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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色花同志系列中短篇集》二十一 灵狐(5)开颜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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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心语叫:“老板,我的活干完了。可以走了吗?”

小刀头也不抬:“跟你说过多少次,叫我小刀就可以,别叫我老板。”

心语调皮地说:“是,头儿,知道了。”

小刀抬起头笑了:“心语,你这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呀?”

心语立了个正,敬礼道:“马上就改,老大。”

小刀摇摇头:“你先回家吧,太晚了不好。我还有些事,过一会才能走。”

心语欲言又止:“小刀,我。。。。。。”

“怎么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可不可以请我吃晚饭?”

小刀看看表,吓了一跳:“呀,都九点半了。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办公室应该一起给你过的。”

心语笑了,露出她晶莹的牙齿和两个灿烂的酒窝:“二十一岁的生日,又不是七老八十,兴师动众地干什么?我们俩个吃就好啦!!”

小刀放下工作跟着心语去吃晚饭。

心语心里乐开了花。单独跟小刀在一起的机会不太多,只有晚上加班。但小刀总是埋头工作,偶而抬头:“心语,给我把这份表格打出来”“心语,你打个114查一下喜来登大酒店的总机号码好不好?”难得有象样的交流机会。有时候太晚了小刀送心语回家,总是支楞着头疲惫地在出租车里打盹,心语心疼,也不舍得打扰。

有人说IT业的速度是火箭的速度,心语算是有体会了。刚毕业的她从大四的东晃西荡中跑到这家新开的图腾网站,本来是冲着感受新鲜潮流来的,想不到一进来就忙了个昏天黑地。她的职业是总编助理,说得好听是秘书,难听点是打杂。什么大事小事,传真,电话,会议记录,出差时安排住宿,买车票机票,心语都一手包办。但这也有好处,才两个月,心语已练就一身本事,

遇忙不乱,砍起价来脸不红心不跳,各大酒店营销部的经理都管她叫姑奶奶。小刀曾有一次对她说:“呵呵。不负我从二十个人里挑出你来。”

当初是小刀办排众议让心语参加了复试。小刀看到她脸上晶光四射,尤其一对眼睛,又圆又大,黑白分明,笑起来两个酒窝象是盛了上好的法国葡萄酒一般醉人。更主要的是,小刀觉得心语活力十足,一定能捱得过辛苦的创业阶段。

复试时刘博士考她:“我们为什么要用你?其它的人都有两到三年的文秘经验,而你才从大学毕业。”

众多眼睛都盯着心语,看她怎么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

好个心语,只见她不慌不忙地启朱唇,露皓齿,镇定地说道:“我想IT业需要的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打字员,许多时候,协调性及学习力更能带来贵公司的高速运转。”

连刘博士都不禁鼓起掌来。这女孩子真有一股子冲劲。

谁能想到说得这样好听,心语在繁忙的两个月里还是偷偷哭了好几场。每人都来找她:“心语,帮个忙,这个老板急着用”“心语,可否替我复印一百份,下午新闻发布会要用的”经常搞到九点多十点多回家。如果开会,就得到深夜两三点才有得睡。父母亲非常担心她,常常会在下雨天送伞来。要一个月后,心语方懂得分轻重及如何说不,这才慢慢理出条理来。

小刀也帮了不少忙。他发现大家把心语当成勤杂工,在会上说:“心语是我的助理,她的责任是辅助我处理和协调一些日常事务,希望大家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能把自己的职责交给别人做。”

心语很感激。一开始,心语只注意到小刀特别年轻,坐在面试的席次里,心语还以为是做会议记录的。不料复试结束后小刀跟她说:“心语,恭喜你,表现非常出色。以后我们会一起合作,希望能共同努力。”

心语大吃一惊。什么,小刀是她的老板?她仔细地看了看小刀。身高约一米七五,瘦,戴眼镜,头发自然打薄,短短地覆在前额,一张娃娃脸显得只有二十岁,这就是华东项目总策划?

接下来,心语对小刀的了解就更多了。小刀比较沉稳,踏实,办事仔细,而且从来不摆领导的臭架子,让大家直呼其名,办事多用商量的口吻,大家在一起共事合作开心,亲密无间。上海的同事也很乐意见到这位轻松简约的头,每次见到他就小刀长小刀短地叫个不停。可细心的心语发现上海办的人有些欺软,工作进度明显慢于南京的,提醒过小刀。小刀忙了一夜,做出一个进度核查表,一条条表出明细,却决不繁杂琐碎,传过去,顺便附一张通知:“办事处不要求准时上下班,但工作量一定要按时完成,无故拖延一次警告,两次就开除。”这下上下齐心,在全国中进度遥遥领先。当然,小刀自己是个工作狂,早上八点到,晚上最快也要十点才回去,通霄工作也是寻常事。大家也不好意思偷懒,身先士卒的结果,当然无敌。

心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小刀。她喜欢看小刀认真工作的样子,喜欢他休息时端一杯茶默默地看着窗外沉思。他白净的脸上那一抹落寞的神色让心语柔情大发,特别想吻平他的忧思。

这下终于有了机会。心语七拐八弯,带小刀在珠江路上找到一家小小排档,虽然小,却有空调,干净清爽,故还是有几桌人客。小刀有些喜欢,抬眼赞许地望了心语一眼。

心语心下高兴,叫道:“老板,我又来啦!点菜!!”

老板娘跑出来,说:“哟,心语呀,今天吃点什么?”

旁边几个小女孩子叽叽地笑起来:“心语?手机?”

小刀笑着说:“今天你生日,随意点!点些大菜!”

心语做个鬼脸,笑得奸滑:“当然,要狠狠敲你一顿才够本的!老板娘,来一个二龙戏珠,一个金钩钓月,一个雪山盖火焰,一个白玉翡翠汤,两瓶百威啤酒。”

小刀的嘴张大了合不拢来。这些菜名真是闻所未闻。

等到菜上来时,小刀真正笑弯了腰。雪山盖火焰是糖拌西红柿,二龙戏珠是蒸茄子里加一个咸蛋,金钩钓月是黄豆芽炒肉丝,白玉翡翠汤就是青菜豆腐汤。

小刀喜欢这样的女孩子,活泼不浮华,极有生活情趣。

心语当然不会放过机会,旁敲侧击,打听到小刀的一些情况。

小刀家在河南新乡,毕业也才一年多。家里父亲早逝,母亲独力将小刀和妹妹小莲拉扯大。小莲只上过初中,在家帮着做些珠花厂的零活,供着小刀上完了大学。后来珠花厂形势不太好,小莲又替表姑站柜台。现在小刀状况好些了,已经将母亲和妹妹接到南京的高层公寓里来。小莲在连天雪的广告公司里学打字,母亲则在家里做些家务。

小刀讲起这些时有点沉重,但提到现在和未来,也松了一口气,轻轻说:“这辈子怎么也报不完她们的恩啊。我多希望能多些时间陪陪她们。但工作要紧,总是要努力工作才会有能力对她们好。”

心语极度震荡。她自幼得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故养成活泼开朗,爱憎分明的脾气。从来没想过,还有人需得家人做这样的牺牲才能得到大学教育。

喝完酒,心语提议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散散步好不好?”

小刀刚想拒绝,心语已经招手叫了一辆出租。

心语带着小刀上了鼓楼枫丹雨露后的一座小山坡--北极阁。顺着石级而上,一直可通到气象局。他们站在树荫里,看着城市明灭的灯光,听着夏虫的呢哝,一时都无话。

良久,啪的一声,心语拍死了一只蚊子。她笑着对小刀说:“哗,这里一定花蚊子最多。这种蚊子最毒,最痒了。”可是在隐隐的灯光里,她看到了小刀的泪。

心语佯装不知,嚷道:“不行了不行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不然蚊子都要扛着我们回大本营啦!”当下也不管小刀,举步下山。

心语听到小刀在身后发出悉悉的声音。想来是把泪擦干了。

心语就在石阶上蹦呀蹦,还将两只手放在耳朵上装成兔子,口里唱到:“LEFT,FIGHT,TURNARROUN,GOGOGO!”

小刀扑的一声笑出来。笑声未落,心语呀的一声,坐倒在路旁。

小刀连忙赶上:“怎么样?”

心语抬头,一脸的痛楚:“我的脚扭到了!”

小刀蹲下来帮心语揉着右脚踝,埋怨道:“一天到晚象个猴子蹦来蹦去,看,报应来了吧!”

心语感觉着小刀的体温,感觉着小刀在自己脚上的温柔的手指,不禁抿起了嘴,一边直叫着:“唉呀,好疼,你想扭断它不成!!对对,这边这边,啊,疼,不对,再往上一点!”

小刀非常焦急,建议说:“不如我陪你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是件小事!”

“算了,我又不是瓷娃娃,哪能一碰就坏!我坐一会儿就好了。让我靠一下!”

心语轻轻靠在小刀的肩膀上,感觉到小刀的背突然挺直,肌肉僵硬。这么紧张?好纯洁。

两人良久无语,只听到风穿过树林,树叶哗啦啦的唱着歌。心语转头对小刀说:“最近太忙,我的眼睛现在变成一个单眼皮一个双眼皮了,怎么办?你看,是不是左边眼睛比右边的要大得多?”

小刀转过头来,眼睛在心语星一般眸子上溜了一圈,别开头说:“是的。”心语又好气又好笑,这个胆小鬼,还怕自己吃了他不成?

“喂,”心语伸出一个手指将小刀的脸拧过来:“拜托,不要这么敷衍了事好不好?我又不会向你讨要赔偿,你帮我看一下算做补偿好了!”

小刀涨红着脸直视心语的眼睛,心虚地低下眼睑。心语看着路灯投下的明暗的光在小刀脸上忽闪,忍不住凑近去吻他的脸颊。小刀慌慌张张站起来,说:“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一个奇怪的男生。心语心里暗笑,简直是绝种的类型。对比起一些一两次约会就动手动脚的急色鬼,小刀更让人放心。

过得一个星期,心语就被小刀请到了家里。那是一层怡景花园二十四楼的高层公寓,小莲和小刀的母亲将房子收拾得纤尘不染。心语心明眼亮:小刀的母亲沉默寡言,刻苦耐劳,是个持家好手,小莲害羞内敛,但也诚恳实在,都是好相处的人。家里的摆设除了原来公司置的几大件外,其它的都是简单实用的家具,土气十足。这是一个品味较低的家庭,但气氛轻松自然,让人放心。

席间只有心语一人高谈阔论,妙语连珠;小刀心不在焉,眼睛在心语和母亲的脸上溜来溜去;母亲只是一股劲地给心语碗里夹菜;小莲一直含笑低头在静静地听着。吃完后,心语拍拍手站起来要看电视,小刀却要先帮母亲洗碗。

心语发现,这次吃饭以后,小刀离自己的距离就更远了。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没有洗碗吗?这也太小气了吧。一面不服,可是一面也舍不得小刀,现在到哪里找这样的年轻人:天天埋头苦干,有空了就在一个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或者上网查资料,学习劲头十足。不打牌,不打麻将,不跳舞,不喝酒,虽然烟抽得多了些但不抽烟的话那还叫男人吗?说话不多,但有情有理,纹路清晰,平易近人,而且。。。。。。。

更主要的是,小刀眼睛里有种东西,心语说不出来。让人信任,让人陷入,有点迷惘,有点感伤,有点无助,触动心语的一种情绪,象爱情莫名的忧伤,象命运无底的深渊。是什么心语不知道,可她觉得自己应该弄懂,她的母性对,就是这个词,就是这种感觉,心语的母性让她觉得应该照顾小刀,呵护小刀。

但现在的距离让心语不解。在北极阁那一夜,自己的唇离小刀的脸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可现在,两人的心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心语看着小刀忙进忙出,没日没夜,加班时话也不多。一道无形的墙已经横在他们之间。

心语一直在默默地替小刀买着彩票。体育彩票一组号码,福利彩票一组号码。曾经,心语问过那是什么意思,小刀总不肯说。但可以猜得出来,不是生日就是纪念日。

小刀心里在想什么?他眉头的忧伤是为谁?心语有太多的好奇。终于有一天,来了一个机会。

那天一大早小刀就有点心神不定。时而嘴角含笑,时而黯然神伤,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最后打开一个记事本,在电脑上写起什么来。几次心语装着倒茶走过去,想看看上面写的什么,小刀都机警地切换了窗口。

正好苏果超市的总经理来访谈合作事宜,小刀匆匆关掉记事本,叮嘱了几句进了小会议室。

心语一面责骂自己的好奇心,一边控制不住地在文档里查看所有的文件。一个《无标题》文件里,是小刀写了一半的东西:

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这封信当然也没有可能到你手里。可我还是想写,就象以前一样,喃喃地对你说,你用不着出声,微笑着听就成。

日子过得很快,我只有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才能让自己少想你一点。但今天,我没法不想你。记得吗?去年你的生日,我们是在凌晨过的,倒计时迎来了你在人间的第二十七个年头。我是多么地感谢天,把你送来给我。我们相拥的温度到现在还能温暖我。我们希望那一刻能永远,你的手摸着我的头发,我的泪滴在你的胸前。你笑我傻,说:傻孩子,哭什么?我不是在这里吗?一切不是都很好吗。我喜欢你叫我傻孩子。我记得当时我说,我害怕。我不信上天会对我这么好,让我拥有这样的幸福。我每时都幸福得不象真的,我知道上天给人一样东西,总要拿走另一样。这样的幸福让人有一种将要大难临头的惶恐。是啊。我们之间的爱情,世间本来就不容。我的母亲,我该怎么面对她?父亲去世后我是她唯一的希望,我怎么能让她失望。我注定是要跟一个女孩子结婚的。当时我多么地害怕,害怕一切不明白的不可抗因素,我觉得自己象一只走在黑夜林中的小兽,幸福的光照在我的身上,黑暗里许多的猛兽在潜伏,在伺机出击。我怎么会想得到,现在让我们分开的不是社会压力,不是婚姻,那一种最最可怕的冷漠慢慢地侵蚀了我们的爱,我眼睁睁看着它慢慢地死去,看着我最深爱的人变成一个跟我无关的人

这后面是空白。什么意思?结婚是障碍?心语抬起头,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那个总是打电话来的怯生生的小男孩。

“心语!”

心语转过身,茫然地看着从会议室出来的小刀。小刀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夜越来越深。南京的秋是最短的,秋老虎刚刚还在让人们领教火炉之城的厉害,一场雨下来却突然成了深秋。丝丝点点的雨斜织着昏黄的灯晕,两人呆呆地看着,都没说话。

心语说:“我明白。我只是有点吃惊。”

小刀动了动。

“你一点都看不出来。”

“心语,你被编造的电影情节毒害了。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夸张的。”

“为什么会这样?你难道没有试过爱一个女孩吗?”

小刀悲哀地看着心语,她好象一下子长大好几岁:“心语,试着想一想,让你去吻一个女孩子的感觉是什么?”

心语拉住了小刀的手:“我听别人说过,有些是可以改回来的,让我们试试好吗?”

小刀缩回了手:“心语,你要明白。”

“我很自私。”小刀缓缓地说:“以前我就开始有意识地去试。好女孩容易让人亲近,可是一到比较亲密的关系,我就害怕。我做不到。我也不愿意害别人,找个平凡一点的吧,更是连亲密朋友都做不成。。。。。。我结婚只是为了我母亲。我不能给别人想要的那种真正的爱,你明白吗?”

心语泪流了下来:“小刀,给我机会,我不在乎!我爱你!”

小刀轻轻拍拍心语的手:“傻孩子,慢慢你就会明白的。”

心语带着泪苦笑,傻孩子?小刀也学会了说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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