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苍罗震天》第008章 苦闷的家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奥卓家第一阶比赛便两战皆负,损了两名力士,奥卓伦——这名坐在一堆莽汉中显得文弱削瘦,四十来岁的中州贵族,眉头紧锁,胸中正烧着一团火呢。()==

死了两名奴隶算不得啥,可为了把他们培养成黑铁阶三段力士,也花费了不少财力和精力。

就算花出去的钱财也算不得啥,可输了比赛会被扣罚军功,会影响五年一次的家族功勋评阶。

就算这西蛮的家族功勋也算不得啥,可没机会参与后面的比赛,就意味着根本没机会获得后面的胜利奖励——各品级罡丹!

而没有各级罡丹,照家里目前的情况,自己旗下什么时候才能训练出各阶巅峰的力士?

特别是没有黄金阶巅峰的力士,自己又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赢得五品罡丹,助自己突破“外罡境”,进入“真罡境”呢?

自己进不了真罡境,又什么时候才能实施自己的谋划?

如果在有生之年都实施不了自己的谋划,那自己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奥卓伦越想,就越是懊恼,越是失落,两颊微陷的脸庞,更显憔悴。

作为一名已归顺西蛮五年的中州叛将,现在的他已经深刻地认识到那位牛夯族的大牛首、西蛮国的蛮皇横锤,心机谋略实在深沉得可怕!

仅从一个角力赛,就足以可见短短二十年,蛮皇就已经把整个西蛮的武备建设推入了良性循环,并达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照此下去,此消彼长,整个中州大陆恐怕都岌岌可危。

当年蛮皇统一蛮域后,大力推动西蛮各族整体战力的提升。他借西蛮各族“好角力”的风俗传统,制定出详细的角力赛规则,当作国策在全国推行。

为确保公平有力地推动和监督这项国策的实施,蛮皇又委派西蛮的圣地强者组建了“角力圣盟”,专门负责国策实施和赏罚等事宜。西蛮圣地是全体西蛮人民心目中神圣不可侵犯的所在,守卫圣地的强者,最低都是“真罡境玄罡阶”的实力。因此有了角力圣盟的监督,全西蛮境内对蛮皇的国策莫敢不从。

西蛮的角力赛有奴隶死斗、平民争功、家族对抗、私人对决等多种方式,无论什么方式,凡是经过“角力圣盟”认可的角力赛,胜者均可获得药剂、利兵、功法、罡丹一类的稀有物质和军功奖赏,如此一来,全民还不疯了一样地练武?西蛮的武备建设能不一年一个台阶?

西蛮以武建国、以武治国,同时全面借鉴并实施了中州大陆的“军功封爵”制,比照真罡境“天地玄黄”四阶、外罡境“金银铜铁”四阶一共八阶,共设置了八等爵位。爵位直接决定了家族、种族在国内的地位,决定了你的社会身份、田地、财富,而在非战时想获得军功主要就靠角力,因此角力胜者可获得军功奖赏,想想是多么大的刺激吧。

何况奖励除了军功,还有各类稀有物质呢。

今天的“轰牛城贺河西大捷五周年庆典三城联合角力赛”,采取的是“家族对抗”加“奴隶死斗”方式,规模大档次高,被角力圣盟认定为高级赛事,军功奖励额度大不说,奖励的稀有物质就更是令人垂涎欲滴——各品级的罡丹。

各品级的罡丹制作成药品用于练气,能帮助武者改善体质、固本培元、加速体内罡气的生成、或以大外力助武者冲开体内“罡窍”,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直接帮助武者实现实力升阶。

比如一品罡丹为主材的药品,可能会让一名厮徒直接升级为外罡境一阶——黑铁武者;二品罡丹,助一阶升二阶,黑铁变赤铜;以此类推。

而今天角力赛最高阶“黄金阶”的比赛奖励,是一枚五品罡丹。运气好的话,用它作主材炼制的“通窍丹”,能助一名黄金阶三段的外罡境巅峰武者,取得重大突破,直接进入“真罡境”!

外罡境和真罡境相比,完全是两个概念,之间横跨着对大多数人来说无法逾越的天地鸿沟——开启体内罡窍。无数武者究其一生,也无法取得这个突破,只能在外罡境终老。

进入真罡境后又有“天地玄黄”四阶,傲罡大陆,罡气纵横,同时进入真罡境意味着体内已能自生罡气,与外部罡气感应共振打开更为广阔的武道境界,因此每阶又冠以“罡”字,从低到高分别是:黄罡阶、玄罡阶、地罡阶、天罡阶,同样每阶三段。手打 ==每一阶的突破,都难上加难。也只有进入真罡境,才有资格被称为强者。

由于从外罡境突破到真罡境极其困难,所以一枚五品罡丹,能不是天下外罡境武者梦寐以求的至宝麽?

五品罡丹,以十中有一的几率产自于五阶罡兽。五阶罡兽的战力,已相当于人类“真罡境”一阶“黄罡阶”的强者,十名外罡境巅峰的黄金武者合击,都不一定是其对手。

五阶罡兽在整片大陆上还极其罕见,因此不是你想杀就能找得到的。即使找到了,实力不够也杀不了。杀了,还不一定出……啊噜噜,太难出了,所以五品罡丹,那绝对是有价无市的稀有珍宝。

今天的比赛是“家族对抗”加“奴隶死斗”,死斗,意味着不死不休。奴隶的命是贱,可作为家主都期盼着他们在今天别丢命,留下贱命才意味着取得了胜利,才能赢得军功和奖品。而力士一旦战败身死,奖励泡汤不说,还意味着家主之前的投入,血本无归!

眼睁睁看着自家的两名力士尸体被牛六和武毅抬出场外,奥卓伦当真心如刀绞……

自家的力士连外罡一阶的黑铁比赛都过不了,获得黄金阶的胜利、赢得五品罡丹,那是怎样的遥遥无期?自己实施谋划的日子,又是怎样的遥不可及?

奥卓伦越想越乱,越想越烦,用手不停捋着额下之须,脸色阴沉得可怕。

偏偏那防堡执宰刺鲁风两杯酒下肚,更是得意忘形,此时此地,中州和西蛮曾经的主子和仆从关系发生了逆转,怎能不借机好好羞辱一番?隔着好几个座位,刺鲁风也扭过了头来,对着奥卓伦挖苦道:

“中州豆苗就是豆苗,又怎可妄想长成我大西蛮土地上的参天大树?啊?哈哈……奥卓伦啊奥卓伦,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摸样,战场上不堪一击,没想到现在到了这角力场上,同样是一触即倒啊,哈哈哈……”

此言一出,台上西蛮贵族爆发出一片张狂肆意的哄笑声。

当年“驰颐之战”奥卓伦作为河西军都统,却作了中州的叛徒,本是内心深深的耻辱,没想到今天竟被这西蛮人当众点破。奥卓伦输了比赛已经怒火攻心,闻此肆无忌惮的羞辱,那胸腔简直就要炸裂开来。同时刺鲁风毫无遮掩的蔑视和其他西蛮贵族的哄笑,也让在座的所有中州人都感受到“伤疤被揭”之痛,多少都对当下奥卓伦内心的痛楚感同身受。

默认就意味着低头认输,若不反击,今后还如何在这西蛮作官?中州人都心绪复杂地望着奥卓伦,不知道这事主当如何应对。

奥卓伦毕竟也曾是中州武将、修武之人、曾经权倾河西的重臣,怎会轻易吞下这口气?

但他心中虽有火,毕竟久经中州官场考验,自有他老辣厚重之处。只见他面上古井不波,待西蛮众人笑声停止,才沉声不紧不慢道:

“中州古语有云:‘飓风过岗,伏草唯存’!”

“如果此时吹来一阵猛烈的罡风,卑职想请问刺鲁大人,不知道那被吹折的,是参天的大树,还是矮小的豆苗呢?”

根本不等刺鲁风回答,答案之明也无需回答,奥卓伦紧接着又握拳对着远京方向施了一礼,“同时卑职也不知道,刺鲁大人如此高论,如果上达我西蛮远京天听,我皇闻得,又当作何感想呢?”

好一个绵里藏刀!刺鲁风你如此张狂地羞辱中州归顺者,难道是敢和蛮皇的死令作对麽?

奥卓伦不愠不怒的口气,更显得那言辞反击犀利无比,座中的中州人无不大舒一口气,心下纷纷觉得大涨志气,暗叹这奥卓伦不愧是当年河西武将之首,不卑不亢,没丢咱中州千年古蕴的脸;又纷纷暗自思忖,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挑衅,以当下的身份,又有奥卓伦这样的胆气去回击麽?惭愧啊惭愧……

奥卓伦这样回击,心中却是有底气的。

他深知以蛮皇的深谋远虑,在此类事件上会站在哪一边,也知道当下的河西执政之执牛耳者牛震会站在哪一边。因此他话外之意也非常明显:同朝为官,刺鲁风你别太过分,小心我上折子投诉你丫的!

你们这些西蛮莽夫想要和中州人比笔头拼上奏章的功夫,那简直就是外罡境碰真罡境——纯粹找死!

刺鲁风再莽,也能听出奥卓伦的话外之音,脸色一变,轰地一声跳将起来,手指奥卓伦怒吼道:“如何?你这中州匹夫,小小的五等爵,还敢上章弹劾本执宰大人不成?”

“走狗反过头来咬自己的主子,难道想翻天?”刺鲁风灌了酒,此时又怒火攻心,说话更是不会经过没多少脑花的大脑,“别忘了,你今天的这口狗粮是谁给的!”啪的一声把酒杯狠甩在地上。

奥卓伦也心下一横,想着大不了一拍两散,冷冷道:“你也别忘了,曾经叫谁主子,叫了千年!”

这话一出,刷刷刷!刺鲁风身后站起了一群西蛮贵族,全都对着奥卓伦怒目而张。

同时刺鲁风骂中州人为狗,不光是刺激了奥卓伦,同样也刺激了所有的中州人。

同为叛将,一损俱损,归顺过来后中州人一直被西蛮人压过一头,平时遇着也够低眉顺眼的了,但同朝为官,同享西蛮朝廷俸禄,总不至于让人家骑到头上拉屎拉尿吧?长久的隐忍孕育爆发,同时今天奥卓伦的表现也让他们找到了一丝当年跟随这名主将打得西蛮落花流水的感觉,刷……刷……刷,中州贵族也陆续站了起来,在犹豫中纷纷最终表明了支持奥卓伦的态度。中州人平时喜欢窝里斗,关键时刻却也能一致对外,否则这个民族亦不会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大陆存活几千年。

“好大的胆子,想谋反麽?”

“欺人,不可太甚!”

“我看你们是活腻味了,不妨过来尝尝你西蛮爷爷的拳头!”

“放马过来,难道怕了你不成?”

露台上多为武将、修武之人,此时双方都紧握拳头,呲牙咧嘴,怒目相向。紧张萧杀的气氛在露台上迅速蔓延开来,牛露薇等家眷无不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有胆小的女眷甚至被吓得哭出了声来。

阵营分明,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如果现在把露台上这两帮人丢进角力场中进行组团死斗,观众一定会喜欢得发疯。

“唉,这帮没长进的莽夫……”没有随着众西蛮贵族起身、也不会在那种状况下起身的牛震,心下暗骂。

对于刺鲁风及西蛮诸将的做派,他虽能理解,却非常反感。作为蛮皇座下爱将,他自是能理解蛮皇招降纳叛的苦心,却也不能保证所有的西蛮同僚能有自己这样的见识。眼见场面无法收拾,他手按椅背正欲起身,肩上突然就传来一股大力,压得他动弹不得!

他心下诧异,眼神一斜,立即就明白了所以……那股大力,来自于旁边座上之人。

而那人,稳坐如泰山,全身上下根本没有任何动作!

“各位大人,请各自检点。”那座上之人开了口。

语气平淡,苍老的声音里却带着浑厚的罡气,入耳即给人以摄人心魄的威压。

此人一发话,刚才还狂躁暴怒的众西蛮贵族,立即噤若寒蝉!

“还不坐下?”

刷!众人立即坐下,丝毫不敢违抗。

风波的挑起者,蛮横无比的刺鲁风,闻声竟然也立即醒了酒一般,换了一副谦恭的颜色,抱拳躬身,对着此人背影讪讪道:

“下官……下官酒后唐突,扰了特使的耳根,还请特使大人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呐……”站在那里根本不敢坐下——心里还打着鼓呢。

刺鲁风再蛮横,来自蛮域圣地的“真罡境玄罡阶”强者、“角力圣盟”的监赛特使,他可得罪得起?

那人头都不回,仍是平淡无比的口气:“知错能改,尚可教也。自省修身,好自为之。”

“谨记特使大人教诲……”刺鲁风这才如释重负,又犹豫了半天,才颤巍巍坐了下来。

特使又续道:“诸位大人同朝为官,当谨记蛮皇训诫:为我西蛮大业,和睦共处、精诚协作。再有此等言论如此做派,扰了今日的盛典大赛,我西蛮国自有规矩,我‘角力圣盟’自有手段。”口气自始自终平淡如水,这才是真正强者的威压,不靠声音大、语调高。

这话一出,刺鲁风和西蛮贵族们,谁还敢不老实?

两边几十人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被这名来自西蛮圣地的玄罡境强者平平淡淡几句话,就化解于无形……强者为尊,实在不虚!

特使为了大局,明显站在了中州贵族一边,也算是为奥卓伦他们搬回了些颜面。可这样依靠别人挣回的颜面,并没有让奥卓伦心中的痛苦,减去一丝一毫。

之后的比赛无论再精彩,都已和自己再无干系,他心下思定,便对着前排施礼道:“下官谨记特使大人训诫。”

“特使大人,执宰大人,下官身体不适,请准许下官先行告退。”

牛震也知道奥卓伦输了比赛,又经这么一闹,再呆下去也是了无生趣,微微一笑:“呵呵,奥卓公,不就是损了两名奴隶麽?改天我送两名给你添上。你身体有恙,就先回吧……”

奥卓伦又对着刺鲁风微微一躬:“刺鲁大人,刚才多有得罪,愿改日再讨教门下力士之威,告辞。”

身为叛将寄人篱下,奥卓伦自然明白必须隐忍的道理,同时也早在官场中练就了一张刀刺不进的脸皮,要走了,场面话也还是要说到的。

刺鲁风却顺杆上爬,趁坐在后排自以为特使看不见,手指奥卓伦张嘴一字一字比出口型:“中州匹夫,你等着!”

奥卓伦无奈苦笑一下,又转身对各位中州同僚拱手示谢,大家刚才能起身支持他,也让他心中有些感动,在众人的回礼中,他飞快走下了露台。

……

出了角力场地堡,在奥卓家督傅桑琨和家卫的监视下,武毅和牛六又把两具收拾好的尸体搬上了板车,牛六自觉到前面拽起牵绳当“牛”,武毅一屁股腾上板车就当起赶车人来。

“驾!六憨,出发!”

没走两步,就看见一脸阴霾的家主奥卓伦策马迎面而来。

知道输了比赛奥卓伦心情肯定不好,督傅桑琨赶紧躬身迎上:“大哥。”这桑琨,是奥卓伦的一个远房族弟。

奥卓伦:“哦,琨弟,这是要去哪里?”

桑琨:“我正准备把这两个该死奴隶的尸首,送到‘炼人坊’,给家里换点银钱回来。”

“哦……”

奥卓伦当下的心情,不欲多言,扯马扭头又走。

可走了两步,他突然又折返了回来,叫住桑琨:“琨弟,我什么时候交待过,咱家的奴隶尸首要往‘炼人坊’那种西蛮邪地里送?”

桑琨一惊:“可是,家里钱本来就不多了啊……再说,家里为了这两个畜牲,花了多少钱啊……”

“督傅”,负责督视和训练力士的师傅。今天输了比赛桑琨心里既内疚,又难过,加之将奴隶尸首送往“炼人坊”本是西蛮治下惯例,其为家族分忧之心也无可厚非。

奥卓伦脸色一凛:“别废话!钱的事,我自然会想办法。”

桑琨:“那……那这两个咋办?”

奥卓伦看了板车上的尸首一眼,叹了口气:“唉……拉回庄里,打两口棺材,葬了吧。”

“还为这些死奴隶花钱啊……”桑琨一副吃惊不小的样子,话没说完,奥卓伦已丢下众人,扭头转身策马放蹄跑远了……

武毅看着奥卓伦远去的背影,微微点了点头:这人的人性,果然还未完全泯灭。

不过一想起这是个中州的叛徒,他就还是无法从内心对奥卓伦生出一丝真正的好感来。

桑琨愣了片刻,转头怒吼:

“臭厮徒崽子!还愣着干啥?回庄啊!”</p>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