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清扬忍不住心中一动，目光往下兰歆脖颈之下继续游移……
光洁的下巴，细腻的脖颈上一颗小小的喉结凸起——可是是个男子，若是女子，那定然可人万分了。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提笔，将那余下的几乎诗句如数添了上去。
“不错不错！”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兰歆背后响起，“好一句‘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一个白眉白须的老者缓步走上前，，一身藏青色的官袍上纹着一品双鹤飞仙图——兰歆挠了挠头，好像是方才主持的那个老爷爷吧？
那白发老者一靠近，原本嘈杂的人群立时安静了下来，人们亦是主动自觉地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而董清扬和慕容毅秋也是一脸肃静。
敢情这白头发老爷爷还是个大人物，不知道跟爹爹比起来，哪个比较牛？
兰歆蹙了蹙细眉，一双墨玉大眼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来人。
白发老者的背后，亦跟着几个气势昂扬的便衣侍卫，苍老的眸光看了一眼兰歆，满是慈祥地笑着，“小兄弟，这画是你画的？”
“错啦！”兰歆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好大……”那白衣老者身后的左侧的一个侍卫，立时瞪圆了眼睛，怒喝的声音一出口，便被老者挥手止住。
“是我改的。”兰歆抿嘴一笑，我可是干了一件难度更高的事情。
画一幅过得去的画对于一般的文人而言，并不是难事，可若是将一幅原本不堪入目的画改成过得去，而且还要没有生硬的痕迹——这就不简单了。
四目相对间，兰歆那弯弯的眉眼里，是藏不住的得意劲儿，李墨大混蛋，你师妹我没有给你丢脸吧？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这个时候，却听见人群不远处，传来了两声叫唤。
原来是丞相大人，难怪众人的态度如此恭敬了。
一个青衣书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穆大人，呼呼……院长说，武斗，武斗就要开始了，院长们都请您过去主持呢！”
那白发老者点了点头，看也不看那书生，继续盯着兰歆，不紧不慢地摸了摸胡子，“嗯，就去跟两位院长说一下，老夫稍后就来。”
“可……这时辰……”那青衣书生心中暗暗叫苦，这丞相大人的架子未免也太高了些，也罢了，方才全书院的人都在到处找他，都说穆丞相大人非常严谨，可这临近比赛时分，又哪有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的道理？
循着心中的疑惑，顺着穆丞相的目光看去，惊异之情马上脱口而出，“呀！”
“这……这不是慕容毅秋的画吧？”那青衣书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这是不是有人把画给弄错了……”青衣书生指着眼前的画，又看了看这画儿四周的架子，瞪大了眼睛，“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天一个地，差别也太大了吧？！”
“喂！刘青，我的画总不至于这么不堪吧？”慕容毅秋涨红了点，虽然他的画却是是难看了点……
“不错，这画正是眼前这位小公子画的。”穆丞相抚了抚须，微微笑道。
“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小公子？兰歆黑溜溜的眼睛一转，琉璃般的华彩便绽放在了这双墨玉眼睛里。这称呼我爱听，比小乞丐臭乞丐臭丫头野丫头好多了。
“高姓不敢当，小民姓兰，单名一个歆字。”
“嗯，兰歆……”穆丞相轻捻胡须，那华彩的墨玉眼中散发出一种让人信服的慧黠，心中却是忍不住叹道，要不是自己方才无聊下来走走，兴许还真见不到这片刻间便化腐朽为神奇的一幕。
茅草的房屋，门前伴着湍急的溪流，三个儿子动作不一，却能够与画中的自然景物结合得天衣无缝，那点睛的两位老者低头互语，却正是能够将一纸相隔的观众给拉进了这画面之中，感受这无处不在的田园的氛围。
“丞相也觉得这画画得好看？”董清扬将穆丞相那欣赏的神态看在眼里，心里思衬着，自己这三声爷爷不过是一时戏言，怎么说也得想个法子蒙混一下。
眼神一转，双眸对上兰歆墨玉眼里的得意，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似乎有点没辙了呢。
“爷爷！”兰歆娇憨地朝着那穆丞相喊了一声——趁着老人家在，反正董清扬那三声爷爷肯定不会叫，自己不如趁着长辈在，多要点儿好处才是王道。
钱银都是身外之物，自己要的，是在云京城里行走的大便宜！
“大胆！你可知这位尊长是谁？”兰歆刚把称呼说出口，刚才便对她瞪过眼睛便衣侍卫就是一阵呵斥。
“李桐！”穆丞相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一霎那间，作为一个长者的威仪便在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里尽现无疑。
慈祥的目光却停留在了兰歆那稚嫩的小花脸上，“无碍，你继续说吧。”
兰歆扁了扁嘴，偷偷看了一眼那方才呵斥她的侍卫，忍不住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可把人家气得干瞪眼。
柳眉一抬，叫声爷爷又怎么了？除非是皇帝老儿，否则我还真怕你家大人受不起本郡主这个礼！
届时候，本郡主奉了皇命远嫁她乡，骑着马儿唱着敕勒歌、阴川下，那好歹也是个公主的待遇。
我擦！！什么远嫁她乡，自己都开始调笑起自己来了！真是不应该！
“爷爷，”兰歆收起眼里的调皮，宝石般的黑眼睛，眨了眨，微微嘟起粉色的小嘴，满脸尽是说不出的乖巧，挪了挪身子，将自己方才题好的诗句让了出来，“爷爷，您说，你觉得这诗和这画怎么样？”
软糯糯的口气里，饱含着沁人心脾的甜腻，兰歆乖巧地眨了眨眼，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令人想要沉溺的无辜，装萌示弱的本事在自己师傅手底下可没白练。
被这声声爷爷唤得有些心醉，这穆丞相恪守本职，辛苦了大半辈子，唯一的一个儿子便死在了战场上，这人年纪越大便越是向往天伦，可对于他而言，天伦却是个遥不可及的名词--每每下朝回了自己家中，纵有仆从在屋里忙这忙那，可心中的空隙却是任你用什么东西也无法弥补的。
灯火万家，可自己家里，却是连着孩子那几声脆生生的叫唤都没有。
这也正是他堂堂丞相会屈尊来为这两大书社做主裁长的原因。
“爷爷？”试探性地瞪大眼睛，兰歆有些纳闷了——难道本姑娘卖萌卖错地方了？
“啊？呵呵！”在出神中被唤了回来，穆丞相干笑两声，条件反射般地应道，“好！好！”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两声好到底是为了赞这两声爷爷呢，亦或是真的在回答兰歆的问题。
“好一首清平乐。”穆丞相定了定神，当下点了点头。
穆丞相轻捻长须，“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细细掂量着这诗句在自己心中涤起的激荡，那浓墨重彩的画卷在自己面前敞开着，苍老的双眸从那画卷上方移到了兰歆的脸上。
暖春正午的阳光打在她粉雕玉琢般的小脸蛋上，晒得她娇嫩的皮肤有些红扑扑的，如水的两片娇嫩的唇瓣也泛着可人的水渍，墨黑的大眼睛忍不住咕噜噜地转着，又是娇憨，又是可爱。
“好一句最喜小二无赖！”看着兰歆这墨眼下面透出来的狡黠，穆丞相便是心中一动，自己的儿子若是没有死的话，也该有孙子孙女了，也……也是她这般讨人喜欢的吧？
兰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抱拳对着穆丞相行了一个礼，爽快地喊道，“穆爷爷多谢啦！”
看着这一老一少的交流，对于这场赌注的输赢便是彻底地有了一个结论，此时原本安静的人群开始发出窃窃的私语声。
“今天董家公子不知道会怎么收场了。”
“呵呵，也是，这三声爷爷他必然不会叫，也不知道小兄弟最后能拿到什么？”
听着众人的纷纷议论，董清扬只是好整以暇地挥着折扇，嘴边便邪邪的弧度勾起，看着兰歆在穆丞相面前卖萌示弱。
真不知道那小脑袋里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只怕是在盘算着更大的好处罢？
“方才我同董公子打过一个赌，”兰歆将余光对上董清扬，微微一笑。
“哦？老夫只是听见你若是输了，便得去董家卖身为奴？你若是赢了呢？”
兰歆眨了眨眼，老头子居然装傻呐！既然知道我输了会有什么结果，您老会不知道如果董清扬输了是什么代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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