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的冲突惊得内外的丫鬟仆人一时间都忘记了动作，只是呆呆的看着里面，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就连大哥在世的时候也没过查过四爷我的行踪，你算是老几，敢管到我的头上来了？”商怀义怒道。

他本来就是个大块头，平日里就算是站在那里也是一个很让人畏惧的存在，如今怒发冲冠的模样着实吓人。不过此时让他抓着衣领的也不是简单人物，只见张五爷挑了挑眉毛，抬起手擒住商怀义的手腕，也不特别用力，只是把手掰开而已。

“四哥误会了，这盯梢一说可是子虚乌有之事。”张三德挑了挑眉毛，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当真有这事儿，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都会有人知道的。”

这一番话软中带硬，把商怀义噎得是哑口无言。

张三德虽然外貌看起来粗豪，但实际却要有头脑得多。他两手用力，从自己衣领上拽下商怀义的手甩到一边，理了理衣襟。而商怀义被甩到一旁后，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红，好不精彩。

“至于我是谁，二位兄长应该知道才对，在下姓张名三德，添为城南老会五当家，二位兄长平日或称三德、或称老五，总归还是有个叫法……”

这番话说出来，不仅商怀义生气，连商怀忠都眯起了眼睛。

可二人的怒气并没有止住张五爷接下来的话。

只见他紧紧皱起了眉头，先是环视了二人一眼，接着瓮声瓮气的问道：“那么三哥、四哥，你们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城南老会虽然称不上历史悠久，但在颖安城里也算是老资格的帮会了。当年商家老太爷来到颖安之时，只不过是南边来的一逃荒者，除了身上这百十来斤再无他物。为了讨一口饭吃。商老太爷着实的过了一段一颗汗珠摔八瓣地日子，这才建起了这么大一番局面。到了老四商怀义出生的时候，城南老会已经算得上颖安城地下组织里一响当当的势力了。

此时跟商老太爷在一起地。还有当年一起来到颖安地结义兄弟张苟。也就是张三德地爹。

既然是地下组织。那就少不了由于利益问题而起地某种纷争。几次帮派战之后。商老太爷痛定思痛。联合其他几家帮会地当家。几番交涉之后。定下了一套江湖规矩。这才让愈演愈烈地混战告一段落。而颖安地地下势力也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地时期。

然而有规矩。就自然有不守规矩地人。就在一次暗杀中。张三德地爹为了救商老太爷而被人乱刀砍死在闹市之中。留下了尚在娘胎里地张五爷。事后虽然商老太爷以雷霆手段为自己兄弟报了仇。但死去地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张五爷地娘因遭此打击。在剩下张五爷后也撒手人寰。于是商老太爷便把张三德接到自己家里当亲生儿子养。排名也按照年龄添为第五。于是就有了城南老会五当家这么个身份。

而张三德与商怀忠、商怀义二人之间地矛盾也是由来已久。

商怀忠和商怀义并非一母所出。年纪只差不到半岁。而与张三德也相差不多。商老爷子把张三德接回家。平日里就是按照儿子养。而张三德也甚是争气。无论气度还是拳脚功夫都颇得商老爷子欣赏。这也使得商老爷子平日经常在忠义兄弟面前夸赞这个义子。这样一来。两边地矛盾就慢慢产生了。

商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三人都还是不成器的小子，闹不出大事。商老爷子去世之后又是威望颇高地商怀德在上面压着，自然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可如今商怀德突然去世，所有长久以来积压下的矛盾。就此爆发了。

“我知道三哥你们是怎么想的……”张三德有些疲惫的开口。道：“但无论如何，这次却是太过了……”

商怀德死在擂台上。没有留下任何遗言。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大当家之位悬空……

如今城南老会内部主要有两种思想，一部分支持商怀忠成为大当家。另外一部分支持张三德，此外也有极少数支持那位基本已经不管事的商家老二，但这部分人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虽然事先也草草定下了谁能为商怀德报仇谁就是新任大当家的政策，但打擂的黑衣青年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不见了踪迹，想找到他为商怀德报仇谁知道是哪辈子地事情？当务之急提升自身在老会中地势力和威望才是首要。

这才有了商怀忠针对永兴的一系列事情。

当然还有张三德不知道地东西，比如说祸水东引，诱使十一娘去刺杀张三德之类的事情……

“哼！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商怀义不屑地说道：“太过？那你为啥不做点不过的事情？吃饭的骂做饭的盐放得多，你说的倒是轻巧。”

一番抢白下来登时让张五爷涨红了一张不甚厚的脸。“四哥你这话说得未免过分了。先礼后兵不伤良民是老爷子时期就定下来的规矩，那永兴虽然抢了我们的生意，但我们可以先找人家谈谈，何必一上来就弄成这不死不休的局面？”

“如今永兴拉到了新任县令章大人做靠山，正大张旗鼓的召集人马，而且听说连兴昌隆的吕大掌柜也跟他们关系匪浅，等再过段时日人家恢复了元气，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收场？？”

这一番话下来张三德连大气都没喘一口，待到说完方才一起呼了出来。末了用眼睛看着昔日的两位兄长，眼里满是痛楚的味道。

商怀义听完怪笑两声，道：“弄了半天还不是怕因为这事担了干系？那一开始又何必作那仁义模样？你放心，事到临头四爷我好汉做事好汉当，决计赖不到你的头上。”

可张三德哪里是因为怕担干系才说上面那番话的？

见商怀义这么说，当真是一颗心凉了一半，再看另一边阴沉着脸不说话的商怀忠，另一半也凉了个通透。当下长叹一声，耸拉下肩膀，一句话不说的转身朝外走去。

他现在唯一寄望的，就是自家弄的这些事儿，至今还是秘密了……

待张三德走之后，商怀义看着他的背影狠狠的朝地上“呸”了一声。“三哥，老五这小子不是什么好鸟，他知道这事儿没关系吗？”

商怀忠摇了摇头道：“三德这小子不足为虑，不过他刚才还真说对了一件事。”

“什么？”商怀义有些疑惑的问道。

“若当真由着永兴恢复元气，倒霉的就是我们了。”商怀忠沉声说道：“不行，看来何时春那里还真不能撂下，这样，老四明天你一早就把几个粮行的掌柜的叫来……”

“粮行掌柜？叫他们干嘛？”

“哼！何时春他一直想要找粮行卖他的军粮，之前我怕事情闹大没敢答应，如今一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依了他这一回吧。”他习惯性的眯起眼睛说道。

“商怀忠坐不住了，今天一大早就派人又去的卫所找何时春，估计是被晾得有点慌了。”章焕行一口气说完，端起桌上的茶碗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水，这才歇过气来。

“哼！果然。”林可听到这个消息有点兴奋。“那何时春呢？去了？”

“恩，去了。半个时辰之后两边在城南的览翠酒楼见的面。”章焕行答道。

许是患难之中更见真情，如今林可等人对章焕行的印象大为改观，再没人把他当成镖局的不速之客，言谈中也亲近了许多。

章焕行对此似乎甚为满意，似乎也真正把自己当成镖局中的一份子了，如今监视城南老会行动的任务都是由他一人负责，干得是有声有色。

听到章焕行的回答，在座的人面上都露出了喜色。

性子最急的十一娘当即问道：“城南老会都谁去了？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呃……”章焕行被十一娘吓了一跳，回答道：“何时春那边去的几个都是他的心腹，除了之前给我们递消息的柳百户外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老会那边是商家兄弟，不过进包间的只有何时春跟商怀忠、商怀义他们，其他人都在外面，估计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不过具体说的是什么……到现在还没传来消息。”

林可闻言点了点头，道：“估计左右离不开之前何时春疏远城南老会的事情。不过我倒是比较好奇，何时春当日决定不见商怀忠他们的态度何其坚决，如今却不知道是收到了什么好处？”

很快林可的疑问就有了解答。

“哈！”林可看着纸条上的字乐了。

“怎么了？”十一娘心急的问道。

“城南老会找到何时春，愿意提供销售渠道为何时春出售军粮。”林可把纸条递给十一娘说道。

这算不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她原来还在想同时对付城南老会和何时春会不会打草惊蛇，如此一来，老天爷都注定了她要省下来这一番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