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沈东陵瞪着桌上的李落一言不发，一桌人见面目凶神恶煞的平头连一点反抗都没有就被搞定，谁也没开口驱逐这个不请自来的酒吧老板，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都懂，酒桌上的兄弟最擅长的就是痛打落水狗，又不是跟李落过命的交情，这酒吧老板看上去底气十足，犯不着横插一缸外为他出头。李落被瞧的心中发毛，却认定沈东陵多半在虚张声势。开酒吧台面上的关系不好说，但暗地里比后台，显然无论是金凤凰还是梦西子都没郊外的金天地底子厚，同行是冤家，没那么深的交情，他不相信一个电话就能把对方主事人叫过来。

十来分钟后，有着大内总管之称的胡乐真的出现在狐魅酒吧里，惊煞了一大帮人。胡乐身边跟着一个五大三粗，却西装革履颇有几分凌厉气势的大汉，上来就直接像提小鸡一样，拽着光头从座位上提了下来，一巴掌抽在平头脸上，光头刚悠悠被打醒，肚子上就挨了一拳，满头大汗痛的弓下了身子，一旁几个光头的小弟噤若寒蝉，畏畏缩缩的向后退去，大汉在道上的名气要远比光头大的多，看着自己老大挨打，谁也不敢过去抗下。

“别在这动手，搅了生意。”

看着沈东陵一脸不悦，大汉也不废话，拽着光头推开周围人群出了酒吧大门，胡乐走到平头位置上坐下，回头看了几眼，转身道，“沈爷，不是我们的人，你也知道狗急跳墙，这些底层的小混混打着别人名号到处收保护费的事很常见，你跟我们老板谈过，两清了没必要再惹着麻烦。”

沈东陵一脸不在意的轻声笑道，“你怎么解释都行，人打着你的旗号过界来踩场，你得给我交待。”

胡乐自然能听的出来话背后的意思，猜测沈东陵还为当初在金天地酒吧王大炮的态度耿耿于怀，犹豫了片刻，“沈爷，你在为难我。”

一桌人被胡乐的态度弄的心中怦怦直跳，暗自庆幸没有出头惹祸上身。李落比起身份虽然未必会怵胡乐，对这个有着黑色背景的大内总管心里感觉就低了一等，在娱乐行业里混久了自然知道胡乐背后站的是什么人，他心中暗道不妙，表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冲胡乐打了声招呼，

“杭州大大小小的混混或多或少都能和你们那位扯上关系，要我信可以，拿证据来。”

胡乐低头不语，暗中撇了李落一眼，从一开始他就对沈东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桌子上疑惑不已，这个人是杭州出了名的惹事精，联想到狐魅酒吧当初从金凤凰挖人的事件，倒把真相猜了个不离十，他心中踌躇着怎么回答沈东陵，忽然一个大汉身边的小弟匆匆跑过来说了两句，他心中一松，毫不客气的转身冲李落道，“人是你叫来的？”

胡乐骨子里也是阴狠的主，虽然顾忌王大炮对沈东陵的态度，不怎么愿意趟狐魅酒吧这趟浑水，但事找到头上还真没怕过谁，刚阴笑一下，就看见沈东陵抄起桌上的酒瓶直接砸在李落额头上，瞬间开了花，鲜血哗哗的顺着额头流下来，胡乐脸上错愕之色犹未消下去，就皱着眉头道，“你早知道是他搞的鬼？”

“不是你说的吗？”沈东陵拿起纸巾擦了擦手上沾上的血迹，人兽无害的微微一笑，丝毫不见一点戾气，随即扔掉纸巾起身走向舞池，“人我交给你，别在酒吧动手，该怎么做你知道。”

老奸巨猾，胡乐暗骂道，直至此时才知道自己彻底就是一个被牵扯进去的无辜，还得顺带着成了狐魅酒吧的打手，不过想起老板昨天半夜打来的电话，这哑巴亏只能闷在心里，他脸上暴敛之色一闪，也不犹豫，冲桌上众人道，“人我带走，谁有意见回头来找我。”

招呼起小弟，架起被酒瓶砸的晕头转向的李落，几个人出了狐魅酒吧。这一下变故毫不起眼，几分钟后，周围的客人该闹的还是再闹，自甘堕落的女人和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眉目传情，猎物之间的身份眨眼之间即变，夜场里又喧闹起来。沈东陵走到原先酒桌上，和王大发小桃说了两句，匆匆上了楼。离舞场不远处的酒桌上，赵文臣目瞪口呆，还未从胡乐出现李落消失中回过神来，吕肖长长舒了一口气，咽了口唾沫感慨道，“真丫不服不行，借力打力，这一手玩儿的漂亮，连太监王都吐了口血。”

把大内总管胡乐成为太监王，赵文臣并不觉意外，在小桃整天暴粗口的情况下，对这类的话早就有了免疫力，只嗯了一声，在吕肖疑惑的眼光中匆匆上了楼。二楼的摆设他不怎么了解，直奔办公室而来，一进门便看到雪白墙壁淡黄色窗帘，，周围摆设透着些胭脂水粉气，一不注意来以为道了哪个小姑娘的闺房里。

屋内很宽敞，霍青坐在办公椅上一言不发，沈东陵挥了挥手，以为撞破别人好事赵文臣赶紧退了出来，沈东陵也不解释，等赵文臣离开后才叹道，“刚才你怎么不下去，这口气我看你忍了很久，找个机会发泄出来也不错。”

霍青白了他一眼，到底说不出来太感激的话，找个了蹩脚的借口，“他的身份……”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表面光鲜，见血液会害怕，刚才我打他的时候，他在发抖。”沈东陵摇了摇头，努力把开始上涌的酒劲甩出去，脸色灰败的笑了笑，“很多年前，我第一次见血很兴奋，那时候人命贱，为抢两个馒头跟人干架，捅了那家伙三刀，然后再大山里躲了一个月，出来的时候几乎是个野人。不是所有人一生下来就能享受富贵，憋口气慢慢向上爬，总能熬到去山顶看日出的那一天。”

自从昨夜从尸体堆里走出来，霍青也算打开了心扉，没跟沈东陵客气，听完这一半安慰一半牢骚的话，轻声道，“我跟你不一样，我以前命还可以，就算是最失败在金凤凰当舞女的时候，生活风平浪静，遇见你之后才变坏的，每天提心吊胆，还时不时的见回死人。”

“那你希望回到过去？”

“你说呢？”霍青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一只钢笔转来转去，“这间屋子的装饰不错，我自己挑的，跟小时候住的那间一模一样。”

“总有些不一样的，比如你这就没床。”

从办公室里出来，沈东陵走到楼梯口，仍给赵文臣一根烟，“是不是觉的我刚摆平曾老三的事，今天这么做有些冒失。”

看着赵文臣点着闷闷抽了一口，脸上担忧之色一闪而逝，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沈东陵在楼梯口坐了下来，轻声道，“我跟你看法不同，我觉得今天总算扬眉吐气。曾老三连着司愈手下那么多人一死，会在杭州掀起多大的风暴，你我都心知肚明，警钟都已经敲响，藏着掖着反而让人家小瞧。另外，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天胡乐的态度，他是被拉来的壮丁，明知道是白给我当打手，也得不得收拾李落。这就是大势，我忍了那么久，就是等这个势。当初吴浩在白云观外对上王大炮，借着这个势随即就在杭州立足，一样的道理。不同之处只不过把王大炮换成司愈，我比他心更狠一些。”

沈东陵今天说的话大概是前一周说话的总和，尽管赵文臣极为聪明，衣冠楚楚的在清华园待了四年，但有些事只能从话语间了解到皮毛，他摇了摇头，暗自感慨还没怎么出力，事情就已经结束。沈东陵不多时接到一个电话，收敛心神，屁颠屁颠的冲下楼去，周大小姐带着个鸭舌帽坐在吧台上，旁边王洛水和小允允看上去却挺对路。

吧台前人很多，不过美女总是有特权，周大小姐美貌藏在鸭舌帽下，戴着个墨镜把脸遮住大半，可王洛水和小允允则没有任何防备措施，旁边自然有许多自命不凡的青年才俊拼命摆着姿势，装酷扮深沉酒吧泡妞的两法宝作用有限，小允允起初还很好奇，听一个长的算还可以的家伙讲了半天，感觉还没大叔讲的故事带劲，转身和王洛水说起悄悄话来。

沈东陵走到吧台边，起初一愣，心中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周大小姐递过来端在手中的杯子，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一个人。”

周大小姐不以为意，心思全放在手中的杯子上，“嗯，大冬天里带个墨镜却是有点怪，不过这里面有几个小毛头认识我，省的给你招麻烦，还是喝点水解解酒。”

“朋友？”

见沈东陵接过杯子，仰头干了下去，很配合的质疑道，周大小姐轻笑，“不是，几个不入流的家伙。你来了也好，这个小姑娘挺讨人喜欢，我们两个一会去心兰会所转转。”

人到了，意也到了，周大小姐心满意足的走出酒吧的，钻进吉利车内一溜烟的向别墅区开去，王洛水坐在副座上沉默半天，“别跟我说你们两个连婚约都订了，连吻都没接过，用的着暗中玩着小把戏么。”

“看来你还真纯洁的一塌糊涂。”周大小姐云清风淡一笑，“再说他早看出来了，他不傻，反而你不是在跟那小姑娘说话么，怎么还有空看的那么仔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