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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4插班生》第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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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不是守护者,而是垫背人。林月桢发着抖,想起楚晚这几天对她的追问。为什么当时没有坦白呢?楚晚怎么还不来呢?

01

楚晚心事重重地回到家时,张茹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林叔叔则招呼着楚晚“折腾了两天吃顿好的”,夫妻俩俨然已经把女孩们的秋游活动判定成了去受罪的行径。

从结果来看也许确实如此,林月桢小腿处缠着白绷带,从客厅里一颠一颠地挪出来。面对楚晚复杂而关切的目光,林月桢不自在地顿了顿:“看什么看,没见过活的木乃伊吗?”

张茹开始给女孩们念叨菜品,什么这个蒸蛋羹的蛋白质,什么那个柠檬鸭的维生素:“有利于伤口愈合,小月多吃点。”

林叔叔则对楚晚关怀有加:“听小月说你也摔倒了,有没有摔到哪儿?怎么不跟着小月一起回来呢?”

楚晚想也没有想便答了没有,一抬眼对上林月桢的视线,用眼神示意对方打个配合。

姐妹出游双双受伤,说出来真是毫不光彩。

楚晚不想看见母亲因为自己面露担忧,或者林叔叔因此忙上忙下,这不是隐瞒,而是无须倾诉的——就像自己的伤痕一样,不必上药也会慢慢结痂愈合。

林月桢明显看懂了示意,但挑挑眉表现出明显的不配合。楚晚右手装作正常地夹菜,用眼神和林月桢频繁交流。

伤口虽然结痂,但动作间仍能让人感受到微微的撕裂感。掌心的位置很有隐蔽性,除非把手摊开,不然很难被察觉。

即使如此,林月桢却在当时就注意到了。

“没摔到就好,嗯。”林叔叔毫不怀疑,转头对付林月桢,“小月啊,我说给你准备轮椅你不要,给你请假也不要,你这样挪去学校,哎呀,就像那个什么……”

楚晚眼睁睁地看着林叔叔对林月桢使用了“木乃伊”的比喻,林月桢的脸色因此逐渐木乃伊化。

了然“活的木乃伊”起源的同时楚晚望了一眼母亲,只见母亲一脸看着和睦家庭父女情深的表情,她越加惊恐。

他们好像没发现木乃伊这个说法有点不吉利?

在林叔叔提出专车接送并遭到林月桢坚决拒绝的时候,楚晚插话了:“我来接送就好了,就不用那么麻烦,虽然之前时间有点岔开,但是我可以调整的。”

哪有什么时间岔开,都是自己找的,楚晚忍不住腹诽。

楚晚盘算着,林月桢看起来像是不想麻烦自己的父亲,也不想麻烦楚晚的母亲,但是麻烦楚晚这个“姐姐”,她多半还是不介意的。

“她接送我就挺好的。”正如楚晚所料,面对父亲的询问,林月桢选择接受楚晚的提议。

林叔叔长吁短叹,显得十分失落:“哎,果然还是女孩子之间感情亲啊。”

楚晚一抖,大片的柠檬鸭从筷子间砸下来。林月桢对着一勺蒸蛋羹沉默良久,仿佛蒸蛋羹很难咀嚼的样子。

“吃饭,吃饭。”张茹重新给楚晚夹了一块肉。

02

第一批秋游学生在秋游后的上午课堂中可谓困态百出,引得其他同学频繁注目。

楚晚班级里还有大约一半的人没有去秋游,看着精神气十足的他们,楚晚十分感慨,一边念想着篝火会,一边想念着自己的床,在杨建新的课堂上频频神游。

“有的同学,在去了秋游以后,态度就不端正了。”楚晚感觉讲台上的班主任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活生生地表现出了立体音效。她一个激灵,警觉杨建新就在附近游走,转头想去拍已经睡倒的苏雁梨。

然而已经晚了,杨建新笑眯眯地站在苏雁梨旁边。

楚晚被班主任的笑脸吓得内心警铃大作,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思考着要不要假装顺势摸一摸自己的后脑勺。

“拍下去,最好用力一点。”杨建新诚挚地指导着。

楚晚颤颤巍巍地戳了戳苏雁梨。

“啊?下课了?”苏雁梨抬起头,逐渐清醒的脸上浮现出欣喜之情,又在看到杨建新的瞬间渐渐凝固,从楚晚的角度看去显得颇似喜极而泣。

“扣操行分。”杨建新拍了拍苏雁梨,笑容十分欣慰。

“他还在惦记我不给他吃烤肉。”课间,苏雁梨对着楚晚半死不活地抱怨。

上午的课程终于结束,原本十分热衷吃午饭的苏雁梨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面包后就不动了,嘴里还对楚晚念念叨叨。

楚晚凑过去听,只听见什么“人的睡眠是有限的”,什么“我学会了一件事”,什么“越是玩得开心,就越会发现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你想说什么?”楚晚茫然。

“我不吃午饭啦!楚晚!”苏雁梨有气无力地拍了一下桌子,“玩得比学得累,我要补觉……”

楚晚:“……”

困乏的一天并没有让楚晚忘记接送的事情,站在初中部教学楼下,楚晚想了想,决定去教室接林月桢。

初中部的教学楼比高中部的更早建立,因此相对陈旧一些,设施也不如高中部完善,更别提电梯了,这对于有腿伤的林月桢而言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林月桢虽然告诉过楚晚班级,但楼层却没有交代。楚晚一路绕上去,在三楼找到了林月桢的教室。

教室里有几个女生围站在一张桌子旁,正讨论些什么,林月桢似乎并不在教室里。

“林月桢——”楚晚提起一口气,喊得十分有气魄。

没有看到林月桢的楚晚是有些失望的,她一边想象林月桢不打招呼先行离开,一边脑补林月桢是不是有事突然离开并还会回来。她用音量给自己壮胆,想着留在教室的几个学生听到了,或多或少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一嗓子下去,楚晚发现自己想得有些多余。

几个女生侧身扭头,林月桢就坐在中间,只是正好被遮住了。

“呃,你们好啊。”在几人的注视下,楚晚有些尴尬,“你们聊完了吗,我是来接林月桢的。”

“哦哦。”其中一人对她摆摆手,带着其他人走了。

楚晚更尴尬了。

“我们走吧,你也起来。”林月桢看起来没有什么情绪,楚晚注意到林月桢口中的“你”,刚想问,就看见王橙橙从林月桢的椅子旁站了起来。

“噫!”楚晚吓了一跳。

王橙橙喃喃道别后就走了。楚晚看着她的背影,内心十分感慨,林月桢认得的人,性格行为都那么别致。

等到两人下楼,林月桢才再次开口:“以后你就在楼下等我吧。”

“那你下来会不会不方便?”楚晚不赞同。

“会,”林月桢十分坦诚,“但是你盯着我下楼我更不方便。”

03

秋游结束的第二天,楚晚感觉自己缓过来了。

扶着林月桢走到初中部教学楼前,楚晚又问了一遍:“真不要我上去接啊?”

“不用,扶你和扶栏杆真没多大区别。”

楚晚无言以对。

“不过……”楚晚的目光被林月桢后颈上的一处红痕吸引住了,“你的后颈怎么了?”

“嗯?”林月桢摸了摸后颈,有些不自然地整了整衣领,“没事,挠痒的时候不小心下手重了些。”

楚晚没有过多怀疑,但事情好像朝着奇怪的走向发展了。傍晚放学的时候,楚晚在林月桢的教学楼下等了半天,学生们都陆陆续续下来了,林月桢却连人影都没见着。

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楚晚才看到有个人扶着楼梯扶手,一瘸一拐地走下来——是林月桢。

楚晚赶紧跑上去,却发现她腿上的纱布竟然被血浸透了。

“怎么回事?怎么又出血了?”

“不小心撞了一下桌角。”林月桢说。

“还能走吗?为什么不让同学送你下来?”

林月桢摇了摇头:“应该走不到校门口了。”

楚晚一路背着林月桢走到学校医务室,林月桢很轻,楚晚轻而易举地就把她背了起来。

到了医务室,解开林月桢腿上的绷带后,连校医都忍不住直皱眉:“怎么搞的?伤口怎么崩开了?”

血迹斑斑的绷带让楚晚不忍心多看一眼,但换药的时候林月桢连表情都没怎么变过,更别说喊疼了。

这家伙,她该不会没有痛觉神经吧?

校医很快帮林月桢处理好了伤口,并打电话叫学校警卫开车过来送她们到校门口。

林月桢坐在病床上穿鞋的时候,楚晚不经意间看了她一眼。她低着头,露出葱白一样雪白的后颈,藏在衣领里的红痕露出了半截,好像破了皮。

挠痒的话,需要用这么大的力气吗?

回到家后,又免不了听张茹一顿担心的唠叨,林月桢却表现得异常安静。

晚自习课间的时候,苏雁梨站在课桌旁跟同学聊天,楚晚扶着下巴,盯着她出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苏雁梨站在课桌旁时,桌角也仅仅到她盆骨的位置。

而林月桢的伤口在小腿,怎么可能会撞到课桌的桌角?

即便是受伤了,也应该第一时间让同学送她到医务室进行紧急处理,又怎么会强忍到放学,自己一个人下楼呢?

况且,林月桢后颈上那道所谓的“挠痕”也持久得令人匪夷所思。

楚晚有一种直觉,或许林月桢遇到了一些难以说出口的麻烦。

晚上回家的时候,她敲了敲林月桢的房门,林月桢没有睡,让她自己开门进来。

“怎么了?”林月桢正坐在床上看书,见楚晚进来,把书放到了一旁。

楚晚关上房门,假装没事地打量了屋内一圈:“没事,就是有点担心你的伤口,想看看有没有化脓。”

从房间摆设来看,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最近天气挺凉爽的,应该不会。”

“要不要请假休息两天?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随意走动的话应该很难愈合。”

视线落到书桌上,楚晚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自从林月桢受伤以后,张茹便买了干蒲公英叶和野菊花茶,说是有消炎解毒的作用,每天早上泡好降火茶后用保温杯装上,让林月桢和楚晚带去学校。

她记得很清楚,母亲买了两个新的保温杯,粉色的是林月桢的,蓝色的是自己的。

但现在,书桌上摆着的保温杯却是银色的——那是林月桢之前用旧的。

林月桢笑了笑:“你该不会是不想背我时还要拖着根拄拐,所以才怂恿我请假的吧?”

“你一条大腿还没我胳膊重呢。”楚晚撇撇嘴,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入正轨,“不过,你怎么换了个杯子?之前那个呢?”

林月桢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书桌上的旧保温杯:“昨天在学校时不小心把那个杯子磕凹了,没来得及买新的,先用旧的。”

回答得有理有据,看不出半分异样。

楚晚只好继续观察她:“你最近……嗯,我是说,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如果没有的话,就当我没问……不过,要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记得跟我说啊。”

“如果我被人贩子控制了,就冲你眨一下眼睛?”林月桢忍俊不禁,“行了,我没遇到什么麻烦,就是腿脚不方便而已。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上课呢,你赶紧睡吧。”

被下了逐客令,楚晚只好磨磨蹭蹭地回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张茹照常给两人装上降火茶,看到林月桢的杯子时,也奇怪地问了一句,林月桢给出了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回答。

张茹也没有多想:“那我今天有空去超市的时候再给你买一个新的,这个旧的就给你爸用吧。”

但等晚上楚晚以送宵夜为借口再次溜进林月桢房间里时,却惊奇地发现这次不仅旧保温杯不见了,连林月桢的笔袋都消失了。

林月桢靠着床揉眉心:“我忘记带回来了。你不用写作业的吗,没事别老往我屋里跑。”

第三日早晨,张茹用昨天买好的新保温杯给林月桢装了茶,问起旧保温杯的下落。林月桢回答“忘记带回来”后,她叮嘱了一句:“晚上记得带回来啊。”

但是到了晚上,林月桢依然没有将杯子带回来,连笔袋也换了一个新的。

楚晚终于肯定了事情的不对劲。

但无论怎么旁敲侧击,林月桢就是半个字都不肯透露,行为照常,语气照常,连表情都照常,完全看不出半点异样。楚晚没有办法,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

合上房门,她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告诉我,那我自己查。”

04

等楚晚离开后,一直紧绷着的林月桢终于舒了口气,整个人瞬间瘫下来。

这家伙,真的是太难缠了。

她解开了衣领,从桌上拿起镜子,对着领口照了照,脖子上的红痕早就消失了,但是又多出了一块瘀青。

林月桢的皮肤太白了,只要有一点伤痕,很容易就能被人看出来。这几天,为了不让脖子上的伤被人发现,她一直披着头发。

她叹了口气,刚把镜子放下,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林月桢拿过手机,是一条添加好友的申请。

林月桢想也没想,就点了“拒绝”。

很快,对方又给她发送了一条好友申请,并添加了验证信息:

“林月桢,加我,有东西给你看。”

这一次,林月桢通过了这条好友申请,并点进了对方的资料。

系统头像和网名都是乱码,没有签名,没有详细资料——很明显是一个小号。

对方很快就发来一张照片。

林月桢点开图片一看,照片中的自己正端着餐盘,只有一个侧面,明显是在食堂里被偷拍的。

“想知道你的水杯和笔袋在哪里吗?”

对方又发来一句。

这人,是智障吗?

林月桢冷笑一声,回复了一句:“难道不是在你那里吗?”

“……”

对方很快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发来第二张照片,照片上是林月桢这几天接二连三失踪的水杯和笔袋,被拍摄者整整齐齐地摆成了一排。

“做我女朋友吧。”他又说。

林月桢没搭理他,点进了他的空间,里面净是一些不堪入目的图。回到聊天窗口,那个人依然在喋喋不休:

“做我女朋友,我就还给你啊。”

“小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呢。”

“今天中午的炸鸡排好吃吗?我也喜欢吃食堂的炸鸡排哦。”

“别看我对你情有独钟,在别的女孩眼里,我也是她们心目中的小王子呢。”

一阵恶心感从胃部翻滚直上,林月桢一句话也没回复,把所有的聊天记录截图后,直接把他拉黑了。顺便,把学校食堂的炸鸡排也拉进了心中的黑名单。

但很快,又有另一个小号来加林月桢。林月桢本来想拒绝,但这个小号的头像,是一张林月桢的偷拍照。

林月桢点进了他的空间,这一次,这个账号的空间里竟然贴满了她的照片,并且每一张都是偷拍的。

有她在食堂吃饭时的偷拍,有她课间坐在座位上喝水时的偷拍,有她路过某个教室窗外的偷拍,再久远一些,甚至还有她受伤之前上体育课时的偷拍。

类似的偷拍照,居然有一百多张。

林月桢把那些偷拍截图保存起来,回到聊天窗口,问:“你是谁?”

“我是林月桢呀。”对方立刻回答。

林月桢叹了口气,这一次,她没有选择拉黑,而是屏蔽了他。

但事情的走势仍然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当天晚上,有三四十个陌生账号陆陆续续向她发送了好友申请,并且在验证信息里写了很多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

直到林月桢设置了需要回答正确问题才能添加好友,这样的情况才消停下来。

但很快,对方转变了攻击方向,不停有陌生号码给她打电话和发骚扰短信。

没有办法阻止这种短信和电话,就算是拉黑,还会有别的号码打进来。

林月桢当机立断,关机睡觉。

等第二天睡醒时,她打开手机,几百个未接来电和几百条陌生短信像倒垃圾一样哗啦啦灌进她的眼睛里。

搞什么鬼——

林月桢觉得自己快要暴走了。

一切事情都缘于秋游前的某个傍晚,林月桢因为社团活动而耽搁了回家时间。

等她离开综合楼时,学校里的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住校生们也都去吃饭或者回宿舍了,整个校园里空荡荡的。

路过学校的紫荆花园时,林月桢突然听到树林里传来争执的声音。她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其中一方的争执声突然变成了凄厉的尖叫声,紧接着隐约有“扑通”的落水声传来。

林月桢太阳穴一跳,随即转身一路小跑进了紫荆花园。

紫荆花园因为种满紫荆树而得名,被修建成花园的模样,树下摆着石桌和石凳,供师生乘凉栖息。紫荆花盛开时,紫红色的繁英满树绽放,是智才中学的一大景观。

但由于位置比较偏僻,除了紫荆花盛开的季节,很少有人到这边来。

在紫荆花园的最深处有一个池塘,平日里到那里去的人就更少了。

等林月桢赶到时,池塘边正站着三个女生,面孔颇为眼熟。

为首的是关余纾,另外两个女生是班上的体育生,也是关余纾的跟班,长得人高马大,一身疙瘩肉。

虽然林月桢平常并不跟她们来往,但对她们时常以欺负其他同学取乐的行为还是略有耳闻的。

那么,刚才尖叫的人是——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林月桢将目光转向池塘。

一个头上顶着绿色水藻的女生瑟缩着从水里钻出来,费力地爬上岸。

那是……

林月桢花了十秒钟才认出,那是她的另一个同班同学——王橙橙。

显然,双方之间的矛盾并不简单。

关余纾上前一步,一脚踩在王橙橙手上,用力蹍了蹍。

王橙橙尖叫起来,关余纾一脚又把她踹回了水里。

尽管水不深,但池塘底长满了青苔,王橙橙一下子滑进水里,混浊的池水再次涌进口中。她在水中扑腾许久,终于平衡住身体,“哇”的一声吐了。

三个女生为这滑稽的场面哈哈大笑。

“好笑吗?”

站在她们身后的林月桢冷冷地问。

关余纾没料到此刻会有人出现,她僵了一下,转过身,才发现是林月桢:“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

“她妈不要脸,当小三,跟我爸搞上了,现在我爸要跟我妈离婚。”关余纾指着哆哆嗦嗦的王橙橙对林月桢说,“她跟她妈一个样儿,欠收拾。这件事我劝你最好别插手。”

看来是不可调解的私人矛盾了,她这个外人也不便插手。

“好吧。”林月桢的疑惑得到了解答,转身离开。

王橙橙没想到林月桢竟然这么爽快就走了,一时间呆若木鸡,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醒醒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关余纾得意扬扬地耻笑她。

林月桢刚走出十米的距离,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走回池塘边,蹲下身朝着王橙橙伸出手:“起来。我刚才已经给班主任发短信了,他很快就会过来。”

王橙橙的眼中冒出了难以置信的亮光。她哆嗦着,一只手迅速握住林月桢,另一只手撑在池塘边上,林月桢一使劲就把她拉到了岸上。

“林月桢,你不要后悔!”关余纾气得直跳脚。

林月桢把外套脱下来,递给王橙橙,淡淡地看了关余纾一眼:“我问心无愧。反倒是你,先想想霸凌同学的后果吧。”

关余纾怒气冲冲地带着两个跟班逃走了。

王橙橙披着林月桢的外套,冻得直哆嗦,连打了五个喷嚏,身上还散发着奇怪的臭味。

林月桢找到一个住校的同学,托她把王橙橙带回宿舍洗澡并换上干净衣服后,又将王橙橙送上了出租车。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单纯的校园霸凌,关余纾确实也消停了几天。

可林月桢怎么也没想到,自上次秋游时,她再次撞上王橙橙被霸凌的场面后,战火突然蔓延到了自己的身上。

王橙橙被霸凌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到后来她们甚至敢在课间的时候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羞辱她。

一开始,只是语言上的羞辱,最后越演越烈,甚至发生了激烈的肢体冲突。有一次,王橙橙躲在讲台下,却被她们强行拖了出来,磕得浑身是伤。

有那么几次,王橙橙哭着躲到林月桢身后求救,尽管她们攻击的对象不是林月桢,但体育生下起手来没轻没重,行动不便的林月桢也挨了几下——这就是她脖子后面瘀青的来由。

最严重的一次,她被带得绊倒在女厕所的台阶上,把腿上的伤口磕崩了,瞬间血流如注。

再后来,霸凌者们的攻击矛头忽然转向了林月桢,保温杯、笔袋……东西接二连三地失踪了。

而现在,她遭遇了莫名骚扰。

这绝对已经不是关余纾一个人的杰作了,关余纾或许联合了其他一些林月桢暂时还没猜到身份的人。

也不是没有求助过——两天前,林月桢曾经给妈妈打过电话,委婉提及自己最近在学校里被卷入了同学的矛盾中。可妈妈只是告诉她要自己处理好与同学之间的关系,不要太敏感,要学会宽容。

等林月桢再想辩解什么时,妈妈已经转移了话题,兴奋地提到自己怀孕的事情。

林月桢的妈妈嫁了一个有钱的瑞士人,现在已经怀孕六月有余,一门心思放在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林月桢没再多说什么,简单聊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并不是没想过告诉老师,王橙橙却哭着哀求林月桢绝对不能跟老师说,否则她会被欺负得更惨,于是林月桢只好作罢。

她断然不会告诉父亲,因为父亲是个粗心的人,又整天忙于公务,对她的异样毫无察觉。自父母离婚以后,父女俩很少交流,她也不愿意与父亲沟通这方面的事情。

而对于继母,她们相处的时间也只有短短的几个月,尽管继母在生活上对她的照顾细致入微,但她也没有办法向继母开口——隔阂是一方面,不信任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她无法确定继母是否会尽力替她解决这个麻烦。

至于楚晚,应该是察觉到了些什么,毕竟她搪塞的理由都很蹩脚,但她也无法绝对信任楚晚。

出门上学前,林月桢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等楚晚。睡过头的楚晚叼着面包片,喊着“妈我们走啦”,一边狼狈地穿着外套,一边急匆匆地拎着书包冲出来。

林月桢扶额,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种白痴,还是不要指望了吧。

05

周二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全校固定的自习课,在这期间内所有老师都需要去参加每周一次的教学会议,这也意味着除了巡查老师,没有固定老师的看管。

自习课的气氛本应是安静的,但是一道接一道的书本掉落的声音让教室变得嘈杂起来。

有的书直直掉在课桌边,有的书飞了很远才哗啦啦地掉下来。那些书看起来已经被蹂躏过多次,变得皱巴巴的,封皮和内页上有着难看的涂痕。有的书受损较少,便还看得清上面的笔迹和名字。

那是王橙橙的书。

“太吵了,别扔了。”有同学皱起眉头。

“她妈勾引我爸,害我爸妈闹离婚,你说她的书该不该扔?”关余纾站在王橙橙的桌前,一本一本地抽出书本。

王橙橙竭力想阻止关余纾,但是关余纾的两个跟班一直在身边拉扯着她,她护住一本书,立刻就有另一本书被抢走。

“别扔了……”明知道没有用,王橙橙依然咕哝着抗议。

“哗——”一本书划过半个教室,难得精准地掉进了垃圾桶中。

关余纾愉悦起来,唱歌般地说了句“宾果”,又拿起另一本册子,用黑色马克笔任意胡乱涂抹起来。

“那是我的笔记!”王橙橙起身去夺。

关余纾也不躲,任王橙橙抓住册子的一边,然后捻起几页纸往反方向用力,听到美妙的纸页破碎的声音时,她才松手。

“我对你很好的,还给你啦。”碎纸从关余纾手中飘落。

坐在座位上的林月桢只觉得头疼,放在桌肚里的手机一直亮着屏幕。整整一天,骚扰短信仍然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往她的收件箱里灌。尽管她尝试着把手机设置为只提醒来自通讯录号码的短信,但仍然不能阻止垃圾短信的影响。

关余纾抢了另一本书开始涂画,王橙橙小声啜泣着,整个教室躁动起来。

“吵够了没有?你们烦不烦!”坐在王橙橙周围的一个同学终于忍不住了。

王橙橙既惊恐又期待地看着他,关余纾瞥过去,全班的视线都在他的身上,此刻的他仿佛一位挺身而出的英雄——

“要闹她去外面闹啊,凭什么吵到别人?”

关余纾的笔确实停下来了。

王橙橙停止了啜泣,准确地说,那一刻她停止了呼吸。

周围的躁动也停止了,沉寂之后是语气渐渐笃定的附和。

“你们家的事情不要打扰到别人啊。”

“都不能听听力了,安静一点不行吗?”

“就是啊,要自习啊,不要吵啊。”

“安静!”附和声被班长的一声呵斥打断。

关余纾丢下手中的书,转而去扯王橙橙的头发:“你怎么吵到别人了呢,还不赶紧跟全班同学道歉?”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王橙橙嗫嚅着,难堪和屈辱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关余纾用力推了一下她的脑袋:“光道歉有什么用?能弥补我们受到的创伤吗?”

“你们都安静!”班长的声音再次传来。

王橙橙捂着嘴,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悲鸣,求助地向林月桢望去。

“那我们放学再玩好不好?”关余纾另一只手在王橙橙脸上画了几笔,才满意地盖起笔盖离开了。

放学的铃声刚响起,楚晚便拽着书包飞奔出教室,来到了温宁远他们班教室门口。温宁远正巧刚走到教室门口,看到她时愣了一下:“楚晚,怎么了?”

“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说点事情。”

“可以啊。”温宁远回头冲室友喊了一声,“你们先走吧,我有点事。”

高中部教学楼每一层楼中间都有一个天台,天台上放置着桌椅和遮阳伞,是平日里供学生课间休息的地方。正值放学,天台上空无一人,正适合说话。

温宁远回头冲她笑:“怎么了?该不会是……想跟我表白?”

楚晚:“你想多了。我是想跟你说一下林月桢的事情。”

“小月?她怎么了?”温宁远愣了一下。

楚晚留心观察着温宁远的面部表情变化:“我觉得她最近有些奇怪,每天都闷闷不乐的,但是她不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感觉到她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你跟她比较熟,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探探话?”

“你说她可能遇到了麻烦?”温宁远有些费解,“按照我对她的了解,一般只有她给别人添堵吧。”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一般的小问题她自己可以解决,但这次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楚晚把最近发生在林月桢身上的种种奇怪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原本不以为意的温宁远在听完楚晚的话后也皱起眉:“这样的话,确实有点反常。这样吧,我们现在一起去他们班教室看看。”

路上,温宁远以“人多力量大”为由,打电话叫来了回到宿舍的来福。路过综合楼的时候,他们又把正在画室里画画的裴瑾睿拉了出来,路上,又把正准备回家的夏收和苏雁梨吸纳进了队伍。

一时间,队伍变得庞大起来。本来只是想去“慰问”一下林月桢,此刻的架势却浩浩荡荡得好像要去打群架一样。

路上,温宁远突然回忆起了从前:“小学的时候,有一天课间,小月的同班同学很着急地跑到我们班来找我,说小月跟同班男生打起来了。”

“然后呢?”楚晚问。

“然后我冲到了他们班,刚好看到她正跟一个男生面对面地站着,课本铅笔什么的撒了一地。我那个气得呀,二话不说就把那男生的书包从三楼扔下去了。”

“真帅气!”苏雁梨在旁边竖起大拇指。

温宁远继续说:“结果小月说,扔错了,那是别人的书包。”

画风转变太快,众人都愣住了,等反应过来时,大家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这种事……确实是只有温宁远才做得出来。

一群人来到初中部主教学楼,站在楼下苦等。

林月桢却一直没有下来。

“是老师拖堂了吗?怎么还没下来?”裴瑾睿看着手表,距离放学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了。

“她说让我在楼下等的。”楚晚也有些疑惑,心里隐隐不安。十分钟前她给林月桢发了微信,但林月桢并没有回复。

“也许真的拖堂了呢,再等等吧。”苏雁梨建议道。

在等待的过程中,温宁远甚至还去自动贩售机处买了一瓶饮料。

楚晚看了他手中的饮料一眼:“掉出来了吗?”

温宁远:“掉出来了。”

其他人没听懂他们的对话。但来福知道,温宁远常在午饭后去教学楼下的自动贩售机买一瓶饮料,据说因为某些事情,他选饮料的位置都十分小心。

等待实在太煎熬,眼看着教学楼里的学生几乎都走光了,楚晚心里的不安和焦虑又加深了两分:“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吧?”

“先打一个试试,实在不行的话,我们直接去教室找她。”裴瑾睿说。

“我知道她教室在哪儿,我去过。”楚晚向外走了十来步,指着三楼教室的位置给同伴们看。

“我觉得我们可以在这里用手电筒发送一段福尔摩斯密码,这样她就有可能看到我们的信息了。”温宁远建议。

来福没有反驳:“那么,哪里有手电筒呢?”

楚晚左耳听着话题从林月桢到手电筒逐渐偏移,右耳听着电话里无人接听的忙音,内心越发焦虑:“不等了,我们一起上去——”

女生短促的尖叫打断了楚晚的话语,楚晚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众人,用眼神询问他们这是不是幻听?

“王橙橙的声音?”苏雁梨面带困惑地分辨着。

“可是……”楚晚说到一半就说不出来了。

她回想起第一次到林月桢教室时,王橙橙从林月桢椅子旁站起时战战兢兢的模样,还有消失的水杯、新添的伤痕,以及围着林月桢的女生们和林月桢一瘸一拐的样子。

糟了!

楚晚脚下仿佛悬空,高速的奔跑把眼角周围的景象拉成残影。

为什么当时没有察觉呢?

06

当下的处境对林月桢来说太过不妙。

放学后的关余纾对王橙橙打个招呼就走了,林月桢在王橙橙的请求下陪她在教室里待了很久,本以为这样就能耗到关余纾回家,没想到关余纾一伙在楼梯拐角玩着手机候着她们。

那时王橙橙吓坏了,躲在林月桢后把她往前推。

关余纾倒是直冲王橙橙而去,把林月桢推到一边。

林月桢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警卫室,手机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男生给打掉了。

“你好啊,林月桢,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啊。”他笑嘻嘻地看着林月桢。

林月桢感觉这话异常熟悉,低头看了一眼掉落的手机,判断这绝对不是可以弯腰捡手机的时候。

她冷眼观察,对方身着初中部校服,看起来很普通,不是贼眉,但目光乱窜的鼠眼绝对能激起人捶上几拳的冲动。

林月桢觉得胃部有点难受,她向走廊栏杆边挪去,决定一旦有了墙体支撑就直接抄起拄拐打人。

他的每一句话都使人深感不适,有着天赋异禀的令人作呕的特质,林月桢基本确定这个人就是最初骚扰自己的人。

然而网络上的面对面交谈和现实中的相遇然不同,网络上林月桢的情绪是你奈我何的厌恶,现实中就变成了难以逃离的毛骨悚然。

男生直接按住林月桢的手和拄拐,不怀好意地揉搓着:“我叫薛易。”

林月桢看着被按住的拄拐和搂上来的薛易,思考要不要甩下拄拐逃开。

关余纾的两个跟班按着王橙橙,关余纾自己则拈着一个装有蟑螂的瓶子在王橙橙眼前摇晃:“你喜不喜欢虫子?我喂你吃好不好?”

王橙橙的脸一下就白了,惊恐地摇着头挣扎着。

“那可不行!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心意——”关余纾准备拧开瓶盖。

“你去喂林月桢!不要喂我!不要喂我!”王橙橙的哀求最后转变为一声短促的尖叫。

林月桢一瞬间放弃了思考,她本就震惊于智才里竟有薛易这样的人,不过偌大的智才里有几个渣滓也并无可能,但她怎么也想不到王橙橙会说这样的话。

原来她不是守护者,而是垫背人。林月桢发着抖,想起楚晚这几天对她的追问。

为什么当时没有坦白呢?

楚晚怎么还不来呢?

就在这时,楼梯下层传来一群人的叫嚷声。

有一个人从楼下蹿了上来,速度飞快,就好像突然出现一样。

她一边冲上来,一边叫喊着什么。

听到声响的薛易刚回过头,那人已经冲到他面前,怒吼着扇了他一耳光。

薛易被这一耳光打蒙了,本能地反手还了她一耳光。来人被这一耳光打得后退了两步,却又回手用力给了他一耳光。

林月桢听见了。

楚晚打薛易耳光的时候,口中喊的是:“我让你欺负我妹!你是不是活腻了——”

当薛易一个巴掌打到楚晚脸上时,林月桢心中压抑了多日的恐惧、害怕、烦躁和不安瞬间翻涌而上。

她奋力拿起拄拐,向薛易砸去,各种强烈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变成滚烫的眼泪爆发出来:

“楚晚!”

07

场面一度难以控制。

薛易从来没有被打过耳光,更何况是被一个陌生女生连打了两次,瞬间被激怒了。

他咬牙切齿,但动手的女生显得更激动——她满脸通红,眼中带着怒火,额头上青筋暴起,恶狠狠地瞪着他。

薛易想还手,但被林月桢砸过来的拄拐逼退了几步,接着被紧随其后的裴瑾睿一腿扫倒。其他人也围了上来。

林月桢太过用力,受伤的小腿无法支撑身体,她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楚晚在林月桢身后想支撑起她,却也被强大的冲击力带得往后摔。

楚晚也不觉得疼,只是紧紧地护着林月桢:“姐姐在这儿,别怕。”

林月桢盯着楚晚红肿的右脸,眼泪一直往下流。

流着流着,林月桢的视线往下一瞟,悲伤的表情突然扭曲了一下。

楚晚疑惑地回过头,垫在她身下的温宁远“哎哟哎哟”地叫唤着:“你俩是猪啊,这么沉!”

林月桢躺在楚晚的怀抱中,而楚晚躺在了温宁远的怀抱中。

楚晚原本因为愤怒涨红的脸顿时变得羞红。

裴瑾睿下手快准狠,薛易被揍得鼻青脸肿,他把薛易死死摁在地上,问:“谁让你们欺负女孩子的?”

薛易乱蹬着腿,像一只翻滚的蛆:“谁欺负她了?我就是想泡她,谁知道她不领情,还要死要活的。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就敢对我动手?赶紧放手,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裴瑾睿盯着他,冷笑一声,手上的动作更加重了一些:“我可没你这种不孝子。”

“你——”

苏雁梨奔着王橙橙而去,也许是冲过来的声势过于浩大,关余纾的两个跟班自己先松了手。

关余纾没有退,她举着装有蟑螂的瓶子对着苏雁梨:“你过来我就把蟑螂放出来!”

“你放啊,你放几只我就喂你吃几只。”苏雁梨摊摊手,“就怕你只敢拧一拧瓶口吓唬人,毕竟这东西一开盖子最容易爬到你的手上。”

等到苏雁梨把王橙橙拉起来,地上还躺着的就只剩被摁着打的薛易了。

众人站成一排,楚晚抱着林月桢,苏雁梨扶着王橙橙,温宁远和来福勾肩搭背,唯有夏收一人抱着双臂:“老裴啊,不如别打了吧,他脸都肿了。”

“他该打。”林月桢冷笑。

“该打。”楚晚希望那怎么看怎么扭曲的脸再肿几分。

“打。”温宁远和来福看得津津有味。

“这不合校规啊。”苏雁梨环顾一下四周,“那我就少数服从多数吧。”

和王橙橙短促的尖叫不同,薛易从咒骂到求饶的大动静很快惊动了路过的零零散散的学生。几个初中生不知所措地围过来,在看到几个高年级学生时更加不知所措。

“警卫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裴瑾睿才终于停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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