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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黑瞳》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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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回到这栋房子?张楚心中不禁害怕起来,四周寂静无比,古旧的木楼里的情景只能模糊看得清。

他对木楼的有很深的记忆,映像中顶楼是父亲严禁的地方,此时他害怕的抬头看着隐于黑暗里的顶楼,心噗通噗通急速跳动着。

顶楼有什么?他不知道,但又非常想知道。这栋童年里有过无数欢乐的木楼,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被抹去了一段记忆,也就从那以后他开始喜欢独自一人坐着,喜欢抬头看顶楼那张终年封闭的木门。

很多年过去了,他慢慢长大,离开家读书就业。有时常常想起木楼,却再也无法去解开心中的疑团。

可是三天前起,他又会回到木楼,然后就站在一楼的楼道口,看着一阶阶木梯,却失了上去的勇气。

今晚不同,他能感觉到顶楼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招呼。就在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手在牵引着他走上去。

他终于抬起腿,跨上他曾经无比害怕的阶梯。

“咯吱。”清脆的声响,一下子在寂静的木楼内传得老远。张楚的心收紧起来,他讨厌自己的胆小,更讨厌木楼梯极度敏感的回应声,他想起童年时最害怕就是晚上走在这种木梯上,有时还会听到身后也有莫名的嘎嘎作响声。那时父亲总是不让他回头看,什么也不说铁青着脸拉着他快步回到房间。

他后来知道建筑物是会有微动的,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听到它们调整姿态时的细微声响,所以他才不再害怕。但今晚,他却对这声音很恐惧,慌张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隐在黑暗的顶楼,片刻才平息乱蹦的心脏。他轻抚了抚胸口,坚定了信念,才又以更轻的姿态,跨出另一条腿,踩上木阶梯。

木制的楼板没有因他的小心而表现出任何敬意,依旧是咯吱声回应着他的踩踏。

但张楚已经过了最紧张的时刻,没有理会楼板的回应,也不管这声音是欢迎还是驱逐,一步步的走向顶楼。

很快他就走到顶楼,空荡的楼房里,还在回响着持续的咯吱声。就像是陈旧的楼板在倾述张楚的肆虐,喋喋不休。

张楚的心跳更急促了,有如狂跑了一千米,然后突然停下来一样。因为他站在童年时无数次注目的木门前,门是虚掩的,一条缝隙轻微的张合着,仿佛在欢迎他这位迟来的贵宾。

他不知门后有什么,这道木门隔绝着他被抹去的记忆,今晚他是来找寻的吗?

张楚颤抖着右手,慢慢抬起来,放到门上,只需轻轻一推,他就能知道门里的情景,但他却在此时,心里生出无尽的抗拒来。他害怕,父亲曾在他一次好奇上到顶楼时,用大木条狠狠的抽打他,那一次他几天都不能下地走路,双腿上、屁股上全是乌黑的淤血印。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窥探顶楼,不仅是肌肤之痛,还有父亲打人时狰狞的表情,和双眼中透出的恐惧。他不知为什么,但从此他对顶楼即好奇又恐惧起来。

父亲过世几年了,再不可能拿着木条狠抽他了,但童年的这次经历却深深嵌入他的脑海,使他有时会有无名的怒火,好几次和父亲起争执,都是因为脑中闪过的惊恐而起。每次他都会因父亲满脸的内疚,又心软下来。

张楚站在门前,手放在门上,却使不出力气去推开它。四周已经恢复寂静,他处在灰暗中,只能看清身前的门,好几次他想放弃,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他不想去探究了。也许就让这段记忆尘封吧!

他退后了一步,这一步退得如此艰难,他拼着全身的力气,想要阻止自己内心深处的**,想从此绝了解开心锁的可能。他的手还贴在门上,又仿佛割舍不下门里的秘密。

咯吱、咯吱两声脆响,在他退后一步时,同时响起。张楚惊恐的回身一看,这是完全的本能,他已经忘了父亲忌讳的眼神,还有那慌乱的脚步。

他只是本能的回过头来,惊恐的看了一眼身后,想知道另外一声咯吱是何而来。

他身后没有任何‘东西’,空空的,只有昏暗的走廊,曲折向下的楼道。但这一惊,还是让他的心跳变得更加激烈,那一刻几乎快要冲出胸腔的束缚,蹦出来。

他把头转回来,更加鄙视自己的胆小,但这种鄙视只维持了十分之一秒,然后又义无反顾的害怕、惊恐、嘶吼着,他的脸扭曲成难看的表情,恐惧激得凸起的眼珠,充斥着鲜红的血丝。他双手捂着脸,不敢再多看一眼。

门开了,原本虚掩的木门,敞开来,里面有昏暗而阴森的光线,比起外面要稍微明亮些许。

门内是间狭小的阁楼,顶上布满差落的横梁,就在一根粗大的横梁上,悬吊着一具尸体,尸体正朝着门外,披散的头发中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这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平凡而又秀气的面孔并没有因悬吊而变形,淡淡的死亡气息正从她的身体里散发着。她穿着普通,一看就能知道是个家庭主妇的模样。

但这一幕,却让张楚从惶恐,到不安,突然他一下明白到什么,往后快速的倒退着,“叭”的一下撞断了几近腐朽的栏杆,从十米的顶楼坠了下去。

他没有死,只是躺在床上,刚刚他只是经历了一场梦境,现在他全身都湿透了,已经冰冷的汗水浸湿了床单,他睁大了眼睛,却脱力般坐不起来。三天来他都在做同一个梦,但今晚他却终于看到了门里的面。这个梦何其真实,真实到让他隐约想起童年被抹去的记忆,可还是有些无法清晰的究竟是什么。

张楚是个工程监理,负责高速公路的施工监理,半年了一直平安无事,工程进度很快,还有几个月他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用呆在工地上,住简易房。

但几天前,施工队突然进度慢了下来,所有人都象得了传染病一样,整天无精打采的。一个工人因为突然之间的迷糊,失足掉进搅拌机差点搅成肉糜,还好工友及时断电才救了他一命。

也就是那天起他开始发了梦魇,第二天就像是丢了魂似的,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今晚这场梦更为强烈的冲击着他的心神,让他再也无法入睡,他挣扎着坐起来,打开床边的窗子,想透口气。却看到夜雾里,十来个工友正走向远处的黑暗中……

离这一里的一处山路上,几个人影摇晃着走在夜雾里,他们步履蹒跚,眼神里全是茫然。都是抬着头,仰起脸来,一张一合的嘴里似乎说着什么,但近了才知道这只是无意思哼唧。一个人踩在软泥中,滑倒了,他身旁的同伴却视而不见,只是慢慢从他身旁走过。

跌在泥泞中的人,挣扎几下,口中不断吐出白色的泡沫,全身抽搐起来,又一下他的脚绷直了,硬邦邦的身体如同一截木头,横在路上。

他的眼睛不断翻着,白色的眼珠快要凸出眼眶,一丝血液被挤压出来,顺着他的鼻梁滴落在地上。滴落的血液越来越多,刚刚还是几滴,后来汇成一条线,水流般让男子身旁的湿地上形成了一湾血塘。

他的身上,濒临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重。他的指尖泛着苍白的颜色,弯曲呈鸡爪一样,深深陷入泥地里。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悄悄的靠近过来,这个身影走的很小心,快要接近时,才快速冲到男子身旁,一把抱起男子。

被抱起的男子,直直的身子,僵硬得腿也无法弯曲。这个身影不断摇晃着男子,似乎想让他醒来。良久之后,只见这个身影吃力的环抱着男子腋下,拖着他往回程走去。

清晨的曙光露出了一个小脸,已经能看清稍远一些。原本男子躺过的地面,除了一些零乱的脚印,只留下一滩血迹,慢慢渗透到地下。

这是一处少有人息的山间小路,一旁有一些灌木丛,清晨的凉风吹在身上,还是有几分寒意。站在上面能看清山下的情景,绿色的植被蔓延在附近几处山丘,美丽得说不出的景致。

此时山脚响起鼎沸的人声,有二三十人正匆匆往山路上赶,他们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木棍,说话的语气听来,就知道即焦急又愤怒。

很快他们就走到男子躺过的地方,一行人停了下来,有个显得是带头的中年男子,蹲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半晌才抬起头来,望着山路延伸的方向。

他脸色凝重,原本就有的皱纹更深了,周围站着的二十几个人,相互低声交流着,一个年龄较小的,听完苍白着脸,双腿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最后中年男子回首和身旁的众人说了句什么,刚刚还群情激奋的众人,突然就安静下来,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再往山路上看。

然后他们不再争执,默默的朝山下走去,走得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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