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从一个三天，到另外一个三天，慢慢的，已习惯等待。

心中有千忧万虑，却只能面不改色的等待。

前几天燃烧的召唤冥神长老的烟花信号，也不见有人前来。冥神教的暗卫是直属于教主的忠信，而冥神长老是冥神教最隐秘的力量，它虽不隶属于教主，却都和历任教主关系匪浅。冥神教最信得过的力量一个都召唤不过来，而一波强似一波的力量正在体内躁动，让这具身体的主人失去自保的力量……

“天若绝我，何须今日！”轻拭着嘴角的血丝，林若菡苦笑道。

绝望吗？怎能不绝望？

从林若菡此时的身份，若说里面没有丝毫的幸运是不可能。忍受着炼狱之苦，踏着千万人的枯骨走到魔教至尊的地位，若天真想绝他，想必早已死了数次，也何必等到今日？但此时的死法却是可能想到的最悲惨的一种，从巅峰直跌至地狱，武士没有死在战场，却死在不为人知的王府……

作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林若菡此时几乎手无缚鸡之力，自保尚且不能。已然树敌无数，恐是若出来王府，还不知要多少追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冲着冥神功秘笈的名声，不能动武的自己也不知会死多少次！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的死亡的过程。明知没有多少时日，却只能硬撑。

“难道这就是宿命，这就是我命吗？”一股股血腥味不停的从喉中溢出，内心的激荡加剧了冥神功的反噬，林若菡原本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还记得一剑只取同门师弟时，那人憎恨的眼神和诅咒的话语。

他说，我用鲜血诅咒你，咒你长命百岁，生不如死！

长命百岁，恐是不可能了。然，的确，生不如死。

一波强似一波的力量正在体内躁动，冰与火的撞击让这具身体如坠阿鼻地狱。

作为万分邪恶的魔功，其实，这反噬之力是有办法引导。虽说不能解除身体疼痛，却能在一定程度上中和体内的冰火之势。但，这确一直为林若菡所不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丈夫岂可为偷生在别人身下承欢！

对于一个曾经叱咤江湖的冥神教主来说，不知现在如此死况是不幸还是万幸。平生杀伐无数，不知哪天便身首异处。毕竟现在已然身体完整，没有被碎尸万段，亦没有被毁尸灭迹。

完整吗？

完整的是表面，里面早已污秽不堪……

张开嘴，又一口鲜血从喉咙中溢出。

“看来连五天都撑不到了呢……”林若菡苦笑了一声，朝书桌走去。留下句遗言吧，希望慕容青华看在相伴多日一场上，可以按自己的心意处理自己的身后事。

已然暮春，暖热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柔和，温暖……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隔着窗花，林若菡看到一片粉色花瓣像旋转着落到地上。落花归尘，落叶归根，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凄静，然，美好……

只有走到生命尽头，才能体会活的美好。可以畅快的呼吸真好，可惜，这所有的一切现在就好失去。

还有半个时辰那群侍女就该过来侍候了吧。一些东西该结束了吧，还有什么舍不得呢？

这几天还是真为难这几个侍女，为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伤势，林若菡只允许他们侍候自己。只许她们在一日三餐送来饭菜。还常因身体的气息躁动难受，动不动便打碎屋内的东西……

还有，那个慕容青华，时常趁自己睡觉后，来看自己。孩子气的又哭又笑，就像一个人疯子。不过，难容忍一个认识不是很久的人在王府里为所欲为，也只有疯子才做的出吧。

只是，一切都该结束了吧。

拿出昨日藏在袖中破碎的陶瓷，狠狠的对准那细细的血管。

虽痛，却解脱……

越来越多的血和着身体汹涌的气流，若破碎的红色花瓣散落一地。

妖艳，华冶，摄人心魄……

往事还在心中流转，谁的身影会成为最后的牵挂？

但，就这样吧，就这样让一切结束吧。

经历过炼狱之苦痛，也经历过巅峰辉煌。世间各种滋味已然尝过，生命如此，较夏花更加炫目，夫复何求？

使死如秋叶之静美，看着满地如朝阳绚烂的色彩，林若菡嘴角浮出一丝冷傲的笑意，他依旧是高傲的存在。一如曾经所说，没有人可以杀死我——林若菡，若必须死，我只能死在自己的手上！死何足惧，只要不死在别人手里便好！

痛觉慢慢消失，闭上眼，林若菡只觉周遭一切慢慢变得模糊，大脑也慢慢沉寂。一声尖叫过后，好多的啼哭之声，身体被抱起，然后有人熟悉的声音急促的唤着“兰儿……”然后，无止尽的黑暗。

终于要死了吗？

死亡在即，生前的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

是牵挂？还是……

“乖，张嘴，把这汤药喝了……”那时，林若菡刚被那人放到府上。初来王府的几天，由于林若菡身体忽冷忽热，那人便衣不解带的天天在旁侍候。浓浓的宠溺之意，让林若菡恍惚间以为自己是他的血亲……

“……疼在你身，痛在我心。兰儿怎又如此顽劣淘气，难道不知，若真不小心受伤，本王该有多……”飞身接住从楼阁阑干上跌落的林若菡，那人把他搂在怀里，又怒又笑的捏着他的脸颊教训道。

“兰儿，你这精灵古怪的小妖精，本王该如何待你是好？”轻拥着怀中撒娇的人儿，那人在林若菡身上落下一吻，无奈的说道。

“若是兰儿喜欢，便是拆了这王府又何妨？”因为林若菡一句“不如拆掉”，那人便让人把林若菡所指的王府四分之一的房子拆掉，然后复又如是说道。

“既有兰儿在侧，天下还有何人何物能入的了本王之眼？”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王孙贵族小姐的宴会邀请，那人如此的向林若菡解释着对那些追慕人的看法。

“若是兰儿隐居山野，本王自当弃浮名相随。”听见林若菡似欲学陶潜归隐东篱时，那人轻吻着林若菡的发梢，不假思索的说道。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慕容青华，此生所爱的，唯你而已。”七月七日夜空下，那人执手对林若菡说道。繁星落入他的眼睛，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

没有鲜血，没有寒冰。没有暴力，亦没有权谋。此刻，亦梦似幻的世界里，只有与那人曾经的点点滴滴。

回忆如斯温暖，竟让人如此眷念，紧紧相拥。

但，难道近二十年冥神教的生活，竟比不上那人在几个月在自己身上留的印记深刻？

抑或吧，既然死了，再多纠结也是无用。而此时，全世界只听见那人柔声呼唤。似天黑前，街头巷尾母亲轻声呼唤未准时回家吃饭的孩童。

兰儿……

那人总喜欢如此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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