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果然说话算数，那把勃郎宁手枪他后来的几天再也没问起过，倒是给他长了不少见识，这个在大山深处仅仅只读过几年私塾的农村娃何德武第一次知道，在大山的外面还有更大更先进的世界，弄明白了包括中日战争在内的这场第二次世界大战，知道飞机为什么可以飞起来。．
史密斯的口才很好，表达能力也极强，尽管他的中文只是个二把刀，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将自己的知识源源源不断地灌输给何德武。当然，何德武更关心的是枪。史密斯也是个枪迷，对各类枪支说起来如数家珍，这让他彻底让何德武信服了，何德武没有想到，前面这个金发蓝眼的洋人的肚子里竟然有这么多学问，比那个教他读千字文的先生以及喜欢吹牛的朋友黎明强多了。
黎明比他大四岁，前年进的保安队，因为他的枪法好，深得镇长兼保安队长孙红雷的赏识，成了他的贴身跟班，经常跟着孙红雷去县城，有一次还去了省城长沙，每一次见到何德武，总是喜欢给他讲外面的花花世界，于是在何德武的眼里，朋友黎明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现在何德武才知道，他跟人家史密斯比起来差了千万里。
史密斯说：“你们的部队可能顶不住了，日军不久就会打到这里来，到时你该怎么办？”
“没说的，打他狗娘养的小日本鬼子。”经过史密斯的一番教导后，何德武明白了日中战争的这场关系，就是强国对弱国的欺压与凌辱。
“可是怎么打呢？”史密斯摆摆手：“打仗是要讲策略，比如单兵做战……”想了想又说：“单兵作战就是以你个人能力与一个人或者一群敌人作战。”他很耐心地给何德武详细介绍各种专业术语，比如说对枪弹道的修正，以及膛线，倍率，风偏对射击精确度的影响；教他绘制战场草图、测距、伪装，如何设置陷阱和反陷阱，如何潜伏前进，如何选择机动路线，如何选择更有利于进入阵地的地形和安全撤出等等。
何德武听得目瞪口呆，其实史密斯讲的有些技术是他自己已经掌握的，比如野外生存设置陷阱等，但是根本没有他讲的这般精细，他那里知道，此时约他灌输给他的这些东西都是些现代先进的狙击理念。
和史密斯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何德武学到了很多东西，他慢慢地被知识武装起来，不再是那个头脑纯粹的山村少年，这些日子，每天都有飞机出现在何德武和史密斯的头顶，有时甚至是低空飞行，看到天空中有飞机出现，史密斯就显得异常兴奋，他在房子扬着一只没受伤的手在房子前面大喊大叫，可是飞机盘旋几圈后又离去了。
这天早晨，史密斯正在给何德武“讲课”，一架印有中国空军标志的P－40型战斗机从何德武家上空的几个山头低空盘旋起来，史密斯急了：“中国弟弟，快帮我生一堆火。”
“生火干吗？”
“上面的飞机是我的战友在找我，你起一堆烟火他们就可以在飞机上看到了。”
何德武动作倒是快，抱起一堆干柴放在房子前面的空地上点燃，那堆干燃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火光冲天。史密斯想起了什么，跑到房里用木桶提了些水来，倒在那堆火上，那火一下子就小了，但是浓烟滚滚，那黑烟像一巨大的飞龙腾空而起。
那架P－40型战斗机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又飞了回来，冲着黑烟一个俯冲下来，那飞机巨大的轰鸣声把何德武吓了一跳，连忙趴在地上，用双手捂住耳朵，史密斯却是兴奋异常，他拼命地向飞机的方向挥舞着一只手臂，但是那架P－40型战斗机只是盘旋了两圈就飞走了。
失望一下子趴在史密斯的脸上。何德武站了起来，看到了他的失望：“史密斯大哥，你不要难过，我今天就去镇里找镇长，让他们来接你回去。”
和史密斯在一起的这些天，他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浓厚的友谊，史密斯把他称为中国弟弟，也跟着何德武喊何老爷子为爷爷。
“爷爷说从这里去镇上有20多里路，你一天赶不回来。”史密斯说。
“没关系，我对这一带熟悉，今天尽量赶回来。”说着何德武就进房背上自己的火铳，当然他没忘记把那把漂亮勃郎宁手枪插在腰间。看着他真要去镇上，史密斯跑到里房，拿出他那件穿还沾着血迹的黑色皮军服递给他：“万一他们不相信，你就把这个给他们看。”
“不用，他们会相信我的。”何德武说。
啾啾的鸟鸣潺潺的水声，呼呼的风声，沙沙的树叶声，这片神奇的湘西原始森林一片恬静，相对起外面烽火连城的战乱，它好象显得与世无争。
小镇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风铃渡。
何德武一路小跑来到镇上，直奔孙家大院。
镇上有两处最豪华漂亮的大宅，一处是薛刚的刘宅，一处便是这兼着镇公所及保安队队部的孙家大院。为了防止土匪流寇以及溃兵滋扰洗劫，两处大宅都是深墙大院，炮楼林立。
孙家大院门口站着两个背枪的保安队员，他们看到何德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就笑着打趣：“德武，是不是镇上有相好的女人了？”
何德武一瞪眼：“没有！”
“没有你跑这么急干吗？”两个保安队友一脸怪笑：“是不是又想到我们这里借枪玩？”
“少哆嗦，赶紧去通报镇长，我有重要事情找他。”
“哈哈，重要事情？你小子能有什么重要事情！？”两个保安队友没个正形说：“该不会是想着小雨吧！？”
“什么小雨？快去告诉孙红雷，我真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看那两个家伙还在傻乐，何德武就生气了：“你们到底去不去？再不去我揍你们了。”
“好好好！赵小爷稍等，我这就去通报镇长。”两个保安队的家伙看他真有点生气了，也害怕他去孙红雷或是黎明那里告状，就打开门跑进去通报镇长了。
说起来何德武一家还是有恩于孙红雷的，10年前，一伙外地来的土匪路过这里，想随便打打秋风，就包围了孙家大院，在二、三十条长短枪的威胁下，土匪将大院将孙红雷家中的财物洗劫一空扬长而去。这孙红雷平时里人缘倒也不差，虽说也靠着心狠手辣在外地发家的，但是对待乡邻却很友善，谁家少衣少食，只要他知道了，少不了拿出一些钱物资助一番。和他那个平时横行乡里，一门心思鱼肉百姓的表兄弟薛刚倒是两个极端。
也正是冲着这一点，在这关键时刻，在地方颇有些威望的何老爷子领着二百来个乡里的青壮拿着鸟枪火铳帮他追回了财物，从此之后孙红雷对乡亲们更好了，对何老爷子更是言听计从。后来孙红雷当上了风铃渡的镇长，镇上成立了保安队，开始渐渐与他那个称王称霸的表兄弟薛刚对立起来，时不时“为民代言”找过薛刚几次麻烦。薛刚这才有所收敛，背地里，孙薛两家更是水火不容。
第二年，何老爷子也不知出于什么因由，就带着孙子何德武搬进了山里，从此和吴家来往少了些，但是何老爷子面子还在，碰上什么事只要吱一声，孙红雷无不照办的。
一听到何德武来了，孙红雷放下茶杯，亲自迎到门口：“是德武啊！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又责备两个看门的：“德武是自家人，下次他再来不准拦他，也不要通报，直接放行明白吗？”
两个保安队的小子面面相觑了一下：“镇长，我们明白了。”
孙红雷今年40出头的年纪，身材高大魁梧，穿着一件灰布长衫。他笑逐颜开地拉着何德武进了正堂屋，让人递上茶水，也猜到何德武没吃中饭，就吩咐下人说：“快去弄些饭菜来。”
何德武说：“镇长，我不吃饭了，马上还要赶回去呢！”
“饭要吃的，晚了就先住在我家，明天回去也不迟。”
何德武就把约翰的事说了。
孙红雷一听这事，立即喜上眉梢：“我前几天也接到县里的电话了，说是一个美军飞机员有可能在我们这一带坠机，让我组织人手上山搜索一下，可惜我们人手有限，找了几天没点动静，没想到让你们找到了，真是大功一件啊！”
饭菜一下就上来了，一大碗白米饭，半只烧鸡和两个家常小菜，何德武真是饿了，这一路小跑20多里山路把他累得够呛，背上还背着一把十多斤的火铳和弹药，孙红雷笑眯眯地看着他把吃饭菜一扫而空，才说：“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何德武点点头：“还好，镇长没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约翰大哥说让你们早点送他回去。”
“哈哈，没想到何德武还有个美国大哥了啊！”孙红雷打趣说：“行，我这就安排人跟你一起去接他。”
“这倒不急，明天你再让人过来吧！”何德武自然有点自己的小把戏，他舍不得约翰这么好的老师今天就走了。
孙红雷点点头：“也好，那我就明天再派人上山接人。”说着从里屋取出一条卷烟递给何德武：“这是我上次从省城弄回的上好卷烟，你带条回去给老爷子。”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