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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宋》八 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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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矮的草房里,一股难闻的异味传出。.李义勤知道这是因为天气炎热,尸体放得时间长了,已经开始变质。李义勤皱了皱眉,将衣摆卷扎了起来,这才低下头来,向屋里走去。

薛顺娘此时正伏在床沿上,“嘤嘤”的抽泣着。李义勤也没说什么,只是走上前去,轻轻的拍了一下薛顺娘的肩膀。等薛顺娘抬起头之后,又回头向跟在身后的秦伯示意,将失去主张的薛顺娘拉了出去。随后招呼庄客中一个年龄最大的,来帮忙收殓尸体。

李义勤也曾处理过杀人案,对于尸体并不陌生。在看到尸体上某些变色的斑痕时,立即判断出死者并非正常死亡,死前一定曾遭人欧打。因此收殓的时候,又忍不住仔细检查了一下。倒是那个帮忙的老庄客,像是怕李义勤看出什么来,急急的忙着。

李义勤注意到老庄客的神情不大对,便旁敲侧击的问了两句,结果却是答非所问。心知要想弄清楚,只怕还得向薛顺娘问过才行。也就按下疑问,不再说话。

人多手快,而那些帮忙的庄户似乎也想早点完事,大家忙活半天,终于抢在最后一丝日光落下之前,将尸体下葬了。

整个过程中,薛顺娘一直在低声泣咽,店家秦伯则在一旁不住用言语宽慰。至于那些庄户,除了小声议论些庄稼长势和村里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外,并无一人提起薛匠人的死。

李义勤见大家都避而不谈,心中虽然更加疑惑,但却忍住了并没有去问。而是和众人一起回到秦伯的那间野店,店家婆早已将菜烧好,肉煮烂,又搬了一坛子酒。

薛顺娘虽然年幼,但却十分懂事,强自抹干眼泪,帮着店家婆为众人添酒上菜。这些人都是些穷庄户,平时勉强能填饱肚子就不错,油荤都少吃。此时见有酒有肉,三五杯下去,神色也缓和了许多,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

李义勤看了看在一旁站着为众人添酒的薛顺娘,脸上依然是愁容满布,心里也觉得不大好受。但是想到顺娘年纪还小,又刚刚失了至亲,没有因此崩溃,已算是刚强的了。心念一转,和众庄户说话时,故意找些奇闻异事。

那些庄户人家连字都不识一个,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附近的镇子里,哪知道李义勤说得是真是假,一个个全都闭了嘴,听李义勤说古谈今。

李义勤一面嘴里胡乱扯着,一面偷眼去看顺娘。果然,顺娘毕竟还是孩子心性,注意力很快被李义勤吸引过来,脸上的哀愁淡了不少,换上了一付好奇之色,李义勤心里也吁了一口气。

因为是丧事,天色也已晚了,众人就没有多喝,稍稍饮了几杯之后,就各自吃完饭散去。秦伯夫妻自来收拾桌子,薛顺娘又要帮衬,却被店家婆拦了下来,使了个眼色,让顺娘陪着李义勤说话。毕竟按照约定,顺娘算是李义勤的人了。

李义勤此时正捡了一条长凳,坐在草亭外的路边纳凉,看到薛顺娘走过来,便向一旁让了让,示意顺娘坐到自己身边来。

薛顺娘看着李义勤的举动,脸上一红,迟疑了一下,才慢慢的将身子挪了过来,挨着凳子边坐了下来,身体也缩成了一团,低着头不敢向李义勤这边看。

李义勤看到薛顺娘的举动,先是一楞,随即想起这个时代的男女关系,和千年之后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想到自己原本所处的那个时代,不禁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满天星星,一时倒忘记想说的话了。

薛顺娘原本以为李义勤把自己叫过来,会对自己做些什么。没想到低头等了半天,却什么动静也没有,这才转过身子来看身边的这位男子。

只见月光洒在那健硕的身躯上,显得分外高大,有若雕刻般侧面透出一种无形的坚毅。薛顺娘坐在这个男人身旁,忽然觉得心里非常踏实,不禁将身体向凳子中间移了移。

李义勤正在看着天上,虽然和千年后的星空并没什么差别,但是周围的人物确切切实实的变了,此时的星空,让李义勤有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李义勤突然觉得万分憋气,不禁仰天大吼了起来,好驱散这种让人郁闷的情绪。同时猛然张开双臂,正要开阔一下心胸,好舒爽情绪。就听到耳边传来“啊”地一声,接着便听到有物体摔在了地上。

李义勤忙转过身看时,原来是薛顺娘被自己挥臂打倒在地上,正不住呻吟。不由有些奇怪,这丫头不是一直座在凳子边上吗?自己怎么能伸这么远,难道是穿越过来,手臂变长了?

李义勤看看手臂,并没有变化,不禁摇了摇头,上前将顺娘拉了起来,发现那白晰的脸颊上有块淤青,估计是刚才被自己给敲的。连忙将顺娘拉到自己身边,说了声“不要动”,接着便轻轻伸出手轻轻的揉了几下,又用嘴凑上去,向受伤处柔柔地吹着冷气。

顺娘感觉到那吹向脸颊的温风中,夹杂着男人的气息,还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只觉得心里突然跳得厉害,连忙弯下了脖子,将臻首埋向了胸间。

李义勤见状,正要说话,忽然发现顺娘的脸颊上不易察觉的红云,心下恍然。便将手放开,坐在顺娘身边道:“趁现在没人,正好有些话我想问你,希望你不要瞒我!”

顺娘转头看了李义勤一眼,立即转了回去,柔顺的点了点头。

“你父亲倒底是怎么死的?跟那个姓楚的有没有关系?”李义勤问道。

顺娘本来还想到别处去了,此时听李义勤问起父亲,脸色立即黯淡了下来。沉吟了一下,才回道:“官人,我爹是被人打死的呀!那些打我爹的人,就是楚胜叫来的。”说着,又要哭起来。

李义勤忙道:“别哭,别哭,你先把事情说清楚呀!”

顺娘抽咽着道:“我爹因为在家乡得罪了一个大官,三年前带着我逃到这夹沟村落户,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也还有口饭吃。

前段日子,爹去镇上做活计时,发现有人在收白鹤,想起村后的河滩上经常有白鹤在那里。就买了几个鸟套,去村后的河滩边下套。谁想到,没几天楚管家也带了三个人来,去河边下套捉鹤,还将我爹下好的套,连套带鹤一起收了。

正好昨天我爹也去收套,便上前找他们理论,谁想那三人上来便将爹打倒在地。村里人知道后要帮爹讨回公道,楚管家得知消息后,赶了过来,说是谁要敢出头,来年就别想再租地。

村里人没有办法,就将爹抬了回来。只是爹回来后,便总是吐血,晚上便熬不住了!”顺娘说到此处,再也忍不住,猛扑进李义勤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李义勤心想,顺娘的父亲果然不是正常死亡,只不知那三个打人的人是谁。轻轻拍了拍顺娘,道:“好了,别哭了,时间已经不早,先去休息吧!你爹的仇,一定会报的。”

李义勤这话是对顺娘说,也是在对自己说。穿越前的李义勤就是一个容不得恃强凌弱的人,若是遇上违非作歹,却逍遥法外的,也会想办法制造“意外”来惩戒。如今在这陌生的世界,更少了几分顾忌。

顺娘听得李义勤的承诺,抬起头道:“真的吗?可是我听说那个秦老爷和县太爷是姻亲,怕是不会理这个案子呀!”

李义勤听在耳内,自有了打算,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快去洗洗睡吧!至于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

顺娘看着李义勤自信的神情,心里蓦然安定了下来,郑重的点了点头,向店里走去。

李义勤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星空,忽然觉得,既然老天让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总该做些什么才对。吐了一口心底的浊气,也向店里走去,一切都等休息好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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