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平安雪夜
烽火四十年。
“五分五。”温婉而有些娇嫩的声音传来。
叶清反应过来，掏出六分钱递给身前的这个年轻女孩，道：“我知道你没零钱，不用找了。”然后一个人坐在一张空桌子旁，看着玻璃窗外的雪夜静静地出神。
女孩看了叶清一眼，笑了笑，然后将筐子倒进了麻辣烫的锅子里，细致而用心地煮着，顺便问着叶清要不要辣。
“跟往常一样就好了。”叶清回过神来，微笑道，这家店钱柜里没有这么细的钱找的，每次有零差女孩都会一丝不苟地找，甚至是到旁边的小摊铺上耐心地换，然后找给客人，兢兢业业的。
这个冬天比往常冷。
江北不远的此处——东葵，却在十二月就下了雪，眼前略暗的天地中飘着大片的雪花，像是雪白飞舞的纸片，飘摇着，转眼却消失不见。
玻璃上满是雾气，旁边一张桌子上的小女孩正用冻红的小手指画着自己的画。
今天是平安夜。
外面都是人，冷清的街上似乎热闹了不少，而各式各样的店里却是因此而冷清了，平常火热的麻辣烫店里就是三个客人，一个是叶清，还有就是旁边桌子上一母一女。
简陋的餐馆里没有空调，母亲将调皮的女儿抱回来，将她的围巾裹紧了些。
不一会冒着热气的碗就端了上来，小女孩吃得鼻尖出汗，热热的在这样的天气里很舒服，那种麻麻的感觉让人食欲大增，吃得嘴麻了然后喝上一罐子汽水饮料的确是再惬意不过的事情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一种莫大的享受，至少是这个时代，一个不同寻常的时代。
不一会，叶清的碗也端了上来，他轻轻将眼睛摘下来，放在一边，然后慢慢地吃着热气腾腾的美食。
味道的确是不错，“没加香菜？”叶清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很温馨的。
“嗯，上次你说了东葵的香菜不是很好，这一次就没放。”年轻的女孩做到叶清对面，有些小心地道。
这个女孩总是这么体贴的，记得那么一句叶清自己都不太在意的话。
说起来叶清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他总喜欢在任务结束之后来这里吃上一碗麻辣烫，不管是这里的美食，还是这个体贴的女孩。
这个店是一个中年女人开的，她一天一般就在这里呆两三个小时，其他时间都是两个聘来的人打理，有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单双日轮换。
女孩叫舒静，人如其名，是像水一样柔弱体贴安静的女孩，她就在这家店里打工，周末还在书坊里当管理。
“怎么，今天不应该是王尧在店里吗？怎么是你。”叶清低头喝了一口又热又辣地汤，问道。
舒静递来一瓶芬达，道：“今天是平安夜，他跟刘雅韵一起出去了，我帮他看店的。”刘雅韵是王尧的女朋友，叶清见过这两个人，很好的一对。
“是吗，那你呢，没有人约你出去？”叶清饶有兴致地看了舒静一眼，问道。
“我怎么会有。。”舒静的脸有些嫣红，似乎有些局促了，忙道，“我账本还没记好呢，等下再跟你聊。”说着就匆忙走了。
叶清笑了笑，这个单纯羞涩的女孩。
将碗里剩下的汤一口喝完，叶清披上了大衣，站起身来，擦了擦嘴。
“你要走了？”舒静探出头来，看着叶清，眼神里有些疑惑。平常叶清都会呆在这里聊天或者看书到晚上九点才走。
“嗯，今天妹妹学校里有晚会，现在快结束了，我去接他。”叶清擦了擦有雾水的眼睛然后戴上。
“是吗。”舒静语气中有一种淡淡的遗憾和憧憬。
这个时代的学校，是一种奢侈的场所，所能进去者，非富即贵，而且还只有江浙有学校，别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下次带你去好了，反正进去看看没有事。”叶清安慰着这个微微失落的女孩。
“好。”舒静的失落一扫而空，脸上浮着淡淡的欣喜。
“走了。”叶清拉开门帘，冲进了漫天的大雪之中，打开了自行车的车锁，向着学校的方向行驶而去。
叶清看了看手表，晚会已经结束一分钟了。
晚上街上的人很多，再加上潮湿略有积雪的地面，车骑不快，好不容易从人流中穿梭到了学校，已经微微有些迟了。
说好了让紫荟在教室里等着的，叶清将车停在路边，逆着涌出校门的人群，向着这所珍稀的学校里走去。
周围的男孩女孩都穿着华丽的服饰，有一种贵族的感觉，放眼望去都是这样的雍容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个平安夜大概就注定是这样一个迷幻的炫耀的夜晚。
校门口两根四米高的白玉柱中间挂着六盏探照灯将校门口的路和旁边的街道照地亮堂堂的，白色的光束在漫天晶莹的雪映衬下有一种苍白的感觉，将叶清的脸也照地有些苍白。
公子小姐们不满地嚷嚷着，显然对这个逆流向前衣着平凡的有些庸俗的青年有些鄙视和排斥，不过在平安夜的幕布下还保留着那面具外表上的绅士和矜持，虚伪的像是变色龙。
人影憧憧。
挤进了校门拥挤稍微好了一些，叶清呼了一口白气，朝着面前那高耸带着昧暗轮廓的高楼走去，这就是妹妹班上所在的教学楼，有七层，先进而整洁，让普通人有种童话般的感觉，而此刻叶清坐着电梯服饰着暗黑背景下的校园，它有种诡异的魅力。路两侧的樟树在绿色的背景灯下渗透着幽静，周围是薄薄一层的初雪，反射着光，有些炫目了。
“叮”电梯门开了，叶清走出宽敞可容百人的电梯，然后整层楼地路灯都自动开了，又一种热闹不散的错觉。
空荡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中，叶清向着尽头那间灯始终亮着的教室走去。
“哥。”叶紫荟看见走进教室的身影，站了起来，也顾不上被雪淋湿的外套，扑进了叶清的怀中。
“怎么了？没有人邀请紫荟参加平安夜的舞会？”叶清笑了笑。
“哪有。”叶紫荟有些撒娇道，“邀请我的人可多着呢。”
“是吗。。呵呵，那很好啊。”叶清摸了摸鼻子，也许让叶紫荟跟这些权势人家的子女多接触是件好事，以后嫁一个身世好的人家，在江南安安稳稳地住下来，免得在这种世道下受苦。
“哥，你不喜欢张宇轩陆雪那一群人对吧？”叶紫荟眨了眨眼睛，看着叶清道。张宇轩、陆雪是叶紫荟班上的正副班长，在学校出了名的有权有势，家里都跟江浙势力的一代枭雄吴付军有关系。
“哪有哪有，好了，赶紧去收拾书包，我们回家了。”叶清拍了拍叶紫荟的脑袋道。
“哦。”叶紫荟吐了吐舌头，转身去整理书包。
这时叶清才发现教室里还有一个人，是一个女孩，坐在教室的角落，手中捧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看着，仔细看发现书名叫《月食》，不知道是写什么的。
女孩似乎发现了叶清的目光，抬起头来报以一个友好的微笑，然后继续低下头来看书。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叶清想着，这是他在辉校中遇到的第一个友好的目光。这时叶紫荟整理好了书包，走到叶清身边，指了指那个女孩说道：“哥，那是我同学也是好姐妹宁雨。”说着转过身来道，“宁雨，我们一起走到校门口吧，接你的人也快来了。”
宁雨放下书，点了点头，然后走在叶清兄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下楼之后发现校园里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了，宽阔的路上只有三个很长很长的影子，还有无数飘落凌乱的雪花。
叶紫荟有些兴奋，活泼地像一个精灵，平安的雪夜并不是每年都有。
叶清发自内心地微笑。
校门口的保安似乎很无爱，对着三人一阵盘查，即使知道了宁雨和叶紫荟的学生身份之后还是询问不休，怀疑叶清是不良分子被携带入校。
叶紫荟拿出了学生证之后依然无济于事，于是有些气恼地跟保安理论。那个保安爱理不理的一副欠扁样子就是不放人走，直到一辆黑色的加长宾利开到校门口，才一副勤恳模样地开了门，恭敬地走出保安室，似乎很尽职尽责地送三人出去了。
一个管家从车上下来打开了车门，宁雨向两人打了个招呼后坐了上去，然后宾利绝尘而去。
真是高不可攀啊，这个学校总是弥漫着浓厚的权钱色彩，让人恶心地想吐。叶清摊开手掌将手臂伸出去，雪片消融在手心有种蔓延全身的寒冷，雪是干净的，这个世界是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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