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思从苦来

正值响午时刻，天空湛蓝蓝的。草木被太阳晒得低垂着头，门前的小狗吐出舌头不停地喘气，只有在树上的夏蝉一个劲儿地叫个不停。

到了下午一点，小语走下楼来，提着水壶到水井口打水。刚到井口，就看见了子扬和何国等几人，不曾想到子扬叫了这么多人手前来帮忙。

她举手招呼：“子扬、何国，我在这儿，欢迎你们远道而来。”

刘子扬举起相机拍了一张照片：“小语成小黑牛了，黑得相当精神啊。”

“成天对太阳晒，能不黑吗？”小语开心极了，有这么多帮手帮忙，哥哥补课的事也就不会耽误了。

随行中有一个瘦高、细皮嫩肉、五官长得十分精致的男孩，他那浓而密的眉毛，那双有大黑眼珠的双眼皮，老人说过这类人是有福气之人。

“都干些什么事？”高启问。

看了看高空的烈阳，小语有些难为情地说，“干农活可是很辛苦的，你做好准备了吗？”

“你一个小姑娘家都能做，我一个大男人还做不了不成。”高启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看他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小语笑了笑，“哈哈，肯定行。”心里却是在想，你小样儿能坚持一个下午，算你狠。

“让他体验体验。”子扬话里有话。

小语突然注意到何国手里的东西，低沉着脸说：“你们过来帮忙，还带什么东西啊？”

此时，何国笑着解释：“农忙时节，哪有时间出去买东西，到镇上还需半个小时车程，今日又不是赶集，可不想到时候忙没帮成，反而给你们添麻烦。”

“我妈知道定会唠叨不停，等会我把钱给你们，算你们代买。”小语没想到何国考虑得这么周全，读书那会儿与他说话甚少，这次他能到来，倒是很出乎意料。

“可没说买给你吃啊，别自作多情。”刘子扬在她面前拿着相机晃了晃，“晚上给你看看我们的韶山之游。”

“求之不得！”小语一脸的兴奋，“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先打一瓶井水，晚上叫我哥带你们去大河里洗澡。”

莫老娘扶着拐杖走来，问：“小语娃，这些是你的同学吗？”

“是我的初中同学，他们过来帮忙。”小语停住脚步回了一句，又继续走向水井。

“好事哩，人多手脚多做事快。”莫老娘瞧了瞧这些人的身躯，直盯着高启，“这个牙子长得太嫩，不会做事，脚上还穿着鞋子，一看就没干过活。”

高启是县城人，听不懂这里的方言，但他能看得出来老人在说他什么。

等小语打好水走到井口来，他便问，“这位奶奶说什么，好像在说我……”

被他盯得有些害羞，小语低下头来，总不能托盘而出，只好笑着解释，“奶奶说你的皮肤白，长得好看，怕你被太阳晒得乌漆麻黑，是在关心你。”

看着这副好皮囊，想着等会黑下来，她就好心疼这羡慕不来的好皮肤。哪怕自己拥有不了，也不想被破坏。

“老人说你没干过农活，过来打酱油。”一句更直白的话撞在大家的耳边，使得小语的心狠狠地抖动了一下。

大胖，果然名不虚传，身高和身形绝对少有人比得下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力士，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很有有震慑力。

“虽然没干过农活，但我做事可不一般。”高启又说，“大胖帮忙转告这位看不起我的奶奶。”

“哈哈……”刘子扬将手臂搭在高启的肩上，“长相一下就把你出卖了。”

“我像不像一只野狼？”这个叫野狼的人也对得起他的名字，长得黑不说，瘦得也很有精神，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有力之人。

“实践出真知，用事实说话。”高启也不服输地说。

在小语的理解里，他还真是一个幼稚的男生。

几个人一阵大笑。

一群人有说有笑的来到稻田，小语为此一一做了介绍。

还在他们寒暄的时候，高启对打谷机来了兴趣，初生牛犊不怕虎，先拿了一小把稻穗打起来，结果手上的稻穗被打谷机全绞了进去，机子顿时熄了火。

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也惹起大胖和野狼对他的一番热语开笑，使得高启觉得在他们面前丢了脸面。

连着打了几次，高启感觉手掌发痒，洁白的手臂已是通红，后背湿身一片，一阵疼痛难忍。不历经这样的一次体验，他可能永远也不知道，粮食来于农民伯伯的血汗水，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诗将农人的生活描绘得十分贴切，又有很好的教育意义。

打谷机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刻都没有停止过，高启在这机声中思绪颇多。

看那瘦弱的小语，从进入这块田开始，从美偷过一点懒，此时的她已显然疲惫无力，但她始终撑着，毫不停歇地将稻谷入袋。

再看小语的父亲，双手奋力地支撑起筛谷器，咬着牙地左右抖动稻谷，脸上脖子上都是豆粒大小的汗珠。

再看看小语的母亲，弯腰、挑选稻草，默默地配合小语父亲，全然不知头上沾满了碎碎的稻灰。

再看看小天，拿稻穗、打稻谷和搬运稻谷，一系列的动作，显然像一个大人。

这就是农人的生活，农人的生活啊！

虽然已经累得体力不支，但高启还是想看看自己有多少能耐，父母给一千生活费还嫌少的人，究竟能挣几个钱。

“阿姨，一亩田的稻谷能卖多少钱？”

“除掉本钱大概在两三百元。”见他的脸色一惊讶，姜一晴也毫不掩饰，“种田辛苦不说，收入也不高，所以要小语好好学习，只有读书才有出息。”

一亩田才出来两三百，十亩田也就两三千，两兄妹的一个学期至少要五六千的学费和生活费。

高启深思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被触动的一面。

累了一天，终于有了晚上的悠闲。屋外的月光很好，几个人围着一大堆长豆角，一边折着豆角一边聊着天。

“小天哥，你玩游戏吗？”刘子扬一直没忘记姑母的交代，想通过交流的方式来引导一下沉迷游戏的高启。

“不玩，那玩意太耽误事了。偶尔玩下游戏放松一下也不错，沉迷就不可取了。事都有多面性，玩游戏也不一定是坏事，各行各业都有状元，游戏也是一门职业，据说现在做游戏行业很赚钱，未来的生活会越来越好，游戏也会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刘子扬心里直喊坏了。

“作为一名学生，当然以学习为主，初中升高中，高中考大学。只有打好基础，将来选择的道路才会更多更宽。将来不一定要赚多少钱，而是让我们有更多的选择。”莫小天又说，“就好比我们高考的分数越高，择校的选择更多，你有了清华北大的分数，全国什么学校不由你选。”

“受益匪浅啊！”

“像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一定要去大城市走一走看一看。”

这时候传来大英的斥骂声：“兔崽子，农忙时节跑哪儿去了？今天不说清楚，休想进屋。”

“儿子回来就好，天天骂天天打，我的耳朵起茧了。”英婶赶紧止住大英，“以前不好好教育，现在才发病似的天天管。”

“都是你给惯的，再这么下去，往后有你哭的。”哐当一下，大英气不过砸了一张凳子，“你看小语小天多懂事，你看你天天就游戏，游戏能喂饱你的肚子吗？游戏能帮你考一个高分吗？游戏能给你一个好前程吗？”

小鹰开始说话了：“这还不遗传你的基因。”

“兔崽子。”大英气得又摔了一下凳子，“你想学小辉是不是，整日无所事事，现在犯了法进了牢房，知道错了，错字倒置是一个字吗？你惯让你惯去，到时候把他惯进了牢房，看你怎么哭，让你哭都来不及。”

“你再摔一张试试。”不示弱的英婶也摔了凳子，“小鹰，跟娘回屋，你爹神神叨叨的，就爱拿你跟别人比，不是跟好的比，就是拿坏的警告你，我儿就是贪玩了一点，才没有小辉那崽子这么闹事。”

大英大声吼道：“给我站住，今天不认错，看谁进屋去。”

“小鹰喜欢打游戏，通常上街就会连续几天不回家，哪怕在农忙时节。大英叔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前，一家人极其宠爱，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留给他，任由他的性子而来。

时间久了，小鹰也越来越不听话，被骂也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习以为常。”小语悄悄地为三个人解释。

一直听着训骂声，高启第一次发现，游戏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一个毒瘤。一个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一只井底之蛙。

就如小语所言，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比较的，唯有比较才看得到差距，只有差距才知道离标准有多远。

那些咬着牙齿拖板车的画面，那些手臂和双腿上暴露出来的筋骨，无不证明他们的辛苦。高启也终于明白乡下同学为何省吃俭用和埋头苦读，因为读书是父母一手一脚种出来的机会。

他转念一想，其实人们不用一棵棵割倒，又一兜兜插秧，如果有一批适合这地势的收割机和插秧机，不就解决了这一问题吗？对，事是死的，人是活的，机器是可以操作。

……

回了房间，小语打开英语教材，今日的单元单词大声朗读了几遍，又默写了两遍。

夜静了深了，她已体力不支，英文字也如同一颗颗钉子，刺得眼睛睁不开。收书、关灯、进入睡眠，不足一分钟。

“小语，读书不关是为了考上一所好的中学或一所大学，应该是一种学习行为，是一个增加能力的过程，是为了运用知识，为了解决生活中的某些事或某个问题。”

“那该怎么做呢？”

“扩展课外知识。”

“我不太明白。”

“主动探讨，结合实际做相应的准备和努力，这会让你事半功倍。”

“你是谁？”

“我谁不重要。”

“你别走啊……”她大声喊着。

突然天空一片黑云压城，风飕飕像鬼般吼叫，她被雨水淋透了一身，抱着双腿，周围没有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

“快起来，没有雨伞的孩子，只有努力奔跑。”

泥水溅在身上，小语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跑啊跑，一束光刺着眼睛，不慎摔倒在黄泥坑里，双手扶地爬起，可是任凭她如何用力，就是站不起来。

“再用尽也站不起来。”

“你到底是谁？”

“跳出农门，没那么容易，不仅仅靠成绩好就能改变，还要靠头脑，活读书。”

“成绩是目前唯一证明我们的学习能力和接受能力。”

“成绩只能帮你进入一所学校，但进入一所好学校并不能帮你获得真正的知识和能力。课本上的知识不能全信，要懂得思考，思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