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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很爱你》第十章 谁灭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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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医院时,李露露趁着黄河去缴费便拉着桑无焉的手说:“一直没告诉你,我和黄河准备下半年结婚。我想当个美丽的新娘子,所以才决定去做手术的。”

“看来你的爱情智商也不是很高。”

“至少比你高。”李露露鄙视她。

“什么手术都有风险,而且黄河说做完以后还要两三天不能拆绷带,什么也看不见,万一以后又有后遗症怎么办?”桑无焉仍旧不赞同。

“不会有风险的,这种小手术就跟拔牙似的。”

“拔牙也有拔死人的。”桑无焉说。

“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李露露掐她。

被护士推进去之前,李露露突然说:“桑无焉,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赌?”

“要是我没光荣牺牲,你就去找苏念衾谈谈怎么样?”

“那我准输。就一个芝麻大点儿的手术,你想不赢我,人家医生都不答应。”

“那可不一定,有人喝水都能呛死,你刚才不也说拔牙也能拔死吗?”

“呸呸呸。”桑无焉生气。

“真该谈谈。”

“谈什么?”

“谈什么都好,心平气和地说点当年各自的心境,就算你俩是打心底不准备和对方复合的,这么谈谈对于放下那段感情也有好处。”

“你做心理辅导都做到我身上了?”桑无焉笑。

做完手术出来,李露露被黄河接回去。

“她这几天眼睛看不见,你好好照顾她,不然唯你是问。”桑无焉嘱咐道。

黄河一个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桑无焉。”李露露伸出双手在空中乱晃着叫她。

“干吗?”

“记得啊,你答应我的。”

回到家,她想起李露露脸上缠着白色的绷带、伸着双手出来叫黄河的无助样,有点心疼。这么一想,又想到了苏念衾身上。李露露才这么几天看不见自己就难受了,那苏念衾呢?

她原本在写字的手顿时停下,回到卧室去翻东西,翻了半天找到一个从来没用过的眼罩出来,蒙住眼睛。

眼罩不是特别紧,依稀从鼻子下面透着点光进来。

“你干吗?”程茵问。

“试一试看不见是什么滋味。”

她摸索着从卧室回到客厅,刚开始挨着墙壁走,走到客厅中央了,却搞不清楚距离,又怕自己磕着凳子,便半蹲下去走一步,朝前摸摸,确定是空无一物以后才迈第二步。她这时候才明白,有根棍子来探路是多么的必要。

于是,她拿了根鸡毛掸子当盲杖使,再走去厨房。这一次倒是轻松多了,她有点扬扬得意。

程茵说:“你让我想起一句改编的名言警句。”

“什么?”

“做一会儿盲人不难,难在一辈子都是盲人。”

程茵刚一说完,桑无焉的脑门就撞到厨房的吊柜门的棱角上,她疼得差点掉眼泪。

“这是你自己刚才拿东西没关门的,和我没关系啊。”程茵解释。

“我知道!”她吃痛地揉着头。

“你终于知道以前你的那些习惯给人家带来多大的困扰了。”

桑无焉气馁地扯下眼罩,刚消停一会儿,李露露就来电话了。

“桑无焉,快去找他。”李露露说,“不然我和你绝交。”

晚上桑无焉去附近超市买日用品,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儿。她知道这条街的城管很厉害,一般摊贩都要七点过后才敢摆出来。前段时间有省里的领导来检查,便严打了一段时间,现在风声一过,又开始死灰复燃。

馄饨摊也是这几天才开始摆的,就两口锅,几张简易的桌子。卖馄饨的是两口子,大概五十来岁,还有个女孩趴在油腻腻的桌子上写作业。

桑无焉不经意地借着白炽灯的灯光看了那正在包馄饨的妇女一眼,觉得有些眼熟,然后再多瞧一眼,就将她认出来了—是黄小燕的妈妈。

黄妈妈也察觉了桑无焉的目光,笑嘻嘻地说:“姑娘,吃馄饨啊。”

桑无焉站定,“阿姨,我是桑无焉。您还记得不?”

“你是?”她显然想不起来了。

“小燕的小学同学。”

“哦,是你呀。”黄妈妈恍然大悟,“坐,快坐。”

她擦了擦凳子,对那孩子说:“来,红红,快叫姐姐。”

红红怯生生地张了张嘴巴,然后收起本子,去另一边儿帮她爸爸收碗筷去了。桑无焉这才想起来,她就是当年那个婴儿吧。

“都长这么大了?”桑无焉看着红红的背影说。

“你都成大姑娘了,她还能是个小不点儿?”

桑无焉笑了。

后来,黄妈妈端了碗馄饨,一边看着桑无焉吃,一边跟她闲扯一些家常。

“要是我们小燕在,估计也可以嫁人了。”黄妈妈最后感叹。

桑无焉放下勺子,看着她过于苍老的脸。过了这么多年,做母亲的还是有遗憾。

“阿姨,你还有红红,以后她连着小燕的那份儿一起加倍孝顺您。”

黄妈妈将头发捋到耳后,淡淡地感叹:“这孩子毕竟是抱来的,不如自己生的亲。”

“抱来的?”桑无焉诧异。

“是啊,一个乡下亲戚抱来的,说扔在他面馆门口。我当时听着就想,是不是做点善事,小燕就能保下来。”黄妈妈说。

回去的路上,桑无焉心事重重。

走到小区门口,她又闭着眼,走在小区的路上,走一走就走歪了。当她一脚从水泥路面踏在草皮上的时候,差点尖叫出来。

“你连草都怕?”程茵跟在后面说。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踩着什么了。”她拍了拍胸脯。

“所以说,做个盲人多不容易。”程茵耸耸肩。

她回到家,翻出小学时候的毕业照。她连自己当时长啥样都忘了,因此费了半天,才在第二排找到黄小燕。

这么多年她没放下的事情,真相居然和她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黄小燕死的时候,桑无焉一直怨着她父母。他们怎么可以那样对她,她明明都还活着就去计划生二胎了。他们有没有想到晓燕本人的感受,或者有没有想过要医治她,让她康复。

就是为此,桑无焉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再去过她家一趟。那次毕业十年的小学同学会,大家提起黄小燕都扼腕叹息,然后就凑钱去看了她的父母。

桑无焉也没有去。

她有怨气。要不是今天碰巧遇到,估计她一辈子都怨着。

可是,万万没想到事实竟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要多沟通。”程茵道,“有时候,不要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和立场看问题。也要帮别人想想。”

桑无焉没说话。

程茵又说:“就像你和苏念衾。你失去父亲的时候,他的父亲也在生死边缘,命悬一线。他表面上心高气傲,骨子里却自卑到极点,而你当时扔了句狠话就走了,他又是什么感受?”

夜里,桑无焉梦见黄小燕。

黄小燕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是在替我恨他们,现在终于过去了。”

找到苏念衾这号人物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下午下班以后,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结果他居然真的没换号码,电话一拨就通。

响了三声,“您好”,一个清爽的女声。

“您好。”桑无焉心虚地说,“我……我姓桑,我找苏念衾。”

“桑小姐,苏先生正在开会,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见他一面,方便吗?”

小秦记性极好,突然想到那天在楼下曾经遇到过这个姓桑的女子,显然是苏念衾非常重要的私人朋友。她看了一眼里面的苏念衾,正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她做了一个鲜有的决定,擅自答应下来:“没问题,但是估计您来了以后要等一会儿。”

小秦报了酒店与房间号,便挂了电话。

“秦小姐,苏先生请你找一下昨天的会议记录。”分公司的赵经理探了个头说。

小秦急忙去书房找。

过了三十分钟,有人按门铃。

小秦过去开门,果然是桑无焉。小秦朝小会客厅看了看,说:“桑小姐请稍等,我去叫苏先生。”

桑无焉顺势望去,里面正讨论激烈,苏念衾燃着烟在蹙眉专心听一干人的发言。

她急忙拉住她说:“你们忙你们的,我不急,等事情做完了再说。”

小秦想也好,苏念衾做事情出了名的专注,讨厌别人打扰,谁也搞不清楚如果现在打断他,他又会哪根神经突然不对发起火来。

“那您去书房等吧,我去给您泡茶。”

酒店的套房很大,有客厅、小会客室、书房、卧房、客房,她有点不敢去想住一日的价格是多少,来的时候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出错。

桑无焉等在那里有点紧张,她习惯性地把手表摘下来,放在手里拨弄。

李露露以前总结过,要打听旧情人单身否有很多办法。例如可以问:“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呀?”若是他还单身,一般会说:“哪里哪里,还没有目标呢。”这样就对上号了。

桑无焉揉了揉额角,怎么这么像地下党接头?

可是苏念衾他哪里能用正常人的行为来推断,他不管有没有对象均不吃这一套,轻则冷嘲说“桑小姐放心,喜帖一定送到”,重则暴跳如雷。

她靠在书房的沙发上,回头眼神便穿过客厅看到坐在会议室最里头的苏念衾。暖气很足,所以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在一群人中衬着他常年不改的淡漠神色尤为清隽。

苏念衾在烟缸里掐着烟说:“新产品的市场份额不能完全寄托在总公司发布的广告上,你们知道公司一年……”

谈话没完没了,小秦迅速地做着笔录。

事情搞定之后,所有人都想长长地伸个懒腰,但是碍于苏念衾那长年不笑的脸色都忍住。赵总监是个爽直的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说:“都辛苦了,不如让苏总请大家吃饭。”这里除了苏念衾就他职务最高,其余都是难得和老板一起共事半天的小职员。

“好吧,你们随便选地方。”苏念衾难得开口同意。

大家一阵欢呼,尤其是在座的女士。

苏念衾让小秦去拿西装外套,小秦才突然想起来,“苏先生,有位姓桑的小姐还在书房等您。”

苏念衾动作倏然一顿,“你说什么?”

所有人看到苏念衾突变的表情都有点吃惊。

“她没过来打招呼,应该没走。”小秦迅速跑到书房去看。

谢天谢地。

小秦长长地出了口气,她还在。如果就让她这么走了,她觉得苏念衾很可能当场就炒她鱿鱼。

可是此刻,这个女子,居然肆无忌惮地脱了鞋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苏念衾随后走进来。

“呃—她睡着了。”小秦解释道。

苏念衾点头,步子放得格外轻,他忍住想朝小秦发火的怒气,压低了声音说:“你带他们先去,找地方吃饭,安顿好了给我电话,让小周在楼下等我。”

小秦不敢再啰唆,带着狐疑的一群人悄悄离开。

苏念衾定在那里很久,他听见桑无焉轻轻的呼吸声,浅浅的柔柔的,和以前一样。他摸到沙发前方,试探地叫了一声:“无焉。”

她没有反应。

苏念衾摸了摸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她依然这样嗜睡,就这么和衣躺着也能睡着。可是他又不忍心叫醒无焉,不是怕耽误她的好眠,而是怕无焉一醒过来自己便不能这么安静地拥有她,不能分享她的气息。

可是这么蜷在沙发上,醒了后肯定全身都会痛。

于是他俯下去抱起无焉,她是那种轻盈小巧的体形,只需要轻轻一揽便抱在怀里。

她万般熟悉他的怀抱,像一只小猫朝他怀里缩,不禁朦胧呓语出两个字:“念衾。”

那一瞬间苏念衾觉得有种温暖从四肢百骸涌向胸口,一颗空洞的心立即就被填得满满的。

他突然回想起三年前的夜晚,在那个漆黑狭窄的楼道里也是这么抱着她,那是第一次抱她。

苏念衾缓缓移回卧室,将她放在床上让她睡得更舒适些。手放开时充满了不舍,于是去摸她头发。她居然将头发留长了,一改以前毛茸茸的形象,有点温柔和成熟。

苏念衾嗅着她发间香甜的味道几乎沉溺了下去。

他想摸摸她,三年不见,不知道变了没有。他正在这么想的时候,手就已经开始行动了,头发、耳朵、脸颊、额头、眼睛、鼻子,然后手指触到了她的双唇。

他手一颤停留在那里,然后想吻她,很想吻她。这种欲望几乎要把他的心撕裂,呼吸开始混乱。

他撑住她的下巴,确定了唇的位置,然后垂下头去。刚刚碰到她柔软的嘴唇,梦中的桑无焉便怕痒似的别过头,换了个睡姿,害得苏念衾以为她要醒,急忙坐直身体。

平静了一会儿,发觉她只是无意的动作,根本没有醒的迹象,一如以前一样只要睡了天塌下来都弄不醒的,苏念衾开始有点乐,心想:原来偷吻时这种做贼的感觉很不错,怪不得以前她连续对他下手两次。

于是苏念衾又垂脸将方才温柔的吻继续,轻轻吮吸着她的唇瓣,他的喉结动了动,开始着了魔似的去解她的外套。

忽然,他倏地停住动作,迅速抽身,然后退回到客厅。

苏念衾,你在干什么?他问自己,找不到女人发泄你的欲望了吗?他有点恼怒地责问着自己。

他点上一支烟猛抽了几口,然后去浴室洗脸。既然桑无焉并没有想和他在一起,他也不该这样对她。

苏念衾将表摘下来,放水冲脸。冷静了一点后,他拨电话给小秦,问他们在哪儿吃饭。他不想扰她的好梦,当然也不敢和她单独在一起,否则剩下的几个小时,他不能保证自己还能这么有自制力。

走的时候,苏念衾想:一切等她醒了再说。

桑无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完全陌生的床上,连忙翻了个身以至于差点滚下来。整个套房空无一人,她光着脚丫绕了一圈才在书房的沙发前找到自己的鞋子。

人全走了?她刚睡醒,有点蒙,那是不是说刚才那么多人都看见她丑陋的睡相?她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还有口水的痕迹。幸好苏念衾眼睛看不见啊,不然在旧情人面前多丢脸,睡觉还流口水。她感叹。

桑无焉找到洗手间去洗把脸,关灯时发现她的手表在水龙头边,顺手把表揣在外套口袋里。

她有点沮丧,自己费了这么大勇气来找苏念衾谈话,结果这个男人就这么溜了,走的时候都不叫醒她。等他吧,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谁知道他出去花天酒地过夜生活要什么时候回来。

桑无焉叹气,关门离开。

苏念衾吃饭一直心不在焉。

小秦问:“桑小姐回去了吗?”

“走时还在睡没叫她,一会儿给她带点吃的回去。”

小秦听到苏念衾的话,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老板今天转性了,突然很体贴。

可是当小秦陪苏念衾端着热气腾腾的美味回到房间,桑无焉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苏念衾的眼睛颓然,又开始死气沉沉。

“我的表呢?”苏念衾在浴室问。

“刚才您戴了吗?”

“没有。”苏念衾声线略高,是又要发火的警报。

表,表,表。小秦到处搜索,苏念衾天天戴在腕上的一块手表。

“我刚才就放在盥洗台上。”

她心里在哀叹,为什么余小姐没有让她把那表也多买几只放着拿来防身。

就在苏念衾要发作的一瞬间,小秦在书房的茶几上找到。

“这儿—”她急速给苏念衾送过去。

苏念衾拿到手表的一刻,神色一凛,眉宇升起更为巨大的一片怒意。

他终于明白桑无焉是干吗来了。还他的东西,从此想和他两不相欠。

第二天一早,桑无焉去学校上课,戴手表表带松了一大截时才发现这表不是她戴的。或者说,是她以前送给苏念衾的那块。她当场就傻了。

阴错阳差地将东西拿错。

因为她没有想到苏念衾一直在用,她更加不知道的是,苏念衾曾经气愤地将它扔过,后来又拼命回去找。摔坏了表面,费了很多工夫才找人修好。以至于指针走得很不准,但那个男人依然舍不得换掉。

他珍视着她留下的每一件东西。

念情。他一生下来被赋予的执着。

程茵知道后痛心疾首地说:“完了完了,去了一趟,赔了夫人又折兵,话没和他说上还换了块烂表回来。咱家最值钱的一样宝贝就这么被你给糟蹋了。”

“去你的。”桑无焉踹她。

“我怎么啦,说实话还挨打。”程茵笑。

“就打你解气。”

正和程茵打闹间,手机响了,她一边笑,一边接电话,连来电都没来得及看,“喂—”

苏念衾听着那边的笑声,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不就拿了块表回去,值得她这么高兴?

“喂—”桑无焉停下来又重复了一声。

“是我。”他简单地吐出两个字。

这是在电话里,久违了三年的声音。

她因为太惊讶,忍不住啊了一声。

“我是苏念衾。”他以为她那声“啊”是不知道他是谁,便更加不悦地报上姓名。

“哦,你好。”她顿时舌头打结,只想到这三个字。

她当然知道他是苏念衾,化成灰都认得出来。

“听秘书说,你昨天来找。”他高高在上地说,故意装着昨天趁她熟睡抱她偷吻她都和自己无关似的。

“呃,是。”她自然不知道苏念衾的那点心思,老实地点头。

“你有什么事?”他问。

“我,我……”她语塞,还真讲不出来有什么。

“你什么?”他追问。

“你,你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她一时着急将李露露出的馊主意脱口就吐了出来,说完之后,自己都忍不住黑线。

她千思万想,最后情急之下居然就挑了这么一句最惨不忍睹的。

果然,苏念衾呆滞了一秒钟,然后恨恨地说:“你是巴不得我跟别人结婚是吧?”

桑无焉听着,觉得他快把牙齿咬碎了。

她急忙摇头解释:“没有,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希望你跟别人结婚呢。”

这一句一出来,电话另一头沉默的时间比上一句还长。

呃—好像又说错了,桑无焉挠了挠头发。

“哦。”男人应得意味深长。

还是不对,她有点欲哭无泪了。

“你吃饭没?”

“吃了。”她老实交代,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他无缘无故问她吃饭没有做什么?难道是要请她吃饭?

于是,她赶紧改口说:“没吃。”

“究竟是吃了,还是没吃?”他蹙眉。

她一咬牙,很不情愿地肯定道:“吃了。”眼看理智战胜了情感,她却又补充:“但是没怎么吃饱。”

这回,他又沉默了起来。

程茵在旁边偷听,然后悄悄地在桑无焉耳边说:“估计他在想怎么几年没见你,脑子都秀逗了。自己究竟吃没吃饭都答不上来。”

桑无焉捂着电话撵程茵走。

“那出来吃点东西,我还没吃。”他不经意地问了一声。

“好。”她一口应下来,快刀斩乱麻。

苏念衾放下电话,手心居然有冷汗。

他想见她,想听她说话,想摸一摸她的脸,非常非常地想。

这种想法从昨天抱过她开始,突然剧烈地增加,几乎撕裂他的胸膛,吞噬掉他仅存的理智。

桑无焉万万没想到,苏念衾叫她吃火锅。他以前从来不吃辣椒,是听见火锅两个字就头疼的那种人。

吃火锅的那地方是b城最有人气的店,不高档,但是因为味道很不错,所以远近驰名。等他们去的时候过了高峰期,却依然人满为患,正巧前面的人出来,空了张桌子。

桑无焉环视了下嘈杂的四周,突然觉得他选这个地方真是对极了,就算两个人吵起架来,都不怎么引人注意。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对她凶,可以说除了点菜的时候,他说了句“随便”以外,几乎没有说话。

他也没吃东西,连筷子都没动,估计闻到这味儿都够受的了。

本来是她来陪他吃饭,结果变成了她在吃,他坐在旁边“看”。

她抬起头来忍不住对他说:“你可以涮白汤那边,或者要吃什么我帮你?”于是帮他夹了点笋和蘑菇放碗里。

他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

到最后,桑无焉也不吃了,就让锅里的汤突突突地翻滚着冒泡,她隔着那层辛辣的雾气看他的脸。

她忍不住说:“我明白一般分手后两个人要做回朋友很难,但是我也不希望我们关系这么僵。分手的时候,我很冲动,所以口不择言,说了些很伤害你的话,要是你一直都介意,我道歉。”

她终于觉得长长地舒了口气,憋了这么久好歹说出来了,心中顿时轻松。

刚才司机送他到了以后就离开了。现在吃过饭,要是让他一个人坐出租车回去,桑无焉又不太放心,就怕他人生地不熟地走丢了。

她试探地问他:“你找得到回去的路吗?”

他拄着盲杖,转过身来回答她:“找不到。”很干脆。

“……”她纳闷了,这人以前挺不服输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她只好送他回酒店。

车没到酒店就堵在了一个路口。

司机说:“小妹啊,前面估计车祸了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你们自己走到下一个路口两三分钟就到了。干脆在这儿就放你们下去,我也好掉头,行个方便?”

那师傅态度挺好,说得也合情合理,桑无焉看了看路,果然离酒店不远了,便和苏念衾下车。

她不禁摇头,幸好没让他一个人走。不然被扔在这儿,他东南西北都不知道,那麻烦可大了。

她和他便这样走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她站在他的身边,配合着他的脚步走在盲道上,偶尔扶下他的手肘躲开车辆。那一刻,桑无焉几乎觉得时光回到了过去。

他们路过一家琴行,有个六七岁的女孩儿正坐在靠着门口的那架钢琴前,学着弹《筷子舞》。那曲子被她弹得断断续续的,很生硬。她似乎也很不满意,蹙着眉,很严肃的样子。

桑无焉忍不住微微笑,“我还没学会这歌。”

“是吗?老师这么差劲?”

“教我的老师虽说都没你弹得好,但是都比你有耐性。”她笑,“只不过我自己没有兴趣学了。”

过了一会儿,桑无焉又说:“如今你弹琴的时候,估计再没人敢烦你了。”她再也没有权利在旁边捣蛋了,说起来流露出一丝感慨。

是感慨什么呢?

桑无焉自己也说不上。

须臾,他却淡淡地道:“这几年,我再也没有碰过琴。”

桑无焉抬起头看他,本想问个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

分手的时候,苏念衾突然站定对她说:“我接受。”

“呃?”

“你刚才的道歉,我接受。”他泰然地说。

桑无焉回到家,气得鼻子都歪了。

“怎么了?刚才出去都好好的,回来就怒成这样?”程茵问。

“我跟他道歉,不过是给他个台阶,他顺着下不就得了,还跟我端着说什么‘你道歉,我接受’。我……我呸!”

“瞧你那点儿出息。”程茵鄙视她。

“我怎么了?”

“你有本事,当着面骂他啊。”

“……”

晚上,小秦在酒店一直等着司机送苏念衾回来,结果发现回来的他突然心情变得不错,居然还对她说:“帮我想个清净点的,味道也不错的地方,明天我请人吃晚饭。”再补充,“是吃中餐。”

“可是明天晚上有那个酒会。”小秦说。

“那吃夜宵好了。”他几乎是自言自语,“或者早点吃晚饭也行。”

小秦偷偷瞅了瞅反常的苏念衾,不禁有些狐疑,难道老板在追女人?

第二天,吴迂打电话来约桑无焉出去。

吴迂说:“我一个日本回来的朋友带了套小孩子的绘画书,我想很适合小杰。”

桑无焉不是十来岁情窍初开的小女生,她知道吴迂的目的是什么。她笑着回答:“好的。”

“那你什么时候下课,我去接你。”

“五点半。”

“我买了票,有没有空陪我去看场电影?”他从桑妈妈那里打听到桑无焉的爱好。

吴迂有律师的智慧,只需要一个问题就搞定了晚饭还有余下的夜晚时间。

在吴迂的车上,桑无焉看到那本套书,日本人做的东西都是那么精致。虽然不通日语,但是图画是没有国界的。

“不只是小杰,连我都想要。”桑无焉说。

吴迂笑。

“今天天冷,正适合我们去吃韩国烤肉。”

桑无焉欣然同意。

看来吴迂在桑妈妈身上讨足了欢心,知道桑无焉的一切嗜好。

一家很别致的餐厅。烤好的里脊冒着噗噗油气放在几叶生菜里端上来,桑无焉顿时眼睛放光。

吴迂要了一瓶酒。

与其说它是酒不如说是含酒精的饮料,酒放在绿色的瓶子里倒出来以后才看到是淡黄色的。桑无焉伸舌头尝了尝是甜的,于是放心地大大喝了一口,谁知道入口却很辣,差点将她的眼泪辣出来。

吴迂一面朝服务生替桑无焉要矿泉水水喝,一面笑道:“无焉,你有时真像长不大的孩子。”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称呼从桑小姐,变成无焉了。

他夹了片烤肉,沾了碟子里的甜辣酱卷在生菜里给她。

吃到一半,桑无焉的手机响了。

“喂—”桑无焉用纸巾擦了擦手,接电话。

“桑无焉。”

“呃?”桑无焉差点噎住,居然是苏念衾,早知道上次不该拿自己手机给他打电话。

“你出来。”听筒里传来苏念衾强忍怒意的声音。

“去哪里?”她不明所以。

“走到餐厅门口,大街上。”

“我在吃饭。”她低声说,企图让他不要无理取闹。

“我知道你在吃饭!给你五秒钟,你不出来的话信不信我放火烧了那家店?”苏念衾怒说。

吴迂察觉到不妥便问:“怎么了?”

苏念衾倒数:“五秒钟。”

“四。”

“三。”

桑无焉收起电话,“我出去一趟。”然后跑到餐馆的大门外。她可不敢去验证苏念衾的耐性。

在路边,她朝对面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于是想回电给他叫他不要胡闹。

正拿出手机,突然,她的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那只强劲的不容回避的手臂的主人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将她拉到路边一辆车前,一把把她塞进后座,狠狠地关上门,并且凶恶地命司机锁门。

她一脸惊恐,透过窗户看到绑架她的人是苏念衾后,才不至于尖叫。

小秦从副驾出来,“苏先生,你冷静下,有话好好说。”

已经有人朝这里观望。倘若不是因为苏念衾坐的是辆宾利,或者穿得人模人样,或者长相不像匪徒,大概连路边的大嫂都会以为是一起绑架打电话报警。

苏念衾随后铁青着脸从另一侧的门坐进来。

“苏念衾,你干吗?”

“桑无焉你做梦!”苏念衾说。

“嗯?”桑无焉完全不懂。

“除非我死,否则你想和别的男人一起就是白日做梦!”

桑无焉开始明白。

然后桑无焉的电话开始振动,她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吴迂来的。但是她犹豫着接还是不接,因为她毫不怀疑只要一接,自己心爱的手机就会被苏念衾从窗户扔出去跌个粉碎。

她只得掐掉。

“我们……只是吃饭……”连桑无焉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支支吾吾。

“你喝酒了?你居然还陪他喝酒?!”苏念衾敏感地嗅到酒精的气味。

“这不是陪不陪的问题,大家一起吃饭一起喝酒很正常。”桑无焉勇敢反驳。

“在我眼中是一样!”苏念衾提高声线。

“苏念衾你有点男人的理智好不好?”

“你还知道我是个男人!”苏念衾几乎咆哮。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秦愕然,她从没见过苏念衾发这么大的火,平时最多只是摆摆脸色说说气话,也没有用这种声调吼过人。

更令她愕然的是这个姓桑的小姐居然还能勇敢地火上浇油,和他对峙。

桑无焉开始有点火,“你是你,我是我,什么关系都没有。别说陪他喝酒,就是陪他上床你都管不着!”

“你敢!”苏念衾暴斥。

话刚说完,怒不可遏的苏念衾拉过桑无焉的手臂,顺势钳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下去,第一下嘴唇和嘴唇的位置有一点偏差,第二次立刻纠正过来。那样的吻法和情欲无关,仿佛只是要把胸中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他蹂躏着桑无焉的唇,翻转着她的舌。全然不顾前面还坐着两个人。直到桑无焉完全丧失呼吸开始窒息,才满足地放开。

桑无焉大口吸气,脸颊涨得通红。苏念衾怒意稍缓,看来他对这种惩罚方式比较满意。

副驾的小秦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冒风险说话,但是她不得不说。

“苏先生,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得过去了。”车已经停在这里很久了。

这是toro的东家为了庆祝双方合作成功特地开设的庆功宴,顺道撮合其侄女彭丹琪和苏念衾。所以说苏念衾是今晚的主角,要是不去说不定人家马上翻脸。

苏念衾说:“现在去。”他本来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的。

“那桑小姐呢?我们是不是……”小秦的意思是问下把她放在哪个地方。

“一起去。”

“好。”小秦没有疑问了。

“什么晚宴?我不去。”桑无焉缓过气来,但脸蛋的潮红未褪。

“难道想回去和那男人继续?你休想!”苏念衾眯起眼睛。

“苏念衾,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是你要和我抬杠。”苏念衾纠正道。

桑无焉的电话又呜呜振动许久不停,可见吴迂是真担心了。

“我至少得跟吴迂说一声。”

“对了,他叫吴迂。为什么你总和姓吴的男人有关系?”虽然是个问句,但是苏念衾的表情却是在说:绝对不行。

桑无焉无语,连这他都要生气,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他的心智不能成熟一点?

窗外是拥挤的车流。

苏念衾突然说:“把东西还给我。”

“什么?”

“我的手表。”苏念衾又补充了一句,“那天你从我房里偷的。”

说着拉过桑无焉的手,毫不温柔地将自己兜里那块给桑无焉戴上。

“我没有偷,而且那是我买的。”桑无焉一边辩解一边从手袋里拿出来乖乖还给他。

“那你是专门想把它要回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听吴迂说你这表原来很值钱。”

“下次要是再从你嘴里听到这个男人的名字,我就去灭了他。”苏念衾说。

到了门外面,桑无焉还在做最后挣扎,“我能不能不去?”那种场面她实在应付不过来。

“不行。”暴君继续着他的暴政。

小秦不想她再忤逆苏念衾,而造成什么突发状况,劝说:“桑小姐,没有关系。只是一个小型的酒会,里面人来人往,不一定要说话的。”

桑无焉使劲揉额角。

苏念衾强行让她的胳膊挽住自己的手臂,“你得给我带路。”

然后大门被侍者打开。

桑无焉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所谓的小型的酒会。偌大的一个圆顶大厅,水晶灯璀璨射眼,右边还有一个小小的乐队,小提琴的声音悠扬婉转。

桑无焉看了看自己的外套,牛仔裤,平底鞋,几乎要就地逃掉。

她正要从苏念衾臂间抽手,却被他狠狠抓住。

“你想去哪儿?”苏念衾压低声线,语气凶狠,而面色却保持微笑。

“我不行了,现在紧张得要死。”

“你都能反抗,说明活得还不错,没有要死的迹象。”他继续皮笑肉不笑。

“你真是人面兽心。”多年不见他,居然练成这种一边恶毒地说话一边无害地微笑的绝活了。

“你假如又要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逃走,我还做得出更恶毒的事情。”

“什么?”

“比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堵上你的嘴。”

桑无焉紧张地捂了捂嘴,“你这个禽兽。”

“试试?”苏念衾扬眉。

很多人都朝这边看,因为从没见过苏念衾在公共场合带过女伴。而且他还和这个女伴一路走一路亲密地低语,念念叨叨让当场的女人们好不羡慕。与苏念衾相处过的女人都共同认为除非是公事,要么想叫苏念衾私下与人聊天,比让公鸡下蛋还难。

小秦也注意到别人的目光,想阻止他俩之间“甜蜜”的拌嘴。毕竟苏念衾算是今天的主角,还有很多正事要做。

有好几个人端着酒杯从远处朝苏念衾走来。

桑无焉乞求说:“我真的应付不来,而且小秦要和你说话。”然后朝小秦挤了挤眼。

小秦顺势说:“苏先生,我介绍toro的设计总监给您认识。”

桑无焉乘机抽手,将他交给小秦。

“你去哪儿?”苏念衾偏头问。

“去洗手间。”这个总可以吧。

“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他威胁她。

“我保证不溜号,你做你的正事。”然后桑无焉朝小秦摆摆手。

小秦代替桑无焉挽住苏念衾帮他从侍者那里拿了杯酒,然后引导着方向朝人群走去,遇见一个人便停下来寒暄,有的苏念衾记得声音,有的不记得的就巧妙地提醒他。假若拉一次他的袖子就是让苏念衾伸右手,若是拉两次就是伸左手。苏念衾一改方才车上暴怒的情绪,面目含笑,客气且不做作。

假若要碰杯,小秦会用手轻轻碰着苏念衾的腕,指引方向。

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桑无焉在角落里一边使劲挑美食来吃,一边想。

她刚拿盘子吃了一大口拌了肉酱的意大利面,就有人从背后说:“小姐吃得很惬意呀。”

桑无焉转过头去,看见说话的是一个眉宇英俊、衣着时尚的男人,咧嘴冲她微笑,露出一排整齐好看的牙。被人逮住不雅的食相她总还是不好意思。

“有点饿。”桑无焉解释,为了保持仅存的形象只好讪讪地放下盘子。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现在返璞归真了吗?又开始流行这样的搭讪语了,桑无焉想,在她追苏念衾的时候都不齿用这句话。

“是不是刚刚公布的007的新一任邦女郎?”桑无焉眨了眨眼。

男人笑,“小姐,你很有意思。”很阳光地露出白齿的微笑。

桑无焉别过头去摘葡萄吃,结果不小心碰掉几颗掉到地上。

自从沾上苏念衾以后,她便和英俊的男人保持距离。一个就够受的了,要是再招惹上一个不是要被折磨死。养眼的男人都不好对付,所以最好敬而远之,她总结出来的这条心得一定得告诉下一代。

“我想我没有恶意。”对方发觉她的回避,于是解释说。

“我怕我有。”桑无焉挪远两步。

男人打量了下桑无焉说:“你的打扮很特别。”

“我这一身走在大街上最平常不过,谁知道来了这么一个地方。”

“你怎么溜进来的?”

“从大门走进来的。”桑无焉给他一个白眼,然后又继续吃。

“你是工作人员?”男人下定义。

桑无焉不想与他多费唇舌,于是做了一个“恭喜你猜对了”的表情。

“你是工作人员居然躲在这里吃东西?!”男人饶有兴趣。

“我来帮你们试试口味可好,能不能下咽,有没有毒。”桑无焉又喝了口饮料,咽下嘴里的东西后说,“先生,你看起来好像很无聊。”拼命打扰她的食欲。

“没办法,”男人耸耸肩,“现在的女人都比较母爱泛滥,喜欢那种有缺陷的男人,对我这种完美无缺十全十美的却嗤之以鼻。”说着他用下巴点了点苏念衾那个方向。

“他是来做正事的,和你目的不一样。”桑无焉不喜欢别人说苏念衾的坏话,“看来你是个花花公子。”

“花花公子这个词在我看来不是贬义,只能表示他还没有找到最爱,所以不停地寻觅。”

这回,换桑无焉笑。

“我很佩服苏先生。”男人说,“以他的缺陷能做到这一步肯定是需要很大的毅力,而且还是半路出道,所以过程更为艰辛。其实他完全不必如此,苏家的财产足够他挥霍一辈子。而他好像只是要证明给人看,表示一个正常人能做的他也能。”

桑无焉垂下头,她或许明白苏念衾要证明给谁看。

她有点难过,于是说:“我去洗手间。”

刚一起步却没想到正踩到自己弄撒的葡萄上,噗一下葡萄里的肉被挤出来,然后在她的脚底一滑。桑无焉顿慌,去抓桌子,结果只拉到餐台上坠下来的桌布。一使劲,白色的餐布挪动,上面的杯子瓶子如数打翻。砰—她人跌到地上,红酒洒了一地。

男人有点惨不忍睹地拍了拍额头。所有人都朝这里看。

桑无焉窘迫得想找到地洞钻进去。

男人有点头痛地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不会叫你赔的。”

但是桑无焉造成这么大的阵仗,已经引得彭丹琪朝这边走来。桑无焉拼命朝周围的人道歉,然后和侍者一起收拾残局。

“锐行,你不替叔叔招待客人,窝在这里瞎混什么?”彭丹琪蹬着高跟鞋,走来就对男人唠叨。

“我……”彭锐行看到桑无焉,找了个借口,“我在向这位小姐询问食物状况。”

桑无焉蹲在地上捡碎瓶子。

“她是谁?”彭丹琪问。

“一个工作人员。”彭锐行说。

“不可能,她没有穿工作服也没有戴工作牌。”看来她比彭锐行要聪明许多。

彭丹琪打量了一下肇事者,因为这场事故让音乐有些中断,一些好奇的人围在旁边。

“小姐,请问您有请柬吗?”另外一个会场负责人过来问。

“我……”桑无焉挠了挠头发,“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吃人嘴软。

“哦?哪个朋友?这里的人我们都认识。”彭丹琪说。

桑无焉看到这个红衣女人的神情,好像确定自己是溜进来白食的一样。桑无焉环视了一下,恰恰周围人很多,她不够高,看不到苏念衾在哪儿。

“咳咳……”彭锐行出来解围,“琪琪,你这样不太礼貌。”他想,吃就吃呗,反正多一个人不多,也总不会是个什么记者或者犯罪分子,他堂姐就这些毛病不讨人喜欢。

“你的新一任女朋友?”彭丹琪似乎看出点端倪。

“不是。这妹妹太狡猾,不吃我这套。”

彭锐行否认。

这时候,一只手臂从后拉住桑无焉,“怎么了?”是姗姗来迟的苏念衾。

“我打翻了人家的餐台,弄得一团糟。”桑无焉撇着嘴说。

“没事,彭先生、彭小姐不会介意的。”苏念衾走近一点。

彭丹琪看到苏念衾也出来解围,绽开笑脸,“没关系。叫人收拾就行了。”停一下又问,“念衾,这位小姐是你朋友?”

“嗯,”苏念衾点头,“还没来得及向彭小姐介绍,这是我未婚妻桑无焉。”

话一出口,彭丹琪错愕,桑无焉张大嘴。

“我……”桑无焉呆了半天后才想反驳。

苏念衾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肘,垂头低语:“闭嘴。”然后苏念衾面不改色地又大声说,“无焉,这位是彭小姐。旁边是toro的少东家彭锐行先生。”

彭锐行笑,“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全场唯一一个不被苏先生魅力吸引的女性,结果居然是你的未婚妻。”

玩世不恭的彭锐行讲出来是当玩笑,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旁人看来有点讽刺。

桑无焉不悦地蹙眉说:“彭先生,我想说的是我比其他任何人都受他吸引,也更爱他,这点你毋庸置疑。”

苏念衾捉住桑无焉胳膊的手震了一下。

桑无焉这才发觉自己好像说了很露骨的话,脸上发烫。

彭丹琪有点窘,却依然不改火辣,“苏先生什么时候订婚的?都不通知我们一声。”

“事隔太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结婚时一定给您送喜帖。”苏念衾忽悠这两人。

小秦想,老板就是老板,一箭三雕。一则断绝彭丹琪等女人的纠缠,二则又能破灭彭锐行的想入非非,三则还可以占占这位桑小姐的便宜。

待那彭家两姐弟悻悻离开,时候也不早,苏念衾便带着桑无焉告辞。

“我哪有和你订婚。”桑无焉在车上问。

“三年前就订了。”

“不可能。”

“我们在家里最后吵架那次,你还记得吗?”

“记得。”桑无焉黯然地说,终生难忘。

“你走之前最后对我说那句是什么?”

桑无焉回忆了下那段刻骨铭心的吵架,“你老这样,我会很累?”

“不对,是上一句。”

她又想想,好像是:“我们可以立刻去登记结婚,如果你还愿意的话。”

“我愿意。”

“呃?”桑无焉没反应过来。

苏念衾转过脸来,毫无焦距的一双眸子漆黑透亮,又缓缓地重复了一次:“我说,我愿意。”

桑无焉怔了三秒钟后才急了,“我又没向你求婚。我只是重复当年的话。”

“你问我答的,不要翻脸不认账。”

“那是我三年前说的。”桑无焉觉得自己是秀才遇到兵。

“反正我答应了。”苏念衾耍赖。

桑无焉说不过他。

一直就说不过他。

车到了市区,她说:“我回家。”

“你要回家取户口簿然后明天和我去民政局?”苏念衾问。

“苏念衾!”桑无焉想把他一脚踹下去。

暴君第一次满足了女人的要求,规规矩矩地送她回家。

然后苏念衾开始打开车窗吹风,主动地接受这个城市的味道,桑无焉成长的城市。

无论谁都看得出来,此刻苏念衾心情极佳,因为刚才桑无焉对彭锐行讲的那句话,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

她说她爱他,比任何人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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