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

夜半。月儿偏西，星斗满天。天波府的子夜异常静谧，万籁无声！

隐隐从四郎房中传出阵阵咳声，在如此安静的夜晚更让人觉得心痛。

赛花坐在四郎的床边。看着四郎憔悴的面容和紧所的双眉，赛花越发觉得心酸起来。

伸手顺了顺儿子挂在额前的碎发。四郎微微睁眼，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在挣扎中坐起身。见赛花还在床前，四郎手扶着床头愧疚的说：“娘，您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赛花慈爱的说：“娘想多陪陪朗儿啊！”

四郎心疼的说：“娘受累了！四郎也好想多和娘说说话！”

“娘不累。陪朗儿说说话。”

赛花似有些犹豫的问：“四郎，这潘姑娘不是已经嫁到辽国做太子妃了么？这和你一起回来~~~你们是不是~~~？”

“娘~！”四郎说道：“我和语嫣不是您想的那样！”

窗外。语嫣端着热汤停下脚步，驻足听着。。。

“要怎么和您说呢？”四郎挠挠头：“我和语嫣的关系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我是不想语嫣在呆在辽国受苦，所以把她带了回来。”

“可你想过没有，私藏敌国王妃，我们对谁都没法交代啊。”赛花焦虑的说道。

继而勉强的笑笑：“你瞧娘，真是岁数大了。朗儿能够平安回来。就已经阿弥陀佛了。朗儿身体不好，娘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娘！”四郎动情的说：“朗儿总是最让娘操心！语嫣的事情您放心。等过些时日孩儿身体好些了，就会像皇上说出实情。相信皇上会网开一面的。”

赛花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我们不能大意，既要保住潘姑娘的性命又要封住辽人的嘴~嗨！难啊~~”

语嫣在窗外听着默默的走开。。。

清晨，万籁俱寂。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破晓的阳光慢慢唤醒沉睡的人们。。。

语嫣早早起来，梳洗完毕。心情复杂沉闷的在天波府的院中走着。迎面走来同样早起的赛花。

语嫣忙上前礼貌的一揖：“夫人，早！”

赛花微笑的点点头：“语嫣，这么早起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昨晚休息的好么？”

语嫣又是轻轻一揖：“谢夫人惦记，语嫣睡得很好！只是有些惦记四郎的病，所以早起了些。”

“噢~~”赛花略显疲惫的答道：“四郎也醒了，语嫣，你进去看看吧!”

“好！”语嫣道：“那语嫣就过去了！”

赛花点点头看着语嫣的背影，摇摇头一声轻叹。

语嫣行至四郎房门外，轻轻叩门：“四郎，是我！方便进去么？”

只听四郎清亮的声音答道：“语嫣啊，进来吧！”

语嫣轻轻地推门而入，见四郎正拿着一本书坐在桌前。

“四郎，你怎么下床了？”语嫣嗔怪的问。

“在不下床走动走动，我的身体都麻木了！”四郎放下手中的书答道。

语嫣见四郎虽然面色略显憔悴，但也精神了许多。不禁喜道：“看样子身体是好些了？”

“嗯~~~”四郎略显调皮的伸伸胳膊说道：“当然了。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回到家见到我娘后，病自然就好了大半。”

“四郎~~我~~”语嫣想起昨晚的决定犹豫的说道：“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还吞吞吐吐的？”四郎答道。

语嫣略显愧疚的说：“四郎，我知道我爹。。我爹他作恶多端，欠杨家的血债即使死上一千次也还不完，语嫣不敢奢求杨家的原谅。”

四郎的脸有晴转阴淡淡的说：“你知道就好~~”

“四郎~”语嫣双眼含泪：“无论他有多坏，他都是语嫣的生身父亲，语嫣只求你，在我爹临死之前，让语嫣见见我爹。和他老人家说说话~~语嫣也就知足了。。”语嫣泣不成声。

“好！”四郎柔声说道：“我带你去见你的父亲！”

天牢中。霉气和血腥气交叠充斥着，让人不免作呕。

四郎和语嫣各怀心事的进入大牢。牢头儿手拎一大串钥匙在四郎身边点头哈腰的奉承着。。

“小王爷！这就是潘仁美老贼呆的地儿了。”说着利落的打开牢门。“小的劝您别近前，这潘仁美呆的地儿和狗窝一样，臭哄哄的，脏死了！”

“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叫你！”四郎和蔼的说。语嫣早已跨过了牢门。四郎随之进入。

映入二人眼帘还有什么威风八面的潘丞相？只见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楼如乞丐的人蜷缩在牢房的一角。见有人进来，那人显得更为紧张，**的双足脏兮兮的向后缩了缩，带动着粗重的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深深埋在臂弯中的蓬头上胡乱插着几根发霉的稻草。

语嫣看着眼前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不敢相信的慢慢上前。蹲下身来，慢慢抬起这人的脑袋。。。

看清这人的面容后，语嫣声泪俱下的喊了一声：“爹~~！”

潘仁美目光空洞、双眼无神的看着语嫣，继而慌张的躲开。“你是谁？我告诉你，别想抢我的馒头。我不给你吃，哼？”说着抿了抿破烂的衣襟。

语嫣慌了。上前扶着潘仁美焦急的说道：“爹！您好好看看！是语嫣回来看爹了？爹难道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得了么？”

潘仁美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语嫣傻笑起来：“我知道，你骗我说是我女儿，我就会给你馒头。你骗人，我不信你。。不信你。。不过，我可以给你看看。”潘仁美左右看看神秘的从怀中拿出一块早已发霉的黑馒头。悄悄地说：“你看，在这儿，这是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藏起来的。他们不给我饭吃。。他们欺负人。。。”说着竟然像五岁孩童般的哭了起来。“他们欺负人，他们天天要我给他们磕头才给馒头吃。。。你看你看，出了好多血。。。”

四郎在一旁看着叹了口气。“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有谁曾想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潘丞相会落到如此下场！”

四郎回头问道：“牢头儿，潘仁美这个样子多久了？”

牢头儿忙小跑至四郎身前：“回小王爷的话。这潘仁美呀。。不不不，潘老贼，自从那落配的潘妃死了之后，就疯了！”

“潘雨辰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四郎问道。

“回小王爷，潘妃上吊死的。两个月有余了。”牢头恭敬的回到。

“两个月有余。。”四郎自语道：“这么说这潘仁美这个样子不是装的？”

“不是！小的敢用脖子上这颗脑袋保证。这老贼绝对是真疯了！”牢头眉飞色舞的说：“上次兄弟们喝多了酒，在他住的地儿方便。。这老贼口渴竟用嘴接着来着。。。”

“行了！”牢头说的四郎一阵作呕喝道。“你退下！”

潘仁美身边，语嫣绝望无助的坐在地上。。。

天波府正厅。赛花上座。四郎，六郎，八郎分座左右。

四郎和三人说着早上去天牢的经过。

“什么？潘仁美疯了？”六郎不相信的问道。“四哥！这潘老贼诡计多端不会是在演戏吧？”

四郎想想当时的情形和牢头说的话回答道：“依我看！不像是装的！”

赛花从座上站起身来感慨道：“老天开眼，潘仁美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现在是罪有应得！”

六郎也激动的站起身来：“娘说得对。真是老天开眼了。管他潘仁美疯了还是傻了。无佞神庙建成之日，就是潘仁美断头之时！”

一直没有说话的八郎想想问：“四哥！语嫣姐姐怎么样了？她看到自己的亲爹成这个样子一定很难过吧！”

“语嫣~~”四郎想想说道：“她还好，情绪很稳定，回来之后就回房休息了。经历了这么多的大风大浪，语嫣和我们一样，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看不开的了。”

赛花叹道：“语嫣是个好姑娘。只可惜是个苦命的孩子。她的事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一阵叹息过后，天波府正厅一片寂静。。。

第二天清晨，早秋的空气带着丝丝清冷。四郎的房门被吱嘎一声打开。传来小诗清脆的声音。

“少爷！少爷！潘姑娘不见了！”

四郎听后，匆匆穿上衣衫。

“语嫣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四郎焦急的问。

“是今儿早小诗去给潘姑娘送胭脂的时候发现人不见的。至于什么时候走的。小诗不知道。小诗这就去问问看门儿的！”

“不用了！”四郎以猜到**分。“语嫣若想走，以她的轻功，看门儿的是不会发现的！也许是上街买东西去了吧！”

“不会的，一定是走了！”小诗答道：“在桌上还有一封留给少爷您的信！”

小诗把信递了过去。

“不早说有信啊。你。。。”阿祥埋怨道。

“拿给我看看！”四郎抢过信，迫不及待的打开。语嫣那娟秀的小楷展现在眼前。

四郎：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昨晚给你收拾房间的时候，在你的枕下拿走了金牌，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带着我爹离开了京城。

我爹在世人的眼里是个十恶不赦的贼子叛臣。对于我，却是给我生命的生身父亲。他如今的样子你也看到了，疯的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认识。会为了一个发了霉的馒头给狱官磕头。。都说什么因果报应，对于一个曾经能够呼风唤雨的人来说，他现在的样子甚至比死了更痛苦。也算得到报应和惩罚了！

我走了。向你和杨家所有的人致以十二分的谢意和歉意！待送走老父之后。会找一清净之地，与青灯古刹伴此一生。天天为你和杨家念经诵佛，偿还父亲欠下的血债。。

语嫣敬上

四郎合上信，心情复杂的坐下。心念道：“语嫣，你拿走了我的金牌。我何尝不知道？我又何尝不知道你的用意？就像你说的，对于一个曾经能够呼风唤雨的人来说，潘仁美现在的样子甚至比死了更痛苦。也算得到报应和惩罚了！但我不揭穿你，不是对潘仁美的不忍，是对你的不忍。你现在是大辽出逃的太子妃。无论在宋辽，你都难逃一死，我杨四郎恐怕救不了你。你这样走，也许才是你最好的归宿。。语嫣，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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