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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渡》唐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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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堡

离笺诉离情 寒枕烬寒灯

年来只影 往事逝东风

一别误今生 和梦不相逢

寻常花月 此恨更倾城

绍兴三十二年,六月。

星月之下,他立在紫宸殿前,看一天墨色的夜空。

“官家,夜凉如水,请官家早些安寝罢。”近旁侍立的宫人轻轻进言道。

是呵,夜凉如水。多少年前,是谁也曾这样提醒过他。那时,他还是谁。

如今,他已君临天下。

只是,这个天下,是怎样一个支离的天,怎样一个、破碎的当下。

可是他坚信,他要挽这狂澜,他要弥这苍天。

——为了这信念,我已等了整整二十年,让你对我失望了二十年。如果如今你可以了解,你是否还愿意谅解、我的当初。

——我终究,是为负起这江山,负了你。这件事,我并不后悔,只是此生,至死,长憾。

而你说,终此一生,不屑记我。

绍兴十年,中秋。

风帘翠幕,菱歌泛夜,他这一次出游,倒也没有千骑拥高牙,原是暗得君父应允,出得禁苑游湖赏月的。他的身边只带着一个侍剑书童,三五暗卫都在不远处相护。他自己一身,不过是寻常公子模样,倒也看不出便是个王孙。

行行重行行,他不知怎地便扭伤了脚踝,却不想惊动暗中相护的侍卫,辜负这一场游湖,只一路缓缓挪着脚步遮掩。走过苏小墓没多远,他一时不察,闷哼一声几乎软倒,幸好被身边相随的侍从清秋及时扶住,一看之下,才知却是被草蛇咬了一口。

不待暗卫现身,却听近旁一个温婉恬静的女子声音淡淡响起:“这位小公子且坐着莫动,让姐姐看看伤口,怕是有毒就不好了。”他闻言淡淡一惊,却并未表现出仓皇,依言席地坐下,除下履袜让女子细看伤口。清秋亦是有分寸之人,暗中示意一干护卫暂时不要上前相扰,自己只静静立在一边,打着灯笼为两人照明。

他看着她安静地侧身跪坐在自己身边,眉低鬓近,素手挽起他的裤管,亦不避嫌。他心底有些微的好奇:他自幼生于禁掖,长于宫闱,终究是没有见过这等气质兰若清沛的女子,如此愈人身心的态度举止,春风不及。他感受着她柔暖的手指轻轻掠过踝间伤口,看着她自袖底取出金针,扎在自己的伤口附近,引出一脉细细的血线。灯火幽暗昏黄,她却运针如风,有条不紊,认穴精准已极。他偷眼看着她水黛风华的长眉秀目,心底不知怎么就浮起一句颇不合时宜的少游词:

——金风玉露一相逢。

呵,如今,可是中秋呢。

然而那些让天上双星羡煞的人间胜景,是不是也如此刻一样,只是万千相逢初度里的、无数柔情似水中的纤毫一例呢?

长向月圆忆此夜。

——惟愿许,年年此夜,人月双清。这一场佳期如梦,惟愿,不是梦才好。

处理好伤口之后,她将金针收起,才始抬头对他展颜微笑:“好了,小公子真是通情乖巧,这金针渡血终究是有些疼的,小公子居然都没有吭一声。”她自腰间锦囊摸出一只小小的瓷瓶,倒出两丸丹药递给他:“把这个慢慢含着化了,回家后再请大夫熬些去火解毒的汤药喝了,就该全都好了。”

他站起身子,看着她盈盈转身,连忙唤住她:“姐姐救命之恩,小可无以为报,不知姐姐可愿告知府上何处,小可来日也好备下一二薄礼,亲往姐姐芳处答谢。”他一言既出,始觉自己竟是这般疯魔的执念,如此言行,几乎是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思量想法。清秋在一旁暗暗看了他一眼,亦觉诧异,却到底没有出言。女子闻言嫣然一笑:“并没有什么,小公子不必记挂在心上,夜凉如水,小公子快些回家安歇吧。”一言方毕,她盈盈转身,径自娉娉婷婷去了。

他看着她袅袅地远去,亦不知如何开口,不好开口。好一时,清秋才上前一步低声道:“公子,咱们回去吧。”

他叹了口气,有些失落道:“清秋,你说,我可不可能再见到她,可不可能打探到她住在何处。”

清秋看着他闷闷不乐的神色,微微一笑:“自然是可能的,清秋适才自作主张,让秋水秋暝二人远远缀着那位姑娘去了,待得公子回去稍作安歇,召来他二人一问便可。”

他闻言微微一愕,看着清秋含笑的面容,微微不自然道:“这样,真的好吗。”

“公子,没什么不好的。”清秋躬身低语道,“公子长大了,见一些外面不一样的人,也挺好。比起日日在里面,日日和那些相熟的人相对却无法交心,总是好的。”

“交心么。”他淡淡苦笑了一下,“你已经这么容易地看出,我把这颗心都交出去了吗?”

“公子方才情愿把性命交付在那位姑娘手上的时候,清秋就已经看出了。”清秋直言不讳道,“公子毕竟是万金之躯,何况自幼罹乱,经历可谓多矣。方才公子若有半分不愿,如何便会让那位姑娘近身救治呢?公子本不是这般不谨慎的人。”

“呵,清秋,你这是在笑我情迷意乱么。”他看着托在手里的那两丸未服的丹药,有些寂寞地想着:是的,他一直是严谨的。三岁那年苗刘兵变,从他被逆臣谋划着欲立为傀儡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早已一夕长大,几乎苍老。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愀然变色,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大悲大喜。十年来,他一直从容优雅,一言一行都有礼有度,无懈可击到近乎睿智——君父赏识他,百官赞许他,所有人几乎全然忘记了——他赵伯琮,如今,还只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而已。

“没想到那草蛇之毒,甚为性烈,若不是唐姑娘救治得及时,殿下恐怕要多受些磨难了。”回到禁中寝殿内,清秋检视着他的伤口,忧心之余,暗呼万幸。他却有些神游,饮了半盏茶,又置在一边,向清秋问道:“秋暝的意思是,唐姑娘是江湖中人?”

“是的,据说是蜀中唐家堡在临安的半个管事。这个唐家堡,比起江湖上的其他门派,却是一向深居简出得紧,他们是个家族门派,在成都府那一片地方,逍遥自在得紧。不过大约他们很明白坐拥巨富、怀璧其罪这回事,所以于朝于野,一向倒很收敛。呵,说不定也是不屑与外界人士过多为伍,说起来,他们历来的行事作风,也不是多么正派——唐家堡毒药暗器两大绝学独步武林,也是令人十二分闻风丧胆哪。”清秋徐徐道来,看着他一手转着茶杯,一手在膝上无意识地轻轻扣着,又复开口道,“不过唐姑娘性情柔悯,单从她陌路施救一事,便可识得。再者说,临安不比蜀中,唐家堡既然遣她驻在天子脚下,想来深信她的处世。”

他闻言微微一笑,抬眼看着清秋:“清秋,我想去拜访她。”

清秋沉吟道:“时常走动的话,恐怕不好。”

“我知道,”他终于放开那只茶杯,轻轻拂去手上被沁润的水汽,“只是先见一面,以后,我会自禁,我有分寸。”

绍兴十一年,三月。

唐灵惋从蜀地一路顺流而下,来到临安看她。二人在庭中相见,闲话玩笑的光景里,他又差秋暝送来一笺短信。

唐灵惋看着她含笑阅信的清浅笑靥,忽然道:“灵惜,你如今开心很多,我也放心了,此番回去也好对四叔有个交代。”

她抬眼,看了身畔这个幼时的闺中密友一眼,温柔地笑了笑:“爹爹一向很好打发的,我一直有记得,在与堡内通传讯息的时候、顺带给他留信啊,你又对他有什么要特别交代的。”

唐灵惋闻她所言,把眼睛转向近旁的花木看着,淡淡道:“我是说我对唐瑾总算可以有个交代了。”

她的手微微一滞,而后轻轻把那笺信纸折好,放回信封,搁在一边的石桌上。她起身,行至廊下,抬手去拂桃枝上那些静无声息的护花铃,听见唐灵惋在身后道:“已经这么些年了,就这样吧。难道,他不是四叔吗,我以为,你可以放下了。”

“……已经这么些年,却是多少年,不过三载而已吧。”她轻轻摇着护花铃,听到自己胸腔里发出一个已经不太熟悉的、太过寂寥的声音,“我已经可以生活得这么平静,这么岁月静好。原来,我是一个这么薄情的人。”

“一个女子最好的韶华能有几何,你都已经十七了,还要为着沉湎于对他的追念不肯自拔几年?” 唐灵惋看着石桌上的信封,伸手过去轻轻摩挲了一下,“此番看到你与人信件往来的神情,该是敞开心扉了吧。你别怪我心狠,才来就揭你旧创——如果你是真的能够放下从前,我自然比谁都欢喜,可是如果你是自欺欺人,感情这回事,对别人无论怎样不公平,最后伤得,还也不是自己么。你能移情,我只觉得是万幸,瑾叔泉下有知,也该安息了。”

“等一下灵惋,”她转过身来扬手止住这位一心爱惜自己的手帕交,敛去寥落与哀愁的清澈眸子里有着淡淡的无奈,“我只是放下了,哪里会有移情到别个谁人身上。再说,这写信之人,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可我看你方才的神情,却不似你的这般说辞。”唐灵惋微微一笑,拈起那封信,来到她的跟前微微晃了晃,“方不方便让我瞧瞧你们所有的书信,我可不信这会是第一封。”

“你的眼光总是这般刁毒,”她笑着叹着,不禁摇首,神情里又不禁勾起一丝惆怅,“那时我和瑜之的事,也是你第一个瞧出来的。”

“我不过是和你处得近些罢了,你向来又不会掩藏些什么,并不是我眼光独到。”唐灵惋挽起她的手,轻轻握了握,清甜的笑容里有一丝慧黠,“你既道我眼光刁毒,我便证明与你看,你这大约便是恋着了,嘻嘻。”

“怎么会,”她心下微微惊异,一时之间,却亦有了些许不确定的迷惘。进了内室拿出自己与那少年相识以来所有信笺递与唐灵惋,唐灵惋细细看了,抬眼对她嫣然笑道:“还说不是,我猜的再不会错。依我看来,这人竟是爱恋你的紧呢,这等隐忍的措辞,都掩藏不去展露无疑的情意,你还道、你们这是寻常?”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去年中秋我在苏小墓前经过,他被毒蛇咬伤,我恰好帮他救治而已。几日之后,他便前来相访,再后来,也并没有什么,月余见不得一次,只是三五日便传递些简短信件罢了。”她看着唐灵惋似笑非笑的神情,无奈道,“我只是觉得他小小年纪却如此有礼有度,优雅从容,又不失少年人的明朗可爱,才时时与他说话的。”

“少年人?”唐灵惋看她一眼,嘻嘻一笑,“他比你小?”

“才便要和你说这个呢,”她嗔怪地微瞪唐灵惋一眼,“他如今才十四岁,便是说下什么天荒地老,不过是少年人一时意气罢了,又岂是能作数的。”

“咦,我还道他唤你姐姐,不过是敬意,原来却是真的。”唐灵惋眨眨眼,又是灿然一笑,“怎么便是一时意气了呢,十四怎么了,你当初念着瑾叔的时候,不也才盈盈十二么,难道你也是一时意气?”

“灵惋……”她神色一寂,轻轻叹道,“我自然不是意气,却也未得什么好的结果……再说,纵然我是真的已经放下哀痛,你也不要这样一再提及瑜之、来对比这一场当下呵……”

唐灵惋看着她有些黯然的神色,忽然拉过她的手,郑重地轻声道:“灵惜,我不是有意怄你。我就是怕你,一朝被蛇咬……这人便是比你小又怎地,纵然年少,又岂是、便合着将天荒地老的言语随意轻许于人的?你不是也道他是懂得分寸的吗?你自己明明什么都清楚的,清楚你自己的心,清楚他的心,偏生要我这般淋漓地点破——若是,我此番不来呢,你却要逃避到什么时候?瑾叔的事,是命中有劫——非谁背诺,天不假年。你如今,还把年华踯躅在对他的追忆里蹉跎光阴,你以为瑾叔会谅解你、会开心吗?”

“可是我终究比他大了三岁,”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唐瑾比你大多少?你自己说——这却又有什么要紧的。”唐灵惋说着走到近旁插着蔷薇的青瓷胆瓶跟前,折下一枚开得正艳的血色花朵,簪于她的鬓间,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轻轻道,“灵惜,花开堪折,直须折。”

绍兴十二年,上元夜。

漫天如雨流连的烟花银火,映得那一轮如璧的月色都显得黯然。苏堤上,她静静地立着,等了多久,他才姗姗来迟。

她回身,微笑:“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他笑了笑,恋恋地看着她:“还好,没什么的。”

她看着他少年英姿的容颜,心底知道,自己是真的恋着这个少年的。

只是,真的相恋,又能怎样呢。

她开口,笑容依旧:“我以为,你是不敢来见我的。”

他一怔,听到她的声音几乎模糊在风中,却在他耳畔清晰地宛如晴天霹雳。

“检校少保,普安郡王,你用我给你的毒药害死了岳元帅,你真的没有一点儿于心不安吗?你刚刚得到的这些封赏,这少保,这郡王,你能告诉我,这些和岳元帅之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

他震惊地看着她,看着她眉目深颦,看着她低下头去,徐徐地诉说着。

“伯琮,你不在意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也的确没有在意过你的身份。自然,这些你我都知道,不代表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何人。从你年关前夕,特特来向我要灵台骨和忘川劫的时候,咱们彼此,就已经心照得很了吧……你做的事情,我从来不问你,也一直习惯为你想、为自己帮你解释更赏心的说辞——我想你最初开始思慕于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因为,我比较容易使人感到安心和温暖……我什么都明白的。”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听得她依然是声音静澈,只是恍然带了些许伤痛,不分明,却笃定。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真的……把灵台骨,给了秦相。岳元帅的尸身我验过,你不要问我是如何觅得他的尸身的,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她寂寞地叹息着,“我以为你会用忘川劫哄一哄秦相,不想你不仅用了灵台骨,连岳云等人的弃市,都没有拦下。”

她走近他,近到彼此眉低鬓近的距离,咫尺亦不到,此心却已天涯。她伸手抚着他依旧朗朗的脸,轻轻问他:“天日昭昭,天日昭昭,若你将是这天日,记得,终要将这一切,全部昭雪。”

他终于可以有一个开口应她的措辞:“我,一定。”

她放开手,一步一步后退。他看着六七步之外站定的她,清楚地察觉到,她在站定的那一刻有着怎样微毫的踉跄,那么一遮便难及目的踉跄,逃不过他眼中完完满满全部是她。她气若游丝地开口:“我要回蜀中去了,灵台骨一毒,在朝在野被人知晓,唐家堡都少不得解释一番。秦相那边是何态度,也实难测,这个风口浪尖,唐家堡不想生出事端授人以柄的。伯琮,就这样吧……我依然有很多理由去为你向自己辩白,我其实也是何其相信你所有的无可奈何,只是,我真的有些累了啊……我始终是唐家堡子弟,你始终是赵氏宗亲,我不能给家族带来灾祸,你也不能对这个家国有丝毫懈怠。你我之间,隔了整片江湖,整座山河。说什么花开堪折直须折,有些花,还是一任它谢尽荣华的好。何况,两朵隔墙花,即使折作一处,到头来,也是要枯萎的……”

“伯琮,你我都是沉静明理的处世,即使没有彼此,也会过得一样清和。我们,谁也不要责怪谁爱得不够……”她睁大双目,死命不让盈睫的泪水落下,最后将他年少俊逸的形容深深刻入心腑,幽幽地说道,“你放心,我此一生,再不记你。”

他虚弱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倩影,重湖叠巘清嘉,双桨莼波,香径春寒,燕燕轻盈,莺莺娇软,他知道,此后西湖表里水佩风裳无数,月上柳梢,人约黄昏,只是再没有一个,会是他的,这一个她。

他知道,她其实如何不会为他辩白:秦桧鸩杀岳飞之后,再以凶器残害其肢体怎么办,依然一样逃不过一场死劫——而无论如何,既然岳飞之死已成定局,至少、是否可以让其死得有尊严一些……毕竟,如果毒药出自他手,秦桧终究是无法推托、不好再将岳飞之躯,施以刀斧残害的吧?送出毒药,向秦桧委婉以示和解,大约亦可稍稍削其防备,这些,是否还是值得的。

秋水与那个易容师暗中谋划之事,究竟是否得以成功,一切都是永远不可揭晓的未知,而他,无论确定与否,都永远、不可能向任何人诉说。

——所以,灵惜,你只要认为岳飞之死,的确是我双手向秦桧奉上你唐家堡所制的毒药,就够了。其他的……没有其他。

何况,岳云等人弃市,如何不是君父的裁断,他如何保得下来。太后向来喜爱赵琢更甚于他,若非君父一力爱护自己,这天下往后,又如何会是他的——就算暗中周旋却犹未握有胜算,就算默默妥协赐死岳飞甚而推波助澜、助纣为虐——由此明示君父,自己始终是一片至孝之心、高于主战北伐的态度——继而赢得君父更深的喜爱,加官进爵,却必然,同亲密如卿者……失、之、交、臂。

——灵惜,你要知道……我要揽这江山在手,我要北伐,收、复、失、地!

可是这一切,如今,真的……言、之、过、早、呵!

不能保全岳飞,于我而言,绝然是莫大的恨事;可是失去你,又何尝不是,伯琮……此生长恨。

灵惜,我会让你了解,我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他日继承大统,我会昭雪岳飞,我会挥师北伐,我会握手这一片为之失去你的天下,励精图治,倾尽心血。

只是,你始终在江湖之远;你始终,游离在我的山河之外。

你说你我之间,隔了整片江湖,整座山河。

你说你此一生,再不记我。

绍兴三十二年,七月。

宫人上前置了置宫烛,进言道:“官家,夜色已深,官家方承大统,也不宜太过操劳才是。今儿是七夕呢,请官家早些安寝罢。”

“七夕,”他放下手中奏疏,起身踱出殿外,看一天水色的银河双星,“是七夕啊。”

他想那年七夕,他在断桥边,偷偷地吻了她的脸颊,低着头悄悄问她,以后可不可以不再唤她姐姐。她向来恬静的容颜染上些许羞涩,在他鼓起勇气拥住她的时候,她亦轻舒玉臂,搂住他的 颈项。

蓦然屈指,二十年转瞬如烟,不知她的红颜,可是换与流年。

他仰首,长久地凝望着那一对年年此夜的双星。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岁月静好,静待遗忘。

注:

这一篇的他,赵昚,宋孝宗,被普遍认为是南宋最杰出的皇帝。昭雪岳飞,锄奸褒忠,对金主战,生活节俭。可惜金朝此时的世宗完颜雍也是一位明君,两人也算一时瑜亮(我该为伯琮感叹一声“既生瑜何生亮”吗?)

岳飞之死那里,可以对照《蓬瀛府》的结尾,伯琮提到的易容师自然就是林海若,至于岳飞到底有没有被偷梁换柱、到底是不是有草野义士慨然代其身死……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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