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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仙魔缘》第六章: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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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絮漫天如雪,垂柳轻飘似烟,燕舞莺歌山花灿,人间三月天。

沐浴在春风中的清平山,青山巍巍含翠,碧水盈盈蕴波,更显得钟灵水秀,有若人间仙境。

清平下院,林劲松的统领府内,后花园的鲜花已然怒放,整个花园内姹紫嫣红,处处都是花团锦簇,暗香浮动。满园春光,引得那些飞蜂浪蝶嘤嘤嗡嗡,花间来往穿梭,流连忘返。

花园深处,三个小孩子,手持折来的鲜花,在花园内追逐戏闹,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不远处,林劲松高大的身形,正靠在一棵树上,静静的看着三个孩子玩耍。三个孩子上清平山,已经两个月了,小女孩病早已好了,那小男孩也是伤势大好。只是经脉伤内伤,实在难治,无法真正痊愈。不过小男孩依然可以奔跑自如,和另外两个孩子一起玩耍。而三个小孩子的身世,林劲松业已问得清清楚楚。

原来,这三个孩子并不是亲生兄妹,但他们家都住在碧阳派下海韵城中,互为近邻。那偷肉的小男孩今年只有七岁,姓周名天雷,小女孩叫姜雪仪,只有六岁。那小男孩名叫秦旭鹏,也只有六岁。

周天雷的父亲本是一个铁匠,在城内开了个铁匠铺,赖以为生。秦旭鹏家紧挨周家,开了个木匠铺。姜家就在他们对面,姜雪仪的父亲,则是一个教书先生,在家办了一个学馆,招一些平民子弟,教他们识文断字,收点学资,生活倒也过得去。

远亲不如近邻,三家的家长又年龄相仿,都是三十多岁,三家关系当然是相当密切。周家和秦家父母从小就将儿子送到姜家上学,周天雷和秦旭鹏都是天资聪慧,讨人喜欢,深得姜先生的喜爱。

海韵城位于大陆最西部,修魔者历次进攻大陆,海韵城都是首当其冲,最先遭难,此次当然也不例外。自从修魔者攻到西部大陆边缘后,碧阳派与修魔者多次在城内外混战,使城中百姓死伤无数。百姓在无奈之下,能搬走的都搬走了。

周、秦、姜三家世代居住在此,实在不想远离故土,浪迹他乡,同时还心存侥幸,认为修仙界势大,修魔者很快就会退去,就壮着胆子留在城中,不肯搬走。

三家每日都是万分小心,天不黑就关门闭户,有生意也不做,想要躲过劫难。然而天不遂人愿,一年前有修魔者又潜入城中,在城内与碧阳派混战,而战场就在三家附近。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周天雷和秦旭鹏的父母在混乱中被误杀,姜家却幸运的躲过一劫。成了孤儿的周天雷与秦旭鹏,就被姜家收留。

他们三家的房屋在混战中都化为废墟,海韵城是无法再住下去了。恰好姜先生的夫人张氏,有一表妹,远嫁在大陆西北清平派下的飞云城,姜氏夫妇就带着三个孩子,到飞云城寻亲。

海韵城与飞云城,万里迢迢,途中跋山涉水,还要照料三个孩子,姜氏夫妇自然是身心俱疲,劳累不堪。姜先生本来身体就弱,很快就支撑不下去,行程未半就一病不起,抛下几个妇孺,含恨归西。

姜夫人强忍悲痛,带着三个小孩,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了飞云城。可一打听,表妹早已搬走,不知去向。一行几人远涉万里,却寻亲不遇,眼见囊空如洗,衣食无着,林夫人急火攻心,病重不起,很快就撒手人寰,一命归天。

三个可怜的孩子没有办法,只好找了小山洞暂时栖身。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周天雷虽只有七岁,但身遭大难,却十分坚强。他领着秦旭鹏和姜雪仪二人,在城中讨些剩菜剩饭,糊口渡日。到了冬天,有些可怜他们的好心人,送了些破被子旧棉衣,他们借此倒也熬过了冬天。

眼见春天来了,天气转暖,日子就要好过一些,姜雪仪却生病了,高烧不退。周天雷那里有钱给她看病,只能眼睁睁看着雪妹烧的迷迷糊糊,却束手无策。那天早上他听到雪妹梦中叫嚷要吃肉,就异想天开,认为雪妹是饿得太狠,只要吃上一顿好饭,病也许就好了。

于是他明知张屠户霸道凶悍,仍咬牙铤而走险去偷肉,结果被张屠户捉住,遇上了林劲松师徒四人。

林劲松站在树下,默默的看着三孩子在花园内嬉戏。满园的春色,却没有让林劲松感到一丝的开心。几小孩子悲惨的遭遇,与他的童年何其相似。小时候的他,也是父母早亡,无人照料,只好做了个小叫化子,流浪在外,计饭为生。一个冰冷的冬夜,他无处可去,只能露宿街头。凌厉的寒风很快就将他冻僵,眼看就要横尸街头之际,有幸遇到师父纳善真人,将他带上清平山,才使他有了今日。否则,他早就成为野狗的口中之餐,路边的一堆枯骨。

相同的经历,让他对这三个孩子更加怜爱。特别是周天雷,小小年龄就知道照顾别人,更让他觉得喜爱。可偏偏是这个让他最觉喜爱的孩子,却经脉受损,无法到初修院去当试炼者。

唉,有什么办法呢?经脉受损,最难医治。三十年前,清平派掌门人纳良真人之孙李恒文,天资过人,年仅十二岁就已修炼到二阶顶峰,被视为修炼天才。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在清平山无妄崖游玩时,遭人暗算,身受重伤,经脉被损。后虽然多方医治,仍是回天无力,再也无法修炼。掌门人之孙受伤尚且无法医治,何况周天雷呢?他和师父纳善真人都已尽力而为,依然没有任何功效。

再过几天,这三个孩子,就都要去初修院了。只不过秦旭鹏和姜雪仪是做试炼者,周天雷却是去做服侍试炼者的小茶童。三个情同手足的孩子,命运之路就此不同:有的将成为身份高贵的修仙者,受人尊崇;有的却会成为地位卑微的杂役,供人驱使,而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林劲松,却对这个结局无能为力,怎能不令他感到憋闷?

十年以后,他们还能像今天一样,亲密无间吗?林劲松暗暗的想道。但他清楚,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地位差别像一道巨大的鸿沟,即使是亲生父子、兄弟、姐妹,尚都能隔开,何况一个少不更事时伙伴?

林劲松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他要去准备准备了。再过几天,当这三个小男孩被送入初修院时,他就要离开清平山,踏上征途。碧派、丹华两派与清平派紧紧相联,唇齿相依,若是二派被修魔者打垮,清平派必然也独木难支,离覆灭不远。因此天泉、灵源可以不管西部的两派的死活,清平派却不能不管。掌门师伯纳信真人已传下谕命,清平派要派出修仙者一万护教军,到西部大陆与碧阳派并肩抗敌。他做为护教军中的一个统领,要和着手下上千名修仙者,一起到西部去了。

五天后,清平下院,初修院。

清平派的初修院气势恢宏,规模庞大。院内古木参天,林荫蔽翌,有大小房屋千余间。身处院内,成片的房屋、纵横的道路,让人有如进了迷宫,分不清方向。但若身处高处,俯视初修院,就会发现那些看似杂乱的房屋,组合在一起,从外到内、错落有致的围成一个个巨大的环形。圆环中央,一座高楼斗拱飞檐,高达十数丈,如鹤立鸡群,傲然而立。它就是清平派修仙者的宝地--藏书楼。藏书楼内,不仅有各种阵法、修炼功法等修炼用的书籍,也有诗词歌赋等各类文人墨客撰写的书籍。各类藏书洋洋洒洒,浩如烟海,数不胜数,使藏书楼成为文武兼修的修仙者,最喜欢来的地方。

初修院最外屋的环形房间,住得是在初修院生活多年、已修成低阶修仙者的清平派弟子。等参加过二十年一届的夺珠大会,他们就要离开初修院,到兵备院报到,编入清平派的护教军中去了。

越向里面,房屋内住得试炼者年龄越小。而今天,这圆环的中央,藏书楼下的广场上,正热闹非凡。清平派今年挑选的几百名试炼者,从今天起就要正式开课了。那些送子上山的父母,也要在今天与他们只有六、七岁的孩子骨肉分别,下山回家。广场上,充斥着欢笑声、哭泣声、呵斥声、安慰声,让初修院内如同一锅沸水,暄闹得让人眩晕。

墙边树荫下,周天雷身穿崭新灰布薄衫,手中拿着一方雪白的抹布,安静的站在一张红漆大方桌前。方桌上放满了茶碗,方桌的旁边,则是一个的大水缸,热气腾腾的茶水透过缸上木盖,冒着丝丝白气。不时有人走过来,端起沏好的茶水,一饮而尽,抹抹嘴转身而去。匆忙的人们,甚至没有时间看上周天雷一眼。只有七岁多的周天雷,在喝茶的人走后,换上新茶碗,然后吃力的提起桌上的水壶,将茶碗沏满。

周天雷来初修院已经二天了,初修院试炼者准备开课,人手短缺,在初修院杂役总管余胖子余则成再三要求下,在林劲松去西部前一天,就把周天雷送进了初修院。

茶童的差事虽然辛苦,周天雷却很满意,对于让他在清平派当上杂役的林劲松,他内心充满了感激。

一切都像美梦一般。两个月前,他还是一个食不裹腹、衣不蔽体的要饭花子。而现在呢,他已经成了修仙界五大派之一、清平派的一个杂役。如果用他父亲在世时的话来说,那是他们周家的祖上积德,坟上冒青烟了。

记得前年他五岁的时候,一个碧阳派杂役小头目的二哥的老丈人的堂弟,来到他家的铁匠铺里打了一把镰刀。打刀时,那老汉看了看周天雷,说:“这孩子看起来还挺伶俐,赶明儿我和我哥哥唠唠,让他给他那碧阳派的亲戚说说,看看碧阳派选杂役时,能不能把这孩子选上。”只因为这句话,就让他的父亲乐呵呵的替那人白打了一把镰刀,最后分文未取。可后来,那人却再也没有提过让周天雷去选杂役的事。

事情虽然过去两年了,但周天雷仍是记忆犹新,能在修仙门派当上杂役,在他心中成了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他也知道他的鹏弟、雪妹和他不一样,他们将成为初修院的试炼者,但那又如何?只要大家还生活在一起,都能吃饱饭、穿上衣,还能常常见面、玩耍,这就足够了。至于日后杂役和试炼者巨大的地位差别,仅有七岁的周天雷,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

站在桌边的周天雷,比茶桌也高不了多少。那把铜制的水壶,虽然已是茶房里最小号的了,可他提起来还是有些沉重。只是他心中高兴,干起活来一点也不觉得累。沏完茶水后,他乐呵呵笑着,抬头向不远处那群试炼者张望。忽然,两个熟悉的身影跃入他的眼帘,秦旭鹏与姜雪仪,身穿着簇新的青布长衫,手拉手站在人群中。他们的身上,都背着一个漂亮的碎花格子布书包。

那漂亮的书包,引起周天雷极大的兴趣,他不由自主的离开茶桌,快步向他们两个跑去。“鹏弟,雪妹。”周天雷兴奋的冲着他们两个叫道。

“天雷哥。”秦旭鹏和姜雪仪看到周天雷跑过来,也都高兴的应道。周天雷跑到他们身边,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他们的书包,问道:“鹏弟,雪妹,你们的书包真漂亮,能让我看看吗?”

秦旭鹏和姜雪仪都没有犹豫,从身上取下书包,同时递过来说道:“天雷哥,给你。”

周天雷伸手想要接那书包,手刚伸出去,站在姜雪仪旁边那胖胖的男孩大声叫道:“这是发给我们试炼者的书包,里面有派内修炼的功法,你们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一个杂役看呢?”

男孩的叫声,把附近上百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秦旭鹏与姜雪仪吓了一跳,拿着书包的手立刻缩了回去。周天雷接了一个空,脸腾的红了。他不满的看了那男孩一眼,刚想说些什么,不料那男孩撇着嘴说道:“看什么看,一个杂役,有什么好横的。”

周天雷脸更加红了,这些天来一直充满骄傲的那颗心,被胖男孩深深刺痛。他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公鸡,顶冠血红,冲上去就想要与那胖男孩干上一架。可就在这时,他的头顶突然‘嘣’的一声响,有人在他头上重重来了一个爆粟。那人用力很猛,周天雷霎那间感到一阵眩晕。模模糊糊中,他听到前面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连秦旭鹏与姜雪仪也红着脸,捂着嘴低头轻笑。

周天雷定了定神,满脸怒火的转过脸来,却看初修院杂役总管余胖子余则成,黑着脸站在他身后。

周天雷顿时傻在那里,怒火也跑到了九霄云外,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余、余总管,我来看看我的朋友。”

余胖子伸出他蒲扇般的大手,准确的扯住了周天雷的耳朵,骂道:“真是自做多情,一个小杂役,那个试炼者会和你当朋友?还不快滚过去看好你的茶桌,不好好干活,今天就别想吃饭。”

余胖子说着,用手扯着周天雷的耳朵,把他拽走了。那群试炼者见了,又是一阵轰笑。

余胖子一直把周天雷扯到茶桌旁边,才放开了手,他冲着周天雷恶狠狠的说道:“小子,我不管你是谁送来的,不好好干活,就早点给我滚,我这里可不养闲人。”说罢,他瞪了周天雷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周天雷用手揉了揉的耳朵,又揉了揉了头顶的那个大包,眼泪在他的眼里直打转,但倔强的他咬牙忍着,一滴也没让它们掉下来。幼小的他开始隐隐明白,试炼者和杂役的身份是不一样的,他要走的,是与那些幸运的试炼者,完全不同的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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