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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婚》第八章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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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是小敏?你还好吧。”蔡晓晓一边煎鸡蛋一边接听电话。“吴师?你认识?你肯定听晓东说的,这人嘴上没把门的。结婚还早呢,他的孩子办转学现在转不过来。只能等到明年暑假前办理。和晓东联系了吗?他还好,在酒店做管理。工资比以前在沈阳高多了。”

蔡晓晓其实想说,你当初咋就没跟晓东来北京呢。可作为姐姐,她不好说这些话。她说晓东比以前赚的多,也不是故意要炫耀弟弟。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小敏看蔡晓东过的好,心里百般滋味。就想着什么时候给蔡晓东打个电话,说过要让他给孩子当干爸的。如今孩子满月这么久了,尽管母亲对女儿的这种做法非常生气,可是木以成舟,偶尔会过来帮她看看孩子。就算这样,也是老着脸不搭理女儿。

都说隔辈亲,王母被那才满月的孩子倒也逗笑过几回。小敏心里自然感激母亲对她的宽容。只是,王母表情只限于对着孩子偷偷的展示,当着小敏的面,她仍是板着一副冷面孔。

撂下电话,小敏就怀疑地审视自己。明明打电话的目的是要告诉对方离开那个男人,可她就是说不出口。兴许自己表姐有问题呢,表姐一说到小强的爸总说成她老公,小敏无法判定她到底对吴师有几分真心。吴师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难道表姐没有责任吗?可纵使她有责任,一个大男人,今天和这个好,明天和那个好,这不是在作贱自己,也是在拿别人的感情当游戏啊。

“姐,你离开吴师吧,我总觉得他这个人不可靠。你们又离的这么远,你根本没有办法了解他更多。”小敏又把电话打到蔡晓晓那里去。

“小敏,我知道你对我好,不过吴师他挺好的。我不管他以前什么样,只要以后对我好就行。”

小敏还没把表姐说出来,孩子就闹了。终是摇了摇头,她无法走进别人的感情世界,想自己如今做未婚又单身的妈妈,别人不也一样象看怪物一样的看她吗。

“小敏,不是妈说你。告诉妈,这孩子到底是谁的。”王母琢磨着孩子的眉眼,怎么看都象蔡晓东。“是不是姓蔡那小子的?”

“妈,都说了,是从医院借的。我敢吗,这辈子我就一个人过了。也省了你一天总把门当户对挂嘴上。”

“死丫头,我还不是为你好吗?你说你先斩后奏,一个姑娘家的带个孩子,将来怎么嫁人啊。”

“不是说一个人过了吗?”王小敏差点就说你们不让我嫁蔡晓东,这辈子谁也不嫁了。可一想这话以前说过,不想再重复了。觉得累。

“这孩子怎么了?脸怎么憋成这个色儿了?”王母大吃一惊。

王小敏看过去,孩子的脸色的确不好看,嘴唇的颜色也有些黯。赶紧张罗抱孩子去医院。医院的一大套流程下来,王小敏忙了一身汗。挂号、抽血、化验,当化验单展现在眼前的时候,王小敏呆了: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再晚来一步,孩子就不保了。

怎么先前生产的时候医生没有发现呢?这到底是不是医院的疏忽?王小敏被击倒了,看着输了液,安静睡去的孩子,她的大脑整个就失去了意识。

“这就是你在医院买的种子?要也要个有质量的吧,以后这孩子怎么办?你怎么办?你弄个病孩子过这辈子?你这辈子不毁了吗。啥孩子呢你。”王母急了。

“妈!”王小敏阻止母亲再说这个话题。

医院的来苏水味让王小敏清醒自己是在医院,而王母显然置旁人于不顾,这让女儿觉得倍感丢脸。要不是自己的孩子在住院,她一定撇下母亲和别人好奇的目光,摔门而去。

“你有什么不爱听的?你要是听我的,现在能这样吗?也没个帮你忙的,孩子连个给他把屎把尿洗尿布的爹都没有,你一个人,你不怕累死啊。”王母见孩子睡了,女儿走到走廊去,她也跟过去,“你要听我的,去见见人家李姨和杨姨介绍的,哪个条件不比蔡晓东强?就是生了孩子,也个保个的质量好。你这从医院借的种,谁能保证他质量问题。现在咋样,这不是拖你后腿吗。”

“妈,你有完没完。我不是小孩了,我30好几的人了,我自己的事情我再做不了主,你还让我活个什么劲?”

“好,你做主,打小你就什么事都自己做主,你是一路磕磕绊绊的走过来了。那现在呢?孩子没爹咱不说,这孩子先天性心脏病,谁知道要多少钱治病?将来身体什么样谁也不知道。你拖个油瓶不说,还拖个劣质油瓶。”

小敏见自己的母亲这样抵毁自己的孩子,气就有些不顺,站也站不住,就坐在落地的矮窗台上。抚着胸,那脸色苍白着,也如同患了心脏病。

王母见女儿这样,知道自己嘴快了,赶紧又赔不是:“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这不是为你好?你好好想想,哪个妈愿意坑自己的孩子?你不也一样,对他舍不得吗。这孩子都这样了,你不还是得给他治病。好了,我进屋看看孩子去。”

听母亲这样说,小敏的眉头才算放松下来。可是心里面仍然有些堵,就很想哭。却忍着。

2

吴师只待了半天就走了。蔡晓晓把他送走以后,回到家又送走了堂哥堂嫂。他们没有让她送到车站,只送到楼下公交站。

回到家一边煎蛋一边就接听了王小敏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弟弟这个前女友对她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感觉。她到底要说什么?

想着吴师在公交车上的喋喋不休,她总觉得这男人越发象个孩子了。他们坐的位置一前一后,中间还隔了两个人,蔡晓晓坐在后面,吴师偏过头来和她说话。还说让她回去把他脱下来的衣服给洗了。

蔡晓晓故意说我不洗,吴师就说,那好,让我媳妇洗。然后就笑。笑过就说,给我把钥匙好了,下次回来就不用按门铃了。听到这,蔡晓晓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是啊,一直没有把钥匙给他,可能一直没把他当成家人吧。是不是他还没有给自己更踏实的感觉?蔡晓晓这样低问自己。

吴师还在说,公交车上很安静,大家急于赶路,似乎只有吴师忙不停地在说。她想他怎么这么多话,竟然可以象孩子一样兴奋。她没有太多嘱咐他的话,但她知道,他一从沈阳北站下车一定会打电话或者发短信过来的。

生理周期让她觉得疲累。晚上早早就躺下了,她给手机上了闹铃,设置吴师到沈阳北的时间,他一下车手机闹铃就会响。她被手机震醒,手机上没有一条短信,再等了一会仍然没有。把电话打过去,竟然关机。这让她倍感奇怪,兴许又晚点了?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没关机。早晨醒来,手机仍然没有一条短信,也没有任何电话打进来。打过去,不接,响铃好半天了也不接。蔡晓晓坐不住了。关机再打,仍然不接。气的把手机关掉。

以为关一整天手机,吴师会打家里电话。却没有。上班一天回来,家里的电话来显根本没有来自024的区号。蔡晓晓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仍是不愿意相信她自己假想的东西。

直到快睡觉的时候,吴师发短信告诉她在网上。她迅速爬起来开电脑。吴师仍然穿着厚重的羽绒服,笑容不多。蔡晓晓觉得他的笑容仿佛被沈阳的冬天给冻僵了。看得出,他住在厂房。不是周末,孩子自然在托管。

“好冷啊,老婆。”

蔡晓晓问他为什么到沈阳不打个平安电话。他说手机没电。蔡晓晓想且算它是理由,可第二天一整天都没电吗?他就说一整天都在忙。蔡晓晓说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吴师就说将来你得接受生活的平淡。

平淡好啊。蔡晓晓说我就想要生活的平淡,可我不想要波折,我想随时知道自己的男人都在干什么。吴师说我能干什么,我一天就这点事。没几句话,吴师就说老婆我好冷啊,我要睡觉了。

留下蔡晓晓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走到阳台,看着她刚刚给吴师洗的衣服还滴着水。先前她给他买了一条加厚绒裤,她知道他送货很冷,里面加厚带毛的,相当于棉裤了。

东北的冬天是冷且漫长的。这次吴师一到北京就把蔡晓晓买给他的加厚绒裤换上了,换下来的旧裤子就扔在沙发一角,等着蔡晓晓清洗。

蔡晓晓无论怎么想,这两个人都是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样了。想吴师也不会背着她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老婆二字在吴师的嘴里张口就来,那是因为他爱她把她真的当自己老婆吧。

可是现在他说睡觉就睡觉去了,两个人没说上几句话。这让蔡晓晓无比郁闷。当然,她不能阻挡他。

她不能拦着他不让他睡觉,她的房间很暖,暖到只穿着睡衣就可以。吴师那边穿着羽绒服都很冷,也许只有钻进被窝通上电热毯才能温暖。

“吴师,你去租房子吧。我回沈阳,我辞了这边的工作。”第二天蔡晓晓请假一天,她觉得头疼,可能是头天夜里没有睡好。

“老婆,我租房子行。可是我们在一起我一定是选择去北京的。”这话蔡晓晓以前似乎听到过。

“你的意思我去沈阳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

3

“不是这个意思,我以后是会去北京的。再等等。”

他要等什么?也许是等他的儿子转学过来?再打电话,不接。他有这么忙吗?蔡晓晓开始真正怀疑起吴师来。就不停的打电话。再打竟然关机。

蔡晓晓今天就非要把这事弄明白不可,就算是送货取货,开车都可以接打电话呢。他到底怎么了?

电话回拨回来,吴师告诉她手机没电了,现在在厂房充电。蔡晓晓听到他的声音就哭起来,说打了几次都不接,到底怎么回事。她以为他出什么事了。吴师就说能出什么事,说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师傅那里去了。

她没见过他师傅,但他说他师傅很厉害,他所说的厉害就是师傅信佛,信佛以后,师母得了绝症,师傅带他云游一圈回来以后,不吃药不扎针病就好了。

吴师说天太冷了,最近这几天要搬到师傅家去住了。然后告诉她,这一个星期都不要打电话过来。打他也不会接的,他这个星期都在外地送货。全是漫游。

蔡晓晓说不出什么。

蔡晓晓有忍耐力。第一天,她忍着,不打。第二天,她忍着,不打。第三天,她仍然忍着,不打。第四天,她忍无可忍的时候,拨过去,她就不信,一个漫游电话会把他打穷吗。何况,不打电话也可以发个短信啊。两个人几天不理了。

不接。再打,仍然不接。再打,对方就给挂了。蔡晓晓心底终于要坍塌了,难道?她不敢想那个难道,因为在她的字典里,象吴师这样的男人,嘴里喊着老婆,坐车走的时候还想跟她要家门钥匙,脏裤子扔给她让老婆洗,他在公交车上的兴高采烈,怎么掉头就会变心呢。她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

“在干嘛?”晚饭以后电话终于打通。这一次蔡晓晓打的是吴师刚买的手机卡。她挖苦地说,“是不是这个手机不显号码啊。”

“吃饭呢。在外面。”

“和谁?”听里面很嘈杂,显然在饭店。吴师不答,蔡晓晓继续说,“不方便?是吗?”

“晚上网上说吧。”

“电话里怎么了?不方便说?”

“对。”吴师迟疑了下说。

蔡晓晓满脸是泪地挂断电话,把电话扔到沙发上。这一刻,过去的场景象电影一样在眼前一遍遍播放。在蔡晓晓身边,吴师基本就没怎么接过别人打来的电话,每次不是不接,就挂断。

也有象征性接的,其实蔡晓晓根本不知道,他只是假装接通,其实是一边挂断一边对着话筒一阵空说。而对面不可能有听众。这个晚上,吴师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她。因为,他不得不说,在吴师叫她一声老婆以后,蔡晓晓就说第二天就买火车票回沈阳。他似乎很怕她回沈阳。

“上次对你说是我老婆的那女人,我也没必要瞒你,我们是在征婚网站认识的。相处过,我在南宁的时候,我们还没断,只是认识你以后,我就明告诉她我和她不可能了。”

听到这,蔡晓晓心里很堵。

“那你告诉我,晚上到底和谁在一起吃饭?怎么就不方便说话?”

“都是些领导,怎么说啊?”

“什么领导不能接我的电话?你到底怎么回事。最近你的电话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关机,你有多少次不接我电话了。”

“有的时候是没有听到啊,老婆。别胡思乱想了。什么事都没有。”

“你和那个征婚女人还来往吗?”

“不是刚说吗,认识你以后就和她断了。是她总想跟我联系。”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对她以前是什么态度,自然惹的她还继续找你。我不管你以前,你的现在和你的将来只能归属我一个人,你明白吗?”

“明白,老婆大人。暖气热吗?就知道北京不冷。你看我,穿着羽绒服还冷的要死。我要睡觉了,冷啊。”吴师站起来在屋里跳了几下。

那弯弯的眉眼又回来了,蔡晓晓又觉得这男人是她的了。也不再生气了。安心睡觉。

只是第二天再打电话,仍然让蔡晓晓动气,电话屡屡被对方挂断。等到接通以后,蔡晓晓一顿乱吼,说一丈之外果真不是丈夫。问他到底想怎么样。吴师说,真受不了你,怎么跟王新华一样。

王新华是吴师第一任妻子,他的孩子妈。

“我告诉你吴师,你根本不了解女人,女人都是相通的。没有哪个女人在找不到自己男人的情况下还能安心。没有哪个女人在知道自己男人有别的女人还能不吵架。除非她心里根本没有他。”

“我心里没有别人呀,你跟我吵个什么劲。”

“没有别人,没有别人你一天天总不接我电话,出门漫游也算借口。还说一个星期不能打不能接。你到底想怎样?你跟我说清楚。”蔡晓晓哭了。

吴师说你怎么跟王新华一样,吵什么呀。冷静点,我到客户这了,要送货了。然后电话就挂了。

4

“女儿,你那个试管婴儿的单子呢?你当初选的哪家医院?如今孩子患这种病,绝对跟医院有关。我们去找他。”王母在王小敏的桌面翻找着。

“妈,你能不能不操心这事啊。”王小敏不想再把那张纸条公之于众,如果真的再去找医院,她会痛苦死。但是,她心里也不死心。孩子出院以后,尽管和正常孩子一样,可她一想到他的小小心脏不堪一击,就会添很多烦恼。

她打过电话,自己也上网查过资料:“你好,一般不会遗传,但是有一部分还是会遗传的。先天性心脏病是胎儿在母体内由于一些外界因素使胎儿心脏部分或者完全没有发育而引起的心脏发育不好引起的心脏病变,这个不是一种遗传疾病,因此是没有遗传性的。”

她把结果告诉老妈,说她们根本没有理由告人家医院,心脏病并不遗传。说到这,心里好象一块石头落了地,总算躲开去医院兴师问罪的不堪来。可接下去怎么办?孩子的病要治,这是需要不少钱的。

为了和孩子单独生活,她买了房子以后也就没有什么积蓄了。夜很静,孩子睡着以后,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想她可以想也可以不想的事情。比如男人。这个可以想,也可以不想,她告诫过自己,以后绝不再想男人。可是看着眼前这个睡的很熟的小男孩,她不能不想。

她会想起蔡晓东。并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却是她最后一个男人。她记得谁说过一句话,说你来这世上爱上一个人,就是还这个人的债来了。

那么她爱上蔡晓东就是还上辈子欠他的债,这债要还多久,她还真不知道如果用时间来衡量的话,要用几年还是几十年。恐怕要很久很久,她想到这,就添了一份勇气。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爱一个人的勇气还有一种初做妈妈的幸福,自然她做妈妈也是需要一份勇气的。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晓东。你还好吧?”

“还好,你呢?”

“我……还好。我做妈妈了。我有了儿子。”

“你,真的就想一辈子不结婚了?你喜欢孩子,完全可以结婚以后再要,没必要生试管婴儿。对你不公平。”

“这是我的人生追求,谁也改变不了。我只有一个请求,你回来以后别忘了来找我。晓东,给我的儿子做干爸吧。”

“这个,我答应你。只怕你爸妈不高兴。”

“你还在考虑他们的感受。是,如果我不顾他们的感受,我们就不会分开了。现在的孩子也只能是我和你的。”

“别胡思乱想了,好好保重身体,我短期内都不能回沈阳。事太多了。”蔡晓东显然不想提有关他们俩个人的事情。

………“你要告诉你姐姐,不能嫁给吴师。”这句话没能说出口。

5

没有谁能阻挡蔡晓晓思念吴师,这思念如潮水一般涌来,蔡晓晓决定回沈阳。这一次,她要跟吴师摊牌,既然他有顾虑担心将来来北京以后事业不顺,那她选择回沈阳。他依然可以扎根自己的土壤做他原有的事情。决意已定,说走就走。

人已经到北京站,买好票还是决定给吴师打个电话,一直不接。这时电话响了,竟然是吴师当初用来给她发短信的号码。也就是他还给叶子燕的号码,这让她无比吃惊。

当时,她听到一个让她非常惊诧的声音,一个女人问她找谁。难道拨错了?不可能。再说,是对方拨给她的还问她找谁,显然不合情理。对方就问刚才是不是她给吴师打电话了。蔡晓晓说对。对方就问她找他有什么事,可以跟她说。

蔡晓晓说我找他有事为什么跟你说。对方说,我是他老婆,我有权知道。蔡晓晓当时就懵了,但她还算清醒,她说请问你姓叶吗?对方说我不姓叶我姓姚。蔡晓晓的脑海里一下子就跳出这个窑字。窑,窑子。这让她莫名其妙的愤恨,难道是一青楼女子。

蔡晓晓说你姓姚,那你知道我姓什么?对方说我管你姓什么,我不管。我们已经登记了,他是我老公,我是他老婆。我倒想问你,一遍遍打他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说吴师现在在开车,路上车多,接不了她电话。

蔡晓晓说我没什么意思,他结婚他有理是吗?他凭什么结婚。

凭他爱我呀。蔡晓晓觉得这个女人很恬不知耻,这几个字让蔡晓晓一阵阵作呕。对面的女人还在说着,说我们早就在一起了,我去南方出差才回来,我们之间出了点误会。现在我回来了,我们登记都一个星期。你还想知道什么?她问蔡晓晓,说你问我都告诉你,似乎很想满足晓晓的好奇心。

蔡晓晓没有了解更多的耐心。她很粗暴地挂断电话,这种粗暴是对自己的一种虐待。她从来没有粗暴地挂过别人的电话。如今她也粗暴了一回。然后继续疯狂的拨吴师的另一个新号码。这时蔡晓晓才想起吴师最近的变化,他身上至少有三个号码。

接通了仍然是这个女人。这个声音苍老里透着一种小人得志的霸气,让蔡晓晓很不舒服。你不就是和一个男人结婚了吗,你有什么得意的呢?蔡晓晓说我不想跟你对话,请你把电话交给吴师。

姓姚的女子说,我今天把他的电话全没收了,我倒要看看一天到底能有多少个女人打电话给他。从早晨到现在我已经接到五个了。我们同是女人,如果你们真的相爱,我可以让给你。

你以为吴师是东西吗?可以让你随便的让来让去?你让给我,我还不稀罕呢。蔡晓晓心里想却没有说出来,她说她只想和吴师通上话。她实在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对方说这是不可能的。我的老公凭什么听你的。

蔡晓晓挂断电话,眼泪止不住流了满脸。候车室里走过很多陌生人,陌生人麻木地看着这个30好几的女人在那不管不顾地哭的稀里哗啦。手里攥着的火车票都被揉皱。

回到六合的蔡晓晓,整个人就憔悴掉了。懒懒的窝在沙发里。火车票早被她扔进马桶,顺水冲走。电视频道不停转换,所有的演员跟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换来换去,留不下一丝印象。

电视里正在演一部战争片,她看到了田国明。田国明没有一句台词,枪响以后他和另几个群众演员一起倒地。他们穿着粗布衣服,打着补丁,他们浑身是血。

按理说群众演员只露下脸,有的连脸都不露,很难被人看到和记住。偏蔡晓晓还是看到了他。他在这部剧里也许只有这一个镜头。蔡晓晓呆呆地继续看着,所有人在说什么,其实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电视里再也没有田国明的踪影,脑海里一会儿是吴师一会儿是坐在副驾驶的姚姓女子。

她真的姓姚?她应该姓叶才对啊,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蔡晓晓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想如果吴师和二任妻子复和,那她也就坦然了,如果是别的女人,她真的无法接受。

沈阳是不能回了。也不想回。

6

蔡晓晓呆呆地窝在沙发里。电话铃音象来自天籁的声音,蔡晓晓盯着茶几上震动的电话。不动。

电话不响了,门铃响起。蔡晓晓腾地跳起来,会是谁呢?

透过可视门铃,蔡晓晓看到晓东和赵菁芳。给他们开了单元门,迅速去洗把脸,梳理了一下头发。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是红的。

看着看着眼泪又冲了出来。就又洗了一把。直到确定眼里不会再流出东西来才擦了下脸。跑到梳妆台前往脸上抹了些乳液,又扑了粉。想遮盖一下凄惨的真实。

听敲门声才去开门。“你们俩怎么会碰到一起?”蔡晓晓不去看他们的眼神。

“我们是一起来的。今天你弟我生日啊,姐您忘了?老板给我半天假。菁芳周末也正好休息。就一起来了。”

“你们。哦,想起晓东提到过的朝阳女孩,敢情就是你啊,菁芳?”蔡晓晓不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是呗。”赵菁芳竟然露出了一点羞涩。这在蔡晓晓眼里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那个。随便坐。”蔡晓晓还没有从先前的难过里走出来。

“姐,菁芳一直要吃我做的西餐,我住的地方跟猪窝一样,没处下脚,我就把她带这来了。一会我们去采购,姐你去吗?”

“姐不去了,姐今天头疼。你们去吧,我吃现成的。”

“晓晓,不欢迎我?”赵菁芳看着晓晓没精打彩的样子。

“得了。你还挑我?不看我弟弟面,我也是欢迎你的吧。何况你是我弟领来的朋友,我可不敢,小心他挑我毛病。我今天真的是头疼。”

“好吧,那我和晓东去采购,回来你吃现成的。”

“幸福。那你要好好表现哦。”

“在姐姐面前,敢不表现吗。”赵菁芳贫完就和晓东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老池在吗?让她一块过来?”

“不叫她。我们给晓东过生日就好。”蔡晓晓巴不得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赵菁芳和蔡晓东走出电梯,两人准备步行去超市。两人手拉着手往小区外面走,赵菁芳有一刻就呆了一下。

“怎么了?看你的眼神。”蔡晓东的手就在赵菁芳手心里挠了一下。

“咦,那怎么象是我老爸的车。”

蔡晓东眼前一辆黑色林肯拐过街角,消失于眼前。“哪辆车?”

“就那黑色林肯。奇怪,他来这小区干什么?那车牌号明明就是他的。”

“兴许有事吧。”

赵菁芳摇了摇头,半认同蔡晓东的话。两个人一起走出小区,很快采购回来。蔡晓晓仍然窝在沙发上。世界从此静止不动。

蔡晓东和赵菁芳两个人在厨房里忙。

蔡晓晓的厨房在池艳艳眼里很象样,刀叉筷子全都有。中西结合。如池艳艳所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晓东生日大餐让她赶上了。

“晓晓,你这就不对了,你弟晓东生日也就相当于是我弟生日。怎么你把菁芳请来了,就不请我呢?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嘛?老池喊我?”赵菁芳从厨房探出头来。

“不是不是。你忙你的。不是我说你老池,我哪请得动你?上次我去买衣服,找你你不是没动吗。”

“上次?那天手机不是没带吗,短信就那次没回你看看你这耿耿于怀的样吧。再说,那次不是老头带我买家电去了吗。你还好吃他的醋啊。”

“你看你头发散乱,这又刚起床还没吃早餐吧。又来我们家蹭午餐。会过日子,早餐午餐一块解决还省了一顿。”蔡晓晓被池艳艳一顿抢白,心里阴影的地方忽的就暂时晴了起来。吴师算什么?不就是一男人吗。象池艳艳说的对,世上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可心里仍有什么东西很沉很沉的,咕咚一声掉下去,砸的心里乱七八糟七零八落的。

“就你最了解我。就是来你家蹭的,我好省两顿。”池艳艳不理蔡晓晓,转身钻进厨房。却一声尖叫又冲了出来。

“犯什么邪啊你。”

“他?她?他们?喂,晓晓,你弟和赵菁芳啥关系啊。”池艳艳诡秘地说。

“怎么了?发神经。”

蔡晓东打开厨房门,那脸上全是白色面粉:“姐,我和菁芳能忙的过来。你们聊吧。”说完关上门。

“他们,在里面接吻。上帝。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一声。”

“少见多怪。”蔡晓晓去阳台给花喷水。“你以为你家长啊,还凡事向你通报。”

“不够意思,太不够意思。我啥事不跟你讲?吃喜糖的事不能落下我吧。菁芳也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还跟我藏着掖着的。”

“你心底的秘密又不曾跟我讲过。老池,你就不要抱怨了,我今天不是也才知道吗。”

“我才没有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蔡晓晓手下的花壶喷出来的水在花叶上聚焦以后嘀哒嘀哒落在磁砖上。她似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7

当蔡晓东和赵菁芳把餐桌布置好宣布开饭的时候,池艳艳装做有气无力地说:“再坚持一会,我就真成烈士了。”

“好意思,还没让你下厨呢。我们晓东都没喊累呢,人家可是寿星今天。”赵菁芳说完吐了下舌头。

“哟嗬,这就你们晓东了?”池艳艳立时来了精神。“不是我说菁芳,这么大的事也不尽早宣布下。都这份上了才让我们知道啊。谁是介绍人?是晓晓?马上要吃喜糖了吧。”池艳艳从沙拉里拈一颗草莓扔到嘴里。

“我们是自由恋爱好不好。结婚可不急。怎么你要包红包?看晓晓和我的面子,你不得包两份啊。”赵菁芳笑着说。

“切,等着吧,还两份呢。都不把我当朋友,跑六合来了也不去我家,我要不是闻着味儿跑过来,这么丰盛的大餐哪轮得到我。”

“谁知道你是不是一个人在家。别斗嘴了,就餐吧。”蔡晓晓先坐下。

“还没成一家人,就互相帮上了。”池艳艳坐下,端起装着红酒的高脚杯。“今天是晓东生日,你说这个巧。我也没带礼物,就带一张嘴来了。俺咋恁有口福呢。这样吧,等哪天喝你们的喜酒,再上礼吧。来,晓东,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姐。”晓东端起酒杯。

四个人碰了下杯。

“这么多好吃的菜,给我们介绍下菜名吧。”池艳艳说,“看着跟艺术品一样,真可以说赏心悦目了。都舍不得下筷子。”

“是啊,晓东,报菜名。这些姐也没吃过。”晓晓附和。

“这个是日式炸豆腐。原料有板豆腐、酱油、日本味淋、白细砂糖。”

“怎么做的呀,讲讲制作过程,回头我也去做。”池艳艳尝了一口,“真好吃。我就笨在不会做吃的。”

“不会做吃的多享受啊。不是叫外卖,就是让别人做给你,你该偷着乐才对。”

“得,晓晓就会起哄,谁给我做?都是我给别人做,我可没有菁芳这么有福气。有晓东这么手巧的大厨。”

“你这人,说着说着炮筒就乱指。我可没得罪你,不就是今天没找你吗。你就怀恨在心?晓晓说的对,谁知道你是不是一人在家。”赵菁芳接过话茬。

“得,晓东继续。”池艳艳用眼睛白了一眼赵菁芳。

“先把酱油、清水、味淋、姜汁和砂糖煮滚备用。然后把豆腐切成8小块沾上低筋面粉。油热至140℃左右,把沾好面粉的豆腐下油锅炸至金黄色起锅,放在器皿里。豆腐上再放少许萝萄泥淋上调好的豆腐汁,加少许海苔丝即可。”

“对于我来说这可太复杂了。这几个叫什么名儿啊。”池艳艳继续问。

“这个是美式咖啡牛肉。这个是柠檬汁烤土豆。是美式风味的。这个是核桃蔬果沙拉,里面特别加了草莓,因为我姐最爱吃草莓。”晓东说到这看了眼晓晓。“这个是金达莱花菜。是韩国菜系。这个是鲜香黑椒鱼扒。原料有红鱼柳、黑椒汁、胡椒粉、柠檬汁、生粉和菜油。这个是法式介香牛仔粒。这个是茶树菇拼沙姜骨。”蔡晓东一样样指点着。

“不用吃,就这么看着也充满食欲了。这名儿听着也都怪好听的。晓东要是收我这徒弟,我估计一时半会出不了徒,都听晕了我。”

“听晕了就别听了,我们吃吧。”赵菁芳插话。“过一会还有意大利饺子。这饺子包起来才好玩呢。”

“得,今天我们不用出游就吃遍了西半球。”池艳艳一边吃着一边夸赞晓东的手艺好。“哎晓东,意大利饺子和中国饺子有区别吗?”

“意大利饺子的主料一般是干酪、洋葱和蛋黄。有时也加一些菠菜和牛肉。还有一种是用鸡肉、干酪做主料的,主要调料是黄油、洋葱、柠檬皮、肉豆蔻。”

“我可领教意大利饺子的包法了。”赵菁芳说。

“怎么包的?”池艳艳格外好奇。“这一点敢肯定,肯定和中国饺子不一样包法。其实,包中国饺子我都嫌复杂。一般都去超市买速冻。”

“把面压成一长条,一勺勺放好馅,在面的边缘沾上水,再用同样的一条面片合在一起压好,然后用刀一一切开。哎,对了晓东,这饺子怎么让它熟啊?”赵菁芳说到这就疑惑起来。

“傻瓜。”晓东说到这,脸有点红,“还不是和中国人煮法一样。你以为还能微波去?”

赵菁芳搡了一下晓东,然后看了对面两个女人,就跟做贼一样,赶紧找口东西塞到嘴里。

“一会罚我煮饺子吧。我最会煮饺子了。”池艳艳总算为自己找到了活儿。

吃喝正高兴,池艳艳电话响起:“喂,你又回来了?没做吃的,我也不知道你还回来啊。我在晓晓家吃饭呢。那我马上下来。”

“老侯来了。你们慢慢吃喝,我就先回去了。谢谢晓东的西餐,哪天真得跟你学学。”

看着池艳艳走掉以后,赵菁芳脑子里一下闪过中午出去时看到的熟悉的车尾号。池艳艳说的老侯一定是她的男友。相处这么久,她还真不知道她男友姓什么。

“晓晓,老池的朋友是做什么的?姓侯?”

“好象姓侯吧,说搞房地产的还有两处酒店。我也只见过一次,就上次他们酒店搞五周年店庆。不太清楚他们的事情。”

“姐,你说什么?她男友姓侯?店庆?不是说我们侯总吧?”晓东吃惊地看着姐姐。

赵菁芳更吃惊,她还没告诉晓东自己的父亲是谁。今天却无意之间知道这么多不该知道,也本不该存在的事实。这顿丰盛的西餐让她食不甘味。意大料饺子被她煮破不少。

蔡晓晓喝多了。红酒把她喝到头痛欲裂。所有的人离开以后,她一个人躺在黑夜里,头痛的她几欲撞墙。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用红酒把自己灌醉。

8

赵菁芳下楼走到停车的地方,先坐进去,看到蔡晓东也坐了进来,却不发动车子,说自己想喝水,要到食杂店买瓶水,让晓东等他。晓东说他去买,赵菁芳就说今天是你生日,你做吃的也累坏了,乖乖的在车里等着。

赵菁芳去买水,买完以后绕了一个弯,绕到池艳艳楼下。她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她手里的水瓶变得沉重起来,抖的厉害。内心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却忍着重回车上。

“老侯来了。你们慢慢吃喝,我就先回去了。谢谢晓东的西餐,哪天真得跟你学学。”池艳艳的声音象尖利的锥子扎着赵菁芳的心。

“菁芳,怎么了?”看着手抚方向盘的赵菁芳表情不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蔡晓东问。

“哦,没什么,我们走吧。”

“把我放北苑我坐地铁吧。”

“美的你,以前不都是送我到家吗。”

“不是你心疼我,说我没车,我送你回去还得自己折腾打车坐地铁不划算吗。”

“划算。送我回家。”赵菁芳不容分说,拉着蔡晓东向自己家的方向驶去。她打算回甜水园,不打算回家。

“是不是有礼物送我呀?”蔡晓东诡秘地看着赵菁芳。

“想的美。没有。”然而车行至大望路,赵菁芳又改了方向,决定回父母家。一路上,脑子里都是赵美玲摔东西的样子。只是到家一看,母亲赵美玲出奇的安静,正在翻看以前的影集。小保姆一个人在看电视。看到赵菁芳回来,小保姆赶紧迎过去。

“我妈还好吧?”菁芳小声问。

小保姆点点头,说好着呢。

“菁芳回来了。你有几天没回来了?一、二、三。”赵美玲掰着手指算,“有四天没回来了吧。快来看,这都是你小时候拍的照片。”赵美玲一看到赵菁芳,情绪格外好。

“我小时候这么爱拍照片啊,我看不是我爱拍,是你和……”赵菁芳停了一下,“是你和我爸爱拍。”

“那个时候,你爸是爱拍照片,我们一有时间就一块出去玩。颐和园、北戴河、香山。你爸和你比着爬长城,那时候我和他都那么年轻。”赵美玲眼神就远了,就好象看到了当年他们一家三口一块出玩的景象。“可现在大家都忙,没有谁再张罗着出去玩了。你爸生意忙,根本连家都顾不上了。现在,我也想开了,男人赚钱养家,男人也累,不能要求他太多。以前我为什么老是和他闹呢。还有你,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我也不能老想着你回来看我。”

看自己的母亲说出这样一番话,赵菁芳心里揪的疼。“妈,你看你说的,我没事就会回来的。”

“是啊,你现在可比以前懂事多了。跟你妈顶嘴,跑出去不回家,这都是你吧?你上高中的时候就想和同学在外面租房子,你还能记得那次我把你打了吗?”

“记得,妈。我那时候也不是冲您来的。那会儿不是小吗,年轻气盛。我后来不是没在外面租房住吗。”

“是,你在同学家住一段,是不是还是觉得家里好?不然怎么又回来了。你还是想妈的。”

“当然家里最好了。”赵菁芳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怕赵美玲看见,赶紧去了卫生间。赵美玲哪里知道,那个时候,她生了菁芳以后再也生不出孩子,侯富贵每天不到半夜不回家。她的情绪自然不好,总是和侯富贵吵。菁芳在家里哪里会待的下去呢。

赵美玲看完照片,又捧着结婚证看。两本结婚证已经有些磨损,她却左看右看的看不够,翻过来掉过去地看着,让赵菁芳眼晕。不就结婚证吗,有什么好看的。可她没把这怨言说出来。就任赵美玲开心的摆弄着,就任赵美玲罗哩罗嗦地讲着当初拍结婚证照片的情景。赵菁芳耳朵早听出茧子了。

蔡晓东的短信此时抵达手机,她回复以后说马上睡觉要关机了。其实她根本不想睡的这么早,赵美玲也了无睡意,她们都在等待。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在等什么。

赵美玲把结婚证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然后放进卧室抽屉最底层。

侯富贵回来的并不晚。22点30多分走进家门。对于他来说很难得了。赵美玲赶紧迎过去,接过侯富贵脱下来的外套挂起来。“洗个澡睡吧。”

侯富贵说不洗了,晚上在酒店洗了。

“在哪个酒店洗的?”赵菁芳显得漫不经心地问了声。

“自己家酒店啊还能在哪。”

“你有两个酒店呢,如同有两个家一样。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赵菁芳看也不看他说了一句。

“菁芳,你说什么呢。”赵美玲好象先前的话没有听到,赶过来追问。

“我说什么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菁芳,你爸刚回来,肯定累了。都睡吧。”赵美玲不再追究走进卧室。

看母亲似乎很正常了,可母亲一定很脆弱。赵菁芳有点后悔刚才说话带有弦外之音,如果被赵美玲听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她虽说近来趋于正常,医生也不用再来家里,可潜意识里赵菁芳一直担心赵美玲哪一天会再犯病。所以她不敢再说带刺的话,更不敢说下午在六合看到了侯富贵的车,一想到他竟然和她的朋友有染。她就恨的牙根痒。

侯富贵也走进了卧室,赵菁芳狠狠地剜了他后背一眼。

9

蔡晓晓打算休几天,不想到办公室和同事们抢单了。她忽然觉得有很多事情做起来其实毫无意义。每天和同事们到图书馆查资料,然后每个人把最新的资料发到对方单位的传真机上,谁发的最早,这单子也许就会是谁的。签单以后,是有提成的。这是最诱人的。没有谁对人民币有反感。

蔡晓晓也一样。可现在,她觉得人民币让她少了亲近的感觉。少一个单少两个单甚至少上十个单又能怎样?生活还得继续。就象男人,失去一个,她仍然痛过之后继续生活,如今又失去一个,生活难道就静止不前了吗?

她相信生活是往前走的,可这得需要时间。她清楚自己需要用时间把眼泪冲刷掉。谁让自己泪窝浅呢。谁让自己傻到被情感所骗呢。不是主动放弃的感情,里面就有了被骗的因素。她一边这样想一边把电视的声音开到很大,直到隔壁敲墙警示她。

她把声音调小,心里嘀咕一句,你们家床咯吱的时候,我还没敲你们家墙呢。到底谁更扰民?

当电话响铃的时候,她脑子里一下跳出来的是吴师。可看向电话号,竟然是一个陌生号。

“我是叶子燕。可能你知道我吧。”

“我知道。你有什么事。”蔡晓晓冷冰冰的。

“也没什么,我知道你和吴师的事,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你离开他是你的福报。我们都是有福报的人。”

“你离开他?你不是和他复婚了吗。”

“我没有啊。我原来以为你和他结婚了。上次你把短信发到我手机上,那两天我刚从南宁回沈阳。吴师把东西拉走,把这个号还给我。这两个尾号相近的电话是我们做生意用的号码。我一回来,他就把原来我用的还给我了。我没想到这样竟然知道了你的电话。我在离开沈阳之前把这个号又还给他了。因为这个号码我接到了不止你一个电话。”

“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有什么事吗?”蔡晓晓警觉地问。

“没什么事,要是打扰你了我现在就挂。我只想跟你说你离开他是你的福报。我们都是有福报的人。”

蔡晓晓听到这里,心里不是滋味,什么是福报?和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这算福报吗?“我一直以为是你和他复婚了,因为那天我接到的电话是你的手机号。我不知道你还给他了。”

“那女的姓姚。我刚才打电话给她了。我也知道他们登记才不过一个星期,而他们认识也才一个月的时间。”

“我不管他们认识多久,他在和我相处的时候又和别的女人相处,这种男人,我不知道怎么评价他。”

“我们不用评价他。其实,吴师的确是一个招人喜欢的男人,会说话,他只要一出现,总能让气氛活跃起来。但是他太小心眼了,当初就因为我老公来看我儿子,回去的时候兜里没有零钱打车我给拿了三十块,三十块才,吴师就不愿意,这事被他提过无数次。说我离了还给前老公花钱就不对。”

“是的,他也跟我讲过,说你给前夫花钱。”

“我只花过这一次。这就不行了。我对他孩子够好的了,拉裤兜里我给清洗。做早餐,接送上学,洗洗涮涮,亲妈也不过如此吧。可我落什么好了?孩子他妈还说我对孩子不好,打电话过来总是指手划脚地。我想我前世是欠了他们的。这些都没关系,主要是吴师这个人,总觉得我应该给他儿子备套房子,说我不给他孩子买房子,就不成心,就对他们爷俩不好。他时时刻刻都跟你讲条件,甚至做完爱都要谈条件。你也知道,他找的女人没有一个比他小的,都比他大。他现在年轻,也就是想吃青春饭,到年老了我看他还吃得起吃不起。听说现在找的女人也是做生意的,比他大好几岁。都四十出头了,还带着两个孩子。我看他能过多久,他也就是冬天到人家取取暖,我看天暖了,他们的这张纸也不保。”

“不会吧,刚登记才多久,再怎么也不可能天暖了就离开吧。”蔡晓晓猛地想起吴师说过住厂房里,如果冻死了,一个星期都还不坏的怨气话来。想想一个大男人说这样的话,一定是有些绝望了。可他为什么绝望,我蔡晓晓难道让他绝望了?他可是一个大男人啊。

“我了解他。他就是现实主义者,如果这个女人不肯给他花钱,或者他有一天发现她根本没有钱,他肯定会离开这女的。我这话就放这,不信你就看。”

“他离开不离开跟我没有关系了。我也不关心,而且我也不相信他会这样纵容自己的感情。”

“你不了解他。我跟他登记一年,生活了两三年的时间,我太了解他了。他总说是在给我打工,可他是我的丈夫,是丈夫不就要为家努力吗?他给过我什么?我所有的东西,包括厂子都是我老公留给我的,他吴师给过我什么?我早就说过,将来有我住的,就有他儿子住的,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现在给这么小的孩子置办一套房子。他就是对所有人都不相信。上次我带他去南宁待了一个月,我就让他回沈阳,毕竟家里有事离不开。可他偏说到北京会网友。网友什么时候会不行?一待就好几天,生意也不要了。这种男人我怎么说他才好。他一到北京我就联系不上他,打电话不接,不是挂掉就是关机。说手机没电了,没电坐车回沈阳的车上就有电了?在车上开机跟我说了几句话,这才知道网友见到了。见的是你吧?”

蔡晓晓忽然有一种反感的情绪,没说话。

“我不是不同意他见网友。他跟我说上海也有网友,辽宁那就多了去了,估计每个城市都有网友。他和丹东一个卖服装的女人住过一段日子。就住在我的房子里,时间不长两个人就分开了。他们倒是没有登记。我那房子我让我亲戚帮我卖呢,我一进到那房里就恶心。一看到床一看到浴缸我就要吐。”

“你说的是五楼吗?他后来才跟我说这些都不是他的,我还以为是骗我。”

“是五楼,你也去了?这房子是我的。”

“去过一两次吧。”

“我一想到那房子我就恶心,我必须把它卖掉。”蔡晓晓听到这里,觉得自己简直在自取其辱,就有一种要挂断电话的想法。可对方还在说着,“我在南宁做生意,他带着女人和儿子住在我的房子里,听说那个做服装生意的女人也没赚到钱,他们很快就分开了。没有钱,他是不会和你耗太长时间的。他认准的一件事人脉就是钱脉。我带他去过很多场合,都是一些上流社会的人,你看他吧,背着个小包,挨个敬酒,跟跳梁小丑哈巴狗一样。成绩是自己干出来的,光去巴结别人有用吗?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他见谁都想搭个话。他其实谁都想利用,坐一次火车,得认识好几个人。当然,他这一点也有好处,上回说坐车认识一个人,后来成了他的客户。”

这一点蔡晓晓也认同。“他是认识一个保险公司的女人吗?”

“是有一个,他们也好过一阵。这个是当初我们离婚的时候他跟我说的。他说不成夫妻也要成朋友。他还告诉我他现在有几个备选的,北京一个上海一个,辽宁还有一个,我不知道辽宁的是不是现在结婚的这个。也许是吧。北京的我想可能说的就是你,说你有两套房子,工资很高。我告诉他,我说人家是未婚,条件又比他好,人家凭什么会跟他好呢?人家又凭什么把房子都给他呢。”

听到这,蔡晓晓想,吴师的瞬间转变是不是因为这个叫叶子燕女人的话呢?转念一想,不会。因为吴师跟这个女人说他竟然有三个备选。一个男人在情感上有备份,那这个男人该有多么可怕?一心一意在他这里根本没有一点意义。

电话聊的耳朵发烫。对方也听出蔡晓晓话不是太多,就说打扰她这么半天,听蔡晓晓一定也是个善良的女人。然后说她手机号以后不会改,希望能和蔡晓晓成为朋友。

10

“姐,你的房子我帮你卖了,收了他一千订金。他不放心呢,我把你的身份证复印件和我的复印件都给他了,他都有点怀疑。你得回来啊,卖房办手续得本人到场。”小敏给叶子燕打电话。

“那我马上回去。我把这边事儿安排下就回去,你让买房人再等两天。对了,小敏,宝宝好吗?”

“还好,会翻身了。可爱得不得了。”

“那就好,我回去再聊。”撂下电话,叶子燕的心里有一种惆怅的情绪滋生着。那处房子是回迁房,她和吴师在那里住了那么久,要说对吴师没有感情是假的。刚刚她还收到吴师的短信,说他们不能继续做夫妻但仍然可以成朋友。他这话尽管让她反感,可是细一想,不能在一起,就象他说的那就做个朋友?她想点头又想摇头。吴师为什么和她分开以后,还要短信给她?她疑惑。这男人的人脉就是钱脉的话可能一直在使用当中,他不想放弃所有曾经和他有过联系的人吧?

平静以后,叶子燕想她和吴师永远成不了朋友。

谁也猜不透吴师到底在想什么,蔡晓晓同样收到他的短消息。说他对不起她。蔡晓晓没有回他短信。他把电话打过来,她想拒接,但终究还是接了:“你想干什么?你都结婚了,你凭什么还要打电话给我。”

“我就想关心关心你。妈还好吗?弟弟还好吧。”

吴师尽管没有见过蔡晓晓的母亲,可在和蔡晓晓对话的时候,总是随蔡晓晓一样叫蔡母妈。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称呼她?”

“我知道我不该再这样叫她。我只想告诉你,你是我这一生最爱最爱的女人。”

蔡晓晓想说他这是屁话,可她终究张不开口。“最爱最爱?什么是最爱最爱?最爱最爱还不在一起,还会在和我相处的同时和另一个女人相处?”蔡晓晓歇斯底里地大声回他。“你有没有大脑。你这是对自己负责吗?你对你儿子负责吗?你这样和女人交往,你怎么和你的孩子交待?”

“孩子不会和我一样的。只要他好就好。我这样没什么,他将来只要不象我这样就好了。”

“你是他的榜样,你还指着他比你能好到哪里去?你和女人睡在一张床上,把你的儿子也放在同一张床上。你真恶心。”蔡晓晓大声说。她已经不在乎被邻居听到。“我告诉你吴师,以后你不要再打我电话了。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

挂断电话,蔡晓晓泪流满面。她想喝酒,电话打给池艳艳,池艳艳说人已在夜店了,让蔡晓晓过去。穿戴整齐,蔡晓晓准备出去把自己喝醉。

这时叶子燕打电话给她:“这两天我要回沈阳一趟。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这个?我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时间。”蔡晓晓不忍拒绝对方,可又不是特别想见她。

“我在北京停一站,我会留一个u盘给你,那里面全是吴师和别人的照片。我们在网上公布他的行为你看怎么样?让更多的女人不再受骗。”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现在我要出去,有时间再聊好吗?”

“那我把我的q号发给你,你加我一下好友,我直接传给你也行。离开他,你真的有福报,祝你幸福。”

“好吧,你发过来,回头我加上你。照片你直接从网上传过来就好。”蔡晓晓不想见她。她也不想声讨吴师,想自己如果在网上公布吴师的行径,那么也排除不了自己。那简直是在自取其辱。

可她又好奇,她好奇吴师都和怎样的女人在一起。

对方挂断电话。出租车载着蔡晓晓奔向后海。车行驶的过程中,窗口吹进来的风让蔡晓晓头脑冷静下来。想自己大老远打车追随池艳艳终究有一点不理智。

后海很远,远到仿佛这车子停不下来没有尽头。车窗外除了灯火能证明这夜是不眠的,再有就是行人和车辆告诉你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在活着。而蔡晓晓觉得自己死了,身未死心已死。这样想着的时候,又觉得不合逻辑,能够大老远打车跑去喝酒,显然这人还是充满了活力的。想自己兴许很快能挣扎着从吴师的阴影里摆脱出来吧。

11

本是不想去的,池艳艳一接她的电话就说你快来,你会遇上意想不到的一个人。会是谁呢?就冲这句话她才不在乎路途的遥远打车前去吧。

池艳艳递给蔡晓晓一小瓶啤酒。两人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口。池艳艳用手指着小舞台让蔡晓晓看,蔡晓晓看过去,觉得有个人很眼熟。这时新一轮吉它曲才刚刚弹奏起来,这个眼熟的人唱歌的时候,蔡晓晓才听出来是谁的声音。

“他怎么来这了?”蔡晓晓别提有多奇怪了。“这可是当初要做国内顶级演员的男人,都说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他的舞台不可能在这里,这可是巴掌大的舞台啊。”

“我跟你说没说过?他在燕郊卖房呢。夜里也出来跑几场。”

“不容易啊。他是铁人啊,不睡觉?”

“能不睡吗,他一般不熬到后半夜,听说12点左右他就回去了。”

“你对他了解的还怪详细的。怎么勾搭上了?”

“什么话?什么叫勾搭。他是你的前男友,是前男友,小姐。人家可以恋爱吧再说。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就是售楼先生和业主的关系。我在他那订房了,只要我这边房子一出手,就从他那贷款买房。”

“喝。懒的提他。你们爱啥关系啥关系,跟我没关。”蔡晓晓对着瓶口连喝好几口。

田国明唱的是张学友的“离开以后”。把蔡晓晓听的满脸是泪,她用手使劲抿着。幸好是在酒吧,灯光昏暗,池艳艳根本看不到她脸上的泪。

就算某天我吻别人亦当亲你

离开我以后我会习惯自卑

明天再偶遇我也不敢偷望你

离开我以后季节冷暖天气

我也置诸不理

愿名字也再不记起

离开我以后我会长留这地

晨早到午夜扑进漆黑想念你

离开我以后醉了会看到你

梦中方可永久地

离开我以后我会习惯自卑(接近你)

………

“晓晓,咋了?今天又不痛快了?我还以为让你来我们喝个痛快呢。又谁惹你了?”池艳艳看出蔡晓晓情绪不是很好。

“和沈阳的分开了。”为谁伤心,蔡晓晓想眼下也不能为这个唱歌的伤心。说完,蔡晓晓不管不顾地喝着啤酒。时间不多,可她觉得这次喝的最多。由于喝的急,有点晕。

“你看你,分开就分开呗。本来你们就不合适,离的这么远,他又带个孩子。再找,哪天姐给你找。”

“得了,姐,姐的,比我大多少啊。”蔡晓晓手里晃着小巧的啤酒瓶。

“大多去了,再说大多少我也是你姐。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走新路线,到征婚网站上征去。我有一朋友,人家在网上征的,一个月就闪婚了,这都过了一年多了,幸福着呢。”

“大姐,网站征婚您老也信?还是留着您自个儿去应征吧。您自己不也耍单儿呢吗。我最近没心情。”

“我不叫耍单儿,老侯最近表现还好,我暗地里卖房这事还不知道怎么跟他讲呢。我只能先斩后奏,卖完就说有男友了和男友住去,他也就不方便问我住在哪儿了。有几个给的房价还挺合适的。可是晓晓,我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优柔寡断了。田国明老催我说那边房子留不了太长时间,我这边只要一卖房就和侯富贵划清界线,所以……现在一时半会儿的,倒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才好了。闹腾的中介都不高兴。”

“你的事我不参与。怎么好就怎么做吧。”

“下一首歌,献给池艳艳小姐。”小舞台上传来田国明的声音,蔡晓晓听的非常清晰。歌声传来的时间,她的耳朵仿佛和她大脑一样走神。一句也没听进去。头似乎晕的更厉害了。

“老池,我得先走一步,菁芳和晓东来我家,进不去门了。”蔡晓晓不容池艳艳反应过来,抬腿走出酒吧。后面池艳艳的喊声飘远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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