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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色花同志系列中短篇集》五 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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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子

我不常出差,所以这样的场合已经很久没来了。老同学一个劲劝我喝喝喝,他的眼睛却看着台着的满场飞的大腿。我忍着笑,骂道:“你呀你!没出息!怎么毕业十年还是这个样子?”

黄日华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食色性也!不看白不看啊!”

嘿嘿!这种饭店就是大众化,低价的饭菜,请个野鸡模特队,还搞得挺红火。好不容易模特下去了,上来一个歌手。黄日华把瞪出眼框的眼珠子收回来,扭扭他的青筋直露的脖子,喝了一大口酒。

这歌手挺能说,什么祝你日日发月月发什么芝麻开花节节高的,末了还要求掌声。我回头看看,小家伙挺精神,一条黑色亮光的长裤,一件T恤,头发是碎碎的那种。我礼貌地鼓了几下。这年头,出来混不容易啊!基本上,没什么人在听他说,掌声也稀稀拉拉。

想不到小家伙一开口,还真不赖。一首《无情的情书》中气十足。他唱完后对着调音台皱眉往下压了压手,又在自己的喉咙处摸了一下,意思是音太高了吧。他又唱了一首《光辉岁月》,很准,唱广东话没走音。我着实给了很热烈的掌声。

然而大家吃饭喧闹声太大,没人注意到他。他迷人地笑着,不断要求大家给掌声。他用伤感的声音说道:“这是我们最后一场在A市的演出,希望大家在长兴饭店能吃得愉快玩得愉快,希望能和大家有缘再聚,再为大家献歌!下面给大家唱一首《朋友》愿我们的友谊长久!请大家掌声鼓励!”

照样,只有我的掌声。他看到我,点了点头示意。

黄日华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喂喂喂,你怎么搞的,女人不看,一个唱歌的你怎么这么热情?”

我回过头:“去去去!别烦!你怎么就跟大学时一样啊?”

这家伙唱得确实好。三首歌风格不一,可他模仿得就是跟原唱一样。那样的一个身躯唱出臧天朔的混厚和金属质感,实在不容易。他唱得愁眉苦脸的,不断朝调音台看。在最后一段时他满怀激情地鼓动大家跟他一块打拍子,只有我这心地善良的人给他配合。

黄日华拍拍我的肩,问:“喂我说道士,等会请你去桑拿按摩咋样?我认识一家,绝对安全!”

“我?……”

“我请客啦!你在学校里就太他妈的正经了,不会告诉我孩子都五岁了还没打过野**?我认识的那家新来了不少南京妞,很不错!”

“老实说,我就不喜欢外面的,宁可找情人,花钱的,我不干!”

“唉,你就当帮帮老同学吧!好不容易有你这借口出来,不利用机会太可惜!我今天都跟老婆说了,不回家,在你宾馆睡。怎么样啊?开开荤吧!”

“去去去,你找你的狐朋狗友去吧,我没兴趣!你放心,你家太太问我,我一定会给你圆谎的!”

黄日华摇摇头,做一个无可救药的表情,拔手机找起他的朋友来。

我回过头,那歌手已经下台,一个吹萨克斯的正在晃啊晃。我看黄日华已经约好人,就抬手叫小姐。

黄日华急忙地掏钱,说:“牛鼻子啊,今天应当我做东!难得你到我这来,怎么能让你买单?”

“算了吧你!谁不知道你的钱都给老婆克扣完了?少来这个,是哥们就甭提!”

黄日华嘿嘿地笑着,说:“喂,留点面子啊!母老虎是厉害,哪象你家那口子,对你百依百顺!

我拿出给他的一套少儿图书,说:“这是送给你儿子的!”黄日华推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又吃又拿……”

我抬手给他一巴掌:“少婆妈了,快滚吧!”

送着黄日华到酒店外面,我想也该给女儿买点什么玩具。突然有个人在我身上拍了拍,说:“先生!”

我回过头,是那个歌手!他微笑着,问我:“是您的朋友吧?刚才谢谢你!”

“别客气!你们也不容易!刚才是不是调音师的音调得太高了?”

他吐吐舌头,缩缩脖子,对我顽皮地笑着说:“哪里哪里!那是在调动气氛要掌声呢!”

他笑起来比皱着眉毛好看,因为有两个酒窝。还行,挺坦白。

我也笑着说:“你只骗了我一个人的同情啊!”

他鞠了一个躬,说:“不好意思!我请你喝酒陪罪吧?就在我们酒店的酒吧?“

喝酒?老婆电话打过了,会议上的事情也全办完了,我看看表,才9点,事情倒没有,可是……我从来没有这么快认识一个人,更没有过一起喝酒……

我看看他,他满脸期待地望着我,抬手掠了掠额前的碎发。

我一阵头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带我来到歌厅的一个角落,要了几样小菜,和啤酒,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他叫卫子,西安人。22岁,出来混已经有四年。跟着不同的团,到不同的地方。他说:

“广州比较乱,但人很实在,虽然要钱,但拿钱一定帮你办事;武汉人比较横,车上老有人吵架,不过很平等;上海人精明,有时太细让人受不了--但,有品味;北京人优越感太强,但有气派;成都是休闲城市,人都很从容--这点象扬州。南京呢是小痞子文化,吵架特难听,又不敢打,虽然高校多,但听说偷书的70%是大学生。”

我听着觉得新鲜。工作十年,都是在同一个城市,没见识过这么多。他谈起自己在演出生涯中的种种趣事,不少都是苦中作乐,可以感觉到这个人很乐观。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话题转到我身上来。卫子笑着说:“刚才那是你的同学?一点都看不出来!俗!你不同,自然的有一种读书人的气质,清。当然,修养也很好!”

我还真不习惯这样被人赞美。只好说:“别笑话我,工作十年,什么收获都没有,除了家庭还不错,妻子娴慧,女儿可爱。气质?别提了,大学毕业时还想着能够大有做为,现在,我是跟不上这时代,不会拍马屁,不会陪喝酒陪跳舞陪洗桑拿,不会做表面文章,还谈什么气质!”

“吴尘大哥--我称你大哥不见怪吧?事实上,人活着,很多东西都是空的,权力,金钱,美丽,年轻,我算是看透了。关键是总得有点什么是你自己真心想要的,想追求的,一直在努力保持的,这才珍贵。”

我吓了一跳,怎么会?他受的教育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很不简单。而且他的经历……

卫子见我盯着他看,笑了笑,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说:“其实我家是书香门第,从小我爷爷就跟我讲诸多做人道理。他从五七年搞运动就一直受苦,看得开。我父母是不赞同我这样出来跑,如果不是爷爷支持,我也不会来到这。”

“哦?你出来是为了什么呢?”

“我从小就喜欢唱歌,也喜欢演戏,我还想过写小说。所以呢,我打算明年就签约一家公司出带子。我已经跟深圳的一家唱片公司联系好了,他们明年会全力推出我的专辑。到处跑跑,一是长临场经验,一是可以长人生阅历,正好可以圆我的两个梦!”

我举起酒杯说:“那祝你美梦成真!来,干了!”

看着他青春洋溢的脸,一副天下尽在掌握的模样,我很羡慕。他还年轻,我已经老了。

他一口气喝完,脸上已经显出红晕。他的眼睛闪着光芒,很兴奋,说:“得到大哥你的鼓励,我一定会成功的!”

我有这么重要吗?他一定是喝多了。他接着敬我:“大哥,我出来这么久,见到的好人不多,你是一个。这杯酒祝好人一生平安!同时也祝你实现你的愿望!”

我的愿望?我还有梦吗?我还能有资格吗?他喝了一杯,又倒满了再敬:“来来来,有开始永远不晚!理想理想,只要你理就有想头!就怕你不理,那只能是空想!”

我盯着他,这个年轻人,真有冲劲,他心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象他这样的环境,是什么让他象活在世外桃源?

卫子越喝越快,越喝越多,脸上的红晕映在眼底,真称得上星眸如醉。他举杯问我:“大哥,你的梦想是什么?平时喜欢做什么呢?”

我的梦想?我不知道,丢在钢筋水泥地上的种籽,生命力还能保持多久。卫子坚持地看着我,他问的话象遥远的草原吹来的潮湿的风,有些东西开始在我心里被唤醒了。

“梦想?没有什么梦想!我只想着在单位里好好干,到最后做个中层干部,有自己的不错的房子,平时炒炒股,听听音乐,上上网,有空外出旅游。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当然,孩子能上所好的大学,也是要的。”

突然一个侍应生走过来,伏在卫子耳边说了些什么,卫子顺着他的眼光看到远处的两个中年人,皱眉说了几句,把侍应生支走。他摇摇头对我说:

“又来问我模特队的情况!经常这样,总有不少人看完表演后找我联系,以为我是拉皮条的!更有甚者,还有人想找我!”

我笑笑说:“那是!现在也有不少有钱的女人啊。她们有钱,可没人陪。”

“我说的是男人找我,不是女人找我啊!”

他说这话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的心大力弹跳了一下,可是手里的酒杯纹丝不动--我的自控能力还是不错的。

“是吗?社会上还有这样的事?我还以为只有小说和电影里有呢!”……

后来说了些什么我记不清了,反正他的舌头越来越大,脸越来越红,讲的话也颠三倒四的。不一会就趴在桌上睡着了。我叫侍应生来买单时才发现,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喝了5瓶啤酒。

我问侍应生:“请问应该把卫子送到什么地方?他们的宿舍在哪?”

侍应生很为难地说:“他们平时都是住在自己的地方,总是表演完了就走,我也不知道该送他到哪!”

我没办法,只能把他拉回我住的酒店。还好,因为会议已经结束,同住的今天先走,我一个人住,挺方便。

把他放到床上时,我离他的头很近,他嘴里呼出的酒气喷在我脸上,暖暖的,有酒气,我看着他浓浓的眉紧皱着,好象很痛苦的样子,不禁在他眉间吻了一下。他额头很宽,皮肤很好,脸红着,分外的迷人。我忍不住又在他鲜红的唇上吻了一下。柔软,湿润,温热,象按了一个开关,打开关了多年的神秘的一扇门。

我跌坐在沙发上,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声音很大,充满整个房间,我怀疑门外都能听得到。某种力量从记忆的深海里慢慢浮起来,那是梦里依稀见到过的,现在它如此清晰,让我恍然大悟又害怕接近。卫子躺在那里,青春,帅气,身裁修长。我从一开始,做的春梦里就是梦到男孩子,看毛片时,也是喜欢男性的躯体多于女性。每到两个女人在一起的画面我就会跳过。大学时朦胧地喜欢过学校篮球队的一个队员,那时常常看到他在食堂快关门的时候汗流浃背地跑去打饭,短的球衣球裤,全湿了贴在身上,背后那一个汗湿的大大的v字让我十分沉迷。后来他有了女朋友,一个很差劲的女孩子,长得不好看,我常常为他报屈。象他这样优秀的男孩子该找个很出色的女孩子来配才对。

可是后来,他们因为在学校后面的树林里不能控制,被校卫队抓住,两人都记大过。这事让我难受了一个月。他这才慢慢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谈对象时,我们谈了近一年,才拉她的手。吻也没什感觉,只是例行公事。后来结婚,生孩子,一直过得挺好。只是,有时我们看毛片,她总是露出不满意的意思,而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就不能象片子上的男人那样的有激情。那只是电影吧,一定是好几次剪接成的。

我坐了一会,看到卫子的鞋子还没脱,就替他轻轻脱下,把脚放好。房间的空调太冷,我给他盖上毯子,将他的手放好。

他突然翻了个身,抱住了我,嘴里咕哝着说道:“大哥!”

我吃了一惊,以为他醒了,可是他又轻轻地打起了呼。他的手很长,环在我的腰上,我不敢动,怕惊醒他--其实是不舍得动。我就和衣躺在他旁边,听着他呼吸的声音,整个房间里有他的味道,我感到他的体温在我身边辐射着,引得一阵躁热从我的小腹升起。我羞愧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这样,我和那些千方百计要占他便宜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这一觉睡得很不稳。我梦到了大海,梦到我和一个男孩在沙滩上跑,他手长脚长,穿一条白色的短裤,背部非常健美,成一个倒三角形。我怎么追都追不上,他不断回头笑我,长得有点象卫子。我拼命地跑,终于追上他,我拍拍他的背,他回过头,却变成了我的妻……

我一惊,醒了过来。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躺得好好地在床上,卫子已不再环抱着我。我扭过头,看到他坐在窗台上,已经洗过澡,穿上了饭店里的浴袍。

卫子转头看到我,笑道:“你醒了?快来看,星星!”

我按按发疼的脑袋,发现昨天还是喝多了。他怎么就这么有精力呢?

站在16层高的落地窗前,卫子指给我看一颗红色的星。我的天文知识有限,猜道:“是金星吗?”

卫子摇摇头说:“不,是心宿二!”

见我一脸茫然,他解释道:“你瞧,这个星座象不象一个大大的蝎子?我的星座就是天蝎座的。天蝎座中最亮的星就是星宿二,有时甚至比火星还亮。这也是我的幸运星!我常常看着它,能给我带来好运的!”

我也一起和他看星星。表上指示已经到了凌晨的4点20了。城市都已睡着,加上楼层高,所以看得见星星。真奇怪,遇见卫子,不是让我想起草原就是想起大海,要么就是看星星。呵。琼瑶。孟庭苇。风花雪月。

卫子给我倒了一杯茶,问我:“你知不知道人可以看得见天上的多少颗星星?”

我茫然地摇摇头。他笑了,说:“4986颗!我一个搞天文的朋友告诉我的!对了,你是什么星座?”

我这才发现他还有两颗虎牙,一笑起来特别显眼,加上酒窝,更显年纪小。“我只知道自己的农历生日。星座算的是公历吧?以前我老婆也问过我的。”

卫子还不甘心,又要给我算命。他借着窗外的微光,认真地端详我的手掌。

“你的生命线很长,唔,走向也不错!我看看,这里有个三角形,这是不好的记录……你在9岁到12岁之间是不是生过一场重病?”

9~12岁?那一年……我在乡下吃错野果,急性溶血性贫血,如果不是小叔叔连夜背着我赶到县城,我就没命了,难道真的算得这么准?

他的手指继续在我手心里划来划去,搞得我直痒到心里。小巫师说:“你的智慧线嘛……有两个断线,一个是13岁左右,一个是18岁左右,然后呢,基本上就很淡了。就是说,你的钻研方向换过两次!”

有吗?十三岁……我好象是喜欢中医,因为有个二爷爷是老中医,可是突然又喜欢起数学来,我喜欢理性的东西。18岁……在县中,老师说数学系没什么指望,还是学企业管理吧……真的能算这么准?

“你的事业线还不错,应该在35~40岁就有很好的位置……你的爱情线嘛,咦?”

他看着我,眼睛乌黑明亮:“你好象是容易为情所困的类型哦!看起来不象!”他又低头在我的掌心拔拉着:“你应该是28岁结婚,30岁有的小孩!”

我感到一阵凉意升起,头皮都发麻了,不会吧?算得这么准?他看到我的表情,噗哧一声笑出来:“哈!怎么样,不错吧?”

我想起来了,昨天我跟他说过,我结婚两年才有孩子,现在35岁,想不到他记得这么清楚!嘿。小孩子。

他翻过我的手,最后说:“你呢有点贫血,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想得多做得少。”

嘿。总的说来,蒙得还行。我从来不信这个。只是,跟卫子玩这个游戏还是挺有意思的。

我逗他:“你给自己算过没有?”

卫子摇摇头。认真地说:“不能给自己算的!你见过理发师给自己理发吗?”

我笑了起来。这家伙。“不过,我觉得啊,卫子”,我得给他一点忠告。“你觉得在这样的场合表演是你梦想的一部分吗?你不觉得太乱了?跟你当初想的有没有什么不同?”

卫子脸色有点不好。“大哥,我知道你觉得在这样的地方演出没意思。怎么说呢?我一般在饭店,夜总会演出的比例为1:2,这样呢,收入可以高些。夜总会气氛会好些,饭店呢大家主要是吃饭,认真听我唱的人不多。可是,我在这些地方唱,一来可以学习把控听众的能力,二来也可以有一些资金来出磁带。我希望能靠自己的力量出我的第一盒专辑!”

唔,小家伙还有点思想。现在唱片公司都亏本,不会花钱来包装小歌星的,如果现在还有人做歌星梦,我会觉得他傻。可卫子,既然喜欢,应该可以试试吧。

“你最喜欢唱的一首歌是什么?能不能唱给我听听?”

“是一首李亚明唱过的《最后的辉煌》,齐秦写的曲,李格弟写的词。”

他闭着眼睛酝酿了一会,唱道:“忍着最痛的伤,找个最冷清的地方,关上所有的窗,儿女情长统统都收藏……”

他唱得很轻,也很动情。我分明看到一颗泪悄悄滑过他光滑的脸。

我只能拍拍他的肩。他突然就抓住我的手,哽噎道:“大哥!”

我轻轻地环抱着他。一个温暖柔软的躯体。一个青春健康的年轻的男孩子。他的灵魂唯美脆弱,灵动却无依。可他的生命力异常顽强。矛盾的孩子。

他把我的手指放到嘴边亲吻。我慌了,一阵阵酥麻传来,象是平静的海面上刮起的压抑的风。这是暴风雨的前兆。他低着头,脖子修长,毛绒绒的浴袍松散地围着他光滑的肌肤。他身上的气息清新,他的呼吸灼热。我要失态了。

他感觉到我的变化,抬起头看我。

我慌张地推开他,可他抓得很紧,把我的手拉着放在他的腰上。我们就这样无声地纠缠着。我听到谁的心跳声咚咚地响着,象鼓声声催,还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过了一会我才羞愧地发现那是我自己弄出来的声响。

风一阵阵地越吹越大,海面开始翻腾。乌云压得很低,奔涌弥漫。一道闪电把天空撕裂,照亮如山的巨涛。紧接着传来轰隆隆的雷声,雨开始泼下,象郁闷的天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深深的海底里,地壳也不安分地磨擦着,酝酿着。岩浆在地底奔流,也想找个突破口……

终于……

我躺在床上,他趴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把头扭开,他就爬到另一边;我又把头转回,他用力地把我的脸扳过来。我不敢看他明亮的眼睛。他睫毛很长。眼睛很大。看了不禁让我又有失控的危险。

说实在的,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真象烧起来一样。全身的感觉细胞都集中在他触到我的那一点上,生锈的机器开始运转。原来我也很行。和妻子,那是天经地义的,是义务。跟卫子,是享受。他好象挖出我每一寸肌肤的潜能。

这算什么呢?我感觉35年来的生活面临一个巨大的威胁。很多习以为常的东西将被打破。新天地在我面前,布满荆棘。那是一条艰难的路。我不敢想。这只是个意外,我告诉自己,最多算个艳遇。奇怪的艳遇。

卫子笑眯眯地看着我,一言不发。不可否认,他是个可爱的男孩。酒窝,虎牙,碎发。年轻的身体很匀称。可是他肯定有很多的经历。他跟我绝对不是第一次。这方面我笨得很。

忘了吧忘了吧,天亮后将回到熟悉的生活了。温柔的妻,可爱的女儿,稳定有发展的工作,都在等着我。

我闭上眼睛胡乱想着。卫子又来动我,我忍不住也在他的背上摩挲,那光滑的结实的皮肤。和妻绝对不一样的触感。我又开始觉得有火从手指上传到心里,迅速地烧遍全身,猛地翻过身压住卫子……

卫子把我的手指含在嘴里轻轻里咬着,含糊地说:‘大哥,你真行啊。‘

我不作声。他怎么看我呢?一次艳遇?他的生活如此多彩,一定有很多这样的艳遇吧。我在他生命里只是一朵小小小小的浪花吧。

卫子轻轻地说道:‘大哥,我爱你。‘

我一震。虽然知道那只是应景的话,我还是喜欢听。一个男孩子说,他爱我。天哪,我居然喜欢听。

这是不可能的。他那么年轻,我们相差十三岁。我有什么好呢?死板。没什么趣味。他的世界是彩色的,理想的,我的是灰色的,现实的。长相上,我只能说一般,已经有许多的皱纹。他爱我哪一点呢?

卫子自顾自说道:‘我喜欢有人听我说话。从来没有人真的想听我谈自己的梦想。他们只对我的躯体感兴趣。可你会认真听。‘

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居然主动开始解释为什么爱我?他这么神让我觉得恐怖。同时我也很惭愧,我听他说话,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长得好。我喜欢看他扑闪着大大的眼睛充满梦幻色彩地憧憬未来。

‘而且,我喜欢你有踏实,稳重,有责任感。你很有人情味,跟其他人不一样。你善良,有同情心。而且,我……喜欢跟你……‘

我按住他的嘴不让他说。天已经慢慢亮起来了,窗外的城市慢慢苏醒,我的生活一点点又回来了。昨天只是个梦而已……我告诉自己。别陷进去啊。他是个小孩,他还有很多选择,可我没有。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在单位里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官。我只能把这当成梦。一个春梦。他今晚还不知在哪里,可我却一定会回到自己的家。

他从脖子上解下来一个挂件给我看。‘大哥,你看这个欢喜佛!我去泰国时买回来的。‘

这是个玉的挂件,很小,雕工很细,是两个男人赤身搂抱在一起。一般的欢喜佛都是一男一女,这个确实很独特。

‘大哥,这是我的护身符。我想把它送给你,这样,你看到他就会想起我来了。‘

‘我怎么能要?这是你的护身符。‘

‘你来保佑我啊!好不好?我想送给你!‘

我看着他。小孩子是认真的?

天越来越亮。太阳升起来了,我们站在窗前看着那血红的太阳慢慢从城市边缘探出头。新的一天。我要回到我的生活里去了。真有白天做人晚上做鬼的感觉。

卫子问我:‘你是不是上午就坐飞机回南京?我怎么找你呢?‘

我不想再见到他了。他绝对是个危险人物。他会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的。

卫子开始是热切地看着我。可是慢慢他的眼睛暗下来了。他真聪明。是不是会读心术啊?

他放开我,低声说:‘大哥,天亮了,你也要收拾东西,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没留他。他关上门,走了。

我开始收拾东西。床上是他穿过的浴袍,凌乱地躺在那里。床头柜上摆着他送我的欢喜佛。我拿起来握着,玉上还有他的体温,暖暖的。

他真的只是个梦而已吗?我觉得没有他,心里突然空了,真象好梦醒来的那种怅然。他太天真,太热情。只是个小孩子吧。

可是为什么,我开始想他说过的话了呢?我的梦想是什么?我真的只活在现实中吗?

有一粒种子已经种在我的心里了,种在那坚硬的水泥地上了。我心里被生活磨出的盔甲好象开始剥落,露出了新鲜的柔嫩的部分。

我对他只是有新鲜感。只是新鲜感。我拼命对自己说,别在乎别在乎。我没资格在乎。

城市那么亮。越来越喧嚣。可是,少了我这世界照样转。

卫子在乎我。我感觉到,他在乎我。象我妻一样,他在乎我。可是,他的在乎让我在乎。我绕得自己都糊涂了。

我跳起来,大梦初醒。看看表,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快快快!我得抓住他。没有他我将是多么的孤独。我一定要抓住他。

电梯好慢啊。怎么还不来?又为什么每层都有人停?天啊。

我冲出电梯,他不在。当然,早该走了。

他走了。我错了,放走了他。旋转门自顾自地转着,隔开两个世界。我知道街上一定很热。大厅里很凉。我的心更凉。

我走进旋转门。走到阳光下,耀眼的阳光。是他!

他在街对面的花坛边蹲着。他的笑比阳光还耀眼。

我跑过去,揉揉他的头发,问:‘你怎么还没走?‘

他皱起鼻子笑着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来找你?‘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手上是几个螺?‘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是四个,如果不是四个,你也不要留地址给我。‘

我数了数,真是四个!‘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我是六个螺啊!‘

《卫子》全文完敬请期待更多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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