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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语皆悲》第二节 屈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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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屈平者

“镜映亭”三的大字在亭子上的一块木匾上,灰蒙蒙的字色透着迷雾,看不清虚实。亭高三米,九边型木制。亭内有一石台,石台高均一米五左右,长略两米,宽一米。

石台上有一平镜,圆形,边框为木制刻有云纹,背刻“因果报应”四字,镜子叫做“因果镜”。镜边有一木碗,木碗也是木制,碗边刻有似水的花纹,这碗名“木然”石台后面有一石椅,无华丽装饰。

台前面约一米处有一似竹笋般的石块。正面光滑如镜,上刻“前世来生”,这便是“三生石”了。亭子四周缠满了藤蔓,绕亭柱生长,藤蔓也不是摆设,叫做“绞惩”,看名字便能猜出什么来了。

孟慢慢走进亭子,拿起木碗端详,很普通木碗,做工也可以说是粗糙,他还以为孟婆用的碗是华丽的瓷碗呢。

左右看看,孟也没有找到煮孟婆汤的锅,便放下了木碗,来到了镜子前。

镜子上一片迷蒙,看不清虚实,像人的命运那般难解,孟缓缓的用指尖触碰着镜面,手指碰到的地方泛起一圈圈涟漪。猛的,有图像了。

那是一条细长的小巷,微微月光,点星静静,有条人影在慢慢走着。他神态茫然,似乎不知道目标,只是不断的先前走,顺着路向前走。

出了小巷,是一片小草坪,之后连着一片沙漠,原来,这里是一小片绿洲。

那人似乎更茫然了,不过脚步没有停,依旧走着,向前走。

走过了草坪,走进了沙漠,奇怪的是,苍凉的沙漠上竟零散开着鲜红的花,血红色,如记忆般黏稠。

孟一惊,那花,不正是曼珠沙华么。难道,那也是黄泉路?那这镜子能看到黄泉路?

愣神的功夫,那人已经深入了沙漠,环顾四周,漫地黄沙,哪里有路,他,终于停了。

俯身,伸手,握沙。当他抬起身的时候,手中沙已散没,摊开手掌,他喃喃自语:握不住之沙,放下也罢。

风起,画面变更。他的黄泉路,已经通过了。

沙漠不见。唯留零星的曼珠沙华,只见那些花迎风便长,不一会便个个如人那么高大,后化为一扇扇门。

这么多的门,该如何选择呢?

那人呆看了一会手掌,却是对周围景色漠不关心,甩甩手,抬起头,目光似一汪湖水般平静。

他,缓缓的走向那一扇扇门。

可是,他是否不知,平静如湖水的意思还有一层,那就是一粒小石子也能让它漾起波澜。

门被推开,他身体竟是一怔。而后猛地甩甩头,像是甩去那让他一怔的景象,大步踏入门中,好像步子迈大了,勇气也就大了,身后,门关上了。

孟把手拿离了镜子,画面消失,转身做到石椅上,闭目。

“小子,别优哉了,有活了快起来。”突兀的声音响起,颇有些缥缈之意。

孟猛的一惊,怎么有人来了自己竟毫无察觉。可待他睁眼看了一周,却连影子也没找到一个。

“你找啥呢,我不就在你前面么,刚才你还摸我呢。”

前面?摸?镜子?!

“你会说话?”

“莫非你不会说话?”

“我会。”

“那我为什么不能会?”

孟又是一愣,随即释然一笑道“对不住,倒是我着相了,既然我能说话,那谁又规定镜子不能说话呢?我能思考,镜子为什么不能思考呢?能!当然能!请问怎么称呼呢?”

“哈,你小子倒是有趣,比之前几任好多了,我是因果镜,自然叫因果。不过你大可称呼我镜子,这个我听着你叫着都舒服。”

“哈哈,那好,看来镜子你也是爽快之人。有空喝两杯。”

“那就免了,我可不能喝,对了正事,刚才你看到的那个人已经快过鬼门关了,你准备准备,好让他转生。”

“好,可是怎么做呢?”

“把双手放在镜子面上。”

孟依言,只见镜子上华雾缭绕将孟的双手包围,翻腾片刻,露出孟的双手,只见他手洁白如玉,上面多了许多不知名的符文,左手的手镯也变了质地,通体发灰,不失生气,又不会使人觉得太热闹。桌子上也不知何时多了套衣装和一副面具。

孟刚想伸手穿戴,亭子上的藤蔓动了,啪啪几声,孟身上的衣服全然碎裂,一丝不挂了,可身上却是一点伤痕没有。孟苦笑着摇摇头,伸手穿戴起来。

“你就不能温柔点么,新来这小子倒是挺有意思的。”

孟一听,莫非这藤蔓也是个能说会想的主?

衣服穿好了,石台上剩下一副手套和一副面具,孟把手伸向手套,镜子却阻止了他问:“你可想好了,现在你后悔还来得及,可等你戴上这手套和面具,再怎么想也晚了。”

“怎么?这手套和面具有何玄机?还是这孟婆当的有玄机?”

“也不然,只是这手套和面具每代孟婆都不一样,可是每代只出一种,若不是当代孟婆转生是不会再出的,所以一旦你戴上了,就要做到你转生为止。对了,上代孟婆是被强制转生的,因为他后悔了,我也不多说,你自己选择吧,可是小子你要知道,选择是需要承载的,承载不了便是……”

孟沉吟不语,后又是一笑,便戴上手套,先左后右,后戴上面具。猛地身体一震,后又甩甩头道:“嗯,我明白了,这面具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是那材料还够么?”

“我算算,嗯…这个人的够了。小角,把材料拿来。”

话音一落,藤蔓再次舞动,后徐徐送下些药材和瓶罐,最后是一口大锅。原来这藤蔓叫做“小角”,孟默默的记下。

孟举步走到锅前,伸手取了些药草,对折揉搓,挥挥手,藤蔓将木碗递到跟前,孟将药草放入,取下木碗,又取了一个空瓶递与藤蔓,藤蔓用瓶取了些忘川河水,倒入锅中。

一小瓶水竟是能满锅,端是奇怪。孟却一点也不经意,转身出亭取了些忘忧草回来放到锅底下点燃。

靡靡幽香,阵阵难忘,谁在耳边细语惆怅,谁在梦里辗转彷徨,谁,还记得。

青烟袅袅,记忆不漾,已往是对谁的追逐,遗忘是对谁的宽恕,谁,又懂得。

孟甩手将木碗里的草药倒入锅中,忘忧草燃烧的香味让人恍惚,药入水中。许久,药香飘忽,与忘忧草燃烧的香味交织,令人不自拔。孟这才知道,为何孟婆要戴着面具。

“悲回风兮难怀沙,长远游兮居渔夫,九歌为己招魂兮,方知离骚以天问。”悠悠低吟,由远及近,那人已经过了鬼门关,来了。

孟听到这低吟竟是一愣,这些不是屈原的著作名么,方才也没看清那人服饰,难不成?

那人影终于清晰了,竟是古人装扮,披头散发,形容枯槁,不过随着走近,面容开始回复红润,头发也开始光泽,到了亭边,他停了。

“这里乃轮回之所?”

“是这里。”

那人点点头,道:“在下屈平。”

这回孟是真愣了,真的是屈原,可是怎么屈原到现在才转世,不是已经死了这么久了么?

屈原看孟不语,也没说什么便进了亭。三生石在屈原进来的一刻却有字了,字有七个:“自杀者不得往生!”

古拙的字透着一股命运的冷漠,屈原看着那七个字,只是一笑。

孟看了看三生石上的字又看了看屈原,道:“我是这里轮回的掌管者,你因为自杀而不得转生,我安排你在这里住下吧。”说完对着手镯低语了几句。

屈原看着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好像怎么都无所谓,他瘦挺的身躯笔直、自然,目光平淡。

孟自小对屈原还是很有好感的,便让小角盘出座椅邀他坐下,不由又奇怪刚才让屈原一怔的景象是什么,可又觉的不好开口问。

两人默默对座,各怀心事。

不一会,判官带着几个人来把屈原带走了,随后对孟说:“上手挺快的,没事多逛多熟悉熟悉。”然后交给孟一张纸“这是刚才那个人的生平,你看看吧。”

判官没有多说,很快就走了,孟拿着那张纸不语,随即看也不看便将纸放到锅底火堆上,起身自语:“看又有何用,我宁保留自己记忆中那个屈原的形象,而不是现实中的屈原,既然知道现实与自以为有很大差距,为何又偏要去戳破弄伤自己呢。既然保留自以为的那个意念没有什么坏处,何乐而不为呢。”

以前的判官不懂,所以他一次次的伤自己的心念,伤到麻木,其实也不怪他,他必定是要看真相的,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自以为,至于到了现在他不去幻想只是公式化的行动,可他还是微笑,即使他微笑的底面是对一切的漠然。

笑,无论真假,都是一种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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