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观点，认为人类是地球甚至宇宙的主宰。．可一旦经历过大地震这样无法抗衡的天灾，就会发现人类自身其实如此渺小，根本不堪一击。

汽车报警器尖锐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某个有无数张嘴的怪物，在发出荒诞而单调的怪笑。地面起伏晃动着，八中教学楼的数百面窗户玻璃像是约好了一样，几乎同时爆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建于日伪时期的五层砖木结构教学楼，无法承受来自地大地的晃动，先是墙面出现裂缝，砖石簇簇而下，紧接着就从中间被撕扯而开，轰然坍塌。即使是在暴雨之中，大量的尘埃仍然随着教学楼坍倒而掀起的气浪涌来，淹没了半个操场。

笼罩着极度恐惧气氛的操场上，几乎没有能够站立的人，惊慌欲绝地看着教学楼如积木一样轰然而倒。地面也开始出现裂痕，高温的黄白色蒸汽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立刻有人被高温气体烫伤，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石野脚掌内扣，如同一只蚂蚁那样扎在地面上坚持没有摔倒。石婷和翟青青坐倒在地，一边一个紧紧抓住他的手。雨水顺着石野的头顶流下，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冰凉。

剧烈的晃动仅仅持续了十几秒钟，就慢慢平静下来。不仅仅是第八高中，整个通城都变成了一片废墟，即使天上不断泻下连绵的雨点，还是四处火光冲天，仿佛人间地狱。

校长鲁延舟白发苍苍，被他的助理扶着，看到数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冻得发紫的嘴唇嚅动着，发不出半点声音。年轻的助理有心出言安慰，但自己也是惊魂未定，不断打着哆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整个高三一班还活着人，全部望向身边仍然保持站立姿势的石野，劫后余生的欣喜过去，说不明道不清的疑惑又涌上心头。那个屡次出言难为石野的黄宇，撅着**趴在泥泞的地面上，身体不停的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恐惧。

有些胆小的女生，早已经昏厥过去。教导主任黎波举起高音喇叭，用发抖的声音不断警告着地震或许还没有结束，操场上的所有师生暂时待在原地，不要随意走动。

汽车报警器的声音先后消失，雨幕之中，微弱的救命声从变成废墟的教学楼那边传来。

是那些没来得及逃出教学楼的人，石野听得一清二楚，立刻从恐慌和震撼中惊醒过来。

教导主任黎波虽然没有听见呼救声，但心里明白教学楼废墟中一定压着没能逃出来的人。他找到了校长鲁延舟，鲁延舟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住，神智模糊根本无法主持大局。几个平时就爱戴他的学生围在旁边，用身体和衣服为他遮挡风雨。

黎波开始用高音喇叭召集教职员工到他身边集合，并要所有的学生相互扶持，照顾彼此。操场之上，叫喊声、哭闹声乱成一片，时不时还有一两道蒸汽从地面裂缝中冒出，发出嗤嗤的声音。

石野定了定神，蹲下来对石婷和翟青青问道，“你们没事吧？”

翟青青心中慌乱，但竭力维持着镇定，紧咬着嘴唇微微点头。石婷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兔，抱住石野啜泣道，“我害怕！”

“不怕、不怕！”石野顾不得太多，搂住石婷的肩膀安慰两句，然后对翟青青说道，“翟青青，你照顾下石婷，我去救人。”石野温言扳开石婷的双臂，起身而去。

翟青青看不惯石婷的软弱样子，冷冷说道，“哭什么哭，别哭了！”

石婷忍住泪水，倔强地盯着翟青青，说道，“我没哭！”

。。。

黎波已经将高音喇叭交给别人，分派所有的女教师下去维持操场上的秩序，安抚惊慌的学生。李忆香是最忙碌的人，她的眼角还有泪痕，手脚其实也软得厉害，但仍旧努力维持着镇静，脱下自己的白大褂，撕成简易绷带为受伤的学生包扎伤口。

其余的男性教师聚在一起，在大雨之中商议着震后的救援疏散计划。石野挤进教师围成的圈子，听见黎波说道，“。。。我们不能等待外界的救援队，必须立刻展开自救。将没有受伤的高年级男生组织起来。按班级划分，每二十人组成一个校内救援小队，马上行动，救出被埋的人。。。”

脚下传来一阵诡异的轻微晃动，石野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插口说道，“不行！”

黎波认识石野，平日里也是和颜悦色，但此刻他哪里有心情做那些为人师表的表面功夫，当即大声斥道，“石野，你在这里捣什么乱！”

石野大声说道，“还有地震，马上还有地震！”

这种时刻，黎波根本无法顾及一个学生的意见，他脸色一沉，瞪着眼睛说道，“你知道什么，别瞎说！”

高三地理教师高峦刚刚从惊恐中清醒过来不久，听到石野的话，如同大梦初醒一般重复道，“余震，余震！”

地理教师的意见，黎波不能不重视，想及余震，他心中不由得一慌，但很快镇定下来，说道，“好，先将救援小队组织起来，等待余震过去，立刻开展救援。”

教师们应了一声，转身离去。黎波对石野并没有重视起来，仍旧把石野当做一个普通的高三学生，说道，“石野，不要到处乱跑，回去和同班同学待在一起。”

石野本想再说，突然看到旁边一个男教师跳着脚摔掉手机，低声咒骂道，“妈的，没信号！”石野猛地想起自己的父母，不禁心急如焚，手脚冰凉。

黎**了石野一把，不耐烦地说道，“快回去。”

一块残破的教学楼屋顶在此时失去脆弱的平衡，轰隆隆砸向地面，引起操场上人群的阵阵恐慌。石野猛地跳起来，向学校外跑去，心中不断安慰自己道，“他们没事，他们不会有事。”

张娟强压着心中的惊慌，安抚着周围学生的恐惧情绪，石野从她身边跑过去，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没有抓住。一名男体育老师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拽着张娟的衣袖低声问道，“张老师，地震前在全校广播里说话的，是不是你们班的翟青青？”

张娟略显茫然地点头，体育老师接着说道，“是黎主任让我来问的，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声，也是你班的学生吗？”

张娟抬起手，指着学校正门的方向说道，“是他。”

年轻的体育老师抬眼望去，看见一个敏捷的身影，从坍塌的学校正门残骸缝隙中冲了出去。

“他是谁？”

“石野。”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