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公室跟人聊天叙旧，足足聊了四个小时，一直聊到口干舌燥，太阳落山。

局长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看着我道：“走，请你吃饭。”

身旁的卢东一下子跳起来，高兴道：“局长还有请客吃饭的时候，走走，一起去！”

韩强拉着他说道：“人局长说的是，请老程吃饭。”

卢东泄气道：“不是，局长怎么能偏心眼！不能因为老程立了大功，就给他开小灶啊！”

局长虎着脸，骂骂咧咧道：“你还有脸吃饭！前天给你的案子查出头绪来了没有，一天天的上蹿下跳的一点正事都不干！你看看你手上的破案率才多大一点，你还好意思说！

吃饭，吃个屁！给我老子去查案！”

卢东哀怨回到了办公桌前，继续翻看着资料。

韩强无奈的翻着白眼，你说说，干吗多说一句话，饭没有吃着，还挨了一顿臭骂！

局长骂完之后，脸色瞬间多云转晴，笑着招手，“走，小程，我带你去下馆子搓一顿！”

难不成真因为我立了大功，这局长的态度好的过分了！

我坐着局长的破旧老爷车，找了家生意红火的东北菜馆，挑了个包间，就我们两个，顺便要了一瓶老白干。

我摆摆手道：“局长，不瞒您说，我在赌城的时候有一点时间天天喝酒，喝酒喝的反胃，我不想要再喝了，成吗？”

局长一愣，眼中划过心疼，“成，怎么不成！在自己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那我喝酒，给你来瓶饮料，正好，喝多了把我送回去。”

我抱着饮料，看着老头给自己倒酒，瞬间有种跟着大人出来吃饭的感觉。

“怎么样？”

局长笑着问道：“回家的感觉怎么样？”

我跟着笑着回答，“踏实，只有在家才有双脚落地的感觉，才能安心的活着。”

“林全也是这样，刚回来的时候半夜经常给吓醒，手里没枪就害怕，过了好长时间才适应国内的生活，不容易啊！

当卧底本来就是难事，在国外当卧底就相当于脱层皮！”

局长吃着肉，随意的聊着家常，“对了，你记得ｓ市缉毒大队的方成吗？”

我点点头，“当然记得。”

要不是那老哥给的定位器，李道都找不到我，早就死在赌城了。

“他前些日子来了一趟警局，问了问你的近况，说等你回来给他通个信，联络联络。”

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局长猛地提起，我差点以为老哥光荣了！

“他也立了大功吧。”

“可不是！直接捣毁了一条贩毒线，接头人以及制毒窝点全都捣毁，还查出了两个警局内的败类，啧啧，也立了大功！”

局长夸奖了几句，随即话锋一转，“可惜，他退休了。”

“退休了？”

“卧底生涯结束以后，便要求转业，现在好像在某个社区当登记员。”

我会心的一笑，十分理解方成的心情，“很正常。”

局长给我夹了一块肉，又喝了两口酒，“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聊了这么久，铺垫了这么多的开场白，终于聊到了最终话题。

我该怎么办？

我沉重的叹了口气，喝了一口饮料，说道：“我要说我退下来，局里肯定很多人不同意，单单卢东就要给您折腾好几天。

我的年龄又不够养老，又不想转业离开刑侦队，我想要天天看着这帮兄弟们。

所以，我申请调到档案科。”

以前的一句玩笑话，现在竟成了真。

局长张张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你当真想去档案室？”

我点点头，“嗯，这是我想的最好的退路了，不无聊，能翻翻旧档案，还能挣钱，多好！只是，局里要养着我这么个闲人了。”

“档案室管理员是正当职业，没你说的那么难听。”

局长沉默了半晌，又喝了一杯酒，突然问道：“真的不在考虑考虑了？”

我正要说话，只听他继续道：“你累，我能理解，局里可以给你放假休养休养，一年两年都不是问题，小程，你年纪还小，还能在这个岗位上干二十年。

你是个人才，而且非常适合这个岗位，瞧瞧你跟卢东，不，跟陈朝的破案率比一下！

哎，你要是走了，我真是舍不得！”

“这话千万别让二队长听见，不然又要跳脚了！”

局长摇着头，笑了笑，“我说的是真的。”

我无奈的一笑，“我说的也是真的。”

话题再次进入终点，局长沉默下来，一口接一口的喝着白酒，似乎要把自己灌醉。

“是因为太累了？”

“不，是因为我已经不适合当警察了，所以人见面都说我变了。”

我直视着老者，问道：“您觉得我变了吗？”

局长眼神躲避，答非所问，“环境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你在警局待上半年，说不定……”“那就是变了。”

我打断局长的话，自顾自的说起来，“白天接机的时候，我听李道说了一句，说什么你感谢我的日子还在后面。

后来又听他说，他打算在南宏市住一段时间。

我还以为局里又把他招安了，做什么犯罪心理学顾问，卢东却说没有。

一下午的时间我思前想后终于想明白了，李道是为了我才留在南宏市的。”

我看着局长，眼里都有一层泪水，“局长，你说，他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陪我？”

局长低着头，无言的看着酒杯，没有答话。

“因为我病了。”

即使我自己察觉不出来，周围人却能看出来我病了，真正的心理医生却知道我生病了。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做警察的问题了。

李道想待在我身边一段时间，说不定就是害怕我成为另一个恶魔。

我并没有赢。

或者说，沈阳明也没有输。

如此的交锋，注定的都是两败俱伤一些我以为的永远不会改变的骨子的东西已经变了。

局长一饮而尽，喝完了最后的酒，起身道：“走了，给你放三天的假期，三天后正常上班，给你调任到刑侦的档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