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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108、番外:荣景笙回忆录-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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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那个吼声的瞬间,大伯看了看爸爸,爸爸看了看我。

他们同时吃惊地说:“爷爷的花。”我意识到刚才大吼的那个人就是他们的爷爷——我的太爷爷。

我说:“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好像踩到……”

然后我就看到一个老人拄着拐杖怒气冲冲直奔祠堂:“自己出来认错!看我不揍死你们这些小兔崽子!”

我知道那是太爷爷。那时候我相当震惊。因为太爷爷看起来至少有八十岁了,但是走起路来就和风一样快。有个年轻女人——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太爷爷的七姨太太,爸爸他们都叫她“七奶奶”——跟在他后面,她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我看到大伯朝爸爸挤了挤眼睛,然后指指祠堂的后面,我想他的意思是让爸爸带我先溜走。我已经拔腿想走了,谁知被爸爸一把拉住。

“别动。”爸爸很沉着地说。我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害怕的,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的话以后就立刻镇定下来。一眨眼太爷爷已经到了跟前,突然举起拐杖对准我:“小孩!是不是你干的?”

我正想说是我又怎么样,就听到爸爸说:“爷爷,是我不小心踩的。”那声音是很平淡的,仿佛在说“是我踩了那又怎样”。

我简直瞠目结舌。在私底下谈话的时候,爸爸对太爷爷的态度还是相当尊敬的。没想到真的到了太爷爷跟前,他居然立刻换了一副“我不想理你”的表情。这是平时绝对见不到的。

太爷爷气得两条白眉都竖了起来,“我就知道是你!我看除了你也没人敢踩我的花儿了!”说着挥舞着拐杖,“伸手!”

爸爸把两手背在身后:“我们国家法律禁止私刑。”

太爷爷几乎晕过去,大伯和七奶奶分别把爸爸和太爷爷往后拉。大伯装模作样地怒斥爸爸对长辈无礼,而七奶奶用很温柔的声音劝太爷爷不要生气。闹了一阵,太爷爷的怒火才稍稍消退了些,又骂爸爸:“你瞧你什么样子!”

爸爸说:“我觉得挺好的。”然后又问大伯,“大哥,你说是不是挺好的呀?”

太爷爷用很鄙夷的目光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没再接话。这时七奶奶从胳膊上挽的小包里掏出来一只红包,说:“景笙,这是太爷爷给你的见面礼,以后要听爸爸的话,常回来看太爷爷,知道么?”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大伯提醒我:“景笙!”我这才明白过来到她的红包是要给我。我接过红包,一边疑惑她是怎么知道刚刚写上去的名字的,一边捏了捏那个红包。然后我就吓了一跳——红包里面似乎装了厚厚的一沓钱。哪怕只是一毛钱一张的纸币,对我来说也是很大的一笔钱了。我过度兴奋,以至于过了好久我才想起来要说谢谢,。太爷爷摸我的头说:“不要害羞,太爷爷虽然不喜欢你爸爸,不过他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荣家的子孙,太爷爷都一样喜欢!哈哈!”

说着又向爸爸说:“你趁着还能生,还不赶紧多生几个,省得到头来一辈子一事无成!”

爸爸说:“我穷,养不起。”

太爷爷很愤怒地哼了一声就走了。他们祖孙的对话就这样在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而我则一心想着数数红包里究竟还有多少钱,脑子里瞬间跳出来一堆想买的东西,恨不得立刻就回到文庙街上去好大吃一顿。谁知从祠堂出来之后,爸爸说:“天太热,我们等傍晚太阳下山了再回去。”然后他就把我丢在一个小客厅里,和大伯谈事情去了。

这里插一件以讹传讹的小事。

我是绝对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坐上五分钟的。他和大伯刚刚从拐角里不见,我就偷偷溜出门在后面的庭院中逛了起来。一直都有人在好奇荣宅的后花园里究竟是什么景象,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那完全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大片大片纯天然的草坪,中间有石头铺的小路横穿过去。唯一吸引我的地方,是有一条很浅的小河从后面的山里流出来,横跨整个庭院。

我小时候很喜欢游泳,可是自从跟妈妈去了琉璃市以后,就没机会再下过水了。我在烈日下看到那样一条河,再也顾不上别的,脱光了衣服就跳进去了。就在我游得不亦乐乎之际,突然看到水里竟然有条水蛇在游啊游!我吓得毛骨悚然,立刻转身游上岸,不要命地往回狂奔。我在奔跑中就听到几个女人的尖叫声。停下来的时候才发觉——我身上居然一件衣服也没穿!

我连忙用手遮挡身体,钻到一丛木槿花后面去。结果就太爷爷正提着一壶水浇花。他看看我,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几乎岔了气。

我想回去拿衣服,但是想想河里的水蛇,又怕得要命。但是那样站在太爷爷面前又难堪得很。就在我进退两难的时候,有个女佣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把一条大大的浴巾披到我身上。

我终于能说出话来:“蛇……河里……蛇……”

太爷爷捂着肚子坐在花坛上,一边笑一边拍大腿,其实我也不太知道他在笑什么,就跟着傻笑。

这就是所谓我在荣家老宅“裸奔事件”的真相。至于太爷爷和爸爸看到我那个样子之后震怒之类的事,纯属子虚乌有。

后来太爷爷叫一个工人去河边把我的衣服拿回来。我穿好衣服,他说:“傻孩子,我们家有游泳池的,不用到那种地方去游水。我叫人带你去?”

我立刻摇头。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一条黑乎乎的蛇在眼前游来游去,太可怕了。太爷爷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恐惧,他拍拍他身边的地方,我想到也许他会再给我红包,就坐了过去。他又笑了一阵,忽然问我:“你觉得你爸爸这个人怎么样?”

我老实回答:“不知道。”

太爷爷又问:“他对你好不好?”

我想了想,回答:“好。”

“是好啊。其实刚才踩我的花的是你吧?”

我:“……”

太爷爷说:“我看你们的脚印就知道了。你们鞋底的花纹是不一样的。”

我大吃一惊,对太爷爷立刻多了几分崇敬。

“你爸爸就是这样,护短,还喜欢代人受过。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你说,这样做人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一时间还不明白。然而太爷爷已经转移了话题:“来,帮我浇花。”

后来我才发觉太爷爷的话实在很有道理。爸爸确实是他说的那样,不论别人犯了什么错,他都要自我检讨一番,让别人觉得那是他的错。不论对身边的人还是敌人都是如此。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身边的人对他死心塌地,渐渐地也有不少政敌被他争取过来。但是也因为这样,也造成了很多误解。

关于太爷爷说的“护短”,在我正式回到月亮宫生活之后便有了更深的体会。在某些时候,如果换了外人的眼光来看,他对我的庇护简直有些不可理喻。那些造成媒体媒体大战的事件各位想必都还记忆犹新,我就不多浪费笔墨了。

那天下午太爷爷又去找爸爸谈了很久。我想他们应该没有再吵架,至少爸爸从太爷爷的书房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都还算自然。然而在回花都的车上爸爸却显得有些头疼。他说:“我本来想请老师到家里给你上课的,但是爷爷说你应该去上学。”

我说:“我不去。”意识到我们现在在同一战线上,我立刻帮他想好了不用送我去学校的借口:“你说你没钱嘛。”

爸爸仍旧很头疼:“我说了。他说你应该去布莱顿读书。因为外国的基础教育教的东西比较简单,你去了以后能跟得上同龄人的进度。太爷爷会负担你读书的费用。”

我惊得跳起来:“啊?!”

布莱顿?我一句布莱顿语都不会说,送我去那里读书相当于把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扔到水里,下场只有一个——被活活淹死!

爸爸用无奈而乞求的眼神看着我:“我不能太违拗他老人家的意思,所以你还是去吧。”

我缩成一团:“不去。”

爸爸叹息:“你不想去也不行。太爷爷已经在给你办手续了,过两天就会有人送你去布莱顿。你不用怕,那边有人照顾你的。”他拍我的肩膀,“你看,我不也愿意你去得那么远的。可是这也是个机会,毕竟要真让我送你去,我也付不起那个学费。”

我怎么抗议都没有效果。家里日夜有人看管,我想也跑不掉。有天晚上,爸爸自己拿了一根针管来,说是为了检查我有没有生病,抽掉了一点血。后来他才很欣慰地告诉我,他是检查我的血型和他的是否一样去了——那天我无心说的话令他有些担心。检查的结果是我的血型和他一致,而他的血型则像祖母的,和爷爷不一样。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两天之后,我就被两个十分雄壮的保镖夹上了飞机,开始了我长达三年的海外游学。

所以,关于“爸爸不能忍受我的恶劣行径于是送我去留学”的说法。也是不正确的。我得知当中的真相已经是三年后了。我回来参加太爷爷的寿宴的时候问起这件事,太爷爷说:“我怎么可能打发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哟——我巴不得你天天回来陪我老头子呢。你想想看,送你上飞机的是不是你爸爸的保镖啊?”

我傻眼了。

我因为上当而怒火中烧,而爸爸又被太爷爷臭骂了一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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