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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第50章 完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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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胜男开门的时候,梁少游像是久别一般,迎面来个一个大大的拥抱:“hello,小男男!”

胜男被梁少游清瘦的骨头咯得肩膀疼。

“爸爸!”文文见梁少游回来了,高兴地从沙发上跳起来。

“怎么样,见到陈家琪的妈妈了么?你们上午就出去了,怎么晚上才回来呀?”胜男见陈家琪一副谁欠他几百万似的表情,以为他没有见到康明君。

“怎么可能,可是你老公出马的,咳咳咳。。。。。。”梁少游死撑着不让自己咳嗽,却失败了。

“啊?姐夫你怎么又咳嗽了?”胜男吓了一跳。梁少游戒烟之后,已经好久没咳嗽了。

梁少游瞪了陈家琪一眼,宠溺地刮一下胜男的鼻子,笑说:“可能出去时间有点久,着凉了,没事。”

陈家琪心痛地望着梁少游,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胜男只道陈家琪心情不好,也没去理会,拽着梁少游的胳膊就往卧室里拖:“那你快去休息吧!”

梁少游失声一笑:“好。”

说着,任胜男把他按倒在床上,任胜男给他盖上被子,在胜男帮他脱鞋的时候,他一把拽过胜男,捧住胜男的脸,疯狂地吻着她的额头,再到她因为做了晚饭而略带油性味道的鼻梁,那是橄榄油的味道,自打胜男住进来之后,一直用橄榄油做菜,为了缓减他的病情,她花尽了一切心思。结果,不该是这样的。

胜男有些怀疑地配合着他,任他的舌不断撩拨着她的口腔,终于忍不住挣脱开:“姐夫,你怎么了?”

梁少游幽深的眸子抑制不住的伤悲,仔细拨开胜男的长发,端详着他的男男:大眼睛,健康紧绷的皮肤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也散发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颀长的脖颈,脖子上一丝皱纹也没有。

她才二十四岁,二十四岁的生日都没过。

“姐夫?“胜男在他面前晃着她的大手。

“哦,“梁少游鼻子一酸,却勉力笑着:“我在想,五年之后,我的男男该怎么办。”

胜男吓得紧楼主梁少游的脖子:“姐夫你会长命百岁的!”

“咳咳咳。。。。。。”

梁少游似是被胜男搂得太紧了,竟又咳嗽起来,一边咳着,迅速捂住自己的唇,“胜男啊,去拿几颗草莓,我有点渴。”

胜男急忙跑去客厅,趁这空挡,梁少游抓起床头的纸盒,抽出几张纸巾,将手和嘴上的血痕擦了个干净,在胜男回归之前,一顺手,将纸团扔到了床底。

胜男到客厅的时候,却见客厅除了家琪,又多了一个客人,和家琪的性质不同,这是一个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正在和家琪攀谈,家琪爱理不理,文文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自己房间。

“他刚睡下。”胜男说。

此时,胜男带着一个可爱的天线宝宝围裙,因为梁少游刚提起五年,她脸上无论如何也挤不出一丝笑容,她不知道,这副女主人的口气已将张颖激怒到了顶峰。

张颖后退几步,她试图告诉自己,她为的是钱,却彻底的失败了,她忘记了她和梁少游的孩子是怎么得来的,并十分不理解,为什么怀了梁少游骨肉的是她,而成为女主人的,却是卓胜男。

“住口!”张颖指着胜男的鼻子,声音嘶哑。

许是产前抑郁,许是妒忌心将她的激怒到了巅峰,她一松手,手里的保温瓶跌落,在大理石地板上造成了巨大的声响,黑鱼汤在地板上流淌着,撒了一地。

张颖冲出梁少游家,胜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紧紧跟了上去。

“张颖姐!慢点走!当心宝宝!“胜男追在后头提醒道。

“当什么心!没有爸爸的孽种,死了算了!“张颖赌气,扶着腰小跑着。

“都七个月了,不要说这种话,他有爸爸,这是少游哥的骨肉啊!”胜男跑上前,伸开双臂拦住张颖,张颖身子笨重,被拦得死死的

“而且,宝宝会有两个妈妈疼他!“胜男一脸美好地说。

“哈哈哈!“张颖大笑起来,笑得胜男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在想,等宝宝长大之后,知道爸爸是被别人女人抢去的那一天,你该怎么面对他?“张颖笑得一脸苍凉。

胜男一怔,继而,继续挡得张颖严严实实:“那我不管!我只知道,这是少游哥唯一的孩子!既然当初当他活了下来,我们就必须保护他,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延续少游哥的生命!”

张颖冷冷瞧着胜男,其时,天色渐暗,她却看得见胜男的水色眸子。

她记得有人说过,女人最爱这个男人的表现,便是为他生养后代,那么,女人甘愿为一个男人养育这个男人和别人的孩子,算是一种什么层次上的感情?

张颖被胜男身上的那股决绝之气镇住了,继而,反问:“值么?”

胜男微笑:“你是有学问的人,是研究生,你一定读过《红楼梦》,我不如你懂,可是,我还记得里面林黛玉说过一句话,她对贾宝玉说,’我为的是我的心’,这句话我还是看得懂!”

张颖于是想起了自己读书的时候。那时候,她毫无疑问是众星捧月的,出色的外形,学校广播站站长的头衔让她的美名在学校广泛传播,那时候的她,一直是单身,直到她大四的时候,她本以为,各奔东西之后,再也不会遇见那种让她迷到不能自拔的男人,梁少游的出现,她方才知道原来稀有品种的男人还存在,不同的是,她先想到的是他有两套房子和他的公司能给她带来多丰厚的业绩。可是,她终于知道,她身前的这个女孩子不是。

“呵呵,”张颖轻笑,开始摸索自己的guess包。是guess,不是gucci,都是名牌,却是三线名牌和一线名牌的差距,她所在的出版社不是大社,工资并不高,她的所有外快都是当中间人和赚稿酬的差价得来的,算不上有钱人,想自己的如花美貌却消费得如此不尴不尬,她无数次愤愤不平过、心如刀绞过。她无数次期待自己嫁给梁少游之后的宽绰,直到卓胜男嫁给梁少游之后让她的梦破碎,她的梦也为停止过。

张颖从她的guess包里掏出一盒烟,八块钱的中南海烟,为吓唬梁少游而买,现在她决定吓唬胜男了。她抽出一支,还未衔在嘴里,就被胜男一把夺过,整包烟也被胜男抢过散开来扔在地上。

“你究竟是不是孩子的妈妈!少游哥本来肺就不太好,你是想宝宝一出生就有肺病么!”胜男的卡通拖鞋狠狠地踩在一颗颗崭新的烟上。

张颖一边打量着,深深微笑:“不抽就不抽。我先回去了。”说完,扶着腰转身就走,一声命令式的怒吼让她心花怒放:“不准欺负少游哥的孩子!”

张颖淡淡回答:“知道了。”

胜男这才松一口气,一掉头,发现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有个高瘦的身子正扶着树,眼波如流萤。

“姐夫,不是让你休息么?”胜男问。

梁少游情不自已地将胜男揽在怀里:“叫老公,不准再叫姐夫。”

胜男脸一红。

“咳咳咳。。。。。”

梁少游的咳嗽又猛然而袭,他松开胜男,捂住嘴,用另一只手牵住胜男越来越粗糙的手,回家。

餐厅的饭菜碗筷已摆好,为庆祝梁少游手术成功,梁母和胜男准备了许多肝癌病人术后的饭菜,鲫鱼汤、乌鸡汤、甲鱼,兔腿、银耳桂圆粥。。。。。。

“砰!”

梁少游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忙了一天,虽然中途在医院昏迷了一阵,可他有些支持不住了。

陈家琪看梁少游一眼,咬咬牙,最终,忍住了自己想说的话,架起梁少游来对梁母说:“他陪了我一天,太累了,让他回屋里吃吧!”

众人也都连声答应。

胜男只得盛几碗菜端到卧室,梁少游坐卧着,一直凝望着胜男,胜男喂他一口乌鸡汤的时候,他一把抓住胜男的手:“男男,你在北京还有喜欢你的男人或者男孩子么?除了家琪和凌查理?“

胜男有点奇怪,却还是认真思考了:“恩,大学毕业之后我就没和他们联系了,当初他们追不到我,就去追别人了,应该不算吧。“

梁少游有些失望:“我的男男那么好,怎么可以没有人追求呢。”

胜男放下勺子,摸摸梁少游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些不解:“好像最多是低烧啊,怎么你却在说胡话?”

梁少游却不理会,抓住胜男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男男,家琪和凌查理你都不能嫁,一个太任性,他爱的只是他的感情,在一起免不了对你发脾气,另一个是个好男人,可他的工作太不安全,另外,以后也不要嫁我这样的男人,我这样的坏男人所有的女人都爱,这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找老公不是拍电视剧,我的男男很漂亮,但一定要找个会过日子的。。。。。。”

一口兔肉堵住了梁少游的嘴:“吃饭!“

吱呀一声,卧室门开了,文文端着自己的小碗和小板凳进来:“我要和爸爸一起吃饭!”

梁少游却说:“文文,你想念上海和你的亲妈妈么?”

文文吃惊地站起来:“爸爸,你要赶文文走么?”

胜男也吓得脸都绿了。

“我就要跟着爸爸!我要胜男!呜呜呜,我妈动不动就出去跳舞,她现在不要我了,我原来的爸爸也死了,我就要现在的爸爸!”文文开始咧着嘴哭起来。

梁少游一拍自己的脑袋,“嗨,我今天太累了,和你们开玩笑呢,吃饭。”说着,一把从胜男手中夺过碗,胜男像蜡烛一样插在卧室里,无言了。

这天晚上,吃过饭后,梁少游一直坐卧在床上,不是抱着电脑本,却是拿着一本信纸,时不时咳嗽几声,胜男睡觉时,梁少游先是紧紧搂着胜男,再是转身背对着,身子轻抖着,胜男知道,他这是又在咳嗽了。

胜男摸索着爬起来,倒一杯参茶给他,认真地说:“我学过医,我想我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梁少游一愣,撑着胳膊坐起,按着胜男的枕头,发觉她的枕头湿了一大片,粘糊糊的。

“是隐性,,,细胞大面积大面积转移了吧,”胜男故意省略了“癌”字。

“其实,”胜男不忍地说:“咳嗽的时候,我就发现不对了。告诉我,少游哥,我们还有多久?“

胜男头一次当面这样称呼。

梁少游犹豫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年!”胜男自欺欺人地说。

梁少游一狠心,冷道:“两个月,最多。“

胜男这次却没哭,梁少游打开台灯时,发现她正用坚定的眼神看着自己,坚定得像对一个多年信念的期许似的。

“让我好好看看你。”梁少游轻轻抚摸着胜男湿而肿的小脸。

梁少游的幽深的眸子在微弱的灯光下,瞳孔放大着,胜男头一次从那眼神里看到如此不加掩饰的浓浓不舍与哀伤。

“记住你的样子,下辈子,我绝对不会再爱上你。“梁少游残忍地说。

“为什么?“胜男吓得心中一痛。

“不爱你,你就不必受那么多苦了。“梁少游吃吃一笑。

“少游哥,我会带大文文和宝宝。你放心。“胜男语气里满是坚定。

“不,“梁少游拒绝道:“文文回上海!宝宝让张颖。。。。。。”

梁少游硬是没用忍心说出口。

“你让文文回上海怎么办?他妈妈不要他了,还有,宝宝都七个多月了,我们会等到他出生的!”

梁少游苦笑。自己唯一的骨血,自己深爱更爱惨了自己的女人,两个人的选择让他心痛得像是在砍掉两棵树,一颗只有幼芽,一棵却已在风中玉立,他仿佛看到两棵树正在殷殷冒着血。

“等到等不到我不知道,可是你一个那么年轻的女孩子带着两个孩子,我梁少游做不到!咳咳咳。。。。。。“

两人正说着,梁少游压制不住,又猛咳起来,胜男从床头的抽屉迅速掏出备着的止咳露,梁少游喝下去,缓了一阵之后,平复下来,接一面用手描摹着胜男脸部的线条,慢慢地说:“男男,你是个好女孩,你单纯,善良,坚强,肯吃苦,会有很多男人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记住,以后不要爱一个人爱到这般田地了。。。。。。”

“我想我。。。。。。爱不上别人了,”胜男扑上去,紧紧箍住梁少游的腰。

梁少游轻拍省内的后背:“我死之后,也不要难过,找个好人嫁了。你还记得么,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说过,死只是作为生的一部分存在,我只是换了一种存在方式而已,我的骨灰都有你身上的味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以另一种沉默的方式支持你,祝福你,我期许的是你最大化的幸福。”

说着说着,梁少游忽然推开胜男,捂住嘴,鲜血先是顺着他的指缝间流下,接着,从他的指缝间涌出来,顷刻间,被子上已是鲜红的一大片……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梁少游再次回到离开仅仅一天的病房,因为大多数人住不起单人病房,他的房间尚是闲置着。只是,他已困在了深而久的梦中,

胜男一直守在他身边,却有另一头吊得她的心七上八下的,想起张颖掏出的香烟,她的心一阵阵的抽紧着。张颖会怎么着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一定要活着。。。。。。

终于捱到早上八点半,胜男让梁母守着,便匆匆赶至张颖家,此时,张颖尚未起床,被铃声吵醒,懒洋洋起身开门时,头一眼看到胜男的黑眼圈,尚且没反应过来,恶作剧地冷笑:“有什么事快说,我已经和老中医约好了,今天去引产。“

“不!“胜男一听,竟噗通一声跪地上,“我求你,把孩子留下好不好?”

张颖被这跪吓得心下一软,嘴上还是硬得什么似的:“孩子的爸爸与我有关系么?“

胜男一听,眼泪哗哗地掉下来:“少游哥的癌细胞大面积转移了,最多还有2个月的生命,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后代,我求你把他生下来好不好?求求你了!少游哥的遗嘱里不是也有一部分给宝宝的财产么,张颖姐,看在少游哥和钱的面子上。。。。。。“

“笑话?他给你留了多少?给宝宝留了多少!“张颖冷问。

“如果你留下宝宝,少游哥给我的我会全部给你!“胜男激动地允诺着。

这下,张颖沉默了。

其实,她早已动恻隐之心,不过——或者,有钱真的不是坏事呢。

胜男以为张颖还在犹豫,站起身来:“我可以给你立字据!“

张颖点头,微笑着去拿笔:“好啊。“

“我已经写好了!“胜男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张颖迅速接过来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胜男急忙去开门,却见是家琪扶着梁少游而来。

“男男,你在做什么。”梁少游有气无力地阻止道。

家琪扶着腿上飘飘忽忽的梁少游坐下,梁少游抬眼望着张颖:“事到如今,孩子你想留想不留都随你的便,男男这边,你别想利用她对我的感情。”

“你!”张颖本来云端中的喜悦,被梁少游的话镇住了。

“那可是你的孩子啊!“张颖说着,一股热血从头顶一直窜到脚底。

“一个没有父亲,也没有亲妈疼爱的孩子,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梁少游冷笑。

张颖万万没有料到梁少游会说这种话。

“好,那让宝贝现在就给你陪葬吧!”张颖情急之下,从桌上抄起桌上的豆浆机往自己的小腹上砸去,胜男手到的时候,豆浆机已落在她的肚子上。

“你个臭娘们,你在做什么!”陈家琪大骂。

张颖砸完之后,就觉得胎儿在疯狂的踢自己,像孙悟空跳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乱挥金箍棒似的,疼得她浑身冒汗,一股鲜血也从她两腿间涌出。

“啊。。。。。”

梁少游急忙冲上去,想要抱起张颖,腿一软,跪倒在地,那一霎那的动作,看得胜男泪眼婆娑。

“我来!”陈家琪一把抱起张颖,往楼下冲去,剩下胜男扶着梁少游在后面追上。梁少游的脚步急促着,按理说,他昨晚刚大出血过,这时候根本醒不来,也没有这些力气,胜男是学医的,她心下一清二楚。

“咳咳咳。。。。。。”一股鲜血从梁少游的口腔里涌出,顺着他捂住唇的手指间汩汩流下,洒在胜男的肩头,腥咸的感觉像是海水潮涌。

两个大男人,加上胜男,都是头一次在妇产科的产房外出现。

张颖的大叫声先是从产房中传出,再是听不到声响,几个人全部手里捏了一把汗。

求求你,让孩子活下来,健康出生吧,这是他生命唯一的延续啊!

胜男在心中大喊,在产房外走来走去,甚至是最后几乎跳起来,梁少游也几乎是屏住呼吸,努力压制着时不时的咳嗽声,一双眼波像是挂在了产房的门上。

陈家琪等得不耐烦了,开始骂胜男:“都是你,像是修女一样,梁叔身体好的时候,你早和他上床就好了!等她的孩子,真他妈的憋屈!”

梁少游瞪了陈家琪一眼:“憋屈就该干嘛干吗去。”

陈家琪马上闭嘴。

胜男时不时看一眼梁少游,他虚弱的身体此时被强大的精神支持着,像所有等待孩子降生的父亲一般,满眼焦急,急着等自己的双眼与自己的宝贝初遇的那一刻。

一个小时,一个小时零五分,一个小时零六分,一个小时零七分,一个小时零八分,一个小时零九分。

产房内传来一声微弱的啼哭声,像是一只小猫在叫一般,啾啾地,叫得三个人全部眼圈通红。

“出世了。”梁少游失声叫道,跌跌撞撞地冲进产房,胜男也跟着进去。

七个半月大的早产儿,男孩,不到四斤,双目紧闭,满脸皱纹,看上去,倒像是一只没有毛的小狗一般。

“延延,”梁少游开心地轻唤,胜男这才知道,梁少游竟将名字也给孩子取好了。

“延延!”胜男也跟着叫起来。

忽然,梁少游腿一软,胜男急忙接住延延,梁少游跪倒在地那一刻,咳嗽声几乎像肺要裂掉一般,他的视线是红色的,红得在他眼中幻化成几个月前,新婚时粉红色的灯光。

鲜血,在产妇的地上流淌成溪。

“少游哥!”胜男大叫一声,婴儿嘤嘤的啼哭声止住了,产房里所有的声响止住了,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她苍凉的呼声。

将梁少游送去急救时,梁少游的手一直紧紧牵着胜男的手,别人怎么拽也拽不开。医生只得让胜男进入急救室。

就这样,胜男抓住那双与自己的手紧紧密在一起的冰凉的大手,双目一刻也不离开,梁少游那双凄楚的眸子却越来越暗,手上的力度,却是有增无减。

“少游哥!”胜男努力唤着那虚弱的爱人。

手术之前,就停止了呼吸,眉心虽拧成一团,唇角却勾起一抹笑,像是在笑爱人一直在身边,又像对是新生儿的期许,直到多少年之后,胜男都以为,延延是为了见他的父亲而提前赶到的。

整理遗物的时候,男男看到了梁少游放在自己枕下的一封信,她以为梁少游会写很多,却只有一首诗,和一句话:

我生君未生,

君生我已老。

但恨此心同,

君生永不好。

男男,答应我,五年之内,把自己嫁出去。

想不到,他离开人世之前,是这是这样深沉的痛和爱在牵挂自己。

胜男再次泪流满面,她不爱哭,却从是被梁少游惹得眼泪连连,她觉得自己像是林黛玉一样,今生还泪而来。

可是,胜男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遇不到这样完美的男人了,也不想再嫁,她应诺,将梁少游的那套生前自己新婚所在的房子和财产都转让给了张颖,带着文文和刚满月的延延在这个家里忙碌着,照顾婴儿,为文文煮饭,义无反顾,每每被延延吵得夜晚难安时,她总是乖乖爬起来给宝宝冲奶粉,一面缅怀着自己曾经被这样的男人爱过,心如潮涌。

胜男并不是一无所有,因为,梁少游早已将另一套房子过户在她名下,那套房子并不在北京的朝阳,她们生活的地方,而是在西边,西四环外,梁少游买那套80平的房子时,房价还未涨起,料他当时也没有想到这竟是给自己深爱的女孩最后的保障,可是,过户的时候,在房价飙风的今日,他料到了。

延延是早产儿,身体弱得像纸扎的一般,胜男经常是夜晚抱着他跑医院,有时候,文文也跟着她,俨然是延延的大哥哥了。

又一次延延退烧后,三个人在病房里一起吃西瓜,胜男往延延的小嘴里送,文文往胜男的口里送。母子三人像是有血缘关系一般。

待到延延睡过去之后,胜男就搂着文文在陪护的床上睡下,夜阑人静时,被延延的啼哭声吵醒,胜男抱着延延兜啊兜,给他冲了奶粉,小延延含着奶瓶咕嘟咕嘟喝着,月光下,胜男看到小家伙那双和某人依稀相似的大眼睛圆睁着,张开小嘴,冲自己微微一笑,胜男于是想起自己深爱着的那人生前沐春风似的笑容。

胜男情不自禁地吻了延延粉嫩的小脸蛋,以让他最舒服的姿态抱着他小而脆弱的身体,兜着延延在病房里转圈,像给他造了一个温暖的小摇篮,轻轻兜了半个小时之后,延延才满足地睡去,睡着的时候,依旧用小手抓着胜男温暖而粗糙的手指,不知是不是巧合,延延的小手指头抓着的,正式胜男带着蝴蝶婚戒的无名指,胜男见他终于睡去,松一口气,捧着那双玩偶娃娃一样可爱的小手,望一眼天边的月芽,低喃:少游哥,姐夫,我好想你啊。

月芽不语,梁少游滑糯的声音却在她的耳边回荡。

“叫老公,不准再叫姐夫。”

“我的男男那么好,怎么可以没有人追求呢。”

“死只是作为生的一部分存在,我只是换了一种存在方式而已,我的骨灰都有你身上的味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以另一种沉默的方式支持你,祝福你,我期许的是你最大化的幸福。”

梁少游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荡漾着,荡漾着,漾成一股温暖的细泉,流遍她的身心每一个角落。

我亲爱的人,我会对得起你的爱。

胜男失声笑了,仔细端详着已然入梦的两个孩子,眼神更坚强,坚强得一样像是永不妥协的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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