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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记》第七章 情难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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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云山,静雨阁。

静雨阁,是段沧阳安排给柳闻樱和易楚枫暂住的地方,虽名为阁,其实是座独然成体的二层重楼。

在静雨阁前面是个广阔达数十丈的花园,绝妙处是有一道周回外廊,延伸往园里去,既开拓了景深,造成游廊穿行于花园的美景之间,又给人无限想象。在花园左方还有个荷花池,更平添了令人激赏的勃勃生机,池心则建了一座六角小亭,由一道小桥连接到岸上去,荷花池四周的空地是青翠的绿草和碎石铺成的小路,由高处下望,就如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在静雨阁面向花园一方都开有窗隔露台,令房内的人可对花园一览无余,室内则布置一式的红木家具,墙面之间或配以雕刻精美的缕空构件或干脆用摆满古玩珍物的柜架相隔,使这静雨阁充分体现了“隔”与“透”的结合和运用,从而把一种严实又不失外散的虚实感觉发挥的淋漓尽致,特别以前面的花园为灵魂,把里外空间结合为一个整体,以一个有限的空间营造出了无限的意境。

柳闻樱对于这幽静处所倒也满意,走到露台上,随意往花园中晃了几眼,却看到重楼外边四围三三两两的布着不少栖云山的弟子,心知这些大概就是看守他们之人,看来想要逃出去,也不是件易事。

既来之,则安之,柳闻樱倒也没太去想应该如何,返身回了屋里,见到易楚枫正默默的立在窗前,盯着外面的花园出神,刚一路来,易楚枫就没有说过什么话。

柳闻樱知道他在想想什么,微微一笑,正要说话,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接着传来轻脆的女声:“柳宫主,师父让我们给您送些吃的过来。”

柳闻樱过去开门,门口进来四个模样俏丽的女子,其中三人的托盘里放的全是精致的食品,另一个托盘里放着则是个锦盒。

其中一个象是为首的女子朝着柳闻樱蹲身一礼,道:“柳宫主,师父让我们送些吃的过来,这些东西,都是栖云山的特产,柳宫主可得好好尝一下。”说着,又举起自己手中的托盘,递到柳闻樱面前道:“这是柳宫主要的千年血芝,请柳宫主查收。”

柳闻樱翻开锦盖看了下,见里面躺着一株灵芝,通色血红,知道不会有假,嗯上一声,示意那女弟子也放到桌上。

那女弟子将锦盒放于桌上,另三人也是上来,将托盘中的精美糕点取出,然后又退后几步,站成一排。

柳闻樱往那些糕点看了眼,以她的身份,竟还有数种不识,看来这段沧阳倒也费了番心思,脸上自然神情未动,哼道:“段沧阳他自己怎么不来?”

那女弟子倒也不慌不忙,垂首应道:“师父他在前厅还有些事,走不开身,只是吩咐我们定要照料好柳宫主,柳宫主若还要什么,尽可吩咐我们。”

柳闻樱心知段沧阳没有亲来,定是知道自己有些手段,怕给自己制住了,反倒坏事,又知道从这些女弟子身上不太可能问出些什么,便挥挥手道:“也没什么事了,你们先出去吧。”

几人齐齐应上一声,朝着柳闻樱施一礼,退出门外去。

柳闻樱看了眼易楚枫,自桌上取过装有千年血芝的锦盒,朝他笑道:“木头,这千年血芝还算是件好东西,你过来先吃些吧,那段老头怕得罪我哥,倒也舍得下血本。”

易楚枫立在窗前,依是没有作声。

柳闻樱见易楚枫毫无反应,轻咬了下嘴唇,无声一笑,走到易楚枫身后,将下颔支在他的肩头,轻声道:“怎么了,又木木的不说话。”

易楚枫收回目光,却不看柳闻樱,低头道:“我不想吃这千年血芝。”

柳闻樱吃吃笑着,用力将易楚枫身子扳过来,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嗔道:“怎么了,我的小男人生气了呀。”

易楚枫看着柳闻樱清澈如水的眼睛,想着她的种种柔情,这如花笑靥下,又隐藏着她多少委屈,心中更是疼惜,黯然道:“我没有,只是觉得拖累了姐姐。”

柳闻樱双眼迷蒙,刮了下易楚枫挺拔的鼻子,笑道:“怎么,会心疼姐姐了呀,姐姐要开心死了。”因身高不及易楚枫,她的头微微仰着,修长如天鹅颈般的脖子展露无迹,自领口望下去,更可看到无限春光。

感受到易楚枫的视线,柳闻樱竟觉得有些羞涩,心中偏又有说不出的喜意,把头支在易楚枫胸口,幽幽道:“你别以为我是为了这千年血芝才上山的,那段沧阳和他两个师弟联手,姐姐根本就不是他们对手,况且他们还有神鹰,姐姐是没法逃出去的,既然他们肯拿出千年血芝来,那我们就不要白不要了。”

易楚枫道:“可是……”

话刚开口,柳闻樱已直起头来,用手指轻轻掩住他的口,道:“傻木头,我知道你担心,你就放心吧,我们寂照城有独特的联系手法,在上山之前,我就已发出了我随身带着的‘报信蜂’,那报信蜂飞行甚快,很快我大哥就可以收到了,我们寂照城中又有大青鸟,大哥一定会很快就赶到这儿的,只要等我大哥一来,那就任谁也拦不住我们了。”

易楚枫知道一些修真大派之间,都会有一些快速传递消息的秘法,知道柳闻樱说的‘报信蜂’不会有假,这才略放下些心事,点头道:“那断肠阳为什么要找姐姐上山来?”

柳闻樱吃吃笑道:“什么断肠阳,好好的名字,被你叫成这样,就爱胡说。”说着,叹上口气,又道:“据说栖云山的第一代祖师就是从天禅寺还俗来的,栖云门和天禅寺之间一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段老头又和江南的玄剑门有些私交,这次他将我逼上山来,想来也是为了悟性那档事了。”

易楚枫诧异道:“悟性?”

柳闻樱道:“嗯,悟性是天禅寺慧藏尊者的弟子,又是江南玄剑派袁大齐的儿子,他在路上遇到我,对我疯言疯语,我一生气,就把他给杀了。”

易楚枫不禁想起前段日子在水潭边的那次战斗,他伤成这样,实也是因为那天受了叫慧藏尊者的老和尚一记重击缘故,而另三个想来都是玄剑派的人,记得当时慧藏尊者还一直在问柳闻樱讨要一个叫佛牙的事物,只是他以后也没去在意,从没向柳闻樱问起过,不由问道:“是不是还有那个佛牙?”

柳闻樱点头道:“那个佛牙本是天禅寺交由悟性带到‘我轩渡’交给静念菩萨的,我杀了他,见这佛牙有趣,就随手给拿了,本来将这佛牙还给他们也无所谓,不过他们一路朝我不停喊打喊杀的,我还就偏不还了。”

易楚枫想想她的心性,确是如此,笑道:“你杀了他们的人,还想让他们好言好语求你啊。”

柳闻樱轻轻皱了下小巧秀挺的鼻子,哼道:“现在就算好言好语求我也没用了,谁让他们伤你伤的这么重。”

易楚枫伸伸舌头,对柳闻樱的刁蛮一面终有更深了解,问道:“那佛牙是做什么的?天禅寺怎就这么急着要找回去。”

柳闻樱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据说从没人参透过这佛牙中有什么,也有人说佛牙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全是天禅寺在故弄玄虚,除了那些和尚,也没人把这东西当成回事,这次悟性送到‘我轩渡’交给静念菩萨,大概就是想让静念菩萨看看有什么玄奇吧。”

易楚枫也不太在意,暗想那佛牙要是真的珍贵异常,大概天禅寺也不会让悟性去送,随口道:“那些和尚也真是,……”说着,眉头突然轻皱,柳闻樱立有所觉,忙拉着他坐下道:“是不是伤又疼了,不说这些烦事了,我这就给你化些千年血芝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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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栖云门的广集殿上,蓝桑子匆匆走了进来,对着坐在上头的段沧阳施上一礼,道:“师兄,给天禅寺和玄剑派的信息都送了出去,按时间来算,估计两派后日应该就能到栖云山了。”

段沧阳点点头,伸手示意蓝桑子在一旁也坐下,叹道:“希望天禅、玄剑两派能早些带走这魔女,莫要将栖云山牵扯太深才好。”他虽将柳闻樱请到了山上,但内心却是极为忐忑,寂照城行事向不分正恶,势力比起真一、剑门、流云这些大派来,也差不到哪去,要是由此惹恼了寂照城,栖云门的日子怕是会很难受。

一袭紫衣的星莫炎也是叹上一声,道:“师兄,我们都将千年血芝送了出去,想来那魔女也知道我们是情不得已,料不会太过责怪我们吧。”

段沧阳摇一摇头,面容肃然,道:“这魔女倒还罢了,只是他大哥柳重楼的性子极是难测,据传又极是宠他这个妹妹,什么事都依着她,我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啊,希望这次别给栖云门带来什么灾难才好。”

蓝桑子却有些不以为然,冷哼一声,道:“师兄,怕他们作甚,寂照城虽然势大,但天禅寺也不弱,如果再加上玄剑派,我们三派合起来,未必就会比寂照城差到哪去,要是玄剑派后面的剑门肯出头,那就应该是寂照城怕我们了,依我说,根本不应该把那千年血芝送给那妖女。”

段沧阳摇头道:“师弟,你想得太简单了些,先别说剑门的虚阳子年老成精,一直野心勃勃想要凌驾在其他两派之上,根本不会为了这事去和寂照城交恶,就说天禅寺,怕只要能拿回佛牙,对袁大齐儿子的生死怕也不会太过问了。”

蓝桑子犹豫道:“不会吧……”

段沧阳哼道:“如何不会,否则那些大派如何能一直立身在修真界不倒,当危及本门时,什么东西都可以牺牲掉的,更何况一个弟子的性命。”

蓝桑子想起一些大派确是如此,因为争权夺利,各派引起的血腥和残杀,未必就会比邪派差到哪去,不由默然。

星莫炎道:“我们对那魔女以礼相待,又说好只留两日,凭着千年血芝,想来将来多少总可留些情面。”

段沧阳微微摇头,不愿再多说,颓然道:“为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两位师弟,你们二人这两天要多加留意,千万别出了差错,只要等天禅寺和玄剑门的人一到,我们就可以脱身事外了。”

蓝桑子、星莫炎虽不以为然,暗想若真要有事,柳闻樱是他们带上山来的,寂照城怕是会第一个迁怒与他们,但他们向来甚是尊惧段沧阳,闻言齐齐立起,点头称是,又朝着段沧阳拱手一礼,退出去自作安排。

月儿出现在左侧天际。

柳闻樱依偎着易楚枫,两人凭栏而立。

月色清清冷冷的洒落下来,眼前幽静的花园似被朦上一层银色薄纱,安详宁和,景致动人之极。

易楚枫服了一小段千年血芝,体内舒畅,觉得这几日从没这般精神气爽,不由笑道:“这千年血芝看来还真有些作用。”

柳闻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娇声道:“这千年血芝,要凝聚一千五百年的日月精华,才能转红如血,成为真正的血芝,中间还有可能被一些有灵性的飞禽走兽给吃掉,真正流传在世的并不多,确可算是天地间少有瑰宝,这次算便宜你了。”

易楚枫倒没想到竟是珍贵到如此地步,听得伸伸舌头,轻轻的吹出口气,白色的气息在月色中翻滚变幻,就如人生的际遇,谁又能想到自己原本是一个木偶,只不过是寄居了了千影的身体,看着白色在空中又消隐无踪,易楚枫才歪过头道:“原来这么难得,那姐姐也吃一点吧。”

柳闻樱直起身,离开易楚枫肩头,白了他一眼,道:“算你有些良心,不过姐姐吃了用处不大,你经脉尽断,灵力流散,这千年血芝刚好可以替你回补些灵气,要不然,就算你以后经脉愈合,修为也会大幅倒退的。”

易楚枫想到自身伤势,心情也是沉重起来,暗付自己这般模样,以后又该如何替天道宗找回公道,又该如何替先生报仇,自己又该怎样,想到烦闷处,不由轻声叹息。

柳闻樱觉出易楚枫心事,握紧他的手,这些年中,她不从在意别人的感受,只想着自己的欢愉,可自遇到易楚枫,却常常为他的悲喜所牵动,他高兴,她比他还要开心,他伤心,她比他还要悲痛,小嘴忍不住凑到他耳边,温柔的道:“傻木头,你也别太担心了,什么都会好的。”

易楚枫微微点头,看着柳闻樱温和的笑。

夜空深遂,星星很是疏淡,却掩不住那种清冷的美丽,就如身边的女子。

四周静悄悄的,似乎只有两人弱不可闻的心跳与呼息。

或远或近悬挂的宫灯,在黑暗中发着淡淡的光晕,泻满了一地的迷离。

柳闻樱突然觉得很满足,不管以后的日子,会发生什么,但她的生命里,已拥有了足够的亮色。她自己也在奇怪,为何自己的感情来得这么迅急,这么汹涌而不可阻挡,她曾有过很多男人,却从不曾爱上过谁,而每次有过之后,心底更有一种深深的失落。

她从不想成为谁的俘虏,那样会让她觉得很痛苦,她喜欢那种征服的感觉,喜欢男人跪在她脚边,渲染着她的不可一世,可今夜,只是这般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却让她的心突然有种说不出安宁喜乐,就想着要这么停泊下来。

柳闻樱歪头靠上易楚枫的肩头,她喜欢看易楚枫纯真阳光一般的笑容,可她心底又有种害怕,害怕自己在某一天清晨醒来,再感觉不到这温暖,她缓缓的闭上眼,似是要把今夜的感觉永远烙在记忆的最深处。

风无声无息的吹过,花园荷池中的荷叶在轻轻摆动。

许久,柳闻樱才轻轻的如梦呓般道:“木头,姐姐已和那段沧阳说好,如果姐姐真出了什么事,你就让他送到寂照城,我大哥会治好你的。”

易楚枫侧头,柳闻樱仍是没有睁眼,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宁静中带着种无与伦比的典雅高贵,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嘴角弯出的那丝笑意,似能勾人魂魄。

如此绝美,仿佛梦中那尊信仰的女神。

易楚枫的心不受控制的大跳了一下,大脑轰的一响,瞬间的空白,然后似乎一切都开始不真实起来。

易楚枫慢慢侧头下去,情不自禁的轻轻吻了吻柳闻樱的脸,咬着她的耳垂道:“不,我不要一个人走。”

柳闻樱睁开眼,仍依偎在易楚枫怀里,明眸中有海一般的深情,刚要开口,易楚枫的手指已温柔的点在她的樱唇上,道:“别说了,那山蜘蛛不是都没能把我们怎么样,在这我们也不会有事的。”

柳闻樱仰起头,眼中透着晶莹的光泽,她脱出手来,轻轻抚住易楚枫的脸,命运是否真的如此残酷,相爱的不能相守,想着两人在遇到山蜘蛛时的生死相随,眼泪儿终于自眼角滑落。

易楚枫伸指替她抹去泪痕,故意逗柳闻樱道:“怎么,这就感动的哭了?”

柳闻樱破涕为笑,轻拧了易楚枫脸孔一把,啐道:“才怪!”

易楚枫微笑着,两人静静相望,又慢慢靠在一起。

天地是安静的,风是轻的,月色是洁白的。

美丽的衣裳在风中轻轻舞动,乌发飘飞,睫毛扑闪,睁开的眼慢慢闭上。

一抹红唇,胜似二月鲜花,娇艳欲滴。

一种情怀,相互缠绕,是热烈还是含蓄,是奔放还是缠绵,只是在相碰的瞬间,却都已深深的植入了骨髓,深深的嵌入了灵魂。

那么这一刻,会不会成为你的永恒?

那么这个人,是不是就是你今生的唯一?

会不会?

是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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