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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很爱你》第十二章 终身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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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衾有点惊讶地伸手一摸下去,明明还好好地裹着。

“嘿嘿……”桑无焉破涕为笑,“谁让你害得我哭,还不安慰我。”

“我怎么安慰,难道要说,别哭别哭我跟你闹着玩呢,其实一点也不爱你?”

她捏着拳头打在他的胸前,“讨厌!”

苏念衾却顺势抓住她的手,揽着她向卧室走去。

“你刚才居然敢捉弄我。你这么喜欢看,回房慢慢让你看。”

桑无焉宁死不从,在他怀里使劲反抗。

倏地,苏念衾揽住桑无焉的手一滞,停下脚步。

“糟了,真的掉了。”苏念衾面色不改地说。

接着,桑无焉遮住眼睛尖叫。

“骗你的,笨蛋。”苏念衾开心地去亲她的鼻尖。

“我不信你了。”她仍不敢睁开眼。

他索性又去亲她的眼睛。

“我只是想验证一下你是不是真变胆大了。”

“结果呢?”

“刚刚好。”

“你不用去公司?”

“还有事情没完成,我怎么舍得出门。”

“什么事情?”

“继续昨晚没有完成的那个美妙的事业。”

她蜷缩在苏念衾的怀里,甜甜地睡着了。

然后苏念衾的手机响起来,多半都是小秦或者公司找他。

她听到铃声一醒就像个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说:“不要接。这二十四小时你都是我的。”

苏念衾揉了揉她的头发,很听话地关机,起了床第一个习惯是找烟抽。

她抢走他手上的烟盒,忍不住问:“你怎么染上这个毛病了?”

“想你的时候就抽烟。”他拥住她。

“你不能把责任全部推卸到我身上,”她抗议,“难不成你还想说每次恨我的时候就喝酒?”

“这你都知道?”他故作惊讶。

“苏念衾!”她跟他急。

苏念衾笑了笑拥住她,不再和她开玩笑。

他继而将脸埋在她的发间,静默了许久,回忆道:“你走了以后我就想,虽然我是个盲人,但是我一定要做一些让你另眼相看的事情来,在你妈妈面前证明下自己。结果刚开始接触家里面生意那会儿,我一窍不通,连合同都听不懂,结果处处碰壁,什么事情都搞砸。”

“你爸没教训你?”

“他不怕赔钱,就怕哪天我想不通不干了。”

桑无焉笑,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后来,有人就告诉我,喝酒抽烟可以减轻烦恼。”

“那些人真是浑蛋。”桑无焉咬牙切齿地说。

“我试了之后,觉得还真不错,而且喝酒居然可以抗感冒。”

“……”

下午他陪她逛街、吃饭。回酒店之后,桑无焉拿出刚才买的香水,一次又一次地喷洒着香水雨,熏到蟑螂都得四处避走为止。苏念衾一边听新闻一边打着喷嚏,却也没有制止桑无焉的胡闹。

小秦心里嘀咕:原来,老板只是不喜欢“别人”用香水。

苏念衾离开b城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桑无焉在这边还有接近十个月的学业,苏念衾不能勉强她。加上这个男人极其讨厌坐飞机,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会选择这种交通工具,于是见面的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到桑无焉身上,以至于她每个月至少要到a城一次。

“死都不怕,还怕坐飞机。”桑无焉抱怨。

“不是害怕,只是不喜欢。”男人嘴硬。

“为什么不喜欢?”女人的好奇心总是最强。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为什么?”苏念衾开始不耐烦。

“所有的事情肯定都有一个为什么。”她不依不饶。

“桑无焉!”

她看到苏念衾的脸色开始阴沉下来,于是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和他饶舌。

不见面的时候,两人剩下的沟通方式就是电话。电话这种东西将苏念衾的霸道发挥到了极致。几乎每晚九点桑无焉的手机准时响,电话会一直持续到桑无焉沉沉入睡为止。其间,她除了与他讲电话,被禁止任何外出交际。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例如苏念衾在公司里也有事情。

“这不公平!”桑无焉抗议。既然男人能叫暴君,他也就理当不会理睬女人的意见。

平安夜那天,电台原本的特别节目,却突然取消。

桑无焉决心要给苏念衾一个惊喜,下午就买了机票。

晚上她到a城,天空正飘着鹅毛大雪,很有圣诞节的味道,她深深地呼了口干冷的空气。为了方便工作,苏念衾已经不住原来那儿,在市中心换了一套高层公寓。余小璐婚后不能再照顾他,于是家政请了一位姓张的大嫂白天替他打理家务,傍晚离开。

桑无焉有点兴奋地按门铃。

等了一会儿。没人?

再按。

还是没人。

桑无焉顿时气馁地抓头发,这个男人为什么平安夜不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她只好拨他电话,结果竟然是无法接通。

她沮丧地在门口坐下来。外面不知道谁那么浪漫在雪地里放烟火爆出闷响。手袋里还有送给他的圣诞礼物。

这个时候他去哪里了?已经到九点也不见他准时来电话?难道还有人在平安夜加班的?或者是在外面做一些男人的娱乐?他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桑无焉越想越来气,完全不管是因为自己不预先通知他来搞突然袭击造成的。

公寓的走廊楼道里没有供暖设施的,加上这里是高层,一入夜在这雪天就更加冻人。桑无焉将围巾裹得再紧了一些,嘴里嘀咕:为什么他要住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城市里,过道连暖气都没有?

连这都被她归纳为苏念衾的罪过之一。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皮开始打架,只听电梯在这一层停下来。

“叮—”

桑无焉惊觉,揉了揉眼睛,看到男人独自从电梯里走出来。

“苏念衾!”桑无焉嘟着嘴叫他。

“无焉?你怎么来了?”苏念衾惊喜。

“你去哪里了?”

“刚下班。”他有点疲惫。

“真的?”

苏念衾好像有点明白了,停住掏钥匙开门的手,侧过头来问:“不然还是什么?”

桑无焉耸耸肩,没有说话。

“为什么手机不通。”

“大概信号不好。”

“你和谁一起呢?”

“小秦。”苏念衾老实交代。

“我都有点羡慕她。”桑无焉有点酸。

“我还羡慕程茵呢。”

苏念衾将她拉进门,碰到她冰凉的手。

“看看你对自己做些什么?这么冷也不知道下楼找个吃东西的地方坐坐。存心折腾自己是不是?”他说着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搓了搓,又去摸她的脸。

“我故意的。让你内疚。”本来桑无焉体质偏暖,全身大冬天都是热乎乎的,如今脸蛋也冷得冰凉。

“我又没做坏事,有什么可内疚的。”苏念衾嘴上这么说,却真有点心疼了,“怎么不事先给我电话?”

“想让你惊喜。”

“今天又是什么日子了?”苏念衾使劲想了想。

“平安夜呀。”

“嗨—就这破节日也值得让你冻成这样?”

桑无焉不理他,手伸进他的大衣里环住他的腰,“苏念衾,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不解风情,人又死板,一点也不浪漫,真不明白我当时怎么会喜欢上你的。”脸埋在他的胸口上,声音有点闷闷的。

“是吗?我怎么觉得有人甘之如饴呢?”

“臭美。”桑无焉用额头撞了撞他的胸口。

过了一会儿,苏念衾忍不住开口:“无焉……”

“什么?”苏念衾家的暖气一贯很足,但是她还在他身上贪婪地取暖。

“你好像一进门就把外套脱了的。”他提醒她。

“是啊,家里有暖气嘛。”

“我还穿着。”

“我知道。”

“可是我很热。”苏念衾很委屈。

桑无焉听到这话再也憋不住笑出来,随即抽出手,从大衣外面再次紧紧环住他,叫他更难受,“活该,活该,活该……”谁叫他气她。

闹够了以后,桑无焉嚷着肚子饿,大半夜了还没吃晚饭。两人手牵着手出门。

桑无焉系围巾时瞟了他一眼,贼笑,“你看你有多远见,早知道我们要出门都不换衣服。”

苏念衾没好气地按电梯。

“我们吃什么?”桑无焉渴望着一顿圣诞大餐。

“去……”他刚说一个字,眼眶那点唯一的模糊亮光突然变成一片漆黑,电梯也没动了。他心想:糟糕。

“怎么回事?”桑无焉紧张兮兮地问。

“电梯断电了。”他下意识地拽紧桑无焉的手。

“现在多少层?”

“刚才电梯好像一点也没走,所以还是二十一楼。”苏念衾回答。

“念衾。”桑无焉在黑暗中唤他。

“我在。”

“我害怕。”她的声音有点发颤。

苏念衾闻声把她揽到胸前,“不怕不怕,马上会有人来的。”虽然他的眼睛能够感光,但是黑暗中他反倒觉得自在,只要不是钢绳断了,电梯掉下去就行。

桑无焉却不这么想。

“可是现在是深夜。”

“他们监控室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

“万一,那个人打盹去了呢?”

那可没准,苏念衾也在想这个,却不敢说出来。他感觉到桑无焉怕得厉害。她胆子一直小,又特别怕黑。

于是他只好安慰她:“不会的。别胡思乱想,他们马上就来。”

“我以前也和程茵遇到过这种情况。”

“后来呢?是不是一会儿就出去了?”

“后来我们,后来她,”她有点语无伦次,“后来……我们……”

苏念衾感觉到她越来越紧张的情绪,岔开话题道:“一会儿想吃什么?”

“很辣的东西。”

“不行,你的胃不好。”

“那吃番茄鸡蛋面。”

“为什么?”

“冬天很冷的早上我妈都会做这个给我吃,面汤一口一口喝下去特别暖和。”

“嗯,这个可以满足。”暴君温柔地允诺。

过了十分钟,外面的冷空气渗了进来,开始有点冷。苏念衾一边和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一边解开大衣的扣子,将桑无焉暖暖地裹了进去。

“你记得以前用的那个mp3吗?”苏念衾继续引导她往别的方面想。

“嗯,尽录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是挺乱七八糟的,有你给我读的武侠小说,有你冲我大声嚷嚷的声音,还有……”苏念衾一想起来就忍俊不禁,“还有你唱的歌。”如果那还能够称之为“唱歌”的话。

“不就有点走调吗,还能把你乐成这样?”

“如果我以前写的歌给你唱,肯定倒贴别人钱都送不出去。”

“苏念衾你要是再这么歧视我的话,马上就现场给你来一首。”

“别!我还要在这楼里常住,万一别人问起来,都不敢承认你是我家的。”

桑无焉听到这些话,气得从苏念衾怀里探出头来,张牙舞爪地就要咬他的下巴,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拿着工具敲,“里面有人吗?”

几分钟后,工人撬开门,让他们重获自由。

出来以后,桑无焉就算再饿也不想下二十一楼吃过东西再爬上来。

回到家,苏念衾脱下衣服,挽起袖子进厨房。

“你干吗?”桑无焉问。

“给你做番茄鸡蛋面。”

桑无焉瞪大眼睛,“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做饭?”

“我怎么就不可能会了?”苏念衾反问。

后来,桑无焉兴致勃勃地将这个好消息汇报给桑妈妈,他在旁边听到她讲电话的时候一怔,过了很久幽幽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做饭?”

“……”

男人,真是不好对付,桑无焉感叹。

过年的那几天,两人约好回去见桑妈妈。

苏念衾异常紧张。却没想到桑妈妈格外通情达理,并没有给他出难题。好像经历过桑爸爸的故去后,变得豁达了。况且苏念衾把一切恶习掩盖起来,让桑妈妈挑不出毛病。

桑无焉偷偷笑倒,“你不是挺横的吗?怎么看见我妈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

“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桑无焉一听又去咬他,“你敢说我妈是魔!”

苏念衾也没有躲,任她啃,“其实伯母啰唆得很可爱,反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我妈妈。我小时候她也常这么唠叨我,当时还很不耐烦,现在回忆起来每一件小事都很珍贵。”

桑无焉闻言,将原本的啃咬变成浅浅的亲吻。

“不用担心,以后我会尽量唠叨你的,让你时时刻刻都能回味。”桑无焉说。

苏念衾的喉结震动,笑了起来。

突然他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蓝丝绒的盒子。

“什么?”桑无焉意识到里面的东西,突然心跳加速。

“嫁给我。”苏念衾打开盒子,里面有枚粉钻戒指。他的眼睛朝着桑无焉的那个方向,如墨一般的双眸格外深邃。

“不要!”桑无焉说。

苏念衾沉下脸蹙眉,“你敢不要!”

桑无焉来气了,离开他的腿,站起来,“哪有人这么求婚的?”

他们俩大年三十窝在桑家,晚上无焉的什么三姨妈、姨夫,二姑姑、姑丈,侄女、外侄女一干人都要过来吃年夜饭,桑妈妈突然想到酱油没买,便让桑无焉去采办。

外面在下雨,桑无焉还要拉着苏念衾一起去,桑妈妈看着就折腾。

“你喊小苏去干吗?菜市里人又多,踩得满脚都是泥。”丈母娘已经在为女婿说话了。

“他挺乐意为您效劳的,是吧‘小苏’?”说着惬意地掐了掐他的手,意思是:你要敢说不,我跟你急。

苏念衾哭笑不得,左右为难,不知道听谁的比较好。

桑妈妈解下围裙,留下这对活宝在家看锅。厨房的砂锅里煲着萝卜排骨汤,在客厅还能听到沸腾的汤在扑哧扑哧地冲击着锅盖。两人没有开灯,就在沙发上你掰一句,我掰一句地拌嘴,然后苏念衾突然拿着钻戒出来求婚。

“你没见过猪跑也得吃过猪肉吧。”桑无焉气愤。

苏念衾眼睛一眯,他就不知道这求婚和吃猪肉有什么关系。他一边努力安抚自己的情绪,一边心里不断地默念:苏念衾你要平静、大度、有气量、能容忍,不能和这个女人一般见识。

桑无焉来回踱步,继续说:“以前我们看的电影里面,求婚的时候浪漫得都能把观众给感动哭了。我们昨天看的那个,男的专门去学做女朋友最爱吃的提拉米苏,学了整整一个月,然后在她生日那天亲手做了一个,在里面放着钻戒。女的一吃到有磕牙的东西从嘴里拿出来看到是戒指的时候,他才说:‘嫁给我吧’。”

“无聊!”桑无焉美妙的幻想被苏念衾嗤之以鼻地做出的结论打断,“也不怕吞下去,噎着。”

“你能不能有点浪漫的情趣?”桑无焉教育他。

“不能。我就是这样了。”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那我不嫁了。”桑无焉宣布。

“你休想。”暴君一把抓住站在跟前的桑无焉的左手,不容反抗地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然后狠狠地抬头吻了她。

“你这是逼婚,”桑无焉将手插进苏念衾的发中,垂脸回吻他,“下一次,要重新来过。”

苏念衾专注地吸吮桑无焉的唇默不作声,看似默认其实心里在盘算:等你上了贼船哪还有下一次。

过了一会儿,桑无焉抬手打量了戒指半天,突然嫌弃地说:“怎么这么小?”

“已经够大了,再大就不好戴了。”这个女人还挺物质的,苏念衾想。

“怎么会是粉红的?”稍后她又有了疑问。

“小璐说这个色调很适合你。”

“我怎么看到钻石都是透明的,哪有什么颜色?”桑无焉很土包子地说。

“不太清楚,好像叫彩钻。”男人同样对这种东西很不在行。

“不会是假的吧?”

苏念衾气结。

桑妈妈从市场买葱回来,看到无焉手上的戒指,眼泪突然就掉下来,直说:“好,好。明天初一咱们去看看你爸去。”

晚上姨夫、姑妈等很多人来家吃年夜饭。

一大桌人,苏念衾有点不太习惯,菜很多,他不太知道怎么下手才不出丑。还好,桑妈妈细心地拿了小碗放在苏念衾的面前。

桑无焉将远处的菜夹在苏念衾的碗里说:“这是我妈弄的腌肉,很香的。”待苏念衾吃完,又夹了丸子,把汤盛在另一个小碗里,说,“丸子和汤一起放里面了,你要不要盛饭?”一直细心照料。

吃过饭,一群人看电视,苏念衾和桑无焉在另一间屋子说话,桑无焉的小侄女和表妹也跟了进来。

十二岁的表妹问:“念衾哥哥,我们和你玩好不好?”

六岁的小侄女也不放过他,跟着小阿姨也喊,念衾哥哥。

桑无焉好笑,真是家里从六岁到老妈这五十五岁的女性都对他无法免疫。

“你怎么不回家过年呢?”表妹问。

“你无焉姐姐要我来,我就只能来了。”苏念衾诚实地回答。

侄女这时候伸手在苏念衾眼前不太礼貌地晃了晃,“念衾哥哥,你真的看不见吗?”童言无忌。

桑无焉怕苏念衾在意,想中断谈话,却没想他柔和地捉住她的手,说:“不是完全看不见,比如,诺诺你刚才在我面前晃一晃的,我可以感觉到风,而且以前还看得见有东西在动,但是确切是什么不知道,或者你要我数你的手指头就更不行了。不过现在视力更差了。”

其实,他是先天性的视障,所以在心理上不是特别介意。

但是最大的遗憾就是连对这世界的想象都没有真实来源。

“蓝色的有什么?”诺诺考他。

“大海,天空,还有,嗯……我身上穿的这个。”他回答后,又问无焉,“你早上说的,是不是?”

桑无焉笑,“是啊。”

“那么白色呢?”

“云,还有诺诺的牙齿。”

侄女诺诺咧开嘴就笑,露出缺掉两颗的门牙。

“粉红呢?”这个不太好形容。

苏念衾想了想,说:“你无焉阿姨的嘴唇。”

桑无焉唰一下脸就红了,“你在小孩面前胡说什么呢?”

初二,同城的李露露打电话到桑家给伯母拜年。

桑妈妈外出走亲戚,桑无焉找程茵说被求婚后的心得。

苏念衾一个人在家,接了李露露的电话。

“无焉她去找程茵了。”苏念衾说。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执意不要他跟。

“程茵?苏先生,你开玩笑吧?”

苏念衾摸不着边,不懂对方是什么意思。

“程茵已经死了五年了。”

苏念衾猛然直起身体问:“你说什么?”

苏念衾和李露露约在桑家不远的一家茶室见面。

李露露说:“如果你说的是我和无焉的大学同学程茵的话,她在我们大三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她听了苏念衾描述关于程茵的一切后,觉得事情有点严重。

“那么你说我在撒谎?”苏念衾眯眼睛。

“不,不。”李露露急忙否认,她不想挑战苏念衾一贯的权威地位。

“她的死因是什么?”

“我们教学楼的电梯事故。当时时间太晚,她在电梯被困,而且谁也没有想到她会有严重的心脏病。”李露露回忆。

“那个时候的无焉呢?”苏念衾有点紧张了。

“她和程茵也一起被困在电梯里,目睹了一切。要知道本来在宿舍里她俩最好,程茵时常帮她出头,几乎是形影不离。从那以后,无焉就搬到了学校外面独住,不怎么和同学往来了。”

“李小姐,难道你让我去相信这世界上有鬼魂的存在?”苏念衾觉得可笑。

“苏先生,我是一个心理咨询师,如果不是鬼魂,那么在我们看来可以称作狂想症,轻微的狂想症。”

“狂想症?”苏念衾听说过。

“这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心理症状,很多作家都是轻微的狂想症患者。按照你刚才说的那些关于程茵的一切,并非是亲眼所见,都是从无焉口中得知的。其实你并没有见过她。”

苏念衾默认。

“这一切不过是无焉为了缓解心理紧张或者孤独或者情绪低落而幻想出来的。有些狂想症患者会幻想自己是联合国秘书长,有人会幻想一个不存在的人物,而无焉刚好认为她最好的朋友还在身边,而她的潜意识里知道程茵死了,所以她从不在知情者面前提程茵的事情,她怕被揭穿。”

李露露补充道:“而且他们有家族史,她妈妈在丈夫去世后的一年里也是这个模样。虽然说现在无法判定会不会遗传,但是至少是相关的。”

“那么是不是就是你们所说的精神分裂症?”

“不。”李露露摇头,“没有那么严重,这些幻想只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她会在心里按照程茵的个性和说话方式来扮演她,从而和自己对话。所以它是种正面积极的自我协调。目前,对于无焉最好的方法不是叮嘱她去看心理医生,而是装作不知道,好好地爱护她,减少她的独处时间,不让负面情绪影响她。”

李露露告别的时候,又说:“我会时刻注意她的,但是苏先生希望你能让人可以一直看着她,免得有什么突发情况。这种病需要家人付出大量的努力与耐性,很多人有可能终生都无法治愈。”

天空下着霏霏细雨,即使如细针,但是在冬季落在皮肤上也是异常刺痛的,苏念衾在桑家楼下小区的长椅上独坐良久,外套的肩头湿了大半。

回到桑家,桑无焉便扑过来撒娇:“念衾,你去哪儿了?我不在你居然敢偷偷外出。”看起来很高兴。

苏念衾避而不答道:“你去见程茵了?”

“嗯。程茵说,这么值钱的戒指要是以后离婚了,也不能让你要回去。”

苏念衾笑。

下午桑妈妈未归,两人刚吃过晚饭,苏念衾就接到小秦的电话。

“苏先生,你上午让我去查的那个地址,我已经去过了。房东和楼下值班的门卫说,以前租给的那个念a大的女孩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合租者。”

他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然后喊:“无焉?”

“哎,我在刷碗。”桑无焉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还有水声。

苏念衾摸索着走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将头垂在她的发中。

“怎么了?”桑无焉用沾着油腻的手指点了点他的脸颊。

“没什么。”苏念衾轻语,过了半晌又说,“无焉,不要念书了,回a城来陪我。”

“苏念衾,看不出来你这么封建。”桑无焉继续刷碗。

“怎么封建了?”

“还禁止女性外出识字,你不会是嫉妒我比你有文化吧?”

苏念衾无语。

“你连小学文凭都没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小璐早把你给出卖了。”

男人哑然失笑。

他回到苏家,家里并没送他到盲校念书,在母亲眼中他只是视力不好,和盲不盲没有关系,而且认为儿子应该和正常人接触,于是专门请了家教来教他。

所以,可以说,苏念衾从来没有进学校念过书。

“我问过李露露,她说你们应该没有课程了,毕业论文可以一边在a城写一边陪我。”

“你什么时候见过她,我怎么不知道?”桑无焉继续刷碗。

苏念衾默然地又将脸埋在她的肩上,抱得更紧。

“念衾,你怎么了?以前你可没这么黏糊糊的。”

“怕你被人抢走了。”

“谁会比你还有魅力啊。”

“程茵。”苏念衾淡淡地说。

桑无焉傻乐道:“喂,小苏,你的醋也吃得太宽了吧?”

新学期开学前,桑无焉在苏念衾和桑妈妈的双重劝说下,随苏念衾一同回a城多待几天。

苏念衾去上班,她一个人在家看碟,后来接到余小璐的电话。

“念衾去医院没?”余小璐问。

“去医院干吗?”

“做检查啊,他的视力下降得厉害,一直为他治疗的李医生好不容易从美国回来,催他过去几次了。”

桑无焉这才想起上次余小璐说的话,她太粗心,竟然把这个都忘了。

“回来我给他说。”

“不是跟他说,是强迫绑他去。”余小璐强调。

“我要是能绑架他的话,就不是桑无焉了。”

“若是这世界上唯一能强迫他做什么事情的,也只有你桑无焉了。”余小璐鹦鹉学舌地跟她回嘴。

桑无焉忍俊不禁。

“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和我一样可爱,是吧。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心甘情愿地答应成为我侄媳妇呢。”

苏念衾回家开门收起钥匙后,进玄关迈出步子的首要事情就是先问:“你鞋子没乱放吧?”

桑无焉第一回还气得去咬他,“我哪有。”后来也麻木了,就说,“苏少爷,小的怎么敢。”

“为什么不去医院检查?”两人从外面吃了晚饭,手牵手在临近的公园散步。

“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不喜欢像个傻子一样做那些无聊的测试,而且一点用都没有。”

“可是你的视力确实是越来越差了,至少以前……”

“至少以前还看得见你亲我。”

“臭美了你。”桑无焉至今提起来仍觉得很糗。

过了一会儿苏念衾又说:“而且眼睛会不会继续差下去,我并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

苏念衾闻言一愣,渐渐地神色一凛,“怕我真成全盲,拖累你了?”

桑无焉停下脚步,侧过头来看他,“你怎么能这么想?”

“我怎么想了?被我说中了?”苏念衾的声音提高一度,下意识地松开桑无焉的手。

桑无焉被他这个无意的松手动作激怒,“你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右脚一蹬转身就走,留下苏念衾一个人站在原地。

十分钟后,苏念衾没动。他一个大男人拿着盲杖站在公园的路中央,此刻人不算多所以更加显眼,不时有人回头来看。

以前两人去逛街若是走丢了,他一定会在原地等桑无焉找回来,可是如今是他把她气走的。

二十分钟,桑无焉依然没有返回。

大概是真的生气了一个人回家了,苏念衾想。

回家?这两个字从苏念衾的脑子闪过就觉得不好,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坐电梯的,想着就有点急了,只好往回赶。

桑无焉气冲冲地到家,然后将头蒙在被子里闷声使劲喊:“讨厌!讨厌!什么臭脾气!”过了一会儿,被子里憋得慌,她探出头来。

从公园回到家中间要过两次马路。红绿灯没有提示音,他有时候站在那里等上好几分钟也不确定究竟是红灯还是绿灯,但是慢慢他都适应了。

“你怎么知道是绿灯的?”后来桑无焉好奇地问他。

“我听见汽车的刹车声就估计是绿灯了。”

听见他这么说,桑无焉倒吸一口凉气,再也不敢让他一个人过马路。

桑无焉这才后悔,不该留他在那里,于是套上外套又出门去找他。

两人刚好在拐角撞了个满怀。

“你去哪儿?”苏念衾知道她是从家里冒冒失失地冲出来的,紧张地责问,总怕她一生气就又跑了。

“我……我……”桑无焉吞吞吐吐,总不能这么没面子,自己撒气走了又自己回去找他,“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你担心我?”

“瞎说,谁会担心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盲人!”桑无焉赌气。

苏念衾的唇角却有了一点弧度,然后将她拉回家。

“其实,无焉,我这样和瞎了并没有什么两样。”

苏念衾觉得他们应该心平气和地说话。

“不一样,我不想你生活在看不到一点光的黑暗里。”

“就这样?”苏念衾轻轻地拥住她,这些事情都该以和平的态度解决,他们不能总这么为丁点事就闹别扭。

“还有,”桑无焉补充道,“你不知道你的眼睛有多漂亮,若它只是摆设的话多可惜。”

“无焉……”苏念衾发现一个问题,“我觉得你总是用外表来取人。”

“这样不好?”

“当然不好。”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

“那我当时也这么喜欢上你的,怎么办?判断错误。”

“唯一这个选择没错,难得有我这么内外兼备的。”

桑无焉吃吃地笑着去咬他的下巴,“苏念衾,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滑头的男人了。”

“受某个女人影响的。”

“明天去做检查。”

“我就不能不去?”

桑无焉白眼,她做这么久的思想工作搞了半天是白搭?

“不行,除非你要看我离家出走。”

女人不得不下绝招。

第二天,检查的结果很糟糕。

苏念衾那种三尺之内的感觉度都几乎失去,光感正在剧减。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余小璐抢先问,桑无焉着急。

“你们怎么能让他喝酒呢?而且还是长时间酗酒,酒精加速了视神经的萎缩。”李医生的话,和余小璐自己猜测得差不多,“还有你们不要让他过度操劳。”

桑无焉这才发现,她几乎没有过多关注过苏念衾的眼睛情况。

余小璐在病室外对桑无焉解释:“他是在母体内时脑部视觉神经发育不完善造成的。”

这个桑无焉明白,就像因为部分大脑萎缩而让孩子低能一样的道理,可以说在目前的医学程度那些治疗都是安慰性的,完全无用。

“我一直不够关心他的健康。”桑无焉红着眼睛在走廊的横凳上坐下。只知道与他吵架斗气,完全是将家里惯出来的独生女脾气使在他身上。

“无焉,”余小璐拍了拍她的肩,“一切慢慢来,你们只不过需要点时间磨合。而且他脾气本来就够坏,少有人能受得了。”

“可是你和小秦好像都能和他相处好。”桑无焉沮丧道。

余小璐笑,“小秦是因为他是她老板,衣食父母。而我是因为我是他小姨,我一个做长辈的总不能跟小朋友一般见识吧。”

在回去的路上,桑无焉一直没有说话,心中暗自下了一个重大决定。

“无焉,怎么了?”苏念衾见她发闷,便挨过来。

她好像没有听见。

桑无焉偶尔反应会突然比别人慢三秒,若是脑子在专注想什么事情常常听不到别人说话。用程茵以前形容她的话就是“脑壳不够使”。

苏念衾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蛋扳过来,“你在想什么?”

“我想我可以留下,学校那边的课程基本都结束了,毕业论文我在a城做也是一样。”如今余小璐结婚不和他同住,小秦又只是秘书,外面请的家政做事太有分寸,总是没有家里人细心。

“你想照顾我?”苏念衾问。

桑无焉知他自尊心强,很讨厌什么事情假手他人,更别说要照顾他。却没想到苏念衾却意外地展颜一笑,“我很乐意。”

桑无焉一怔,被笑得有点脸红,于是解释道:“要不是医生吩咐我才懒得管你。”

“那可真得感谢我这双病入膏肓的眼睛。不知道要是全瞎会不会待遇更优厚?”

“不许胡说!”

然后苏念衾开始和她规划未来。

“我们搬回以前的房子去住。”

“为什么?”

“那里不用电梯上上下下的,省得麻烦。”

“嗯。我也挺喜欢老房子的客厅的。”

“要不要重新买家具修整一下?”

“不用了,已经够好。但是我有条件。”桑无焉眼睛一转。

“除了摘星星,什么要求都满足。”

“我有那么无聊吗?再说,”桑无焉开始觉得他老毛病又犯了,“要是我真的要星星,你也得想办法。电影上,不都这样?”

“以前看过一个故事,男主角答应要送爱人一颗星星,结果居然买了一块小陨石实现了自己的承诺。”桑无焉继续描述很多关于摘星的浪漫爱情。

“无焉……”苏念衾打断她。他决定要过滤一下她看的电影情节,不然这日子是没办法过了。

余小璐从观后镜里看着这对念念叨叨的情侣不禁微笑,从没见苏念衾也能这么和人啰唆,突然她想到正事道:“念衾,姐夫和姐姐让你什么时候带无焉回去一趟。”

听到余小璐的话,桑无焉下意识地抓紧了苏念衾的手。

他察觉到她的细微动作,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推辞说:“以后再说吧。”但是终究躲不了一世,她还是要去面对这些事的。

晚上,苏念衾在书房,隐约听见桑无焉在讲电话,他也没放在心上。出去喝水,刚好桑无焉打完,“谁呢?”他很无意地随口问了这个问题。

“程茵。”

苏念衾微微一怔,须臾后问:“她一个人在b城吧。”

“嗯,叫她过来,她也不。”桑无焉沮丧道。

“无焉,程茵不在这儿,你觉得孤单吗?”

“有一点。而且她总是不愿意见你。”

“当我是情敌?”

桑无焉乐了。

自从桑无焉说过这些话,苏念衾就开始细心地注意,一连几次都是他一出现,电话便终止。

苏念衾从公司下班的时候,突然对小秦说:“明天帮我再联系上次那个金医生。”李露露这个人毕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金医生听完苏念衾冗长的叙述后问:“苏先生,除了你以外,她还回避其他人吗?”

“她没有回避我,反倒对我毫不避讳,只是很巧合,只要我出现程茵便会不见。而且在了解程茵真实情况的人面前,她都是只字不提的。”

“那就是说,其实她本人并不回避你,但是所谓的‘程茵’却对你很忌惮?”

苏念衾点头,“我最近才开始注意这个情况,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我想不是,”金医生说,“所以希望您能空下时间和她多相处,你在‘她’就不在的话最好,她和‘她’一起的机会减少说明病情在好转。”

临走前,苏念衾问:“我这样不带她来治疗,是不是真的可以?”

“这是一把双刃剑。对于病情痊愈的时间会有拖延,但是对她本人以后心理的伤害和障碍却能减到最低。”

“你觉得两者之中要怎么取舍?”

“其实在苏先生心中早就有决断了,不是吗?”金医生会心地笑。

“你是个不错的医生。”苏念衾默然想了想,然后说。

“苏先生,但愿您在月底收到我们汇过去的账单的时候,还能这么和颜悦色地夸我。”金医生笑。

下午,苏念衾打电话回家说,晚饭有事情不用等他。

“你不许喝酒。”桑无焉强调。

“有的时候怎么推得掉?”苏念衾苦笑。

“反正你回来我会检查。”她威胁。

苏念衾进门,请在家里做家政的许阿姨才离开。苏念衾吩咐过,见到他的人,她才能下班,不能让桑无焉一个人独处。

听见许阿姨的关门声以后,他才轻轻地在桑无焉的唇下啄了一下。而桑无焉见他第一件事,便是扑过去用鼻子嗅啊嗅的。

“没有酒味,怎么有烟味?”

“别人抽烟时沾上的。”

“真的?”

“你可以切身检查一下。”话音刚落,苏念衾的深吻就夺走了桑无焉的呼吸。

拥吻半晌之后,他放开她,挑着眉毛问:“结果如何?”

“还好。”桑无焉点点头。

“有饭没?”

“有啊,而且今天还有我学做的菜。”

“哦—”苏念衾听见这话,表情古怪地点点头。

桑无焉是下了决心要好好照顾苏念衾的,逐个地改掉自己的坏毛病。家里面的每样可以移动的东西,桑无焉都用水彩笔在家具的底座上画一个圈,圈里写上:“他的杯子”“相框”“他的收音机”“香皂盒”“花瓶”……

免得她常常用过之后,就忘记它本来的位置在哪里。

玄关的鞋子也放得整整齐齐的。有时候她提着很重的东西回家,将鞋子一脱就进门了。过了好久才想起来,又急急忙忙地出来把鞋摆好。

所有的窗户和柜子门都是随手关上,摘掉一切空中悬吊物。

饭菜也是学着做。

苏念衾拿筷子吃了一口,神色有点不对劲,“这个肯定不是阿姨烧的。”

“不好吃?”她问。

“其他菜呢?”

“只有这个糖醋丸子是我的作品。”桑无焉沾沾自喜。

“哦—”苏念衾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筷子再也不朝那个盘子的方向移动。

过了一会儿,桑无焉看出端倪,气愤地放下碗筷,“苏念衾,你什么意思?有本事你自己做来吃!”

桑无焉宣布罢工。

一晚上,桑无焉都嘟着嘴不说话。苏念衾本来是会觉得好不容易得了一宿清净,但是又怕她生闷气心里憋得难受。

“无焉。”他先喊她,表示自己投降。

桑无焉不搭理。

“无焉!”他都投降准备道歉了,她还要怎样?

桑无焉竟然无视他的召唤,反倒打开电视。

“桑无焉!”苏念衾提高声线。

她也随之将电视的音量加大。

苏念衾真正生气了,匆忙走去关了电视,微怒道:“桑无焉,你听见我叫你没有?”

桑无焉放下遥控器,跳起来,叫道:“我又不是你养的宠物!你一叫名字就得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她为了避开身高的劣势,站在沙发上怒视着苏念衾,想使自己的话更有气势,没想到苏念衾不吃这一套,这回居然先笑了。

“我哪里把你当宠物了?”他哭笑不得。

“你就是。”

“好了。乖,过来。”苏念衾张开怀抱。

桑无焉只犹豫瞬间,就黏了过去。

“我本来就是想跟你道歉才叫你的。”

“你那口气反倒像要吃人。”完全是苏念衾风格的道歉。

苏念衾笑。

“以后我们约法三章,不许对我凶,不许你喝酒抽烟。”

“嗯。”

“犯规了,要罚。”

“罚什么?”

“你说罚什么?”桑无焉一时想不出。

“罚我三天不说话。”

“嗯。”桑无焉点头,过了一会又觉得不对,急忙否定,“不行,不行。”要是男人三天不说话,痛苦的是她,而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奖励。

“那罚我每晚和你做运动直到……”

“运动?”桑无焉开始不解,看到苏念衾一脸坏笑,脸唰一下红了,“我不同意!”

这回桑无焉总算看明白了,“苏念衾,我看你是一点也不思悔改。”

苏念衾的手指绕着她的头发玩,笑笑转移话题道:“无焉,你今天忘记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你仔细想想,每天吃过饭都要做的。”他提醒她。

“漱口?”

苏念衾摇头。

“看电视?”

“洗碗。”

“呀!”桑无焉一拍脑门,一溜烟地跑去厨房,完全忘记刚才自己信誓旦旦地宣布罢工的事情。

苏念衾如释重负地挑挑眉,宠物?哪会有这么可爱的宠物。

四月,苏念衾因为公事必须去一躺日本。

“不要告诉我,你想走路去。”桑无焉揶揄他。

“为什么要走路?我可以乘飞机。”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坐飞机吗?”桑无焉瞪大眼。

“不喜欢并不等于不坐。”

桑无焉气鼓鼓地打量着这个越来越爱钻语言空子的男人。

“怎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有个很重要的时装展,公司刚刚涉足这个产业,很需要宣传。”

“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

不到十点,苏念衾便卧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了。他为了将公司的事情打点好转交给余小璐,忙活了好几天,几乎没睡。

桑无焉蜷缩在他身上,肩上是他搭过来的左手。

此刻,外面的电话突然响了。

桑无焉轻手轻脚地下床,迅速跑到客厅去接。肯定又是小璐忘了什么事情,桑无焉提起电话的时候想。

“喂—”

对方迟疑了一下才说:“桑小姐吧,我是余微澜。”

桑无焉一怔,“……你好……”她居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念衾睡了,我去叫他。”桑无焉准备像逃亡一般地搁下话筒。

“不,不,不。”余微澜急忙和善地制止,“我找你。”

“找我?”

“桑小姐好像不太欢迎我?”

“没有,我……”桑无焉口拙。

“没关系,作为一个曾经被念衾厌恶的后母,脸皮早就已经练得足够厚了。”余微澜说了一句玩笑,缓和气氛。

桑无焉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无焉。我可以跟着念衾和小璐他们这样叫你吧?”余微澜说,“以前,我和念衾之间的关系很坏,整整有十年他从来没有好好地和我说过一句话。”

这倒完全是苏念衾式的生气风格,桑无焉想。

“但是后来这一切改变了。知道吗?无焉。这是因为有你。你改变了他。”

“我什么也没有做。”

“不,你让他爱上你,这就是最重要的。真心真意地爱上你后,他的眼睛才变得清亮起来。你们之间的爱让他明白,他对待我的感情不过是在他母亲死后对母爱的一种向往,仅此而已。”

“谢谢你。”桑无焉有点惭愧地说。

“没有什么可谢的地方,无焉,这只是作为一个母亲在替儿子说服他爱的人能安安心心地嫁给他。这也算是私心吧?”

桑无焉笑。

“念衾在干吗?”

“他睡着了。”

“哦,我就奇怪我和你讲了这么久电话,他怎么会还不来制止。他对你的保护有点过度。”

“其实他很嫌弃我的。”

“哦?”

“嫌我乱扔东西,不会做饭,还有唱歌走调。”

“唉……教子无方。无焉,我会好好纠正他的偏见的。”余微澜浅笑,“他是明天的飞机?”

“嗯。早上九点。”

“我可以去送他吗?”余微澜问。

“当然可以!”

在机场,她才在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余微澜。有着和小璐相似面容的美丽女子,却格外的温柔优雅。眉目虽然年轻,但是因为身份的缘故穿得矜持而稳重。

桑无焉依旧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苏念衾走的时候,回头道:“老规矩,每天晚上都乖乖在家等我电话。”

“你好烦。”桑无焉撇撇嘴。

“敢嫌我烦?”苏念衾恶狠狠地说。

苏念衾离开的两个星期,突然就变成了煎熬。小璐和许阿姨都来陪她,但是一空下来就开始思念他。思念苏念衾那些不可忤逆的命令,生气时上挑的眉,还有他贪婪的吻。

从超市出来,看到一楼居然有卖冰糖葫芦的专柜,她就想笑。第一次骗苏念衾吃了颗里面的山楂,他酸得眉头都拧到了一起。那样一个顽固又暴政的男人,居然会怕酸。

桑无焉回到家,发现不知道有多少未接来电。

“桑无焉,你这么晚去哪里了?”一接起听筒就传来苏念衾的咆哮。

“念衾,我想你。”桑无焉没有理会他的怒气,耳朵贴着电话轻轻地说。

国际长途的另一头怔忡了片刻,没有说话。

“很想,很想,很想……”桑无焉继续说。

另一头的东京已经深夜,他刚刚同公司的律师谈完一个案子,中途休息时走到外面拨的电话。所以桑无焉时不时听见路人踏在走廊上的脚步声,还有苏念衾的呼吸。

“你一个人要乖乖的,我会尽快赶回去。”他说。

然后有人出来找苏念衾,他只好匆忙挂了电话。桑无焉看看墙上的钟,九点过十分。她才晚归十分钟而已,他也太没有耐性了吧,这也要发脾气。

然后,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办完一切,提前一周回了家。

随行的小秦,后来时时回想起那段时间的办事效率都觉得可怕,“再多出几次这样的情况,绝对要出人命。”

他们搬回旧房子以后,按照桑无焉的要求把二楼改成了一个巨大的温室花园。然后,便要决定婚期在下半年的确切时间。

桑无焉先电话询问过桑妈妈之后,突然对苏念衾说:“我好像应该去你们家一趟。”

“你说的是真心话?”

“当然。”

即使回答得这么肯定,但在路上桑无焉依然不禁紧张。

“看见小璐的姐姐我应该怎么叫她呢?”这个问题没有解决的话,老是心头大患。

“余女士,余微澜,苏伯母,苏夫人,小璐她姐……随你选。”

“你怎么叫的?”

“余微澜。”

“……”

须臾,桑无焉又问:“你爸爸性格怎么样,会不会很吓人?”传说中这样的人都很古怪,何况还生了个这样的儿子。

“怎么会,他现在老了人很亲切,脾气和我一样好。”

“……”

初夏的傍晚太阳久久不落,两人吃过晚饭,桑无焉嚷着不想出去散步。

于是苏念衾陪她窝在家看碟。

故事不是浪漫的爱情片,桑无焉居然也看得起劲,苏念衾很奇怪。她的脑袋搁在他的颈窝处,懒散地一边喝果汁一边给他同步描述情节。

“nash一个人来到了普林斯顿。”

“天!他的室友威廉的侄女可真可爱。”

“他和同学在酒馆喝酒看到了一个金发的漂亮姑娘。当其他人在跃跃欲试的时候,nash早在脑海里设计出了一个能确保成功约到这个美女的公式……可他不是去实现它,而是飞奔回寝室,将其写在了玻璃窗上。”

桑无焉先前看到有趣的地方还会咯咯地笑,后来为苏念衾解说的声音越来越小,拽着苏念衾的手也越来越紧张。

“他四处去寻找威廉,却没有人认识他,学生名单里也没有他的记录。”

“医生对他说,威廉和那一切不过是……不过是……”

桑无焉反复重复着那句话,再也讲不下去,缩在苏念衾的怀里。

苏念衾吻她的额头说:“怎么了?”

桑无焉一直没有说话,眼睛紧紧地锁在屏幕上,全身的神经都绷紧,拽住苏念衾的手早就渗出冷汗来。

苏念衾不敢挪动,大致地猜测着电影情节,就这样一直安静地陪着她。电影到中途,他发现她在默默流泪,脸蛋侧贴在他的胸前,弄湿了一大片。

他便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像哄小孩子一般。

翌日,苏念衾在公司叫小秦找那部电影的介绍与资料。小秦拿过去时,看到电影的宣传语,念出来说:“hesawtheworldinawaynoonecouldhaveimagined,好特别的话。”

他用了一种其他人无法理解的眼光来观察世界。

故事是根据一个真实人物的经历改编的,数学家的jr.johnforbesnash于1994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但是nash与妻子终生都在与他的妄想症对抗。

苏念衾将所有资料合上,推开窗户。他第一次感觉到他爱的那个女人是如此的坚强。他突然很想抽烟,但想到她会为此张牙舞爪地生气便忍了下来。

夏风从窗外吹来,刮翻了桌上的纸,其中一张落到地上。

纸面上有一行英文:《abeautifulm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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