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还未长牙的小嘴轻轻咧开，发出清脆的咯咯声！似乎见到自己非常开心！

身形佝偻的老人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怜爱之心，小心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发现任何异常，只有婴儿那开心的笑声！

一步步接近，老人感觉心中那股突生的怜爱更加浓厚！眼前的婴儿是那么的完美，令人不忍挪开自己的眼睛！乌溜溜的大眼睛如天上的星辰一般闪亮！

“咯咯~~|”

年幼的婴儿似乎一点都不畏惧寒冷，成人都感觉阴冷的血雨，伴随着微风吹过，老人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个小家伙竟然赤身露体的躺在那里咯咯的笑着！

老人上前将自己打满补丁的外衣脱下，又脱掉里面的衣物，自己套上外衣，用贴身衣物将婴孩包裹起来，蹒跚着回到了自己的破旧茅屋！

婴儿咧着小嘴笑呵呵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近花甲的老人，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的，不知道天真的小脑袋在想什么东西！

破旧的茅屋似乎年代非常久远了，斑驳的墙体到处是风雨侵蚀的痕迹！屋顶的茅草早已经近乎腐朽！有的地方甚至已经能透进雨水！

“吱呀！”

陈旧的房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迎面扑来一股浓重味道，像是有汗水和霉味，又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的！

茅屋里面昏暗无光，暗黄色的墙体并不比外面强多少！不大的厅堂之中摆放着一张缺了一条腿的桌子，用一根粗糙的木棍代替了原来的桌腿！

老人将浸湿的蓑衣放到了门后，抱着怀里的婴孩走到了厅堂右侧的房间。破败的被褥早露出了里面暗黄色的棉絮，也不知道多少年未曾翻洗过！

“啊~啊~”

老人沙哑的声音在破旧的茅屋回响着，没有言辞，却饱含了浓浓的感情！

“呜呜~~”

令老人称奇的是，刚刚放下的婴孩似乎听懂了他的啊声！一根白白胖胖的小手指插进了自己的小嘴，呜呜的叫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这个脸色被岁月留下无数印记的老者！

“呵呵~！”

老人笑了，自从他小时候上山采药不小心食用了有毒的蘑菇，失去了说话能力之后，他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

“啊啊~”

轻轻的拍了拍婴孩的小屁屁，老人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可爱的婴儿额头之上竟然有一个淡淡的诡异图形，像是火苗，但又有些夸张，淡淡的红色外面包裹着一层金色，煞是好看！

婴孩看着老者离去，百无聊赖的转动着闪亮的大眼睛，开始环顾这个新的环境，破旧的农具，沾满灰尘的柴刀，还有那已经成为蜘蛛乐园的破旧房梁！

一切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是那么的新奇，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熟悉着这个新环境！

“噼啪！噼啪！”

一股淡淡的烟弥漫了这个破旧的茅屋！老人将家里为数不多的一点米熬成汤水，一点一点的喂给了小家伙！令人称奇的是这个小家伙非常配合！

“啊~啊”

“呜呜~~”

从此，这个破旧的茅屋，整日传来令人感到温馨的啊啊与呜呜声！一老一少艰难的生活着！

春去秋来，时光最是无情，也最为勤劳，一晃五年过去了！那个白白胖胖的婴孩已经变成了一个健壮的小娃娃，欢快的围着老人转啊转的，嘴里还啊啊的叫着！

五年过去了，老人的头发已经由灰白完全变成了白色，脸色岁月侵蚀的痕迹更加明显，浑浊的双眼欣慰着看着眼前这个不断围着自己的孩子，尽是溺爱的神色！

五岁的孩子，在富贵家庭或许还根本什么都不会，但是眼前这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却跟在老人后面忙前忙后的跟着做事情！虽然有些笨拙但是不妨碍他帮老人的一颗孝心！

打满补丁肥大的衣衫，让他看起来非常搞笑，肉呼呼的小脸红扑扑的十分招人喜爱！看着孩子欢快的笑颜，老人却十分没落！

没能教会孩子说话，这是他最大的遗憾！虽然没有血缘至亲，但是老人已经将他视为己出。如果能亲耳听到他叫自己一声父亲，就是死也能含笑瞑目了！

老人也曾想着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离开这座大山，去寻找那些离开的村民，但是年迈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长途跋涉的疲劳！

现在更是不可能了，如果继续呆在这里或许还能坚持三五年，孩子尚小，老人只能凭着心中的信念在支撑着！

“啊~大！”

五年的朝夕相伴，他已经懂得了老人的啊到底代表着什么含义！同样的一个啊字，他能听出更多的意思！

“呵哈~！”

“扑哧！”急于回到哑巴父亲的身边，一时心急忘记了衣衫的肥大，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溅起无数的尘土！

老人连忙起身，步履蹒跚的想要去将他扶起，刚刚起身却见他已经爬了起来，笑呵呵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蹦蹦跳跳的投进了老人的怀抱！

“啊~啊！”

老人心疼的抚摸着他的头，着急的翻看着他的身上有没有伤着！

令老人不解的是，这个孩子虽然经常磕磕碰碰的，但是从未留下过一个疤痕，皮肤依旧白皙。吃的就更不用说了，可谓饥一顿饱一顿的，但是却出落的非常健壮！

如此三年又过，老人已经年迈不堪，行动非常迟缓。就连基本的家务都无法顺利的完成，年幼的孩子承担起了所有的家务！

“哈！”

破旧的柴刀，早已经被他磨砺的锋芒毕露，稚嫩的小手握着沉重的柴刀将粗壮的木墩劈开，码放到一起！熟练的生火做饭，给老人喂饭……

八年前的同样的一幕，八年后的今天，两人的角色互换！老人的眼睛越发浑浊了，时不时的闪过不舍与溺爱的神色！他感觉到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想要多看看这个可怜的孩子！

八年时间，自己没能给他一个美满的童年，八年后孩子辛劳的身影却如此的沉重！恍惚间，老人看到孩子长大了，带着自己的妻儿跪在自己的面前，轻轻的叫了一声――父亲！

“父亲…”久久回荡，老人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一声他等得太久，太久了，，，，缓缓的伸出手臂，试图去触摸那个期待已久的画面，却在半途无力的落下……

八岁的他已经出落的一表人才，略显瘦弱的身躯挺拔如松，灿若星辰的双眸散发着湛湛神光，额头上的印记几乎淡的快要看不到了！

收拾完了手里的家务，端着一碗浓香的黍米粥走到了老人的身边，准备喂给老人吃！却发现，老人双眼闭合，身体已然冰凉！长满厚茧的大手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温柔，瘦弱的怀抱再无往日温暖……

“啊……！”

虽然无人教授，他隐约的感觉到慈爱的老人再也不会在半夜给自己盖被，再也不会用那双粗糙的大手抚摸自己的脑袋，再也无法给自己温暖的怀抱，，，，

“啊~！”

苍天泣血，风云变色，赤子之心，感天动地！

滚烫的泪水轻轻滑落，痛心的泪朦胧了视线，老人死了，是笑着死的！嘴角那一抹欣慰的笑，安详的神情，一切一切都说明老人走到十分安静，没有任何痛苦！

只是那垂落一旁的手臂，似乎是生前最后一次探出，想要抓住什么最为在乎的东西……

“啊~~啊！”

无力的哭喊，悲怆的声音回荡在大山之中！上天似乎也被他感动，飘起了轻轻细雨，犹如淡淡的烟雾笼罩了古老的山林……

漆黑的夜，冰冷的雨，刺骨的风，还有那早已沙哑的哭声，一切都是那么凄然……不记得哭晕过去几次了，冰冷的雨水早已经浸湿了肥大的衣衫，寒风刺骨，他毫无所觉！

身体上的冷，怎么能跟他内心的寒相比。八年的朝夕相处，八年的共患难，八年无微不至的照顾！一幕幕出现在眼前，想哭，可是泪水早已经干涸！

红肿的双眼再无泪水，干涩的声带在无法发出悲凉的哭声。他静静的跪在老人的身旁守候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他的身上，温暖了他那近乎寒冰一般冰冷的身体。缓缓的抬起头，灿弱星海的眸子早已经红肿不堪，干涸的泪痕在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他缓缓的站起身子，踉跄着险些跌倒。三天三夜不曾动弹，加上寒风冻雨的侵蚀。身体早已经麻木，疲累不堪！咬着牙硬撑着站了起来！

费力的拆卸一扇门板，抱起老者放了上去！瘦弱的身影拖着门板一步步的走进了茅屋后面的山林之中！蹒跚的背影是那样的凄凉……

最后一培黄土轻轻洒落坟头，瘦弱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重重的载到在了坟前！微风吹过，像是老人的在天之灵最后一次轻拥着这可怜的孩子……

直到深夜，他才醒过来，重重的在老人的坟前磕了几个响头。落寞瘦小的身影一步一回头的走回了茅屋！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味道，却唯独没有了熟悉的人！

三天，三天仿佛三年一样煎熬，年幼的他无法忍受失去老人的痛苦，每当看到熟悉的事物，就仿佛看到了老人那佝偻的身影在眼前忙碌！

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总是挂着亲切的笑容，粗糙的大手摩挲着自己的头……泪水悄然滑落……

“啊~啊~……”

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年少的孩子不舍的看着那座瘦小的孤坟，毅然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破旧的茅屋，熟悉的柴刀，寄托了多少欢乐，然而这一切终将成为过去，一段在年少的他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回忆。

踏着沉重的步伐，任由晶莹的泪水滑落脸庞，瘦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茂密的从林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