额，就为了能往上升一格顶上高千户的位置呐。”

杨昱听了心里一紧，却知肖主簿说的是实情，他们的人都被打散了，老赵人也没了，除非上头空降一个新的百户长下来，否则就只能把编制裁掉了。就问：“老肖，照你这意思，真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肖主簿皱眉不已，回道：“杨小哥，不瞒你说，我这倒真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你们做不做得来。”

“哦，你快说。”杨昱忙问。

“杨小哥，我有一内弟在马大人家里做马夫，前两天跟他一块喝酒时听他说起，他最近看到好几个百户长深夜跑到马大人家里，那白花花的银子可是一整箱一整箱的往马大人家里送啊。我估摸着他们就是为了这事去的，你们要是也能凑出点钱来，送到那马大人家里，兴许还真能把老赵这百户长的官位保下来也说不定。”肖主簿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杨昱知道老肖嘴里的马大人就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马顺，走通他的关系，当然能办成事儿，可问题是他上哪去找那一箱箱的银子啊？估计老肖是把他们百户所看成跟田纲那些人一样了，以为老赵的家底厚实着呢，才出此妙计，其实狗屁不是！

肖主簿以为杨昱不解，又悄声道：“杨小哥，你想想看，这百户长的位子如果真被你拿下来了，那卫所里的编制谁还动得了？还不都得由你一个人说了算嘛。到时候你手底下有人有枪，京师这花花世界，银子还不有的是机会赚回来嘛。我说杨小哥，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说完，眼神暧昧的伸手轻拍了一下杨昱的刀柄。

杨昱汗了一个。不过肖主簿这番掏心窝子的话真真是说到杨昱心坎上了，他沉吟片刻，然后拍了拍肖主簿瘦弱的肩头，点点头道：“好了，老肖，这事我会斟酌的，不过你在衙门里消息广，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给我捎个信儿，尤其是那新千户长的人选要是有了眉目，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哦对了还有，让你那个内弟也帮忙盯着点。我这事真要办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有啥说的，咱不好兄弟嘛，赶明儿杨小哥你要是上了位，兄弟我不也跟着沾光嘛。”肖主簿这回没喝酒也吹上了，两眼放光的拍胸口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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