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人的黑夜安静得让人窒息，马绍武行政长裹着厚厚的棉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却是清新的空气。身后，偶尔有一两支手电筒的光柱扫过，隐隐约约能看出一支庞大车队的轮廓。他有些不清楚车队为什么突然停下来，在过去的两个星期里，他几乎没有下车自由活动的时间，就被这支所谓的“青年教导军”打着“南疆东援自卫军”的名义裹挟到了这里。一路上，这支武备极其精良的部队却总是把“南疆东援自卫军”的马绍武司令放在先遣的摩托化步兵营中，骗过了当地的驻军再翻脸把人家的枪械都收缴了。故而，先遣营几乎没有因为像样的抵抗而降低进军速度，只有在前方驿路和公路的通行状况实在太差的情况下，才会等待后面的工兵上前加固道路。

尽管马绍武看得出这支部队的主官们对这样的速度仍然非常不满意，但他已经非常吃惊了，按照他的经验，现在应该到了乌拉泊湖畔，而在平时，使用骡马从喀什出发最起码要走上两个月。即使没有任何人明告自己，作为戎马半生的军人，马绍武业已知道此行的目标只可能是首府迪化。也为此他非常奇怪，此去迪化不过十余公里，先遣营不要半个小时就能赶到城下。目前张培元司令正带着东路剿匪军在外，迪化尽多老弱病残，一个冲锋都未必能抗住；更何况，马绍武苦笑起来，就算张培元能及时回援，他也看不出和送死有任何区别。

“马司令，马司令，”等到喊声慢慢近了，马绍武才反应过来是在找自己这个傀儡司令；他转过身去，却见到先遣营的冯小程营长陪着部队的高级长官们走了过来，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穿的却是新疆边防督办公署参谋的服色。

“马老先生，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路德把中年男子拉了上来，“这位是督办公署的骆青河参谋，我们的老朋友了。”

“久仰，久仰，”马绍武嘴里客套着，心里却想着督办公署的参谋如过江之鲫，谁记得你骆青河是老几啊。

骆青河参谋毕竟是大风大浪过来了，很热情地回应道：“不敢，不敢。马道台纵横南疆二十载，那才是真正雄才大略的风云人物。现在又得路德先生相助，南疆东援自卫军不日即可威震天山南北啊。”

路德看了看天色，黎明快要近了，不得不打断这两位相见恨晚的英雄人物的缅怀之情，向马绍武介绍道：“骆参谋刚刚带来了最新的情况，金树仁从南疆调来的鄂英师约6000人在迪化城北郊宿营，而城里戒备松懈，只有一个不满编的守备团，稍微有些战力的大概就是他的卫队营了。听说马老先生和鄂英还略有交情，我们还是想先礼后兵，请您前去劝降；而冯营长带先遣营就跟随骆参谋突袭督办公署。”

迪化城肇阜门外的南关，督署参谋处处长陈中和迪化县县长陶明樾急得正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时地向关外张望。

“来了，来了，”陈中是行伍出身，眼睛还是比陶明樾这个文官要亮一些。在身旁微弱的光线下，一支长长的车队正向南关飞驰过来。先头的黑色卡车在城门下嘎然停下，从卡车上跳出一群群训练有素的黑衣士兵，在一片沙沙的急促脚步声中迅速排列成队列。陈中和陶明樾赶忙迎接上去，却见骆青河参谋和一个黑衣军官快步走来。在双方的热烈寒暄和热情介绍后，陶县长、陈处长伴着两个连队去接收迪化的县政府、电台、外国领事馆和城内军营，而骆参谋领着冯营长一行直奔督办公署。

督办公署在迪化城内的低矮建筑群中显得很是显赫，门前高高的台阶两侧有石狮一对，设有上下马石，四周有青砖围墙。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时刻，门口的两个卫兵在门口昏黄的灯光下靠着墙壁昏昏欲睡。

“谁？”听到了脚步声，卫兵紧张起来，拉了一下枪栓。

“别紧张，是我，”只见到黑暗中走出来督办公署骆参谋那张笑嘻嘻的脸，手上魔术般多了盒洋烟，“东路剿匪军来了份紧急军情，不好意思打搅兄弟们了。来，来，大家抽一支烟。”

“原来是骆参谋，兄弟们都要换班了，怎么，真的有如此紧急？”两个卫兵嘻嘻哈哈地把步枪背到身后，伸手来接烟。

两个黑影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身后，手起刀落；没有发出任何响声，两个人脖子上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身子慢慢瘫软到地上。这正是黑骷髅旋风队师传自“骷髅轻骑兵团”的冷血作风，冯小程冷冷的身影从阴影中踱了出来，营部直属的十个狙击小组和步兵连的十个机枪小组熟练地攀墙越房，抢占着督办公署里面居高临下的控制点；而剩下的八个机枪小组在步兵小组的伴随下，涌入宽敞的院内，逐房搜索扫荡。

骆青河等了半夜才遇到了“南疆东援自卫军”的先遣部队，黑暗中只觉得他们车辆很多，还没有仔细观察部队。现在，他和冯小程亲率的搜索队直扑金树仁的卧房，穿过了一进两院，居然卫队营还没有任何反应；他心下不由得有点不寒而栗，看样子没有动用枪支卫队就被直接格杀了，这种强悍的战力，难道还只是一支私人武装吗？看来，老谋深算的小盛偷鸡不成反要蚀一把米了。

终于，厢房里传来了一声毛瑟步枪的脆响警醒了东方鱼肚白下的黎明；金树仁的卧房里灯光亮起，骂骂咧咧地走出来一个披着睡衣的男人：“他妈的，是谁又走火了？”门口值班的卫兵刚刚转过身来想向主子表白自己的尽忠职守，却见到金主席的瞳孔倏地缩紧又猛然睁得溜圆，脸上充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你们…”

卫兵吃惊地还没有转过身来，两挺ZB26式奥米赫公司仿制的捷克轻机枪和五枝MP28式冲锋枪暴风骤雨般的枪声淹没了他们最后的一丝意识。

冯小程走上去踢了踢金树仁满是弹孔的尸体，转头吩咐道：“通知下去，金树仁的家人，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