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木真法第一层要诀虽只两千余字，却深邃奥妙，与平日人类所书文字似是而非，只要心中一想这些字句，立刻便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疲惫和眩晕，仿佛精气神被什么东西吸噬一般。每次存想只能坚持半个来时辰，之后便要休息半个时辰恢复精神，这令从未接触过修仙之道的陆羽大感头痛。好在随着时间流逝，他似乎渐渐习惯这种感觉，连续存想的时间越来越长。

多数词句完全摸不着头脑，陆羽只得不住地向灰袍客问询，灰袍客耐心地为他一一讲解，只是大部分内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灰袍客亦无法给他指点，全靠他自家领悟。足足花了十余日，才勉强将第一层功法要诀内容弄通一两成，剩下的只能边修炼边琢磨了。

碧木真法的精义，无非四个字，生生不息！通过自身感悟明了这层精义，才能开始修习碧木真法。

短短两千字之一二成便耗费这许多时日，陆羽心下十分懊恼，寻思道：“这些用词造句古怪的要诀之中蕴含了奇异的力量，没有修仙根骨者根本感觉不到，看到的只是一篇普通的文字。而要真正弄通这要诀，须得将字里行间的这种奇异力量和文意结合起来细细感悟才能明白，光是弄懂晦涩的文意半点用处都无，难怪没有修仙根骨之人看一辈子也无法修仙。”

灰袍客见他开始着手修炼时，心下大为惊讶。

碧木真法对现在的他来说自是浅显，但所谓外事开头难，对于初次接触修仙之道的人来说，这些功法要诀实难理解，绝大多数人花一辈子也看不懂，遑论修炼。陆羽只用了十余日，虽说有人指点，却也说明其悟性非凡了。当年灰袍客自己弄懂碧木真法开篇，足足花了一个月。想不到黑脸小子修仙根骨中等，悟性却这般高，倒是意外之喜。

陆羽心急于离开黑玄渊，便拿出十二分努力修习这碧木真法，加上灰袍客从旁指点，进境自是不慢。

且说陆府老管家带了人马赶到天缺派山门下，恭敬地向看守山门的天缺派弟子打听陆羽的消息，准备强行将他带回去。惊闻陆羽坠崖噩耗，老管家心下叫苦不迭。王爷表面上对世子不甚管教，但实际上却极为爱护，只当性命一般，如今世子竟落得尸骨无存，虽跟我等没半点干系，只怕王爷也会迁怒，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论如何，老管家还是硬着头皮回王府报了噩耗。

陆天明当场昏厥过去，他担心的是儿子修为高深之后引发体内祸患，却不料这次竟天人永隔，早知如此，当日不如答应让他修仙，至少还有十数年安稳日子好过。

不日天武国朝野上下便得知，镇南王招惹了妖鬼之属致元气大伤，重病在床无法料理公务，恐有性命之虞。

修炼了一个来月，陆羽便感觉到身周有些变化，似有什么东西想要从周身毛孔中钻进体内。按碧木真法中所说，是为感应天地木之元气。

再过半年，木属性天地元气开始涌入陆羽体内，在丹田处凝聚成碧绿的一团。要诀中有言，此乃聚灵，也就是说，陆羽冲破了修仙的第一步，真正成为一名修仙者。

灰袍客知晓了，只是咂咂嘴没说什么，心下却十分满意。这种修炼速度，已然超出了四等根骨的极限了，五等根骨恐怕也只能达到这种程度。

每日里勤练碧木真法之余，陆羽也在黑玄渊四处探查了一番。

山洞外就是一个宽广无比的湖泊，其中湖水黑如墨汁，而且奇寒无比却偏偏不结冰。平日灰袍客就施展法术从这黑玄湖中捞出一种黑乎乎的大鱼作为食物，这鱼虽然是丑了点，味道却鲜美无比。除此湖泊，再无他物，黑玄渊就是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得无法估量，正午的日头照射下来还不如平地上月亮般亮堂。

据灰袍客所言，黑玄渊乃上古自然形成的绝地，深达数万丈。黑玄湖水奇寒无比，连修仙者也不敢多接触。更重要的是，此地有股奇异的吸力，修仙者修为不到一定高度，掉落下来便无法上去。加之此地并无什么有价值的特产，因此根本没有大神通之士愿意下来。

陆羽旁敲侧击，想弄清楚灰袍客的来历和待在黑玄渊的目的，但对方根本不露半点口风，连名号都不曾透露过。

又一年之后……

这一日，陆羽按照碧木真法要诀中所言，将经脉中的碧木真元尽数压回丹田处，然后苦苦压制真元反弹之势。耗费半日，终于在丹田处形成了一棵通体碧绿的小树苗，顿时一股浓郁的生机从丹田涌上来，若有旁人在场，定会觉得他突然之间容光慑人，似有无穷精力。

天下修仙法门无非五行六属，五行人人皆知自不消说，六属却是风系、雷系、光系、音系、鬼道、幻术。玄门道家除却鬼道什么都修，释家佛门佛法皆属金系、光系和音系，魔门妖修天生无法修出光系真元。

木属性天地元气主万物生机，因而在同阶修仙者中修习木属性功法的**要强些，精力充沛，且受伤后恢复能力也要更强。那碧绿树苗，碧木真法中有云曰长生元木，陆羽的身体生机比原先强盛了许多，绝不会轻易得病，世俗界任何毒药都无法毒倒他。

碧木真法第一层，终于练成了！陆羽心下有些兴奋，运起真元，凌空向不远处一块大石抓去。

那大石足有三四百斤重，却轻飘飘地随着他的手势四处乱飞。如今他的修为已是聚灵期第三层，这等驱物之术轻松便能使出来。不单如此，这些近两年来身子日夜受碧木真元淬炼，只觉得精神百倍，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连思维都敏捷了许多。

“即便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我这一块大石头丢过去，压也把他压扁了。我还只是刚入门，以后过了洗尘期还了得。仙凡之别真若云泥，难怪修仙者视凡人如蝼蚁，连皇帝也不屑结交。我家老爷子手里若不是有些修仙者用得着的灵药，哪派修仙者会把我家当回事。”

只是一心急于提高修为，陆羽并不如何会运用真元，只会这驱物术，真与人争斗起来，自不是同阶修仙者的对手。

大石呼地往洞外砸去。

砰地一声响，碎石乱飞，随后传来灰袍客的声音：“第一层终于大成了，不到两年，比本座预计的还快一些。明日本座就送你上去。”

这些日朝夕相对，陆羽发觉这老白脸却也非想象中那么凶恶可怖，除开一身威严气势，倒也容易相处，烤的鱼香得百吃不厌。被老白脸拿住自己性命作要挟，他自是深恨，但更痛恨的却另有其人。

“张瑜小白脸，小爷来了！”陆羽突然大吼，杀意凛然。

他陆大纨绔虽说平日里只是调戏调戏小娘子，喝喝花酒，赌赌银子，并未有过伤人性命夺人家产恶举，但谁也不能说他是个善人。张瑜要害他性命，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定要对方死得惨不可言。

灰袍客早从他口中得知缘由，也由得他乱吼乱叫。

翌日一早，吃过烤鱼，灰袍客道：“上去之后切不可提起有关本座的任何事情，只要有人发现本座在黑玄渊，不论是不是你泄露，本座都会引爆碧木印记。”

“大可放心，你觉得我是那种蠢人么？”陆羽心下无奈，若没有十分把握破除该死的碧木印记，他绝不能违背老白脸。

灰袍客哈哈一笑道：“本座知道你不蠢，只怕你聪明反被聪明误而已。切记，凡事以完成本座交待的事情为要，若有差池死无葬身之地，若顺利完成，则有天大造化。”

“知道了，没发现你原来这般啰嗦。”陆羽不耐烦道，心里却知道，此事对老白脸必定万分重要，否则以他的性子怎会三番四次叮嘱。

灰袍客点点头，捏了个法诀，身上碧光大作，一指向陆羽点去。

狂风平地起，陆羽只觉身子一轻，眼前景物便瞧不清了，过了片刻，脚下着地，已在天缺山脚下。

灰袍客举头望天，喃喃自语道：“若不是本座被困在此地，区区天缺派随手便灭去了，哪用得着借他人之手。小鬼，为师给你十五年光阴，若能经得住考验，你将来便是人中之龙，经受不住，为师便只当没收过这么个徒弟。好自为之。”

往前走几步，向下看去，黑玄渊中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也不知有多深，陆羽不由打了个寒噤。

“老白脸修为可真高，这么轻易就把我送了上来，却不知是什么境界，应该比洗尘期高不少吧……”陆羽只觉得自己摆脱老白脸掌控的可能性愈来愈小了，当下叹了一口气，但他生性乐观，转眼便将郁闷抛在脑后。

诸位仙子，小爷回来了！想起凌月仙子，陆羽心下骚骚。转念又想，入了门派，出入可就没这般自由了，我何必这么急着上山，不如在这附近休息几日再去。

离家两年，着实有些想家，但想及若是回去了，父亲绝对不可能再让自己出门，陆羽便打消了回家一趟的心思。等正式入了天缺派，生米煮成了熟饭再回去也不迟。

天缺山下十余里外便是下仙城，人口只得数万，大多是天缺派弟子的亲眷，商业繁华，多有专为修仙者提供各种服务的商贾，许多在玉京城都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在这里都能买得到。

在黑玄渊困顿了两年终于重获自由，哪有不大玩特玩的道理。一连三日，四处游荡，吃吃喝喝，见了好玩的东西便买下来，玩腻了又随手送人，真个不把银子当银子，身上带着的三千两银子转眼便花了个精光。

玩了个尽兴，银子也没了，陆羽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小城，去往天缺山。

“一摸摸到妹妹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二摸摸到妹妹……”哼着淫词艳调，一面思索着上山后对天缺派众人的说辞。若自称李京的亲眷子侄之类的，难保有人知情便把我揭穿了，不如谎称是他新收的徒弟。只是既然是徒弟，却又不会天缺派功法，这得好好想想说法。

正想到关键处，忽然不远处树林中传来了一阵打斗声。

陆羽心下大奇，我日，在天缺派治下也敢争斗，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胆包了身子。天缺山附近方圆百里都是天缺派治下，便是天武国皇帝也没资格插手这片区域，按规矩，这些争斗的人若被天缺派弟子发现，轻则一通教训，重则直接灭杀了事。

“速速把紫云剑谱交出来，我兄弟二人心情好便放你一马，否则等会儿毒气发作，你要受更大的痛苦。”

“嘿嘿，大哥何必跟她废话，等她浑身无力的时候，剑谱自然到手。到时，在结果她之前，我们还能享受一番，只是如此美人不能长久享用，实在有些可惜了。”

“无耻！这剑谱你们休想得到！”一女子羞怒交加怒喝，声音却是清脆悦耳。

咦，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陆羽悄悄靠近，藏身在一棵大树后，探头看去，神色顿时有些古怪。

两名中年男子正在围攻一名红衣少女，剑光霍霍，那少女完全处于下风，看情形绝对撑不了多久。知道这次自己无法幸免于难，少女摸出一本秘籍，剑光一绞，那秘籍便化为无数洗碎纸片，漫天飞舞，恍如下了一场小雪。两名中年男子惊怒不已，怒骂着开始下杀手，要将少女毙于剑下。

对这种场景陆羽并不惊讶，他惊讶的是，那少女自己却是认得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