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文/柏以昼

晋江文学城首发

浔市义德中学。

正值夏日，浔市地处南部，夏季闷热潮湿，实在算不上是个舒适的季节。

天边云层压得很低，空气中蕴着厚厚的湿气，沉闷的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看样子一会儿怕是有场大雨。

逸凡楼四楼靠最里边儿的一间办公室，凝滞的气氛宛如着天边将要下的一场暴雨。

教导主任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杯子底部和桌子碰撞，在寂静的室内猛地发出“噔”的一声响，连桌脚都好像微微震动了起来——足以表明这位年过半百的教导主任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在办公室走来走去，看起来气得不轻。

吴老师瞪了在一旁闷不作声的俩人，这才走上前，拿起教导主任刚刚放下的杯子，递到教导主任手边，“齐主任，您别和她们置气，都是小孩子，还都不懂事。”

“小孩子？十六岁以上就可以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了！”

角落里的简禾悄悄抬起了眼，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齐主任以前是学法律的吧…

齐主任当然没听到简禾心里的嘀咕，他接过杯子，顺手又狠狠的扣在桌子上，“噔”的一声响，桌脚又震动了起来。

简禾在心里为这张受尽磨难的桌子默哀了一秒钟。

“吴老师，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这些学生啊，就抓住你这个性格，牵着你鼻子走呢！”

吴老师笑着应和了几句。

看着吴老师油盐不进的样子，齐主任知道和他说也没用，他看向角落里的两个“当事人”。

“怎么？你们俩还没想好怎么说？”

韩冰雪用余光扫了眼那边一句话也没说的简禾，咬了咬唇，先发制人：“……主任，是简禾先动手的。”

齐主任这才看向另一边的女孩，她穿着宽松的蓝色校服，站在角落里，一句话也不说。

“简禾，你有什么话要说？”

“是我先动手的。”

简禾坦然的迎上齐主任的视线，“主任，是我先动手的，但我不认为我做错了。”

齐主任被简禾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的意思是你打架还没错了？”

简禾就这么看着齐主任，不说话，那眼神分明就是肯定的意思。

齐主任：……

齐主任教学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碰到在他的办公室还敢这么刚的学生。

吴老师是知道简禾的性子的，他连忙说：“简禾，老师知道你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好好和齐主任解释解释！”

简禾垂下了眼，没说话。

分明是不想开口的意思。

齐主任气的七窍生烟，汗流浃背，仿佛这办公室的空调是个摆设一样。

“你说！”齐主任转向韩冰雪，“你们为什么打架？？”

韩冰雪眼神闪躲：“……我也不知道简禾为什么突然上来打我。”

齐主任简直要被气笑了，“你不知道？那她怎么不打别人，偏偏要打你？”

韩冰雪梗着脖子：“主任，这您要问简禾啊，我还纳闷呢！”

齐主任：……

寂静如鸡，齐主任瞪大眼睛，简禾似乎看到齐主任脑袋上点了炸.药，马上要炸了一样。

她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果然，两秒钟后，办公室传来齐主任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叫家长！统统给我叫家长！！！！！！”

天色有些暗了，下课铃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都离开了校园。

简禾背上书包，叹了口气，往逸凡楼走去。

幸丝琪嘀咕道：“明明是韩冰雪先惹事的……怎么还闹到叫家长了。老齐不会想给你们处分吧？！”

“不会。”

身旁的女孩语气笃定，幸丝琪抬眼。

简禾伸出葱白的手指，懒散的指了指旁边的一栋楼。

“除非老齐不想要这楼了。”

幸丝琪：“……”

这是义德中学新修建即将投入使用的一栋实验楼，这栋大楼，包括里边的所有实验器材都是韩冰雪她爸捐的。

敲。

差点都忘了这茬了。

想到这，幸丝琪开口：“那今天请家长韩冰雪肯定不会有事，只是走个过场，那你危了啊姐妹！”

简禾眨眨眼。

幸丝琪十分了解简禾，看到她这个眼神，立马凑上前，“你有妙计？”

简禾摊摊手，“我有什么办法？”

幸丝琪不信。

幸丝琪软磨硬泡了半天，简禾才慢吞吞的开口：“也没什么，我就是开学的时候一个凑巧，把紧急联系人的电话改成了我自己的。”

幸丝琪：“……”

她竖起大拇指：“狠！”

简禾摆摆手，“过奖，过奖。”

“……”

幸丝琪气笑了，她推了推简禾，“快去吧，一会去晚了又记你一桩！看着天气一会要下暴雨了，我先回家，假期微信联系哈～”

和幸丝琪分开，简禾才懒散的晃进了逸凡楼。

准备等着接受批评教育。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非常有礼貌的两短一长的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进来。”

简禾抬眼，办公室只有齐主任、吴老师和韩冰雪。

哦豁，怎么韩冰雪的家长也没来？难道韩冰雪也换了紧急联系人的手机号？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韩冰雪她爸和学校联系紧密，老齐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简禾一进来，齐主任就看向她，“简禾，怎么联系不到你家里人？”

简禾眨眨眼，语气真挚：“啊？联系不到吗？我不是很清楚诶。”

仿佛一拳打到棉花上的齐主任：“……”

吴主任生怕齐主任一下子气晕过去，连忙接了句：“那你能联系上家里人吗？”

简禾无辜的摇了摇头，“他们忙起来的时候我也联系不上。”

这可是实话，就算不改联系人的电话，学校也不见得能联系的上呢。

吴老师皱了皱眉，不赞同的开口：“工作再忙，父母也应该多多关心一下你们的学习生活，怎么能不接学校电话呢？”

吴老师自顾自的说，压根没发现简禾的神色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齐主任，吴老师，今天确实是我先动手的，学校什么惩罚我都认。”

简禾面无表情，像一个只会认错的机器。

韩冰雪最看不得简禾这个样子，明明心里最在意这个事了，面上非得假惺惺的装样子。

韩冰雪直接开口：“吴老师，您可别为难简禾了，人家压根就没有父母呢。”

吴老师一怔，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简禾慢慢转头看向韩冰雪，眼神冷的像冰一样。

韩冰雪被她的眼神吓到，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以后，挺了挺胸膛：“……怎么了，我又没说错，你本来就没有——”爸妈。

“韩冰雪。”简禾打断她未说完的话。

“脸上的伤还疼吗？”

闻言，韩冰雪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伤痕。

虽然已经处理了伤口，但还带着刺痛，火辣辣的。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简禾就淡淡开口：“你要是不想再疼一次，最好给我闭上嘴。”

空气寂静无声。

好一会儿齐主任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简禾！”

他站起身，“真是反了你了！打人还不算？现在在办公室都敢威胁同学了？”

“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简禾扯扯唇，没反驳。

吴老师心里复杂，他对齐主任开口：“齐主任，这事两人都有错，您别——”

“都有错？人家韩冰雪倒是一进来就道歉了，你看看她这个样子，哪有一点知错的态度？？”

“我告诉你简禾，别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比成绩更重要的是品德！你这是跟谁学的？一言不合就出手打人？什么事不能好好交流？非得动手？”

简禾掀了掀眼皮，有人告诉她，对于有些人，靠嘴巴教训费力又不讨好，压根没用，还是拳头靠谱。

齐主任很显然是喜欢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方式教训人的，对着简禾一顿说教，不知疲倦。

韩冰雪在心里畅快的笑了起来，在外公那再受宠又怎么样？还不是无父无母独自一人？被人欺负了也只能自己出头！

不像她，出了什么事，都有她爸妈替她出面摆平。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打断了韩冰雪的思绪。

她抬头，看向门口。

外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的，乌云压了下来，门边上的男人逆着光，看不清神色。

男人身材挺拔，双肩宽阔，很高，站在门口仿佛将外边儿的光线都遮挡住了。他穿着一身烟枪色西装，西装褶皱烫的整整齐齐的，像是刚刚从一场隆重的会议上下来一样。明明从大雨里过来，身上愣是一滴雨都没沾上，整个人一丝不苟。

男人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是适应了下屋子里的光线，才漫步走进了办公室。

“……舅舅？？”

韩冰雪惊喜的开口，“您怎么来了？”

“是不是我妈让你来的？真是的，她自己没时间不来，居然把您叫来了！”

韩冰雪虽然嘴上说着埋怨的话，但语气里的欣喜挡也挡不住，谁都听得出来。

齐主任一愣，反应过来才开口：“你好，你是韩冰雪的家长？”

明明韩总在电话里说没时间过来，看来还是放心不下，让孩子的舅舅过来看看了。

这才是家长应该有的态度嘛！

“不是。”

男人嗓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股疏离。

齐主任：？

韩冰雪：？

傅松琰抬眼，看向那个他一进来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仿若小鹌鹑似的女孩儿，淡淡开口：“还不过来？”

简禾浑身一僵。

“我是她的家长。”

男人语调平静，缓慢掀起眼皮，看向齐主任：“她打人，跟我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