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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第一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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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玲站在国际到达的接机大厅,第无数次想象自己的新上司会以怎样的一种方式出现。

她脑海里的场景是这样的:

那是一个女人,步伐大而迅速,高,瘦,五官凌厉,不戴墨镜,所以可以看见她微微皱着眉头,嘴里噼里啪啦的下命令。

身后要跟着六七个带着墨镜一言不发的男人,全都穿着合体的黑西装,隐隐约约能看到肌肉疙瘩的隆起。其中一到两个人推着一水儿的路易威登旅行箱,另外还有一到两个人托着笔记本电脑做记录,还有两到三个人单手扶在耳侧时不时简短的低语两句。

周围所有的闪光灯都不停地chuachua chuachua,周围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对着她chuachua chuachua,其中一个男人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忍不住回头,撞在了柱子上,手里的咖啡洒了一身。

可惜就是季节不对,不然那个女人还得穿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才对,长及脚踝。

艾玲每每想到这里就不寒而栗,足可以清晰的预见自己未来的生活还是一样悲催,于是又结结实实打了个冷战。

万松轻轻碰碰她,低声说:“出来了。”

艾玲回过神,定睛朝前看去。

那是一个女人,只有一个女人,不高,瘦,五官明亮,比公司内部杂志上的照片要柔媚一些,穿金色丝绸衬衫,黑色西裤,黑色高跟鞋,推着简单的行李,只一大一小两个箱子。

那个女人很漂亮,看上去甚至有些柔弱,步伐沉稳,缓缓走近。

艾玲有一刹那的恍惚,纽约那边确实说过只派了一个人过来,可是为什么那个女人身后似乎跟着一排排看不清面孔的人,他们穿着坚实的铠甲,手执锐利的长矛,一边排山倒海的前行,一边齐声高喊:“大王,杀不杀,杀不杀!”

这群人瞬间就走到了眼前,阵前的女人点点头,“嗨,你们好。”

艾玲眨眨眼睛,那个女人身后的兵马俑们全都消失了,就听万松朗声说:“安总,您好,路上辛苦了,我是万松,您可以叫我Simon。”

艾玲待他们握过手之后,嘴角上扬,露出八颗牙齿,“安总,您好,我是您的助理,我叫艾玲。”

那女人点点头,“你们好。”

万松接过行李车,推着往机场外走,“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那女人还是点点头,跟着走出去,直到上了车都再没有一句话。

车子缓缓开动,万松坐在后排,微微扭转身体,尽量面向那个女人,“安总,您现在方不方便听我简要介绍一下北京office的现状和目前的几个大项目的进展情况。”

那个女人点点头,“说吧。”

万松长出了一口气,幸亏做了功课,纽约那边同事给的情报的确不是假的,她果然是习惯在接机之后回公司的路上就要求简报,并且要求一定准确完整。

万松打开文件夹,详略得当的描述,准确详实的数据,适当的时候递上对应的图表,完美了诠释了这个行业,这个公司,这些同事正处在一个如此充满机遇的时代,成绩斐然,前景乐观。

艾玲从副驾驶上转过身来,一边做记录,一边偷偷的打量在未来不知道多长时间里会是自己新上司的这个女人,和已有的资料储备一一对应。

Jane,安然,28岁,HBS金融学硕士,四年前加入MS,业绩突出,所向披靡,即使是不少背景强大的男同事也无法望其项背。

安然三年后升职,成为纽约投行圈最年轻的女性副总裁。

除了工作,她再无任何内容值得八卦。她周末从不加班,却没有任何私生活,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亲密男友,也没有亲密女友。

她几乎只穿黑色灰色紫色的衣服,高跟鞋从来不低于七厘米,鞋跟与地面的接触面积从来不大于一平方厘米。

据纽约的同事盛传,在Jane领导下的人,每每到项目忙碌的时候没有一个不痛骂她的,他们总是暗暗商量等到发了奖金之后,一定合伙雇一个黑社会的杀手做了她,可是真到奖金入账的时候,他们早就把这些话忘到了脑后,盯着那新进的一串数字,该去赌场去赌场,该去海滩去海滩,该买跑车买跑车,直到下一个项目开始,这个亚洲女人依旧和从前每一次一样,不满意他们的报告,不满意他们的方案,不满意他们未经过深思熟虑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于是他们开始新一轮的计划,商量着这次一定要找个实力强的杀手,把这个女人先奸后杀。

几个月前,公司决定将Jane派往亚太区,北京上海香港新加坡的所有员工都提心吊胆的既害怕又期待,终于Jane自己选择了北京,并于7月出任高级副总裁。

其他office都松了一口气,应该不至于被折磨的如传说中一般惨绝人寰,可是十有**也就无法成为总部大佬们眼里最红的梦之团队。

安然认真的聆听汇报,并不插话,最后只问了几个简短的问题,句句切中要害,万松额头上立刻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再一次庆幸自己之前做了足够的准备,于是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答的简练而到位。

安然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万松长出了一口气,纽约的同事说了,不说不好,就是好。

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艾玲看在眼里,忍不住开口帮他解围,“安总,现在是去公司,还是直接去酒店。”

安然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周五下午4:15,“去公司。”她说。

艾玲也长出了一口气,纽约那边的同事给的情报的确不是假的,即使只剩五分钟下班,她的答案还是去公司,幸亏没有想着周末再准备好她的办公室。

安然见过几个中层,简单的介绍之后,坐回椅子里,听艾玲一个一个的汇报,“安总,这是您要入住的酒店的房卡;这是您的车钥匙,按照您之前的要求,自动车,黑色,已经停在楼下的车库里了;这是您之前交代的房子,已经买好了,三室一厅,精装修,国贸以西,离公司三十分钟车程;还有这些是我们北京office给每一个外派来的高管准备的,日常衣食住行的一些介绍,希望您能用的上。”

安然利落的把桌上的一排东西胡噜到一起,放进一个纸袋子,“谢谢你,艾玲。”

“不客气,您的正式工作时间从下周一开始,有什么别的问题可以在这个周末找我,我一定尽全力帮您解决。”艾玲回答,同时不知道第几次按掉自己不停震动的手机。

“我周末从不加班,除非你自愿,我也不会强迫我的助理加班。”安然居然难得说了个长句子,“今天就到这里吧。另外,你不用那么拘谨,下班时间你可以叫我Jane或者安然,我希望我在中国工作期间我们可以愉快的合作。”

艾玲点点头,“一定,一定,谢谢您,安总。”说着又按了一下手机。

“是男朋友吧,”安然问道。

“是,”艾玲窘迫的点点头,“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要去吃什么?”

艾玲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还是回答,“麻辣香锅。”

“那是什么?”安然似乎在自言自语,“我离开国内的时候还是水煮鱼最流行。好了,你可以走了,下周见。”

艾玲道别之后礼貌的退了出来,不拘谨,怎么敢不拘谨,什么时候她身后那些影影绰绰的兵马俑全都彻底消失了才能不拘谨。

不过她似乎还算通情达理,居然不反对自己谈恋爱,比上一任那个四十多岁的秃头男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周一傍晚是安然的欢迎酒会,北京office全体同仁热烈欢迎新一任高层派驻,出席酒会的还有一众来自银行,上市公司,财政机构的要员,安然一一握手问候,寒暄,跳舞,跳舞,寒暄。

谁道投行是天堂,没有人脉,没有客户,没有业绩,连地狱都要抢着下才会有一席之地。

安然给自己五分钟的中场休息,端起一杯香槟打算当水喝下去,身后万松的声音说:“安总,给您介绍,C行卫处长。”

安然把香槟端的稳当,嘴角上扬,转过身去。

眼前一个五官大气的女人,此刻微微笑着说:“安然然,你回来了。”

安然一惊,旋即也笑起来,“卫苗苗,卫处长您好。”说罢扭头对着目瞪口呆的万松说:“这是我大学时候的上铺,我们一起住了四年,不用介绍。”

卫苗苗上前轻轻拥抱她,“安总啊,你终于肯回国了,这六年没有一个同学知道你的消息,原来闷声发大财去了,居然一下子发达成这样。什么时候找咱们同学聚聚吧,不过大家现在都在这一行,迟早都能见到。”

安然点点头,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卫苗苗的,仰头抿下小小一口。

酒会结束已经十点过半,安然坐进车里,习惯性的把左脚的高跟鞋脱掉。

就是几杯香槟而已,应该没有喝醉,可酒店明明在东边,车子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朝西北方向开去。

如今的北京,已经和六年前一点都不一样了,将近十一点钟,路上依旧人山人海。

清华东门外也完全不一样了,之前歪歪斜斜坑坑洼洼的小马路,零星散布的小饭馆,还有建于七八十年代的老旧的家属楼,如今全都没了踪影。

满目尽是宽敞笔直的街道,整齐岿然的高楼,安然随着众人缓缓行进在车河里,恍若隔世。

车子拐进一条不起眼的窄小街道,几乎没有行人经过。

安然在路边停下,就是这里了,之前在卫星地图上找到过的,离那个小屋最近的地方。

车窗缓缓降下来,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任是车里冷的像冰窖一样也无法阻挡。

安然最讨厌夏天,北京的夏天,波士顿的夏天,纽约的夏天。

可是,我还是回来了,在这个夏天。

安然想着。

就听嘭的一声,车身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她抬头看看反光镜,果然后面有一辆车,停着居然也能被追尾,**,安然低声咒骂一句,左脚在下面划拉。

寻找高跟鞋半天未果,后面那辆车已经有人下来.

安然弯下身体,伸直手臂在地板上到处摸索。

有人敲了敲后排的车窗,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不知道这里不能停车么。”

安然坐直身体,解开安全带,手放在车门上,想了想,还是打开来。伸出左脚,赤足在地面上撑了一下,右脚也伸出来,亭亭立在车旁站好,左腿虚虚的曲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那男人愣了一愣,看向她的眼中有不知名的光芒一闪而过。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脸色苍白,五官明媚,高高盘起的头发有点松散,有几缕碎碎的散下来,落在雪白的脖颈上。

她穿一件香槟色的抹胸晚礼服,裹着黑色的披肩,只是之前动作太大,一侧已经滑下来堆在上臂周围,露出凌厉的锁骨和瘦削的肩头,胸口大片裸_露的肌肤,竟然一件首饰都不戴。

她左手轻轻揪着裙摆,露出短短一截婴儿般的小小脚丫。

“报警吧,”她说,单脚似乎站不稳,微微晃了一下,“看是谁的责任。”

“不用,”男人回答,“追尾,应该是我全责。”

“不需要。”安然说,“是我违规停车。”

“毕竟你之前是静止的,是我撞上来,你修车的费用理应由我来付。”那男人坚持。

“那就各自管好自己吧,抱歉,告辞。”安然单脚一跳一跳的转过身体,马上就要重新坐回车里,细细的鞋跟突然不稳,身体顺势歪下去。

身后有人稳稳的扶住了她的手臂。

那个男人一手撑着她身体大半的重量扶她站直,另一只手向前伸去,从驾驶座下面掏出一只高跟鞋。

他松开安然的手臂,屈膝蹲下,把高跟鞋握在手里,抬头看她,“穿上吧。”他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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